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先回水岸客栈洗了澡换了衣服,陆杰跟舅妈打了声招呼说晚上不在家吃饭,舅妈只让他带着小范姑娘好好玩,摆了摆手让他去了。范小厘换了条亚麻布长裙,上面套了件棒针粗线毛衣,颇有小清新文艺范儿。
范小厘虽然有很多正装套裙,但那也是办公室里应付应付,平时她基本不穿裙子,这种大裙子也是因为能遮住她粗犷的步伐才会被她相中。她走下楼时陆杰已经在院子里等,看了她一眼说:“回去换成裤子吧,晚上冷,蚊子还多。”
“哦。”范小厘往楼上退回去。可能是陆老板可怜她今天哭了那么久元神大伤,所以对她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她不会笨到听不出来他语气里哪些是逗她玩哪些是认真的叮嘱。
等她再下来时陆杰看着她皱眉:“什么时候流行裙子套裤子的?”
“我嫌麻烦。”
“那就不带相机了吧。”
“干嘛要带相机?不是没有三脚架吗?”
“有我就不用三脚架。”
“那我去换。”范小厘二话不说上了楼,手上一个免费专业摄影师上赶着要帮她照相,白痴才会不干。
她聪明地穿了两双丝袜,又保暖又防蚊子,还很搭身上的裙子。陆杰终于没有穿短裤,换了一条年久失修的牛仔裤,上面穿了件深蓝色的长袖连帽衫,看上去就像个大学生。两个人一高一矮,慢悠悠地往陆杰口中的“”走去。
离水岸客栈只有10分钟的路,可是陆杰一边走一边拍照浪费了不少时间,等到的时候已经6点半了,酒吧里上座率已经有一半。
陆杰找了个靠近演出台的位子坐下,范小厘只管埋头欣赏照片。不得不说陆老板的技术真的比她到家多了,景物和人像实虚结合,对焦恰到好处,构图主次分明,关键的关键——人家手不抖,废片率极低,人才啊!范小厘在心里感叹道。
她看完照片抬头环顾了一下陆杰挑的地方问:“为什么这里要叫?”
“可能是有助于吸引采花大盗吧。”
范小厘咯咯笑开了:“那你是不是采花大盗啊?”问完又后悔,他是采花大盗,她不就是那朵脆生生的花么?
服务生恰巧走过来递了两份酒水单和菜单,范小厘连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接过翻开来点菜。陆杰也接过来,服务生笑着对他说:“陆先生来了啊?”
“嗯。”陆杰也笑着跟他点头,视线回到菜单上摇摇头回答范小厘的问题:“我不是采花大盗,我是新世纪的柳下惠,美人当前,坐怀不乱。”说完抬起眼皮看了一下范小厘,满脸淡定,像是在提醒她刚才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的囧样。
范小厘觉得太不好意思了,连忙换了个话题问:“有没有可以推荐的?”
“甜蔗烤大虾和意式黑椒牛排都不错。”
“不想吃西餐。”她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
“那就好办了。先来两份烤鸡翅,再来个什锦铁板烧,一锅麻辣龙虾香锅,6瓶啤酒怎么样?”
“你们这里的酒吧还能吃烧烤和香锅?!”范小厘有点吃惊。
陆杰丝毫不为所动抬头对服务生说:“就这么上吧。”
“好的。”服务生记下离开了。
“陆老板我第一次在酒吧里面吃麻辣香锅哎。”范小厘又强调了一遍自己的惊奇。
“这种小地方,客人要什么就卖什么,哪有那么多规矩。”
“也对。”
“六瓶啤酒够不够你喝?”
“你不喝吗?!”
陆杰摇头。
“为什么?”
“酒精过敏。”
“一滴酒都不能沾吗?”
“尽量滴酒不沾,喝一点都会不舒服,浑身发红好几天才消。”
“哎……那你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所以我从奶茶中寻找慰藉。”
“真的假的?”
“真的。”陆杰说完直起身朝刚才那个服务生招了招手,食指伸直比了个“1”的手势,服务生点点头,陆杰收回手叠在胸前看着范小厘:“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他们都认识你?”
“嗯,经常来。”
“你不喝酒干嘛经常来?”
“过来喝奶茶不可以?吃烤鸡翅、铁板烧、麻辣香锅不可以?”
“可以,可以。”范小厘无奈。
另一个小女孩模样的服务生端了个大盘子走过来,是陆杰点的两份烤鸡翅和一杯奶茶。鸡翅颜色酱红,香气宜人。小女孩放下盘子也对陆杰笑着说:“陆先生慢用。”
“谢谢。”陆杰照样跟她笑着,又接着问:“阿Ken什么时候来?”
“已经来了,在后面呢。9点演出。”
“让他早半个小时吧。”
“好,那我忙去了。”小姑娘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行,去吧。”陆杰也冲她回了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
范小厘看着奇怪,怎么这里的人好像都很喜欢陆杰?不管是这两个服务生对他那么礼让的样子,还是刚才鬼屋那个老板娘客客气气地让他回家给舅舅舅妈代好,难不成就她一个人觉得陆杰是个骄傲狂?奇了怪了。亦或是其实他陆杰的舅舅舅妈是西塘镇党支部书记和镇长?看着不像啊!管他呢,她转念一想,反正又没她什么屁相干,美食当前她要一尝为快的是。
没一会儿麻辣香锅和什锦铁板烧也上了上来,厨师的手艺的确不错,又香又辣配上冰镇的啤酒,那个滋味简直像是回到了她范小厘的故乡——成都,一晚上就能在啤酒和麻辣烫里美美地度过。两个人大快朵颐,话都没怎么来得及说,一轮吃完范小厘撑得不行,揉着肚子说好饱啊再也吃不下去了。
陆杰看了眼表,快到8点半了,便招了服务生又过来把桌上的盘盘碗碗收了,换了桌布,又给他上了杯奶茶,给范小厘上了杯杜松子酒。陆杰很惊讶范小厘竟然喝这么烈的酒,她只说加了冰所以无所谓,而且刚才她也只喝了一瓶半啤酒,还拍着胸脯说:“我是海量,海量!”
夜幕降临后酒吧的人不知不觉地就多了起来,等阿Ken带着乐队出来的时候几乎每桌都有客人,酒吧里响起欢呼声和掌声,头发扎在头顶的阿Ken拿着吉他站上舞台向四周鞠了几个躬。
范小厘仔细打量那个叫阿Ken的主唱,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右边耳朵穿了三个环,后脑勺头发剃得精光,前面的头发很长,抹了油一般被他服服帖帖地梳在头顶扎成一个小髻,看着挺痞。
乐队竟然还有个女孩子,最多十六岁,弹键盘的。另外一个吉他手很胖,还有个穿马甲的大提琴手,年龄都不大。
范小厘心里还在好奇这么四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阿Ken走过来跟陆杰说:“Jeffery泥赖了。”范小厘很确定,不是她耳朵出了问题,而是阿Ken的中文发音太烂了。
“嗯。这位是范小姐,打个招呼。”陆杰向他介绍。
“Hi,消范捷。”
“Hi,Ken.”范小厘实在不忍心消耗他那点掌控力不足的中文,简单地回答了他。
“Jefferyseldomtakesgirlshere.(陆杰很少带女生过来哦)”阿Ken换成英语跟范小厘眨了眨眼。
“Kenny!”陆杰瞪了他一眼,范小厘觉得那个眼神好像皇帝在说“休得无礼”,忍不住笑。
“你别理他,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等阿Ken又走回舞台陆杰才跟范小厘解释起来。
“你认识他们?”范小厘坐回椅子上问,问完又觉得她是白痴么,这么明显的“认识关系”还看不出来。
“他们是我在美国时认识的小朋友,我是他们的资助人。”
范小厘第一次对陆杰有了肃然起敬的感觉,一半因为她自己成为一个艺术家的终身梦想,一半因为陆杰竟然有钱一次性资助四个艺术家,要知道干这行的光学费就能烧掉不少钱——他到底是什么人?
范小厘觉得自己心里的疑惑像雪球一样渐渐变大,她快要按捺不住她的好奇心了。
“我认识他们五年了,一流的艺术家,未来的希望。你听。”陆杰由衷赞美。
音乐响起,阿Ken的左手像没长骨头似的在指板上快速游移着,熟悉的《加州旅馆》前奏旋律,被他加上了花式弹法,吉他声像藤蔓一般盘绕在房梁椅背桌腿上,范小厘被陶醉了。将近2分钟繁复的前奏,阿Ken终于开口唱起来:
Onadarkdeserthighway,coolwindinmyhair.Warmsmellofcolitas,risingupthroughtheair.Upaheadinthedistance,Isawashimmeringlight.Myheadgrewheavyandmysightgrewdim,Ihadtostopforthenight…
他的声音稚嫩却不幼稚,透着坚定的力量。
“你喜欢老鹰乐队?”范小厘一边喝酒一边问。
“嗯。”
“还有呢?”
“阿巴合唱团和绿日乐队。”
“这么复古?”
“开玩笑,要上我心目中的最佳榜单,出道没有三十年资格都没有。”
“绿日也是1989年才出道的好吧?”
“绿日这么优秀的乐队,开个后门也不是不可以。”
“这句话明明是《挪威的森林》里永泽君说的嘛,‘原则上只读那些死后满三十年以上作家的作品’。渡边君说什么来着?”
“‘可是菲茨杰拉德死后也才过了二十八年而已呀’。”
“对的对的,然后永泽君说,就差两年,菲茨杰拉德这么了不起的作家通融一下也是可以的。哈哈。”
“我是认同他这个方法呀。你读村上春树?”
“嗯。读过《挪威的森林》,《且听风吟》和《海边的卡夫卡》。”范小厘说一本掰下一根指头。
“一个作家的书看这么多。别的呢?”
“还喜欢片山恭一。”
“少看点日本小说。”
“为什么?”
“太黑暗了。你看,《挪威的森林》里直子精神病自杀了,《且听风吟》里写信的女孩白血病死了,《海边的卡夫卡》爸爸被儿子杀死了。”陆杰学着范小厘,说一本就掰一个指头下来。
范小厘迷离的眼睛看着他,像是突然发觉了这个问题。
陆杰接着掰指头:“再说片山恭一,《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亚纪白血病死了,《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治幸淹死了,你喜欢看这些做什么?”
“不对,我还看过渡边淳一的《失乐园》呢。”
“那里面两个人不也是吃氰化钾死了么?!”
“对哦……”范小厘若有所思地又啜了口酒。
“我发现你看的这些书里都有个意思,就是人不能始终和最爱的人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你别被鬼子荼毒了,生活多美好,老看这些死不死的书干嘛。”
范小厘杯子见了底,她又让服务生加冰添满,久久看着陆杰不讲话。阿Ken已经唱完了《加州旅馆》,又唱了一首阿巴的《Andante,Andante》,现在在唱面包合唱团的《Aubery》,都是陆杰喜欢的慢摇滚。他们的资助人在,自然要给点特权。
“怎么了?”陆杰被她一盯也有点不自在起来。
“怎么我看过的书你连主人公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也看过嘛,难道人家写书只准你看不成。”
“那《穿Prada的恶魔》呢,你不会连这种畅销书也看吧?”
“看过电影。”
“嘿嘿,那这本书没人死,你听我给你念我最喜欢的一段。”范小厘终于找到陆杰没看过的书,她总算占了上风,拉过包把书拿了出来。为了方便随身携带,她只买环保回收纸印的书,又小又轻。
“你怎么包里头还随身带着书?”陆杰看她包里掏本书出来着实吃了一惊。
“习惯。”
“谁现在还有这个习惯,都是手机看好吧。”
这是跟我的暗恋对象学的习惯,随身带书、简报、报表以及任何可以抽时间看的东西,不能让任何一个器官闲着。范小厘又想起了赖韦田,心里有些微微的难过,脸上却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我又没说什么。”
“你听这段。”范小厘吸了口气想要摆脱赖韦田的影响。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书翻开念起来:
“‘圣诞礼品单’,一共6张纸,256件礼品。其中包括芭比.布朗亲自送的芭比.布朗化妆品,唐纳黛拉.范思哲送的钻石镶边表,王薇薇送的毛丝鼠方巾……我很疑惑,我们帮她拆礼物?为什么不让她自己拆呢?
“‘你疯了吗?这些人送的礼物十有八|九米兰达都不会喜欢。’”范小厘继续念,陆杰津津有味地听:
“‘有些礼物真的很烦人,我看都不会给她看。比如这个。’,艾米丽说着挑出一个小盒子,是个邦.奥卢富森的移动电话,全弧形外观,2000英里外都能清晰通话。我几周前在店里看见过,亚历克斯(“就是她男友。”范小厘解释。)看着原型机垂涎三尺,标价500美元,不光打电话,几乎无所不能。
“‘送电话?你说谁会这么没脑子给米兰达.皮斯利送电话?’她把电话扔给我,‘你想要就留着吧,我才不会让她看见呢。米兰达讨厌所有的电子产品。’……我把电话藏在桌下,脸上强装镇定。太完美了!我刚搬了新家,正需要移动电话,现在人家白送一台500美元的。”
范小厘抬起头把书合起来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好?”
“嗯?”陆杰很明显不能理解。
“你不觉得吗?你不是看过电影吗?那么多漂亮衣服免费穿,礼物免费拿,不觉得很向往吗?”
陆杰看着她一脸憧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你喜欢大仲马了。果然是个Incorrigibledaydreamer啊。(无可救药的白日梦想家)”
“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你这么拽了,你词汇量真大啊BossyLu!”范小厘有样学样,语气里全是调侃。(Bossy一词双关,有骄横的陆老板之意)
“不敢当,只是有个背单词的技巧。”
“是什么?”
“绕口令。”
“什么绕口令?”
“把押韵的单词串起来组成句子。”
“比如呢?”
“比如:HeusesDurexasaduressandshecondemnshimfornotusingcondom.(他威胁她不戴套,她责备他不戴套)”陆杰舌头翻得飞快,发音流畅,一个个的单词像是在盘子上跳动的水滴。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范小厘想明白意思之后大囧。
“哈哈,但是很有用,不是吗?”陆杰喝了口奶茶笑着问。
“流氓差不多。”
“你连《失乐园》都看过,就这么句绕口令也说我是流氓?”
范小厘白了他一眼,理都懒得跟他讲。
乐队表演了两个小时,简直就是一场小型演唱会,阿Ken唱了老鹰乐队的很多歌,《New
KidinTown》,《TequilaSunrise》,当然还有陆杰喜欢的《JamesDean》,也唱了一些他们自己创作的歌曲,范小厘最喜欢一首叫做《Transient》的民谣,充满怀旧而甜蜜的味道。
还有一些是她没听过、陆杰讲了她记不住名字的歌,最后安可的时候阿Ken走过来问:“Jeffery,anythingforyourgirl(陆杰,要不要给你的姑娘表示一下?)”
陆杰作势要打他,阿Ken灵活地躲开了。
“有没有想听的?”陆杰转头问范小厘。
范小厘半眯着眼睛想了想,张口说:“我想听他唱《最炫民族风》。”
阿Ken一脸疑惑地看着陆杰,等他翻译。
“他不会唱中文啦!”陆杰皱着眉,“快好好说一个。”
“TheRose.”范小厘答。这是她第一首能记得住全部歌词的英文歌,还是高中英文课老师教的,曲美词美,经久不衰。
“Nicepick.(选得好)”阿Ken抱着吉他回到小舞台上,对着话筒又用他那不着调的中文说:“窝要把这熟歌拴给窝的patron,Jeffery,and,他的喷油,MissFan.Thankyouallforcominghere.Pleaseenjoythenight.(谢谢各位光临,请尽享欢乐)”
大家的掌声又响起来,阿Ken柔柔地唱起了西城男孩的经典曲《TheRose》,大提琴拨弦低沉的声音混合着键盘清亮的钢琴声,吉他发出流水般动人的旋律,他的声音像是柔软的丝绸,又像是流淌的细沙,悠悠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Whenthenighthasbeentoolonely,andtheroadhasbeentoolong
Andyouthinkthatloveisonly,fortheluckyandstrong
Justrememberinthewinter,farbeneaththesnow
Liestheseedthatwiththesun’slove
Inthespringbecomesthe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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