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培道:“此人叫张鹿征,虽出身名门,可在锦衣卫里甚是低调。”
“张鹿征?”戚玉、葛明同时惊呼道。黄培道:“二位认识张鹿征吗?崇祯四年,孔有德在登州叛乱,张鹿征从登州来到京师,被任命为锦衣卫千户。”
戚玉声音有些发颤,问道:“大人,张鹿征的父亲可是原登莱总兵张可大吗?”黄培点头道:“张鹿征确是张可大之子,他常常提及登州戚氏家族,言道交往甚密。还说戚继光将军亲造月明沧海琴,并赠予其祖父,传至其父时,因登莱之乱遗失。每当提起此事,他深以为憾。”戚玉感叹道:“疾风知劲草,国难见忠臣。若朝廷能重用张大人这些忠义之士,大明何至于被流寇所灭。”
葛明激动地说道:“张大人世代忠良,我们一定要想法把他救出来。”黄培赞赏道:“二位急公好义,不畏艰险,我先代表张鹿征兄弟谢了。”
戚玉问道:“张大人被关的诏狱在何处?”黄培道:“在锦衣卫镇抚司诏狱,防护森严。牢房设在地下,墙壁厚达数仞,即使隔壁声嘶力竭地呼喊,牢里的人也听不到。”
葛明惊道:“我听说被抓到诏狱的人,要遭受刷洗、油煎、灌毒药等十八种酷刑,不死也要脱层皮,张大人现况如何?”黄培道:“他只受了杖刑,不过杖伤并不重,经过这些时日恢复,应能下地行走。”戚玉问道:“大人如何得知这些情况?”
黄培道:“锦衣卫有些暗探打入流寇内部,这些暗探都是久经考验,机智过人,且大多忠诚可靠。大明亡国后,他们无所适从,大部分低调地留在流寇军中。张大人的消息,就是他们传给我。”戚玉皱眉道:“不知能否通过这些人进入诏狱救人?”
黄培道:“流寇抓来的朝廷大臣大多关在诏狱,里面人满为患。近来流寇布置了二百多人看守,掌管诏狱的头目是陈家海。”葛明怒道:“咱们先除掉陈家海这厮。”
戚玉道:“我们先摸清详情,再从陈家海着手,想办法进入诏狱救人。”黄培道:“戚姑娘言之有理,我有三个锦衣卫兄弟混入流寇,就在诏狱当差,已打探清楚详情。有二位相助,我们定能救出张鹿征。”
三人正在商议时,忽然传来敲门声。黄培听了听声音,说道:“二位稍等片刻,有个锦衣卫兄弟过来,我去开门。”须臾,黄培领进来一位瘦小精干汉子。见到葛明、戚玉坐在屋里,汉子微感吃惊,欲言又止。
黄培拿来个板凳,说道:“这二位是我的朋友,你打听到甚么,但说无妨。”杨纪坐了下来,急急地说道:“李自成要亲率大军,要到山海关去征讨吴三桂。”葛明问道:“我听说吴三桂已投降流寇,怎么李自成又要出兵打他?”
黄培冷笑道:“吴三桂心怀异志,率兵勤王,故意放慢行军速度。三月二十日才到达丰润,听说流寇已攻破京城,就停下观望。接到其父吴襄的劝降信后,立即答应率军进京朝见李自成。行至半途,不少暗中逃出的官员遮道哭诉,因而得知其父被刘宗敏拷掠追饷,且他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抢掠。吴三桂大失所望,立即回师夺回山海关。”
杨纪道:“吴三桂公开对抗大顺,引起轩然大波。李岩、牛金星、宋献策等人主张招降,但李自成一意孤行,率兵十万出征,于四月十三日出了京城。听说士兵们都腰缠金银,当官的还带着女人,日行军不过三四十里。”
葛明喜道:“李自成领兵出征后,京城防守力量薄弱,我们救人要容易多了。”杨纪摇头道:“情况有变,李自成出京前,害怕大明旧臣趁机作乱,已杀掉原内阁首辅陈演等一批旧臣。现在还不断从诏狱中提出大明旧臣,拉到外面斩首。”黄培急道:“既然如此,我们要早些救出张鹿征。”
四人反复商议,过了一顿饭时间,确定了计策,皆挑不出疏忽遗漏之处。黄培对杨纪说道:“此事甚为紧急,你赶快去联络几个兄弟,做好准备,今天晚上就到诏狱救人。”待杨纪走后,黄培与葛明、戚玉亦开始准备。
近黄昏时,在陈府门口,四个护卫簇拥着陈家海策马归来。门口守卫的大顺军士兵慌忙上前迎接,扶着陈家海下马。陈家海进入府中后,婢女伺候他脱下大顺军军服,换上绫罗绸缎做的宽袖袍服。他来到书房,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温热毛巾,擦了擦脸,喝了杯茶,装模作样地弹了几下琴,然后迈着八字步走了出来。卫兵急忙跑过去,将他扶上准备好的轿子里。四个轿夫抬轿,另有四个腰挎钢刀的大顺军士兵,两个在前、两个在后护卫。
在轿子里,陈家海摸着山羊胡子,怡然自得地哼着小调。自进入北京城以来,陈家海负责看守诏狱。看着这些穿着监狱号服,昔日目空一切、盛气凌人、飞扬跋扈,对自已从不正眼瞧的原明官员,现被手下打得惨嚎唉鸣,象狗一样爬在地上磕头求饶,家人来送银子的络绎不绝,陈家海就充满着快感和得意。
“哼!什么主事、郎中、侍郎,全是他妈狗屁!尚书都要被自己踩在脚下,内阁首辅还不是被自己扇了耳光。前些时日用刑板夹死首辅魏藻德,今日砍掉首辅陈演的脑袋,真他妈痛快!”想到此节,陈家海便在轿子里上蹿下跳,大声嚷道:“痛快!真他妈痛快!”轿夫皱着眉,用力握紧抬杆,他的护卫士兵却笑了。
最近,陈家海特别忙,每日拷掠追饷,天天晚上饮酒娱乐应酬。想着莲子胡同灯光酒色,红绿相映,听着小曲,吃着美食,抱着美女,陈家海又嚷道:“爽,爽死了!”护卫士兵却笑出声来,原来陈家海近来常常如此大叫大嚷。
陈家海喝道:“笑什么笑?都打起精神,瞪大眼睛!这几日不太平稳,小心被别人欺负,辱没了本官。”护卫士兵答应一声,挺胸抬头向前走去。
陈家海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这两日拷掠追饷行为扩散到整个大顺军占领区,京城内外已经乱如鼎沸。原来刘宗敏等参加拷掠追饷的诸营皆富,日日花天酒地,纵情声色享乐,京城外其他地区的大顺军乐于效之。而那些老营将士只得拿粗米黑豆当粮食,个个怨声载道,觉得李自成处事不公,亏待老弟兄。于是私下串通一气,四处为非作歹,遍入民间房舍抢掠。仅安福胡同一地,一夜间被轮奸致死的妇女就有三百多人。大顺军彻底迷失自我,乐得日日过年,享受得不亦乐乎。更为严重的事情亦有发生,大顺军在酒楼、青楼等处不时争斗,甚至拔刀相向,斗殴死者甚众。
陈家海正想着这些事,突然轿子停了下来。“大人,到了!”一个大顺军士兵掀开布帘喊道,又扶着陈家海走了出来。看着前面挂着大红灯笼、灯火明亮的楼房,听到不时传出猜拳行令、吆五喝六及打情骂俏之声,陈家海血脉贲张,抛却担忧,满面带笑,大步向前走去。
三个大顺军军官迎上前,争着说些恭维的话。最前边的那人道:“多谢大人赏脸,今晚上我们三弟兄请客,请大人赶快入席!”陈家海摆了摆手,说道:“难得今天有空,我就陪弟兄们喝两杯。”
军官们引陈家海进入雅座间,请陈家海坐在首席。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陈家海扯下一个鸡大腿,边啃吃边道:“顿顿大鱼大肉,都吃腻了,能不能换个花样?”
一个军官举起酒杯,小心说道:“大人教训得是,小的下次定换个新花样,我先敬大人一杯酒。”说罢,便与陈家海碰了下杯,一饮而尽。陈家海没有言语,亦喝干杯中酒。一杯酒下肚,陈家海的话也多了起来,不断吹嘘卖弄。三个大顺军军官随声附和,阿谀奉承,争相敬酒。陈家海飘飘然,来者不拒,不多时就喝得有些醉意。
这时,一个军官拍了拍手,房门推开,浓郁的胭脂味传来。从门外进来一个妖艳女子,丰乳肥臀,扭动着腰肢,坐到陈家海旁边,夹起一块猪头肉送到他嘴里,丢个媚眼,努努嘴,嗲声嗲气地说道:“大人这么晚才来,可想死奴家了!”
陈家海嚼着肥肉,摸了下女子的屁股,扬手打了她两个耳光,不耐烦地说道:“滚到一边去!快让小红杏来侍候本官。”妖艳女子哭泣着起身离开。
陈家海气呼呼地说道:“你们怎找这些破烂货色来糊弄本官?”一个军官急忙敬了杯酒,说道:“大人,咱们来晚了,小红杏被老营的人包去了。”陈家海可不敢太岁头上动土,悻悻地说道:“那就找个姿色好些的过来。”
这个军官伸过头,低声说道:“大人,小的刚刚探知,此楼有个年方二八的绝色女子。”陈家海喜道:“那还不去快快找来?”军官叹道:“价钱太高,我们出不起银钱。”
陈家海一拍桌子,喷出满嘴酒气,牛哄哄地嚷道:“老子有的是银子,你等将她招来即可!”军官哭丧着脸,说道:“大人,人家可要一万两银子哪!”陈家海惊得跳了起来,喊道:“仙女也不用这么多银子啊!”
军官急忙凑过头来,紧盯着陈家海,笑眯眯地说道:“大人,这位女子比仙女还美!”陈家海只听得心痒难忍,腾地站起身来,急急地说道:“快领我去看看这位女子!”
军官领着急不可耐的陈家海走出房间,顺着长廊直行,拐了个弯,经过一个小廊厅,来到一个大房间前。房门半掩着,有灯光透出。陈家海伸长脖子向里望去,顿时呆住,张开的嘴合不拢,口水不住流下。
只见一张八仙桌子旁,坐着个身穿红色锦衣的妙龄少女,明眸皓齿,面如敷粉,唇若涂朱,正手托香腮想着心事。在烛光照映下,红色锦衣的衬托下,少女更显得颜若桃花,恍恍然,如同仙女下凡。
军官将陈家海拉回到雅座间,陈家海咽着口水,不停地说道:“值,确实值一万两银子!”不过,陈家海可不敢胡来,据说此楼的后台是大顺军的一位高级将领。
陈家海坐立不安,着急道:“我也没带这么多银子,被别人抢先可不好。”军官道:“大人,听说女子的父亲是原明锦衣卫千户,交不出一万两银子,一直被关在诏狱,此女卖身救父。”
“好!太好了!”陈家海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军官们惊问其故。陈家海得意地说道:“千户是个芝麻粒大的小官,本官就可以做主放人。你去问清美人的父亲姓名,咱这就到诏狱提人。”一个军官劝道:“大人还是吃完酒再走。”陈家海瞪了军官一眼,喝道:“休要啰嗦!大伙马上出发。”
过不多时,众人收拾妥当,静等出发。待少女从楼门口走出来,众人皆是看得眼睛发直,心想:“这个女子甚是清纯美丽!”陈家海更是觉得少女美丽中带有威严,凛然不可侵犯。当下掀开轿子布帘,媚笑道:“请姑娘上轿。”
少女微微点头,道声谢,声若黄鹂鸣叫。少女经过时,一阵淡淡的清香传来,若有若无,回味无穷。陈家海猛吸着鼻子,直勾勾地看着少女进入轿子,放下布帘。
军官们齐声说道:“大人,出发吧!”陈家海回过神来,走到轿前,兴奋地喊道:“出发,赶快出发!”
三个请客的大顺军军官陪陈家海走在轿前,每人带来的卫兵在轿子后面护卫,再加上陈家海带的四个卫兵,十多人打着灯笼,齐向诏狱进发。
陈家海喝得半醉,想着即将到手的美人,眉花眼笑,嘴里哼着小调,走起路来亦觉得轻飘飘的。可他并没有注意,在轿子后面有两个陌生卫兵,白色毡帽压得很低,其中一个是中年人,另一个年少的卫兵脸上黑呼呼的,似是贴了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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