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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安镇。
县衙附近有一方场,长三十丈,宽二十丈,方场正中有座长宽各三丈的高台。
这里是石安集会,娱乐的地方。
列位看官,大家还记得上文提到的赵有才吗?
咱不敢说赵有才有才没才,但他家里确实有财。
当然,家里有财的学生不只赵有才一个,还有一个叫钱权的,家里也特有财。
赵有才家住在方场的北面。
钱权家住在方场的南面。
哦,石安镇上,还有一位有财的,那就是石安前太守高依瞪。只因他从不像高夫人那样张扬,他从不露富。所以人们提起富翁时,总会忘了他。
有财就任性,古来如此(当然,高依瞪除外)。
咋个任性法?举个例子吧:
过年了,大人要给小孩压岁钱,家境好的孩子得到的自然就多,家境不好的得到的自然就少。
家境不好的咱暂且不说,这世上没谁会比穷。
家境好的就有得一比啦。
比富,古已有之。
问题就来了,谁的家境最好,谁家最富呢?
话说大年初一,赵有才的老爸——赵金山给赵有才戴了条手链,手链别出心裁,不是别的,是铜钱,是开元通宝,是赵有才压岁钱的一部分。
一大早,赵有才身着用最新最流行的面料做的幞头袍衫,昂首挺胸,口中高声背诵着《百家姓》的头四个字“赵——钱——孙——李”“赵——钱——孙——李”“赵——钱——孙——李”(好家伙,终于把这四个字背下来了!)自北而南,走过方场。路人无不对着赵有才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面露羡慕之色。人们的声音虽小,但“钱”这一个字还是听得很清楚,因为这个字人们提到的不止一次。
下午,钱权的父亲——钱眼也给钱权戴铜钱手链,不过不是一条,而是两条,左右手各一条。
钱权也身着用最流行最新的面料做的幞头袍衫,昂首挺胸,口中高声背诵着《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自南而北,“路过”方场。路人对着钱权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啧啧”声不断。
大年初二,上午,赵有才不仅也戴了两条手链,胸前还挂了一串类似佛珠的东西,也是用丝线穿着铜钱而成。赵有才自北而南,“路过”方场。路人又赞叹不已。
下午,钱权不仅胸前不仅也有一串铜钱,左右脚上还各自戴着一条铜钱链。钱权自南而北,“路过”方场。众人惊叹不已。
大年初三,赵有才和钱权同时站在方场的高台上,他们的身后,摆了五张八仙桌和八根靠椅。不过,他们不是走来的,而是分别由自家四位家丁用精致的小轿抬来的。
方场高台上的赵有才和钱权,胸前分别挂着99串铜钱,手臂分别戴着19条铜钱手链,脚上分别挂着29条铜钱脚链,累得两个小家伙弓着腰,举手投足都费劲。
开元通宝钱直径八分,重二铢,积十钱为一两,千钱重六斤四两。赵有才和钱权身上的铜钱足足有五千五百五十五钱,不累坏才怪呢。
这一场景,立即成为石安镇的一大奇观。
人们都围拢了来,都想看看赵钱两家如何比下去。
赵有才和钱权呲牙裂嘴,硬撑着。
正午时分,赵金山和钱眼笑咪咪地,同时出现在方场的南北两面,手里各捧着一个红色丝巾罩着的东西,身后各自跟着八位保镖和一队家丁。令人奇怪的是,赵金山和钱眼的家丁之后,还各自跟着三位当地有名的银匠。
赵钱两家的两名保镖率众家丁把高台团团围住,转身向外,拔出佩刀,作好警戒,随时应付可能出现的不测。
赵金山笑咪咪地,缓步走到赵有才的身边,掀掉丝巾……
“哇!……”人们发出一片惊叹。
那是一顶银冠!
银冠系用掐丝法以银丝编结,前面为如意卷云组合之帽屋,后为高起的卷云状双翼,并饰以捶揲朵花最底下是由一较宽银片制成的冠圈,上刻纤细绵密的如意云纹……
钱眼笑盈盈地,稳步走到钱权身边,掀掉丝巾……
“哇!……”人们又发出一片惊叹。
那也是一顶银冠!
银冠冠顶上共有20朵圆形花作装饰,花形各异,但基本上以帽子正前方为中轴线呈对称排列。中部两侧各有一只似凤似鹰的大鸟展翅腾飞……
赵金山笑咪咪地,给赵有才戴上银冠。
钱眼笑盈盈地,也给钱权戴上了银冠……
赵金山走到高台边沿,拱手道:“众位乡邻,众位乡邻,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众所周知,别的地方咱不敢说,在我石安,要论有钱,头三名的就是高、赵、钱三家。高家高依瞪先生,乃石安前太守,咱可不敢跟他比,他也不屑于跟咱平头百姓比。今日赵钱两家在此献丑了。前两日,大家都在议论到底是我金山有钱呢,还是钱先生有钱。通过前两日的比赛,结果可以说各有千秋,不分上下。众位乡邻,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今日我和钱兄亮出自家的镇宅之宝,我俩的镇宅之宝,重量都一样,都是一百两,实在难分高下。所以,我与钱兄商定,特请我石安六位银器名手评判评判,到底谁家的镇宅之宝更值钱。在这里,有劳众位乡邻,有劳众位乡邻作个见证……”
“欧!”“欧!”“欧!”人们发出兴高采烈的呼喊声,又“噼哩啪啦”地鼓起了掌。
笑咪咪的赵金山转过身来,缓步走到钱眼身边,欠身,右手前引:“钱先生,请!”钱眼欠身,左手前引:“赵先生,请!”两人分别在八仙桌后最左边和最右边的靠椅上坐定。
六位银器名手,两位负责观测银冠,报号;一位负责记号,一位复核记号是否有误;一位负责给每一个号码打分;一位负责统分。
只见两位负责观测、报号的银匠走到赵有才和钱权身边,一边观测,一边报号:
“赵家的宝物:珠——四,点——五,插——三……”
“钱家的宝物:横——七,点——三,珠——五……”
“赵家的宝物:竖——四,珠——五,点——三……”
“钱家的宝物:再珠——七,点——二,再插——五……”
“赵家的宝物:竖——四,点——五,地——三……”
“钱家的宝物:天——七,地——三,顺——五……”
……
这些银器术语,大多只有银匠明白,但台下还是有弄得清楚的人,也和台上负责记号的银匠一样,认真地在讨来的纸张上记着、算着……
台下的观众静悄悄地,竖起耳朵,也在认真地听着这些看来似乎毫无意义的报号。
随着报号银匠的报号,记号的银匠狼毫笔走龙蛇,打分银匠算盘“噼啪”作响。
那天万里无云,正午时分,正是最热的时候,台下的茶水生意好得不得了。台上,赵金山和钱眼两人喝着自家名茶,倒也安逸。却苦了保镖、家丁和银匠,不要说茶水,一星半点白开水都没法沾上嘴边。
最苦的还是赵有才和钱权。大热天,顶着银冠,戴满铜钱,烈日之下,银冠、铜钱发起烫来,那还得了?但两个可怜的孩子,为了第一,又不得不硬撑着,哪怕汗流浃背,脸上的笑容是不能少的,哪怕笑容是僵的,挤,也要挤一个出来,这是事先他们那当爹的叮嘱过的……
即使这样,但两个可怜的孩子的苦难暂时还没有到头,因为——
银匠的观测还在继续,记号的还在继续,算盘的“噼啪”声还在继续,台下远处茶水的叫卖声也还在继续……
午时三刻——
银冠突然裂开,分成了两半,流出一黑色液体,顺着赵有才和钱权的脸淌了下来……
“啊!”“啊!”赵有才和钱权两声惊叫,倒地,抽搐,七窍流血,身亡。
“啊——”所有的人都在惊呼!
赵金山当场就惊晕了。
惊呆的钱眼回过神来,对着银匠厉声呵斥,命家丁绑住六位银匠,又命赵家家丁把赵有才的尸体抬回赵家,找来郎中救醒赵金山。
因钱家离方场最近,赵金山便和钱眼一道,率众家丁把六位银匠押往钱家审问……
……
傍晚时分,石安大街小巷,人们还在议论着白天方场上发生的怪事。赵钱两家哭声一片,赵金山和钱眼还在拷问银匠,有一个胆小的银匠早已吓得半死,眼见钱眼牛眼怒睁,手中鞭子高高举起,立即就吓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唐禁军统领陈玄礼率领千牛卫数百骑,出现在石安镇。
大唐禁军攻入赵钱两家,两家共六百余口,都被囚车带走,家产被抄。
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是什么原因惊动了大唐朝廷,竟然出动禁军抄家呢?而且带队的还是禁军统领!
石安镇大街小巷都在小声地谈论着这天的怪事……
但怪事好像非要没完没了似的——
三日后,太子李亨和禁军统领陈玄礼又率千牛卫进了高府,高依瞪等以下八百余口一律被押上囚车——高家也被抄了。
怪事!怪事!!怪事!!!
石安镇这下子更安静了。
以前,每年春节期间,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方场上总是人来车往,热闹非凡。今年才大年初三,方场上已静悄悄的,不要说晚上,大白天的,也没见着几个人。即便有人路过,也是步履匆匆,好像走慢半步,赵有才和钱权的冤魂就会出现一样。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怪事真的还没有完,七日后,还出了件怪事,不过,是件好事——
七日后,县衙贴出告示:“石安银库失窃案”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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