许长圣能从医学转到法学,并且在短短几年时间就拿下一定的地位,本身就说明了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一定是高智商,但往往都善于思考,许长圣自然也不例外。
刚离开三院的行政楼,真假名的问题就在他脑海里深入了一层。
其实刚才祁镜的说法也有漏洞,如果对方真要用假名,普通大众化的名字有一大堆,完全没必要刻意弄得那么特立独行惹人注意才对。特征越明显,越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么做反而很蠢。
所以,这所谓的真假名,他更倾向于真名。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测,真实性待考。经过上次市西儿科的惨痛经历,许长圣不希望自己负责的案子里有这种的不确定性。
事情迫在眉睫,他还是找了个人先查起来再说,免得到时候被人钻了空子。做他这行的都想成为诸葛亮,每一处漏洞都要精心修补,没人喜欢被冷不丁将上一军临末了翻盘的感觉,
“老柴,最近忙什么呢?”许长圣边发动车子边打电话问道。
“最近啊,我在做一个专题,腿都快跑断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话还没说完,哈欠先打了起来,显然是累着了,“你这个大律师无事不登三宝殿,打电话过来肯定有事儿吧?”
“本来想让你帮忙查个人,不过你现在这样还是算了。”
老柴虽然是许长圣手里最靠谱的那个人选,但他人脉够广,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看你这么累,还是多休息休息,下次再合作。”
“唉,你别急着挂嘛。”
许长圣耳边传来了舔舐嘴唇的声音,然后便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快门声:“我最近正好缺钱,只要价钱合适,不是太脏的活我都干。”
“我想尽快得到一个人的身份信息。”许长圣说道,“至于脏不脏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谁的?”
“名字叫时应祥,不过是不是真名我还不清楚。”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具体长什么样我这儿没照片,得回去调监控看了才能给你个大致模样的截图。对了,你人现在在哪儿呢?”
许长圣说了这么一大串话,结果就像扔进了水里的纸钞,连个响都没有。
“喂!老柴,你还在吗?喂!!!”
“在!我在!!!刚才......”也不知这人是怎么了,话开了个头就惹来一阵咳嗽,“咳咳咳~~~”
“你怎么了?”
“咳咳......没什么没什么,最近熬夜,烟抽得厉害。”老柴缓了口气,这才又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名字?我没听清,再说一遍,我好记一下。”
“时应祥,时间的时,应该的应,吉祥的祥。”
“这姓可不太多见啊。”
“记下了么?”
“记下了。”
“照片我回去截一段再给你。”许长圣问道,“对了,我刚还问呢,你人在哪儿?今天能碰面吗?”
“哦,我在外面做事儿呢。”老柴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盖掉了周围的声音,然后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晚一点再碰面吧。”
“行,那还是老价钱。”
“嗯......”
挂掉电话的时候,许长圣已经开着自己的普桑离开了三院。但他不知道,其实这位老柴就待在三院的门诊,人窝在骨科候诊室角落里的一张小椅子上,眼睛看的却是远处妇科门诊。
而他手里的照相机对准的就是远处在妇科门诊外踌躇的时应祥。
对于这个男人,他可比许长圣熟悉多了。
老柴没想到许长圣给的活和自己手里在干的,完美重叠在了一起。时应祥的真实身份就在他怀里揣着呢,甚至于背后的金主也明晃晃地躺在他的记录小本子上。
如此美差不干白不干。
“当初决定追踪这家伙真是做对了啊。”老柴看着手里的相机,嘴里喃喃了一句,然后再看了眼靠在一旁还在打电话的年轻人,叹道,“只不过盯着他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复杂了。竟然还想出那个法子来找人,可真够”
说罢,他又给那个年轻人拍了张照片。
被印在胶卷底片上的人就是纪清,他现在眼里全是刚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应祥,耳边响着的却是祁镜的声音:“人回来了。”
“神态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纪清有些为难,仔细看了两眼后,还是有些不太确定:“你知道我的,对这种事儿不太在行。”
“他原来在门口干嘛来着?”
“看手机。”
“那现在呢?还看么?”
“.......”经这么一点拨,纪清马上察觉到了异样,“他现在正看着楼下。”
“我猜他一定在找我吧。”
祁镜笑着,觉得自己刚才那场戏做得还不错,至少确认了那人的名字。不过这个感觉只是一晃而过,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更为深邃的不真实感。
找我?
找我为什么之前不找,要去打电话?
对他来说我这次脑门一拍想出来的寻人启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对!!!
难道......
难道他找的根本就不是我?
不是我又会是谁?
对了!
说不定原本就存在了一个会做出这种事儿的人,他们之间有过接触。时应祥只是觉得这人出现在搞事情,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先打电话报告情况,然后再找出那个人!
他们双方是已经对弈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老对手,互有胜负,而我和老纪扮演的只是一个误入残局的外人。
“老纪!”
纪清被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事儿说事儿,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纪清暗笑道,“说起可疑,不就是我么。”
“其他人!”祁镜说道,“还有其他人在盯着时应祥,我猜应该是知道了里面的一些细节,所以一直在找他们要封口费。”
纪清听后马上来回看起了周围。
他们所在的是门诊三楼,环形排列的门诊诊疗室和走廊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论从哪一点出发都能看清整个楼面的情况。就算倚靠着栏杆,也能清晰地看到底楼门诊大厅和对面2、4楼。
所以纪清突然变化的动作引起了老柴的注意。
他很惊讶一个跟踪菜鸟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但惊讶之余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却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他还压低帽檐,悄悄从纪清的身边走了过去,好好记住了这个年轻人的样子。
几十年的社会经验告诉老柴,对方真的只是个雏,发现自己的可能是手机里的那个人。
而手机里的那个人也很快意识到,现在让纪清去看周围是个完全错误的决定。因为纪清根本没有保持原有姿态去发现对方的能力,稍微一个过大的动作就会惊动到“他”。
况且,纪清在门诊待了那么久,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
祁镜叹了口气,自己的兴趣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这次溜了个重要人物,以后再找就会花费非常大的精力。作为医生,这种事儿只能是兴趣,为了兴趣没必要去浪费大把的精力。
“算了,你撤吧。”
“嗯?怎么了?”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那人压根就不在三院,二就是你已经被发现了。”祁镜解释道,“不管是哪一种,你都没必要再待在那儿。”
“这就撤?”
“是啊,课间小游戏结束了。”祁镜说罢看向了自己手里的材料,“接下去才是我们的正戏。”
“我现在就去妇科?”
“记得名字吗?”
“嗯,护士叫徐灵,住院医生叫孔小琴,我都记着呢。”纪清拍了拍自己随身放在兜里的小本子和录音笔,“不过她们要是不记得了,或者不肯说实话怎么办?”
“啊呀,你就不能吓吓她们么?”祁镜皱起了眉头,实在带不动这个正人君子,“把自己搞得高大上一些,比如贴点医学会的标签之类的。”
“那要不我打你的名号吧。”纪清笑了笑,“医学会干事啊!”
“随你,达到目的就行了。”
电话后,两人分兵两路。
纪清去的是妇科病房,找的就是电话里说的这两个人。她们都是当初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找她们的目的无非是想还原一下当初车祸姑娘送来时的情况。
而祁镜去的就是医疗纠纷鉴定的会议现场,也就是面前这扇门后的房间。
说是会议,其实里面只有四个人,和他当初被何天勤问话时的样子差不多。正面长条台子边坐的是肖玉和另外两位副高,而台下坐的是妇科主治医生龚文霞。
当初医学会给他这个干事的目的就是想让他多参与参与医疗鉴定,只是祁镜一直嫌麻烦所以都没太在意。发来的几个邀请,也都被他回绝了。
因为说是参与,其实他只能提意见,不能真的参与最后结果的投票。
这种白工,他可不想打。
不过,这次肖玉既然来了,又因为时应祥这个男人的关系,同时牵扯到了三个女人。再加上邵莉也在里面掺合了一脚,祁镜觉得还是有必要“参与”一下的。
当然,这些只是次要因素,真正吸引他的还是这份看似简单的病历资料。
龚文霞侧过脸看着敲门进来的祁镜,有些惊讶:“这位是......”
“医学会新聘的医疗鉴定干事。”肖玉逐字说着这个拗口的头衔,笑着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继续解释道,“他有权旁听医疗鉴定的过程,并给出他自己的意见。”
“干事?”
龚文霞肯定觉得奇怪,因为从来没听说过医学会里还有这样一个职务。至于旁听医疗鉴定的权利,她就更是没听过了。其实别说是她了,就连在场的另外两位副高也从没听说过有“干事”这个东西。
“肖老师,这不是你的......”一位副高眼尖,马上看出了两人的关系。
“对,我儿子。”肖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放心,他只是旁听,只能说说话提个意见,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我们三个。而且我们谈话的所有内容都在录音笔里留着呢,再不济也有你们的自己写在纸上的记录。”
听到这儿,她们这才松了口气。
对于她们而言,面对陌生的病例和陌生的医患,主持公道,将整个医疗行为层层剥开给双方一个合理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主持鉴定的医学会里出了腐败,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龚文霞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没办法真的去阻拦,只是看着祁镜还年轻,忍不住说了一句:“看来肖主任的儿子接手了你的衣钵啊,也在丹阳医院妇产科工作么?”
明知道不是却这么说,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在质疑祁镜的能力。
“他不是妇产科医生,人还在内急工作。”肖玉把祁镜过往的经历一笔带过,直接把镜头拉近,“不过就在刚才,他诊断出了一个异位绒癌,洪主任还问他对妇产科有没有兴趣呢。”
“异位绒癌?”
“就在胃底。”
龚文霞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脸正疼着也没什么好多说的。无非是多了个旁听而已,根本对结果没什么影响。
毕竟这次纠纷的大错不在她身上,说白了龚文霞要担责的就是一个病历程序上的错误。在诊疗过程中,造成宫角残留和后续一系列误诊漏诊的其实都不是她。
其实,在祁镜进门之前,对龚文霞的问话已经告一段落了。
接下去她们三人会进一步讨论宫角残留的问题,而造成这个问题的几位医生都在工作,要等到中午才有空闲。
“我没什么好问的了。”
“我也是。”另一位副高也说道,“病历上的错漏而已,其他内容都挺完善的,没什么问题。”
肖玉点点头,似乎也抓不出漏洞了。
“如果没我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龚文霞见三人都点了头,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室。然而就在她上前想和三位专家一一握手的时候,角落里的祁镜却一句话把她给问住了:“龚老师的履历可真是漂亮,应该是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妇科医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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