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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芽未发。
燕铭一行在贵州盘桓一段时日后终于进入荆楚之地,没入之前燕铭便对此地很是向往,荆楚一向人文荟萃,千古以来流传着不少风流韵事。
顾敏出来之前就想多走一些山河,那样的话即使解不了毒或不幸葬身他乡也算没有白走一程。燕铭自然同意这个建议,他此番初入江湖当然想遍历名山大川,中间若能遇到一些有趣甚至有益的事就更好了。可惜的是此次无功而返,令他长时间没有摆脱对顾敏的歉疚,幸喜顾敏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几经说笑,燕铭便恢复了一向的潇洒,他当然不会打消为顾敏解毒的念头,这个念头不仅不会打消,他已觉得这将是他入江湖中最重要的事,甚至超过了他少年时扬名立万的志向。
荆楚之人虽多雅士,但亦不减豪性,燕铭路过汨罗江不禁想起那位文界宗主,当年屈原屈大夫在最初就以远见看出楚怀王与秦国结下盟约,必是亡国之祸,毅然劝谏,因而触怒怀王,被降罪流放。虽然身为罪人却无时不关心楚国的未来,在流放途中写下传送千古的《离骚》,而当听到郢都被秦军攻破后,毅然投水与故国同去,可是即便沧浪之水,也难掩先贤。
顾敏在归途似乎也将自己中毒的事遗忘,表现的极为活泼愉快,可是当夜深人静谁又能知道她有着怎样的心情呢?
这是一家相当简陋的客栈,但这间客栈的食物并不坏,地处江畔,鱼虾不缺,此中之人也多愿在菜肴上下工夫,所以一行人并无抱怨,况且身处异地本就不该抱怨。
令人奇怪的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却出奇的瘦,瘦的仿佛带有一种病态,走路摇摇摆摆似乎随时都会栽倒。
当燕铭一行在此家客栈住了两天后发生了一件令他们颇为讶异的事,他们之所以会多住一日是因为前面的路很不好走。
那是入夜时分发生的事,当时燕铭和几个镖员正自喝茶,只见五个书生打扮,年纪和燕铭差不多的人走入客栈。燕铭一向对书生有着很深的好感,对方若是很重礼道,那就更对他的脾胃,这五个书生看来正是这样的人。
当那五个书生进入客栈,最先的那位书生便极有礼貌的对掌柜说道:“在下一行因事匆忙,敢问掌柜可还有空房?”
掌柜虽然很瘦,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个生意人,但话一出口就知深谙生意之道。
“客人远来小店自然十分欢喜,只是现在只剩三间空房,不知客人能否将就。”
“有房就好,就算一间我们也愿意挤挤。”
“好,那我这就带几位客人去看房。”
“不必了,只要是能住人的房就行,在下一行路上早就饥饿,先烦掌柜备一桌菜。”
那掌柜自然道好。
“那就有劳掌柜了,这是二两银子,待我们走时还要谢过掌柜。”
二两实在太多,但掌柜是个很有眼光的人,他知道对眼前这位英气逼人的书生不必太多客套,说道:“那就多谢客官了。”
此时大堂内并无几人,有的也是几个像燕铭和镖员们一样饮茶消遣之人。
只见那五个书生却不先就坐,而是齐齐出去,不待一会儿便都进来,进来时却见其中一人抱着一个说不上很大的箱子,而旁边的那些书生显然很看重这个箱子,都有着很高的警惕。那箱子看来十分古旧,仿佛是紫檀木箱,箱上锁着一把铁锁,那锁好像也已很有历史,燕铭实在很想知道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他只是好奇,绝没有去一窥或一探究竟的冲动。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书生一进客栈,便将那个看来十分宝贵的箱子随意地放在一张桌上,然后在另外一张空着的桌子上自顾自的说笑等待上菜。
这样的举动实在令人不解,好事之人当然被激起了兴趣,这时就有一个同样饮茶消遣的人拉着他的朋友想过去看个究竟。
这二人很明显是生意人,走南闯北的经历让他们的神情显得分外从容,但两人的眼睛又有着一定的贪婪。不过他们可不想将那个旧箱子据为己有,任是谁有这种想法都会被人视为傻瓜,但他们也并非彻底的傻瓜,和燕铭一样,这两人也在想着这个看似破旧的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是黄金,那个抬这口箱子的人似乎显得很不费力,如果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又似乎不该这么随便的放在这张桌子上。
那个叫朋友与他一起过去看箱子的人看了看那些书生,他们已在吃菜,没有一个人看向二人,仿佛那箱子根本就与他们无关。由于那些书生举止甚是文雅,所以那个生意人不和书生们招呼一声就将手放在了箱子上。
就在他刚把手放在箱子上的时候,一声惨呼立时打破了安闲的大堂,那惨呼正是那个生意人所发出的。当他的朋友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时一瞬间似乎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将目光移向那些正在吃菜的书生,起初他好像没看到什么,但再仔细一看,其中有一位书生正向他笑,他最初以为那书生是和同伴说笑,但此刻他看的分明,那个书生正是向他笑,笑的极有礼貌,似乎是和一个相识的人在礼节性地打着招呼,但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见他的那位同伴此刻一动不动,一只短小精美的匕首已齐齐没入他的咽喉,一念之间就要了他的命,此刻汗水已布满他的额头。
于是他颤抖着快步走向那些书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甚至都快说不出话来。
“各位少侠,小人一时兴起得罪各位少侠,还请各位少侠原谅。”说完只见这个生意人一头叩在地上,他实在不敢在看那些文雅的书生。
这时却见临那位跪倒在地的生意人最近的书生极有礼貌地将他扶起,说道:“这位大叔何故如此,难道是我们做了什么错事吗?”语气之诚恳令人无所怀疑。
“还请少侠原谅”那生意人又再说了一遍。
那之前和他说话的书生见他满脸汗水,浑身发抖,眼光锐利一闪又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大叔可碰过那口破箱?”
那位生意人此刻更无怀疑,自己的同伴正是不经同意就碰了一下那口箱子就死于非命,而杀死他的人看来的确是这些书生中的某一位,当即再次跪下说道:“小人不敢,小人没有碰过那口箱子。”
“好,大叔既然没有碰过箱子就不必如此慌张,掌柜,打一斤店里最好的酒给这位大叔压惊。”
那生意人见那书生饶他一命连叩几个头不断道谢。
“那就请大叔先去饮酒,我们几位兄弟还要商量一些事情。”
“不敢打扰少侠们的大事。”说着那位生意人便回到了原来的桌前,此刻掌柜已给他打来一斤最好的花雕,他对掌柜连个谢字没说就仰头喝起酒来。看着那生意人豪饮的样子,那些书生觉得甚是有趣,其中一人说道:“一个人若还有饮酒的冲动,那他就不至于太过伤心。”
当那些书生吃饱上房休息时,燕铭和那些镖员仍在饮茶,他们已换过三次茶,燕铭之所以没有回去倒不是因为他也被那些书生们特殊的举动震慑,而是他觉得那个掌柜的表现很不一般。就算一个见过刀光的掌柜也不会不被刚才的事所震动,就连那些镖员都有些害怕,而那个掌柜却显得出奇镇定。
燕铭于是叫掌柜换第四次茶。
“没想到这里的茶如此清香,真是让人留恋不已。”
那掌柜看到燕铭如此从容地谈笑不禁生出无限敬佩,说道:“如果不怪罪,那今日这位少侠和朋友们的茶就算敝人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我们已连续换了三次了。”燕铭依旧像在谈笑着。
“实不相瞒,正是因为公子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连续换三次茶,敝人才愿意请客。”
“哦?掌柜这么说倒令在下颇为不解了。”
“刚才的事实在太过突然,可是少侠却像没有发生过一般自顾自饮,实在是敝人生平仅见的潇洒人物。”
燕铭就在等掌柜说这件事,说道:“那么,在下一行就恭谨不如从命了。不过相比掌柜在下要逊色的多,掌柜更是平静的很。”
说道这里,只见那位掌柜稍微犹豫了一下,对燕铭说道:“不知公子可有时间?”
燕铭知道这是掌柜暗示有事要告诉他,当即对那些镖员说道:“各位兄弟,先请喝掌柜请的茶,我有事先回房一趟。”那些镖员也都明了燕铭的意思便答应着,燕铭随即向掌柜说道:“请”
房子虽简陋,可是灯火甚是通明,只因此家客栈的蜡烛要比其他客栈粗很多。
“在下此番与公子所谈的就是那些书生们的事。”
“哦,那么还请掌柜细细道来。”燕铭的眼睛在发亮。
“这还得从三年前说起。”只见掌柜好像沉浸在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这家客栈名福临客栈,一向生意极好,三年前也是在一个入夜时分有五个书生前来投宿,只是那次他们所带的是个盒子,一个及其普通的盒子,那日他们的举动和今天一模一样,因为当日人比较多,所以不只一个人摸了摸那个盒子,死的也就不只一个人。当晚虽然死了人,夜里却分外安静,因为他们都不敢高声哭泣,那些死去之人的亲戚好友最多暗自呜咽。他们休息时那个盒子仍在那张桌子上,而桌下的尸体也无人敢收拾,那些书生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已确定此地再无人敢动那个盒子。当他们走后,掌柜本以为没事,虽然死了人有些晦气,但他还是不愿离开这个地方,还是经营着这家客栈,可是不幸的是第二年发生了同样的事,这回他已没法离开,因为此次前来的书生指定他必须在此经营,如果经营不善,可以给他足够的钱让他衣食无忧。
“那么看来掌柜还是很有经营之法,不然今日也不会对他们说只有三间客房。”
“哪里,其实还有十多间。”
“哦?”燕铭显出疑惑的神色。
“实不相瞒,客栈虽然经营的不是很好,但还能勉强糊口,一些不知情的过路人还是很愿意投宿在此,可是相比之前也已大大不如了。虽然如此也不能告诉那些书生经营惨淡,否则他们会给我一笔不菲的银子,这样一来那些人好像是因我而死去,虽然结局难免,但毕竟心境不同,敝人现在花心思最多的地方就是希望当天来的客人运气好一点。”
“看来掌柜也是为此而消瘦的吧?”
掌柜只有苦笑。
“但不知那些书生到底是何来历?”
“这个敝人也不太清楚,只是这三年来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传闻,这些书生好像都来自西北苦寒之地,他们好像是为一家镖局服务,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个镖局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运过一些什么镖,所以有些人就叫那个镖局无名,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都叫它作无名镖局了。他们好像每年只运一趟镖,而且每年运镖的都是书生,只是一年换一批人。”
“哦,在下初闯江湖,还不曾听说有这么一个镖局。”
“这个镖局想来行事一向低调,不为出名,只有运镖经过的地方才知道吧。”
“那么掌柜将这么隐秘的事告诉在下难道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这个少侠无需担心,敝人之所以愿将这些隐秘之事告诉少侠,一来见少侠不是等闲之辈,二来传闻这无名镖局的人只有一个禁忌,那就是不得外人动他们的镖,其余哪怕诽谤之类的他们也不会报复。”
“原来如此。”
当燕铭从房内出来时,看到那个破旧的箱子仍在原处,尸体已经被收拾了。镖员们还在等着他,而他隔壁房内的顾敏也肯定由丫鬟告知了此事。由于顾敏不愿晚上见到燕铭,可能是她讨厌隔着面纱和燕铭相处,所以燕铭直接走向大堂,想着明日是不是该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顾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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