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成和尚走了以后,老赵继续忙活着给店里的客人们沏茶添水。等他再转到那个老头跟前时,老头叫住了他:“掌柜的,刚才那个和尚遇到了什么难处?诸位都这么慷慨地给他捐钱。”
“他是临城性海寺的巨成长老,德高望重的高僧呀。”老赵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嘴里边还发出啧啧赞叹声。
“这位高僧遇到什么难处?”
“巨成大师的性海寺前阵子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东昌府刘知府提议重修寺庙,我们临城的贾知县把一年的养廉银都捐出来了。”
老头嘴角上挑得更厉害,鼻孔里不由自主轻蔑地发出一声“哧”,然后他皱着眉头说:“我就说这些汉人办不成正事,堂堂的知府知县竟然忙活着帮和尚修寺庙。这次我一定看看这临城知县是什么货色,如此财大气粗,竟然把丰厚的养廉银子都捐了出来。”
两个随从也都撇起嘴,跟着摇了摇头:“可不是,要我说这佛堂道观,还是越少越好。”
老赵听出来这些人是满人,只得陪着笑脸,正好有新来的客人嚷嚷着沏茶,老赵正好知趣地躲开了。
老赵提着水壶走开了,两个随从陪着老头打开了了话匣子。
年长些的随从说:“咱们大清朝开国以来,列圣相承,绳绳继继。那真是取得了历朝历代都没有的成就。要论武功,开疆拓土,四面扩张,地盘大得没边。说起文治,谁不说咱们如今康乾盛世国泰民安,物阜年丰,万岁爷体谅百姓们不容易,轻徭薄赋,连劳役都免了。”
老头听到这里,一边喝茶,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随从接着往下说:“但是话又说回来,如今虽说是盛世,这百姓也是需要教化的。就像刚才这样,白花花的银子,还有这茶馆掌柜挣的这些铜钱,一分一毫都是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辛辛苦苦挣了的,可是都一股脑地捐给这个什么高僧去修寺庙建佛堂,这些银子总不如用到修桥补路,赈济民生上吧?”
另一个随从插话说:“当地知府知县都这么愚昧无知,百姓们自然可想而知了。”
年长的随从点了点,接着说:“当年咱们满人能入关,把前朝的皇帝打得七零八落。除了先祖们金戈铁马,能征惯战以外,汉人皇帝官员个顶个的颓废愚昧也帮了咱们不少忙。我听说当年明朝皇帝都迷恋炼仙丹,吃红丸,宫里边供养着很多装神弄鬼的和尚道士,每天躲在宫里边修仙炼丹,有这样的皇帝,自然做不好江山,早晚得能完蛋。”
年轻些的随从看老头茶杯里的水喝完了,赶紧冲着老赵喊:“掌柜的,添水!”老赵慌慌张张地过来倒茶。
年轻些的随从问年长些的随从说:“那兄,是不是佛道还是有些道理的,我爷爷当年在圆明园听差,给雍正爷当侍卫,我小时候听他说咱们雍正爷在位的时候也崇佛尚道。我爷爷说雍正爷还在宫里举行过****,称自己为释主,还给自己取了法号。后来还请了个什么文觉禅师整天住在宫里,恩宠有加,把和尚当成左膀右臂,有些国家大事都找这个和尚商量。听说雍正爷还亲自写过《拣魔辨异录》,替和尚们说话哩。”
“兄弟,你说的这事是有过,但是你年纪轻些,阅历浅,有些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莫说当年雍正爷请过文觉禅师,还请过张太虚、王定乾在西苑垒高炉炼仙丹呢。大清皇帝也是不易的,整天忙于公务,日理万机,各地的呈上来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万岁爷起得比鸡都早,起来以后就开始批折子,有时候批到半夜三更也批不完。”
“唉,当大清皇帝是够辛苦的,听我爷爷说雍正爷因为操劳过度,身体总是有些虚弱。”
“这么累得差事,换谁得身体吃不消抗不了。地方有些官员不务正业,说自己管辖的地方有高僧仙道,懂得养生之道,会炼制丹药,便推荐给雍正爷试试看。雍正爷有阵子是把他们召进宫里,也就是觉着好奇,对于那些他们说的歪门邪道,倒不见得相信。乾隆爷一登基就把这些装神弄鬼的秃驴和牛鼻子赶回老家去了。”
老头点了点说:“乾隆爷是这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绝无仅有的明君圣主。他说这些和尚道士讨厌得要命,这些人不事生产,不搞经营,整天除了吃米糟蹋粮食以外就是装神弄鬼。要是真和尚倒也罢了,如今很多懒汉混蛋要么剃光头发,要么头发在头顶上挽个发髻,再穿上件僧袍道服冒充和尚道士,这些人实在讨厌的要命。这种小伎俩岂能瞒得过乾隆爷的慧眼。万岁爷很快下了诏书,昭告全国,今后百姓出家,必须有官府发的度牒才行。没度牒的都是假和尚野道士,一定得严惩不贷。”
听老头提到乾隆爷,两个随从顿时满脸都是崇敬之情。
老赵给他们三位添满水,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老头叫住了他。老头问他:“掌柜的,你刚才说的性海寺被烧是怎么回事?”
这会正好茶馆里也不忙,老赵索性把茶壶撂下,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陪着三位客人聊了起来。
“刚才割辫子党的事情,我没有给您几位讲完。我接着给诸位说说,我瞅着诸位也不是寻常客商百姓,有些事我也是道听途说,有些地方可能也不准确,您诸位也不见怪。如果有兴趣,诸位可以到县衙问问。”
老头笑了笑说:“掌柜的不用多虑,这话说到哪算哪,我等也是觉着喝茶无聊,顺便找你闲扯几句。”
老赵说:“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闹割辫子党的时候,临城人都说割辫子党的总头目是江南的通元和尚。通元和尚花重金在各地雇佣了很多人,这些人啥也不用干,专门替他偷偷地割路上行人的辫子。等他攒够一个人的发辫以后,他就施展法术,造万人桥,然后用纸人纸马,盗取人家的灵魂,偷光人家的家产。”
老赵说到这里,两个随从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些惊惧。老头倒是不动声色,他安静地听老赵继续往下讲。
“县衙的贾知县派人抓住了两个和尚,其中的老和尚叫净心,后来贾知县公堂审问得知净心不仅是通元的师弟,而且还是我们临城性海寺巨成大师的师弟。有些百姓可能觉着巨成肯定跟这个懂妖术的通元有牵连,肯定是割辫子党的同伙,有人就趁着夜黑风高把性海寺给烧了。那火烧得真是惨烈,不光寺庙烧了,连里面的几个和尚也给烧死了。”
老头听到这里,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接着问:“掌柜的,被抓的两个和尚后来怎么样了?
“老和尚在公堂上没来得及审问,就死了,有人说是得病死的,有人说是吓死的。那个小和尚后来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听老赵说到这里,老头顿时满脸的愤怒,他抬起手来,“咣”地砸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碗差点掉到地上。
他怒气冲冲地说:“临城知县玩忽职守,竟然能发生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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