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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把召力兔和浪荡宁谷拉到身边,悄声交谈了几句,然后狠狠心,将两个儿子推到张明远面前,微笑道:“第一批人员又要开路,还要夺占靺鞨口,肩负的担子最重,成败事关全局!如果换做平时,我一定再挑选一批身手出众的勇士协助你们。可时才你也看见了,今晚我和大贝勒已经抽不出更多的人手……”说到这里,惨败的耻辱和愤恨一起涌上心头,他脸色发青,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又接着说,“……明远兄弟,这两个孩子我就交给你啦,他们虽是新战士,但却是我的嫡亲骨肉!有这两个孩子一同前往,汉军弟兄们就会知道,我虽然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但在我心里,却时刻惦念着所有的弟兄!”
“贝勒爷!两个小贝勒是万金之躯,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张明远感动得热泪盈眶,手足无措的连声推辞。
“明远叔,就让我们一齐去吧!……”召力兔和浪荡宁谷用手扯着张明远的衣袖,不住恳求。
汗王嘉许地看了看两个孙儿,站起身,对火狐狸道:“你快去招集咱们带来的‘巴牙喇’,传我的旨谕!你,随我留下;他们,跟随张佐领去夺岛。记得要和他们说清楚,岛,我想要;这几个孩子,我就更不能少!让大家小心在意,可不能伤了张佐领和本王的两位窝莫罗!你,明白吗?”还像是怕他听不懂,连用手比划着。
“遵命,我的汗王!我的统统明白。”火狐狸转动着绿眼珠子,脸上显出一副很聪明的神气;戴好皮帽,“啪”的一下,两脚跟并拢,来了个标准的“立正”姿势,然后躬身退出去了。
汗王的“巴牙喇”亲军,都是百里挑一、精心选练的勇士,足可以一当十,战斗力远非普通八旗官兵可比。有这批战士相助,夺岛又增添了几分把握。就连一直脸色阴沉的武讷格,对此也感到欣喜,只不过,汗王话里话外竟如此抬举这个姓张的汉人,使他心里酸酸的很不痛快。
代善也很想表示一下以壮行色,可一时又想不起该送什么好。笨重的身子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看到梁满仓,他眼前一亮,忙吃力地弯下腰身,扒开靴筒,解下了一柄短剑,连同刀鞘一并猛地递到了梁满仓面前。
“来,小兄弟!这个送给你防身用,快!收下……”大贝勒喘吁吁地说着,胖胖的脸上,神情很是亲热。
皮鞘和剑柄的做工精美、考究,上面镶嵌的金银珠宝在灯下闪烁着诱人的宝气,虽然刀身并没有显露出来,但不用看就知道,这必是一柄价值不菲的好刀。
“不、不,小人怎敢?……”梁满仓被吓得一愣,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珠光宝气的兵器;眼馋地直盯着短剑,嘴里却连声推辞。
“梁兄弟,你就收下吧!我这位兄长心肠最好,听你提及身世,肯定又动了恻隐之心。这柄剑可是他的心爱之物,就算作对你两次打探敌情的赏赐吧!……你放心,若夺下觉华岛,我一定另有重赏。”看梁满仓仍在迟疑,皇太极从代善手中接过短剑,笑着硬塞进了他怀里。
等梁满仓将短剑在小腿肚系好,武讷格向张明远看了看,两人一齐躬身告辞。
“汗王!二位贝勒爷!我们还要赶路,这就告退了……”
“夺岛之后,照老规矩……”皇太极有些不放心的紧盯着蒙古人那双眼距很宽的眼睛,板著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降者免死,有功必赏!”
“粮食和船只,要尽可能完好无损的夺过来!”汗王捋着长长的胡须嘱咐着,提到“船只”二字时还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他已把觉华岛视为囊中之物,不仅垂涎岛上的囤粮,对船只也势在必得。
众人来到院子里,大贝勒想起刚才就是在这里被众将领责难、羞辱,不觉脸上又是一阵发烧,也忍不住咆哮道:“只许胜,不许败;一定要打出八旗的威风!”
武讷格和张明远连声答应着,在汗王父子的陪送下走出了小龙宫寺。火狐狸和八十名全副武装的“巴牙喇”战士、以及武讷格的两名亲随,此时已手牵战马,列队等在门外。
张明远想起汗王为了给四贝勒解围、也为了能救下他的性命,被迫两次当众承诺,明天还要率领大军攻打宁远,忽觉心头一阵不安。将要上马前,他又“扑通”一下跪倒,劝道:“汗王!只要夺下觉华岛,我军就有了充足的粮草,大可不必急于攻城。袁蛮子这人我见过,他确实与众不同,手里又有新式大炮!您、您何不暂缓几日?”
梁满仓和两位小贝勒走在几人后面,短剑在靴筒里硬硬地有些硌腿。这种新奇的感觉,使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新得的宝物,心里美滋滋的,说不出的满足和喜悦。
看到张明远的举动,也使他念及汗王父子的种种好处,便不顾地位卑下,硬着头皮过来给汗王跪下了。
“是呀!汗王!觉华岛上的明军之所以不撤,就是因为宁远城有袁蛮子守着。他有西洋大炮助战,强攻一定会吃亏呀!”
汗王向来言出必践,说过的话绝无反悔,立即便不悦地“哼!”了一声。暗想:对付袁蛮子和宁远城这样顽固透顶的死硬敌人,除了强攻,难道还有别的法子?既是非要强攻不可,那么,这迟一天、早一天又有什么分别!
能在有生之年挥师南下,沿着祖先的足迹长驱直入,重现女真人、蒙古人曾经有过的辉煌,这是汗王最大的心愿!为此,他已经足足奋斗了四十多年。虽然今天攻城吃了些亏,但按照目前的进程来看,只要拔下宁远这颗钉子,再拥有了觉华岛的两千艘船只,八旗大军甚至可以从海路绕过山海关,直插敌人重兵把守的关城背后。到那时,敌人苦心经营多年的山海关防线,一定会在前、后两面夹击之下土崩瓦解。大明帝国无险可守,就不得不像一个被剥去最后一块遮羞布的女人,乖乖的任凭八旗铁骑来羞辱、摆布。
但若是拿不下宁远,这一切终究还是无法实现!想到这里,他背过身来,有些不耐烦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代善向皇太极递了一个眼色,也笑着劝道:“阿玛!这两位兄弟出于挚诚,还望您能三思!……”
又是一阵猛烈的寒风扑面袭来,雪花夹杂着雪粒儿灌进衣领,又不住点儿地抽打在脸上。看张明远和梁满仓还趴在脚前不肯离去,汗王忽然想到,这两个汉人此行还要冒着极大的危险,在海面上爬冰卧雪几十里为大军开路,实在是生死难料,也许就此再也不能相见。顿觉心中一热,便笑着将他们都拉扯了起来。紧握着他俩的手,双眉一扬,说:
“孩子!人生不过百年,是轰轰烈烈的死,还是窝窝囊囊的活?若让你们来选,”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在场的人,提高了嗓音,“……那我想,你们也必然和我一样!打仗嘛,总有人要死。可你们说,若不豁出性命,去铲除这个骑在我们头上屙屎撒尿的腐败朝廷,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乐趣?你们放心!我自二十五岁起兵以来,大小阵仗不下千万,攻无不取,战无不克。我就不信,袁蛮子和小小的宁远城能阻挡得了我的十几万大军?倒是你们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待会儿,我还要召集四大贝勒合计一下,明天的仗该怎么打,我自会小心谨慎!”
在汗王身上,体现了权力和意志的完美统一,焕发出一种特殊的人格魅力。你仅从语气和神情,就能感受到他异乎常人的睿智自信、几乎可以压倒一切的气魄胆识和与生俱来的乐观豪爽,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和说服力。他那宏亮的声音和刚毅的神情,不仅令张明远和梁满仓倍受鼓舞,也使得在场的众人无不振作起来。
正在这时,就听见有人用蹩脚的中国话叫道:
“散兵线,英明的汗王!对付,密集的炮火,必须用,散兵线!依靠人多冲锋,肯定,要吃亏的……”
这个阴阳怪调的声音与此时的气氛很不合拍,大家一看,原来是站在他们身边,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的火狐狸。
汗王忽然想起什么,用手指点着火狐狸,向众人微微一笑。代善和皇太极对父亲的举动先是一怔,马上就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啊!他们早该向火狐狸请教,怎么就把近在咫尺的这个洋人给忽视了呢!
火狐狸早年在沙俄军队中服役,因为决斗中杀了人,被流放在西伯利亚。后来,他逃出苦役营,又辗转逃到了女真人的土地上,不久就成了汗王最贴身的警卫。罗刹人和其它欧洲国家的文化传统、科技水平相似,火器技术处于世界的巅峰。火qiang和火炮是这些洋夷们普遍使用的武器,他出身沙俄军官,自然会比这里所有的人都更了解火器。
今天在小龙宫寺,大贝勒、四贝勒因为攻城吃尽火器苦头的事情,让他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在心里已经想了很久。但他天性木讷寡言,劳改苦役的生涯,更使他不喜与人沟通。所以,他虽然已跟这些黄种人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却至今仍不能自如的使用他国语言。这时出于对汗王的忠诚,决定站出来,帮助汗王对付敌人的火器。
他连说带比,好不容易才向汗王父子解释清楚:“散兵线”不同于中国的阵法!它很简单,就是对付密集炮火的一种攻击队形;在进行攻击时,人与人尽可能松散的排开,既能起到攻击效果,又可让敌人的炮火伤害降低到最低限度。
“……散兵线,攻城很管用!”火狐狸讲完,得意地晃着脑袋,等待凝神细听的父子三人作出回应。
在场的众人十分激动,看看洋洋自得的火狐狸,再注目神态庄严的汗王,都不禁在心中惊呼:“额地个神啊!这真是天佑吾王,天佑吾王啊!”
在他们心里,汗王是个天神一般的人物!他不仅具有常人所没有的大智大勇、天赋异秉,而且还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好运气。远的不说,就从觉华岛那条连汉人都少有人知道的海上通道,再到眼前及时到来的这场大风雪,谁敢说这不是海龙王显圣呢?并且这会儿,就连袁蛮子那很让人头疼的坚城利炮似乎也找到了克制的法子。
这回张明远和梁满仓头总算放心了,他俩不敢再耽搁,追上武讷格,领着那支八十多人的小队伍,很快就消失在了雪花飞舞的夜雾中。
“你们正白旗里人才济济,这两个汉人真是不错!”望着他们的背影,代善由衷地赞叹道,“只可惜,这么忠心耿耿又胆识过人的汉人八旗里太少……!”
“这是上天赐与女真的朋友!在我心里,这样的汉人比我们女真族人还要可靠。我们是他们的救星,而他们,甚至比我们还更急于看到明朝灭亡!”皇太极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笑着对汗王说,“阿玛!不知为什么,我常常觉得这家伙和十几年前的我像极了!您没发现吗?他心里想什么,我不用猜,拿眼睛一看就能知道……”
“像吗?若说像,那也是你带得好!你们俩投缘,他对你那么敬佩,自然会处处学你,不愿对你有所隐瞒……”眼前这个英气勃勃、傲岸不群的四贝勒,令汗王脸上洋溢出一种父亲才有的骄傲神情。他轻捋着飘洒在胸前的几绺长髯,自问自答,又认真想了想,连连摇头说,“不对!他可没有我儿子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武艺……”
父子三人正说得高兴,就听到山坡下有人不住叫喊,“火!火!快看哪,起火了!……”
夜静更深,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让人心惊肉跳。霎时,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和更加喧闹的喊声也纷纷从各个营地里接连传来。
“走!过去看看……”汗王说着,不放心地领着两个儿子登上了小龙宫寺门前的一处gao岗。
透过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雪花远远望去,只见黑暗尽头,宁远城南门方向燃起了几堆熊熊的大火,火势冲天,火光映红了半个天际。
“怎么回事?袁蛮子在搞什么鬼?”汗王皱紧长眉,不解地问道。
“是啊!这,这是干什么?”代善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恐和不安,这火光仍让他心有余悸。却见皇太极恨得咬牙切齿,怒道:“是我们的攻城车辆!不会有错……”
“狗日的袁蛮子!”代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气得破口大骂。失去了这些攻城车辆,明天他们在南门这一带,就将无法配合黄旗和蓝旗攻城了。
“这没什么,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汗王雄心骤起,冷冷一笑,用藐视的目光打量着火光里的宁远小城,宽慰两个儿子,“否则,大明朝尽给我们送上一些怂包、软蛋货,我早就腻了!我倒要看看,这个袁蛮子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在我的铁骑面前,看他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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