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霸气毕露。非但令李隆范立刻就没了下文,就连跟张潜非常熟悉的郭怒,也将两只眼睛瞪了个滚圆!
在郭怒记忆中的大师兄张潜,可不是这般模样!
虽然大师兄年纪跟他差不多,行事风格却带有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持重,甚至经常让郭怒感觉有些老气横秋。而今天,大师兄却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准备杀过祁连山,将吐谷浑人犁庭扫穴!
“多谢殿下示警,否则,张某在大唐领土上疏于防备,还真有可能被杀个措手不及!”张潜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笑了笑,又向李隆范轻轻拱手。
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同,他的牙齿很干净,一笑起来,隐约有光芒闪烁。
“不必,上都护不必客气,真的不必客气!”李隆范心中没来由打了个哆嗦,先前在肚子里准备的所有套路,登时全都没法再用,楞了楞,神不守舍地摆手。“本王,本王也只是道听途说,消息未必做得了真。”
“大师兄,如果真的要打的话,我手下那些家丁和随从,可以随时听候大师兄的调遣。”与李隆范的反应不同,在从震惊中恢复了心神之后,郭怒果断高声表态。
“不必了!”张潜想都不想,笑着摇头拒绝,“你手下那些家丁和随从们,虽然个个本领高强,却从没和我麾下的弟兄们一道训练过,彼此之间很难默契配合。而打仗这种事,向来是兵贵精不贵多。”
‘那,那也太精简了一点吧!’李隆范心中悄悄嘀咕,却碍于双方交情不够,不敢直接将疑问说出口。
正犹豫间,却发现张潜已经将目光再度转向了自己,“倒是殿下这边,还请原谅张某出尔反尔。既然碎叶军已经准备给狠狠吐谷浑人一个教训,末将就不方便再从营里抽调弟兄出来了。这样,二师弟,你拨两百家丁过来,卫护殿下周全,并且送殿下去他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是!大师兄!”郭怒心里虽然略觉失望,却不愿意违背张潜的命令,先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隆范一眼,随即站直了身体,郑重拱手。
“上都护,吐谷浑可是号称控矢者十万,并且背后还有吐蕃人支持。”李隆范终于回过了一点神,顾不上计较保护自己的力量被大幅削弱,迟疑着小声提醒。
“那又如何?”张潜一改在长安城中时的隐忍,眉头轻挑,冷笑着摇头。“当初娑葛还号称控矢二十万呢,张某照样割了他的脑袋。”
“吐谷浑人,主要居住在赤岭和祁连山以南的高地上。以往即便冒犯了大唐,大唐兵马也不会追过赤岭,否则,因为不适应当地的气候,胜负很难难料。”李隆范被问得心中好生郁闷,犹豫了一下,再度低声补充。
“无妨,赤岭不必葱岭更难翻越。吐谷浑人能下来,张某就能带人杀上去。”张潜笑了笑,仿佛早有成竹在胸。
冥冥中,有既定的轨道也罢。还是有一双执棋的手,终究还是要做过一场才知晓。眼下,他正不想走得距离长安太远,吐谷浑人试图半途对他不利的消息,来得恰是时候。
“这……”李隆范隐约感觉到一股寒气,缩了下脖子,再度无言以对。
控矢十万,指的是可以上马而战的青壮数量。实际上,吐谷浑各部的总人口,肯定是青壮的四倍以上。
以三千兵马打垮十万敌军,并且还准备一口气打进吐谷浑人老巢。即便眼下还只是假设这态度也太狂了一些!
放眼大唐,把所有领军宿将全算上,敢说出如此嚣张话语的,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然而,偏偏这话从张潜嘴里说出来,他还真没办法质疑。因为在前年冬天,号称控矢二十万的突骑施人,就被张潜带着区区数千借来的兵马,打了个落花流水。
而在碎叶军面前,吐谷浑各部的地势之利,也的确不足为凭。去年春天,位于葱岭之西,人口号称百万的石国,就被张潜打毫不还手之力,最后不得不割地赔款,并且让大唐在自家国王头上设立了大宛都督府!
“殿下,请恕张某不能再派兵护送。如果殿下还是想要前往沙洲,就只管带着家丁,远远跟在碎叶营之后。”比起可能出现的偷袭,张潜明显更在意李隆范的去留,连口热乎饭都不想招待对方,笑着拱手送客,“二师弟,你替我送殿下出营,顺便借一批家丁给殿下。”
“是,大师兄!”察觉到张潜神态不对,郭怒不敢引火烧身,果断高声答应。
“上都护,请听李某一言!”李隆范闻听,顿时顾不上再考虑,张潜刚才的话是不是狂妄,用力摆了几下手,快速补充,“消息未必做得准,李某也是道听途说。吐谷浑人会不会出兵,还在两可之间。”
“知道。即便如此,张某依旧非常感谢殿下。”张潜微微俯身,礼数周全无比,却丝毫没有留下对方详谈的意思。“张某提前多做一些准备,总好过被人杀一个猝不及防。”
“长安那边既然有人敢勾结吐古浑人谋害你,肯定会将碎叶军的虚实提前告知吐谷浑人,特别是贵部擅长使用火雷的消息,去年随着突厥的覆灭,就已经传遍了天下。吐谷浑人要么不敢下山,如果下山,想必就是已经琢磨出了应对火雷的办法。”将自己累了半死,才追上了张潜,李隆范岂甘心随便说几句话就离开?想了想,快速抛出另外一个在他看起来足够份量的消息。
“无妨,碎叶军所依仗的,又不止是区区几枚火雷!”张潜的反应,却依旧嚣张无比,笑着点点头,继续向中军帐门口移动脚步。
“可能,可能有一部分火药和火雷弹,也会,也会流入吐谷浑人手里。”李隆范脸色忽然发红,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嗯?”张潜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眉头也迅速皱成了一个川字。然而,很快,他便又摇头而笑,“无妨,只要配方没流传出去就好。少量火器,吐谷浑人肯定舍不得消耗在日常训练上。而不仔细练习的话,在临战之时,很难发挥出火器的威力!”
顿了顿,他再度皱着眉头向隆范凝视,“殿下不会告诉张某,连火药配方,也被泄露给了吐谷浑人了吧?那样的话,张某就必须掉头回返,先问问泄露者是谁了?”
“那,那倒没听说过。”李隆范犹豫了一下,继续红着脸补充,“除了军器监的工匠之外,全大唐目前知道黑火药制造配方的,到目前为止应该也不到三十人。如果配方也流出去的话,肯定容易追查到泄密者头上。然后,全大唐百姓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他活活淹死。”
“如此,张某倒是又可以继续放心赶路了!”张潜心中的石头悄然落地,声音里,却带上了明显的遗憾意味。“殿下也请放心,如果吐谷浑人真的已经实力已经强大到不可力敌,张某会选择避其锋樱。只是,如此一来,临洮河以东各州,也很难再得半日安宁。若是哪天吐谷浑人大举东进,长安城内,恐怕也得一日数惊!”
甭说是大唐官府,据他所知,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到了宋朝,官方也没有丝毫的技术保密意识。各种战斗和守城兵器的制造方法,都被官员们写成著作,公开对外发售。而黑火药配方,在自己将其献给朝廷之后,能保密这么久,还没被传得全天下尽知,无疑已经是个异数。
至于朝堂上有某一方大势力的掌控者,为了借刀杀人,将火药弹和火药输送给吐谷浑,在这个时代,则更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张潜来大唐之后所听闻的掌故之中,就有右武卫大将军程务挺被武则天一怒之下诛杀于防御突厥的前线。而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也有高仙芝和封常清,在率部奋力抵御安禄山叛军之时,被唐玄宗下旨割了脑袋!
与皇帝宝座相比,某个国之干城的性命,真的微不足道。而如果能用区区几车黑火药和火药弹换取政敌的头颅,想必很多枭雄都不会做任何犹豫。
至于黑火药和火药弹这种这两种在大唐堪称镇国利器的东西,落入异族之后会导致什么一连串后果,枭雄们恐怕连想都懒得去想。
“实话跟你说了吧,真正想要你性命的人,是太平长公主!”李隆范终于被逼得无关子可卖,把心一横,干脆选择实话实说,“而被你和牛师奖联手赶出安西的郭元振,早就成了太平长公主的人。他即便为了自家儿子不永远被你压制,也会尽全力为太平公主出谋划策来对付你。”
“这个消息,殿下从哪得来的?可算道听途说?”张潜也缓缓停住了送客的脚步,回过头,笑着询问。声音很平和,却令人感觉有闷雷在半空中涌动。
“消息从何处而来,请恕李某不便相告。”李隆范被逼得没了办法,索性继续实话实说,“反正,太平长公主早就将你视作了眼中钉,这点你自己也应该清楚。而郭元振一直就是太平长公主的人,并且还是少数几个熟悉战阵的将领之一,被她用来专门琢磨如何对付你,也算用人得当!”
“至于消息是否可靠,只能说,关于太平长公主和郭元振两个,暗中联络吐谷浑人截杀你这部分,能够确定无误。”偷偷看了看张潜的脸色,他又继续补充,“但吐谷浑人是否已经答应,我却无从得知。而黑火药和火雷被偷运给了吐谷浑人的消息,我还没来得及验证真伪。即便有,数量也不可能太多,否则很难平上武库的帐。”
“上都护,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是奉了家兄之命,一旦发现有不利与你的消息,就尽可能地向你示警。而如果继续留在长安验证的话,恐怕没等我把传言真伪给弄清楚,你已经被自己制造的火雷炸得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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