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朝堂已经变成了李严一个人的舞台，就连刘禅的风采也被掩过，群臣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李严的身上，仿佛在这里，他才是唯一能够裁决生死的真神。李严的一呼一吸，都能震荡这个大汉帝国。他所散发的气息压得众人心头都是一沉，很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是李严自己打破了这沉闷的局面，只见他又是先对着刘禅一揖，得到许可的信号后，这才出声：“草民，低贱俗人，昔日枉法骄纵，长流于草莽之中，然一直紧系朝堂，忧心陛下，如今承蒙陛下不弃召唤，若有可效力之处，敢不奉命以报！”
“爱卿客气——大汉不可无卿，寡人以后还需多多仰仗于你啊——”刘禅此次倒是镇定多了，话语中也有了些底气。
“多谢陛下。”回答中无惊无喜。
这番话大大颠覆了李严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众人心中的李严，一向强势非常，无理也要辩三分，更何况李严与诸葛亮之争双方都有责任。李严今日高调回归，众人都以为他必然会就此反攻倒算，将相府一系诛灭干净、赶尽杀绝。谁想李严的却如此谦虚、低调？
“枉法骄纵”是当年诸葛亮将他驱逐下野的官方文辞，而李严竟然毫不辩解的直接承认。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今日朝堂上的诸人，大多数都是李严的旧识，更有甚者与其交情匪浅。就连蒋琬这样的官员，在步入仕途的时候，虽然与李严未曾蒙面，但是李严既然能够与丞相分庭抗礼，就算没见过，光是听说就已经能够领略到他的厉害了。谁能想到李严竟然如此低调？
在众人心中加紧算计的同时，蒋琬倒是觉得轻松不少。此时也抬起头来，认真打量起站在自己身前，左前方的李严。
在蒋琬的想象中，李严绝对是一个奸狡无伦之人，细长的眼睛中总是透着寒光，嘴角常年带着奸笑，听说他武艺也甚是高强，那想必也是个高大魁梧的。
但是此时蒋琬所看见的却是另一个李严：粗布麻衣，虽然不脏，但是已经浆洗得发白，显然已经很旧了；皮肤黝黑，身形短小，仔细看还有些佝偻，脊背也有些弧度了；头发黑白参杂，显得斑斑驳驳的，更添沧桑……
许是察觉到蒋琬的目光，李严也回过头去看蒋琬，蒋琬也不回避目光，就那样跪着仰头看他，黝黑的脸上长着端正的五官，浓眉大眼，隆额狮鼻，胡须像剑戟一样扎愣着。
蒋琬观察得很仔细，注意到李严颧骨高突，颧柄入鬓。他记得曾经听说过“颧为骨之府，颧秀则骨莹，颧恶则骨劣”这一口诀，拥有此类颧骨相理者，骨质佳，手脚灵活，头脑灵光，身体健壮，一生掌大权势。
蒋琬在观察李严的时候，李严也在观察他，二人就这么在朝堂中一站一跪的对持着。过了半晌儿，才听见黄皓提醒道，“蒋长史，快别跪着了……”
“哦……好！谢陛下。”蒋琬听见黄皓出声，知道这是刘禅的意思，像是才醒觉自己跪着，于是谢恩后，站起身来。
“李大人，这是相府长史蒋琬……”朝堂上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黄皓见到冷场，出言提醒李严。话里话外都透着那几分庆幸。
对于李严与诸葛亮之间的事情，黄皓自然是知道的。刚才蒋琬竟然出言顶撞陛下，几乎强硬的要求朝廷为诸葛亮正名。黄皓此举一来是拍刘禅的马屁，想借机邀宠；再来也卖了李严一个人情，如今诸葛亮这颗遮风挡雨的大树不在了，相府的“猢狲们”还不是任由着别人欺负？三来黄皓曾经被蒋琬捉弄，被热水烫伤了舌头，自己可是一直憋着劲报复呢！
蒋琬只是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却并非比别人思虑的少。此时他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心中不安的同时，就连去恨黄皓的功夫也没有。立即飞速转动脑筋，想着李严若是发难，自己该如何应对才能不失礼貌而又坚定立场。办法虽然不多，但是也聊胜于无。
听见黄皓的介绍，李严倒是反应平和，甚至有几分欣喜。对着蒋琬拱了拱手，口称：“久闻大名。”同时更仔细地打量着蒋琬，眼中透着捉摸不定的光。
虽然李严此时麻衣在身，但是他的资历远远高于自己，而且语气真诚，全无敷衍成分，蒋琬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他认认真真地回了一个礼，然后垂首侧身站立，以示尊重。
“李大人刚刚到达，可能还不清楚，刚才寡人正与蒋长史讨论祭奠丞相之事……”见到张绍、李严到来，刘禅自然找到了靠山。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不方便强硬坚持的，那么就让李严代自己来说话吧。
听见刘禅说得模模糊糊，李严还是不明就里，这时黄皓得到刘禅授意，下得玉阶，近前将事情经过都与李严说了。虽然叙述全皆属实，但是配合着黄皓的语气，蒋琬怎么都感觉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包含其中。
臣列中也有少许骚动，想是有人为张绍、谯周二人说明，不过二人一个是刘禅的“小舅子”、头号心腹；一个是蜀中一系风头正劲的新星。如今保皇党与蜀中一系强强联合，说这两人不知道刘禅的计划，蒋琬第一个不相信。
虽然黄皓叙述的精彩，但是李严面上波澜不惊，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蒋琬不由得又大呼难对付，同时也有难望其项背之感。
黄皓说过话后，退回玉阶之上，刚刚转身即听见了李严向刘禅请示的声音：“陛下，草民斗胆……”
“李大人不必多礼，虽然您赋闲有日，但是这尚书令的位置啊，陛下还是一直给您留着那，此次请您出山，就是希望您能像从前那样领袖群臣啊。所以您也别再以草民自居，您啊，还是这大汉中书令啊。”刘禅借着黄皓的嘴回答说。
果然如此！
群臣心中虽然早就猜到，但是此时在朝堂之上、天子面前听见此语，还是震动万分。李严官复原职，那么蜀中一系自然是翻身了，相府一系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一时间群臣心中的算盘都打得“啪啪”响。大多想着今日一散朝，就得马不停蹄的买礼物去拜见李大人。或有从前不被相府待见的，心中庆幸冷笑，打定主意要看相府出丑；或有平日里与相府走得近的，心中大叫糟糕，同时一心想着以后定然要“珍爱生命，远离相府”……
蒋琬清楚的捕捉到刘禅称呼李严为中书令时，李严上翘的嘴角。他笑得是如此开心、得意，可见李严对着官位还是心心念念的，同时也可得知李严并没有因为丞相的死，而对曾经的事情释怀！蒋琬不禁又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
李严自然不屑去揣测群臣心中所想，既然得到允准，也不客套，直接出言道：“谢陛下恩典，草民……臣以为丞相诸葛亮的确有大功于国，百姓祭祀亦属应当……”说到这里，李严可以停了一停，转过身来，面对群臣。这个动作对于刘禅是相当失礼的，但是刘禅却毫无愠怒之色，反而倒有几分愉悦。
此时的李严腰板挺直，虽然还是那一身粗布麻衣，但是却像是瞬间变成了无敌巨人，威风凛凛，不怒自威。他的目光扫过群臣，每一个被扫过的人都有从里到外被彻底审视的感觉，无不纷纷避退。最后李严的目光停留在了蒋琬的脸上，看着蒋琬的目光毫不躲避，李严的眼中惊讶、赞赏之色一闪而逝。
只听见李严继续说道：“然则凡事皆应有度，庞军师辅佐入蜀，算无遗策，后来以少胜众，扶持先帝作主西方；法大人规划有度，智计百出，最终以弱逐强，成全大汉霸业征途。这二位之功劳并不逊色于丞相，却未见有人为其立庙建宇，称神显圣。如今还请陛下当一视同仁……”
相府诸人一直在等着李严这个转折，听见他的说话，虽然知道是其借机报复，心中气急，但是又为李严威势所屈，不敢上前置辩。诸人的目光都聚在李严面前的蒋琬身上，想到这个年轻人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丞相说话，必然能够坚持到底。
“蒋长史意下如何？”黄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此时的蒋琬倒是“众望所归”，就连蜀中一系、保皇党们也在关注猜想蒋琬应当如何抵挡李严这一招“釜底抽薪”。
蒋琬脑中一片清明，想到自己挺身而出反对的情形、费祎给自己的眼色、李严的威势，蒋琬还能看见朝堂中的诸人，蜀中一系幸灾乐祸的嘴脸，刘禅的冷笑，董厥、董允、费祎等相府诸人的眼神——有阻止的、也有鼓励的。
既然你们托付给我，那么就由我来决定吧！
蒋琬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回答道：“臣——附议——”
————————————————————————
二更
(https://www.biquya.cc/id48708/2613072.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