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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松了绑,站起身来使劲甩着手脚,想是被捆得麻了,然后还是先怨恨难平地瞪了姜维一眼,连带着司棋的份儿也没落下,这才自顾自地跑去老人身边,问道:“忠叔,你没事吧?”
姜维这时也回过神,上前问候,同时问事情究竟如何。那孩子还是苦大仇深的样子,老人倒是心平气和地回答道:“老骨头了,但是也不至于这几下就散架子,还是多谢两位将军了,请恕老头不能给两位将军行礼了。”姜维口中连称“不必”。
那老人回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孩子,见到孩子身上并无鞭痕,感觉倒是欣慰,当见到孩子脸上那道伤口后,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哀伤。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自顾自地,又还像在对着姜维说:“我们是魏延将军的部下,今日见到百姓沿街为丞相烧纸祈福,我们军营的老弟兄想念魏延将军,也就秘密地笼了把火,结果被陈将军见到,气愤非常,本来只抓老头子一个,但是这孩子不放心,是以也就跟着来了,之后的事情二位大人就都知道了……”
原本是今日大军刚刚回转,朝廷下令大摆筵席犒赏三军。本来以李龙与陈式的关系,也是可以去大飨口腹之欲的,可是偏偏赴宴的时候,发现有人在路边烧纸,祭奠魏延,陈式自然看不过眼,于是让李龙将带头的扣下了,严加看管,随后发落。满心欢喜去赴宴的李龙突然被指派这个苦差,自然心气不平。郁闷之下又灌了些黄汤,酒气上头就越想越气,最后索性将二人带至此处私自动刑。此地本属军营边缘,又与汉江相隔不远,即便有惨叫声,也会被江水滔滔掩盖住。李龙想得也算精细,谁想竟被姜维抓了现行。
当时蜀地鬼怪神异之说甚是流行,汉中尤甚,究其原因还源于此地原来的主人张家。张家本不是土著居民,桓帝、灵帝时朝纲大坏,政令不行,苛捐杂税,民不聊生。致使盗贼遍地,天下危急,硝烟四起。
那时张家的家主姓张名道陵,见天下大乱,而蜀中偏安,毅然将家族迁入蜀中,而且张道陵创立“五斗米教”,大力宣传黄老之学、谶纬思想与神仙方术。蜀地民风淳朴,而且入教后可以以教众的身份领到米粮,这在食不果腹的年代无异于有着极大的吸引力。是以教派得以大发展。后来,张道陵之孙张鲁更是凭借教中力量建立政权,割据一方。张鲁本人也与巨鹿张角、北地左慈、淮左于吉并称“四大仙师”。
虽然后继称霸此地的魏武帝曹操、先帝刘备皆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民风甚盛,也不好强制阻止,是以朝廷也仅仅停留在控制、说服这一阶段。其中传言,如果为死者烧纸,则可使得死者魂灵幸福,护佑亲族。想来,魏延部众也是为此。
虽然在军营中私自明火有罪,但是也许交由督战队执行。李龙如此做法无疑也是动用私刑。自受害者口中得知自然是另一版本,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自然再容不得李龙狡辩。定要罚他!姜维回过头去待要喝问李龙几人,却见秋风吹过,身后仅有司棋一人,哪里还有李龙的影子?
见到姜维有些责怪的眼神,司棋一摊手,吐了吐舌头,然后又过来扶起那叫“忠叔”的老人,然后对那孩子说:“知道你们怀念魏将军,但是不可以再于军营中做傻事了,不然又会被那些坏人当做把柄了。”
那孩子看了看司棋,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没什么话,只是低头扶着老人走了。与姜维擦身而过,又走得十余步,那孩子又对着姜维喊道:“姜维,这次你救了忠叔和我,我于小狗感激你,但是你别忘了,你终究是欠着魏将军的!”于小狗和那老人已经藏身黑暗中,是以并看不清表情,但是司棋却明显看到姜维脸上的无奈和悔恨。
司棋又陪着姜维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听见姜维问道:“你怎么不拦着那几个人呢?”
司棋想是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是以回答得也干脆利落:“那几人的确是滥用私行,但是自有督战队来管,你又不是监军,自然不好过问。计较起来,就算闹大事情,陈式让你处罚自己的兵,但是这面子也被你落下了。如今魏延的兵恨你,若是前锋营再排挤你,你岂不就两面受敌了?”
姜维刚才也只是气不过,静下心来,这些事情也自然想得到。官场讲究就是个面子,最好的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但是一旦结了梁子,就不是几句好话能抹过去的。见到李龙走了,姜维问那一句,倒也是感慨成分居多,但是却没想到司棋这个小丫头能够思虑如此周全,最紧要的是话里话外她都在为自己着想,这自然使得姜维对她另眼相看。
“算了,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姜维又想着,“这小丫头倒是成长了不少,想是跟着夫人,耳濡目染下也渐渐变得了不得了。”
心一放下,自然就不好再绷着脸,姜维又开起玩笑来:“多亏二二姑娘想得周到,小子感激不尽!”
“滚!老娘叫双双!”司棋自然不甘示弱,然后又补上一句,“你总是这么嬉皮笑脸的,难怪姐姐不喜欢你!”
这句话倒是打中了姜维的七寸,眼神马上就黯淡了。司棋也发现气氛尴尬,但是随即又边了心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倒是有种报复的快感,同时心中也突然空落落,大骂道:“该!,死姜维,臭姜维……”
唯独相思并余恨,累计万载不生尘!
虽然自接到蒋琬“于汉城整顿”的命令以来,费祎即表现得恭顺服从,但是蒋琬知道这一番开诚布公、互相摊牌自然是少不了的。是以宴席过后,连哄带骗地摆脱了钟意,回到官邸,然后才派人请了费祎移步一叙。
军营距离官邸倒是有一段距离,宴会结束后,费祎也不着急,先行更衣,这才带了两个亲卫,骑上马去赴约。城中不许奔马,也只得按辔徐行。
成都由于为天子居城,是以处处讲究,各个严谨。对于规矩秩序的管理更是严格,酉时过后,闭城锁门;戌时过后,道路清宁;亥时过后,熄烛灭火……可是如今展现在费祎眼前的汉中城却是另一番模样。
虽然如今已经已入夜,但是道路上还是有些夜间摊车可买卖吃食,或是几个卤蛋,或是一碗热粥。总是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来凑热闹,其他或是走屋串门的,或是自西城耍乐归来的。华衣玉服者则高头大马,前呼后拥;粗衣短褐者亦伛偻提携,呼朋唤友。这汉中城简直就是一座不夜城,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如果不是连遭大丧,这里应该更加热闹吧?这一切皆应归功于魏延吧?费祎得以亲身体验如此情景,自然能够对于汉中人民感同身受。汉中地区人口樊稠,资源丰富,四通八达,而且若入蜀中,则必过汉中,自古以来即时兵家必争之地。单单是本朝昭烈帝与魏家为争夺此地,即历经大小战役成千上百。
魏延接手汉中后,远派斥候、多遣间谍、广布防务,虽然劳师动众,却一劳永逸。汉中百姓也就此得以休养生息,以至于出现如今的繁盛局面。
想到这里,费祎不禁又心生疑惑,“除掉魏延到底是对是错呢?”丞相诸葛亮之死,是大汉的损失,但是对于汉中百姓来说,魏延阵亡,才是最大的悲痛。今日送丧之时,诸人本想大力渲染丞相之丧,就此就魏延之事含混带过。但是民不可欺,发现官员们无法合理解释魏将军死亡的百姓们,一时间也皆顾不得悲痛,皆群情汹汹,以至拦马喝问,更有三老、三更带头质问。
面对愤怒的百姓,先是怒声呵斥,继而威逼利诱,尽皆不起效用后,或有性急的将军就地布置兵将,“镇压暴民”。双方好不退步下,悲剧一触即发,这时幸亏中护军姜维与虎步督王平控制局面,声称魏延将军回军之时暴卒,至今原因不明,并且保证为百姓彻查此事。姜维一向亲民,在百姓中口碑甚佳,而王平为人正直,更是长久以来辅助魏延镇守汉中而深得民心。有了二人保证,动乱总算暂时抑制,军队也得以顺利开进军营。
中军后军还算还说,前锋营的诸位将军有一个算一个,如果真要计较起来,大家都有份参与。围剿魏延时,各家士兵皆有损伤,如今百姓再这么一闹,更加使得大家嫉恨。自日间开始,城中即有零零星星的明火——那是城中百姓三五成群的在祭奠,这无疑又是百姓给予诸人的一记响亮的耳光。虽然有蒋琬压着和王平、张翼等大将在其间周旋,但是诸将到底怨气难平,纷纷要求蒋琬出面管理此事。费祎就是就着这个借口才得以“光明正大”地、代表诸将来找蒋琬“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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