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宪立马在江堤的高处,目送部下们逃进苇荡深处,他的身边只剩下了郭进和孙逸群。
主将的命令是正确的,没有步卒可以抵挡女真铁甲骑兵的冲锋,他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就是那沉重的松木盾牌。在湍急的江水中,这些转战两河江淮的精兵将十不存一,但是毕竟有生的希望。
张宪把死亡留给了自己,在渐渐来临的黑暗中,他忍住了让身边两个无畏战士离开的命令,“就让咱家三个同生共死吧!”张宪低声咕囔着,在马上伸腿蹬开了神臂弓……
斜卯阿里的铁甲骑兵在渡江后的两天里,践踏了建康以西百里方圆。宋军的蒋山大营崩溃后,大部向东南逃窜,只有少数能且战且走向浙西转移。按照都监大人的命令,最精锐的铁甲军要首先歼灭西去的宋军残部。都监大人以名将的远虑深刻地认识到,东逃宋军已经心怀二心,不想再和必然继续南下追击宋廷的大金军发生战斗了。只有西去的那些小股宋军是决心追随宋帝的,不在江东平原上剿灭这些部队,这些训练有素的人马将会在天目山区带给南下大金军沉重的伤亡。
斜卯阿里扫荡的成果很不明显,拖家带口的宋廷禁军逃跑的速度非常快。直到今天上午,双方才在东阳镇打了一场遭遇战。宋军是数营互不相统的禁军,这场战斗几乎算不上激烈,密如蛛网的水乡帮助了宋人,他们总是放出能穿透铁甲的弩箭---后退到另一条不知名小河的对岸----再放箭----再退到另一条河的对岸…….
接战了一个时辰,阿里便停止了追击。大金铁甲骑兵也许是大地神母的宠儿,但是肯定不是水神的宠儿。他必须等待数量众多的汉儿军团来到,才能彻底歼灭这些顽敌。
王伯龙的汉儿军团却带来了令人恼火的消息,他们在秣陵关被一支宋军阻击,竟然无法前进。斜卯阿里在苦候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决定放弃追击。伴随着大将满腹的怒火,重甲骑兵回师的速度几乎到了人马体力的极限,但是他们终于在入夜前赶到了秣陵关。
和阿里料想的一样,方才还耀武扬威屠杀汉儿们的宋军,一看见女真铁甲骑兵们灰白色的麻布斗篷,便扔下主将一哄而散。他们绝对是久经战阵的老兵,没有人徒劳地逃向田野,而是浮盾泅水逃生。阿里的骑兵们纷纷疾驰入江滩,他们都揿开小巧的角弓,向晃动的芦苇丛中狂奔的人影射去准确的利箭。黄昏的夕照下,沿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日-----”
鸣镝的尖啸声使立马顾盼的阿里猛然伏下身去,身后的旗手闷哼一声,仰面倒下马去。这一箭准确地射中了这个女真大汉兜鍪下的眼睛,刹那间夺取了他的生命。一个亲将伸手扶住了欲倒的马尾旄节,其他人策马将主将围护在中间。
“那番将,可敢和爷爷独斗!!”一声沙哑的呐喊从远处江堤上传来。
见惯死亡的骑兵们这才注意到那屹立不动的三个敌人。战场上毫无动静的宋人,惯常都是放弃抵抗准备匍匐在泥土中向大金军投降,从来没有面对铁浮屠还能安静地等待战斗的敌人。
阿里冷笑了,他暗自佩服敌人的勇气,却也讥笑对方的愚蠢。
主将一挥手间,三骑越前冲去。敌人是三个人,英雄的女真武士便也去三个!
江堤上,张宪也微微笑了。他低头注视着身旁的新兵,盯着那漆黑闪光的眼睛,问:“你怕不怕死?”
突然面对主将刻薄的质问,孙逸群不禁有点羞赧,但是年青的战士却立刻倔强地反诘道:“将爷若不惜命,小人安敢自惜!”
张宪一愣,随即抚mo着腮下的浓须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奇士也!可惜命数不偶……”刹那间张宪心里惋惜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敌骑近了,已经可以看清三个女真壮汉杀气腾腾的面孔。张宪提起缰绳,准备驰下江堤。新兵意外地伸手握住了战马的辔头,低声道:“将爷不要离开大堤……”张宪心中一动,他扫了面如冷铁的郭进一眼,那个忠勇无畏的关陇壮士已经提刀前进了几步。“旗头回来”,主将没有斥责陌生新兵几次三番的越职,只是用戟杆轻轻一推,将新兵赶到自己的后侧。
对决的三个女真武士冲到堤下,旋风般向左驰去,在半箭之外上了江堤。他们也是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老战士,只是稍一停顿,便并骑向张宪冲来,接触的前一刻,三骑微妙的分出了进攻的次序,中间的骑士不知不觉已经落后了一个马头的身位,并且闪电般将左手中的长矛扔在地上,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魔术般舞动着一柄大斧;两侧的战友用长矛同时向最危险的那个宋将疾刺。
他们的战术简明而可靠,只要两侧的长矛牵制驻张宪,大斧战士冲近三人身旁,便一定可以取得完胜。
“铿”的一声,郭进和孙逸群的刀矛几乎同时挡在了敌人兵器的进攻线路上,狂野的后挫力使两人都踉跄后退。但是对于张宪,这已经够了。他的铁戟一挥,利钺斩去了大斧战士的头颅,胯下的战马被将军马刺一激,猛然跃到了敌骑中央,张宪的铁戟刹那间就象割裂了空间的闪电,没有人可以用肉眼分清雪亮的利钺攻击的先后,两个失去头颅的敌人便几乎同时落在代马飞驰溅起的尘埃中。
斜卯阿里简直无法相信,那宋将一个回合便斩了他最勇猛的三个亲将。这人是谁?
不待他醒觉,那三个敌人忽然在江堤上消失。阿里真的被激怒了,他厉声大喝,扬鞭冲向江涂,身后的女真战士们疯狂地喊着杀声,赶了上来。
泥泞中,郭进横刀注视着前方,他可以听见身后江水滔滔中,三河骏马那熟悉的嘶鸣声,但是这秦川军人没有回顾。敌人的角弓已经射来了密密麻麻的羽箭,郭进舞动朴刀熟练又机械地挥打着。
“武进尉……”郭进斩下第一个冲来的敌骑时,心里突然想到,如果那个白净的伯父-----统制将郭浩,知道战死的侄儿仍然是个不入流的小校,是不是还会大声叱骂自己有辱家风……
这是郭进在世间留下的最后思维,片刻后,他后脑被沉重的狼牙棒打碎,一个特默族少年奴仆跃下马来,替主人斩下了他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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