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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漫野的绿草,落日的余晖在地平线燃起一片橙红色,李黑挥鞭催马……
山道旁,石碑上书——石壕村。
山道上,放羊的老汉,身边,跟着只牧羊犬。
老汉前面,羊多,路窄,李黑一时难以快速前行。
老汉一脸歉意:“对不起了,小哥儿,忙赶路吧?羊挡道了,咳,咳,对不起了……”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如此美景,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哪!”李黑非但没生气,反倒吟起了古诗,“老伯,您的羊群如同朵朵白云,好福气啊您……”
“别提了,小哥儿……”老汉竟哽咽起来。
李黑慌了神,“对不起,对不起……”李黑下马道歉。
随后,李黑细问原委才知道:
老汉姓羊,老伴死得早,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家居石壕村。数年前,为响应大唐养殖致富的号召,养起了羊。这两年,倒也赚了不少银子,还被县里评为劳动模范,人称羊劳模,着实风光了一阵子。
唐代州、县官员都是“亲民”之官,一方面要负责刑狱治安,征敛赋役;另一方面要“宣扬德化”、“劝课农桑”,“务知百姓之疾苦”。因此,上级领导下乡体察民情在那时是很正常的。上级领导到石壕村体察民情,都忘不了看望羊老汉,开始着实也让羊老汉激动过好一阵子。但后来,羊老汉才发现自己原来想得太简单了。看望是看望了,慰问是慰问了,过后呢,饭还是要吃的,不是吗?是人,就得吃饭,没错。老汉有啥可招待领导的?羊呗。就这样,一拨领导走了,一拨领导又来了,有的还重复地来,对羊老汉可真是“倍加关照”啊。这样一来,老汉的羊就遭了殃了。这不?现在羊老汉的羊群规模已缩小将近三分之一了,羊老汉不哭才怪。
现在羊老汉才明白:领导们不但惦记着老汉,而且更惦记着老汉的羊。
李黑听了羊老汉的叙述,决定留下来帮助羊老汉好好整治整治这帮借“宣扬德化”、“劝课农桑”,“务知百姓之疾苦”之名,行叨扰百姓之实的官员。
就这样,李黑来到石壕村,以远房侄子的身份暂且在羊老汉家待了下来。白天和羊老汉放放羊,晚上陪羊老汉喝喝酒,唠唠嗑。
一天,两天,都没事。第三天清早,爷俩正准备出门放羊呢,石壕吏屁颠屁颠地跑来通知了——中午太守大人要来探望老劳模,望作好准备。
李黑跟着羊老汉忙了整个上午,把房前屋后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内桌椅擦了又擦,贼亮贼亮。
正午时分,按李黑的计划,老汉看家,李黑跟着石壕吏到石壕村村口迎接太守大人一行。
太守大人下来体察民情,倒也不摆架子,也就四五个随从,加上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等县级官员及其随从,也就三四十人而已,在县令大人看来,也不算多。
太守大人一路行来,指点着周边的山山水水,不时地和田间地头的老百姓打招呼:“大哥,大嫂,忙着哪,辛苦啦,辛苦啦……”
老百姓也不知道太守大人是啥官,见县令大人跟在他身边,一个劲的点头哈腰,猜想可能是个比县令大人还大的官,便回礼道;“不辛苦,不辛苦,大人辛苦,大人辛苦……”
不多时,太守大人到了石壕村村口。
李黑很认真地行了跪拜之礼,动作比石壕吏还规范,起身,李黑身子向右一侧,微躬,右手前引,让太守大人先走:“大人请!”太守大人为了体现自己亲民的本色,身子向左一侧,微躬,左手前引:“哥儿请!”“大人请!”“哥儿请!”“大人请!”“哥儿请!”“大——人——请!”相互“请”了十来回,太守大人终于先行一步,县令大人紧随其后,李黑排在第三,再后面是县丞、主簿、县尉等县级官员及石壕吏等。李黑道:“大人,咱放羊时,往往是畜牲先走……”县令大人“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来。但不知太守大人脸色如何,大家跟在后面,没看见。李黑又一本正经地说:“后面紧跟着的是我家的狗。”这下,“噗嗤”声来自李黑的后面。
一路无话。
到家了,羊老汉出来,也行了跪拜之礼。太守大人握着羊老汉的手,嘘寒问暖,询问得甚是仔细,可谓体贴入微。
“一,二,三,四,五,六,七……”跟在太守和羊老汉身边的李黑手指对着羊群指指点点。
“小哥儿,你数什么呢?”太守大人觉得挺奇怪,问李黑。
“回大人的话,俺属虎。”李黑道。
“虎?这明明是羊嘛。”太守大人更奇怪了。
“哦,大人说的是数数的数啊,俺在数还剩多少只羊。”李黑道。
“去去去,一个毛头小子,属相和数数都弄不清楚,去,生火去!”县令大人一脸愠色。
“是,大人。还是毛头老子识相,小的告退。”李黑很有礼貌地退了下去,进了厨房。
太守大人又牵着羊老汉的手,参观了羊圈、狗窝、猪棚……
许久,县令大人发话了:“羊劳模,太守大人还没吃午饭呢。”羊老汉忙不迭地点头:“哦,好,好,好,马上就好。”羊老汉钻进了厨房。
李黑一直在厨房忙碌呢,这下,又该李黑出场了。
外甥打灯笼——照旧,饭桌上还是“羊系列”。不过,这次端菜上桌的不再是羊老汉,而是李黑,羊老汉在厨房忙着呢。
菜上得差不多了,开吃!太守大人又开始亲民了:“哥儿,叫羊劳模过来,咱们一块吃。”李黑行了一礼,答道:“谢大人!不过,大人先吃吧。这个时候,我们一般得喂猪喂狗。”太守大人不说话了。
“好酒!”太守大人啜了一口酒,赞道,“这是啥酒?”
“脚南非!”李黑恭敬地再施一礼,“这酒绵,软。大人也许不知道,本地的父母官都喜欢这一口。前段时间有位当官的,俺可不知道他是啥官,还因为这酒到县令大人那闹离婚呢。”
“哦?这是怎么回事?”太守大人转过脸去,问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和县丞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如同玩变脸一样,但太守大人问话了,县令大人又不得不说回话。
“回大人的话,说起此事,下官不好说。还是让小哥儿说说吧。”当官的毕竟是当官的,蹴鞠踢得不错,这不,又把蹴鞠踢给了李黑。
“县令大人不好意思说,俺开了头,不能没了尾,那俺就说说吧。是这样的——那天,那个小官去找县令大人告状,说要离婚。县令大人当然要问原因。那小官说,他的婆娘几乎每晚子时都要到石壕村酒馆去。县令大人说,半夜三更到酒馆去,准没好事,我准了,离!那小官跪了下去说,谢大人,您可真是咱的父母官,最能体贴咱小的啦!县令大人还有疑问,就问那小官,她去酒馆干嘛?你知道吗?那小官道,去酒馆把我拎回家……”
“哈哈哈哈……”太守大人听到这,大笑起来,对县令大人说,“不是我说你,你应该先问清楚情况,再权衡权衡该不该准。”
“呵呵呵呵……”县令大人只有干笑,“大人教训的是,后来那婚还是没离成。要真离了,没谁去扶那小子回家呀。哈哈哈哈……”
县丞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转脸催促李黑:“去去去,去看看主菜好了没?”“是,大人。”李黑又施一礼,应声而退。
县丞所说的主菜,就是他自己最爱吃,而且经常向上级领导“举荐”的羊骨头。
“主菜来喽——”李黑人随声到,县丞的最爱摆上了桌。县丞两眼放光,夹起一块羊骨头放进太守大人的碗里,自己又抓起一块就吧嗒吧嗒地啃,边啃边说:“大人,大人请尝尝,味道不错,味道真的不错!”太守大人也学县丞的样子,抓起羊骨头,咔嚓就是一口,呱唧呱唧的大吃起来,一边啃,一边还忘不了亲民:“饭菜如此丰盛,羊大伯和小哥儿可真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特别是这个羊骨头,嗯,好吃,嗯,好吃,好吃,真好吃!”李黑很恭敬地施了一礼,很谦卑地说:“谢大人夸奖!不过,这也没什么,没什么,这东西,一般我们都用来喂狗。”“呃——”太守大人差点被呛住,把羊骨头扔到地上。李黑看了看,说:“大人不如我们家狗——”又顿了一顿,才说出下半句:“吃得干净。”
太守大人拂袖而起,顾不上亲民了,一脸愠色地离开羊老汉家。县令大人恨得直咬牙:“你这个黑仔,怎么就不会说个人话呢!”
李黑很规范地施了一礼,一本正经:“大人息怒,大人哪,您说的也有些道理,咱一天到晚跟羊混,只跟畜牲说话。不过呢,咱可是老实人,咱可从不蒙人,只会实话实说!”
自那以后,县令大人再也没有“探望”过羊老汉。
李黑帮了羊老汉一把,事后就离开了石壕村。
李黑就是这样,乐于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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