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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空气清澄,屋内的气氛却甚是凝重,燕铭被荷姑叫来已快半个时辰,可是半个时辰这个屋子内只有燕铭一个人,他仍在等。
燕铭是个极有风度的人,可是即便再有风度也经不住被如此怠慢,燕铭之所以没有走是因为他开始觉得荷姑这样做一定有什么深意,只是他还没有想出来。自他昨晚第一次见荷姑就看出那是一个极端厉害的角色,端丽外表下可能藏着最令人生畏的心机,但他不会认为荷姑是一个世俗所谓的魔头,可能她不容侵犯,但她定不会无理杀人。
这所屋子不同于其他屋子的是这里的摆设只有书,四壁皆是书,一进此屋燕铭便闻到淡淡的书香,那种书香之中的清雅之气,甚至让人留恋。
燕铭当然不讨厌读书,虽然平日他将读书视为一件无聊至极的事,也同样对那些掉书袋的呆子们没什么好感,但当夜深人静或独居幽境时他还是会拿起一本圣贤书默默受教。儿时虽笨,现在却不一样,常对圣贤之看法抱着知己之慨,兴致来时也学古人一样以书下酒。但荷姑叫他来到这个书房断不会是叫他看书,如果是的话未免也太荒唐了。
荷姑的眼很美,闪烁着圣女的智光,一向不笑的她笑起来仿佛春雪在一瞬间融化,此刻荷姑就笑看着燕铭。
“燕公子前来不曾迎接,失礼了。”语调之诚恳令人无所怀疑。
“不敢,是在下一行打搅了。”
燕铭做梦也不会想到荷姑竟用这样的神情语气和他对话,自昨晚慌乱中一见后,燕铭想过这位主人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和自己再次见面,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的变化竟是如此不可预测。
“昨晚燕公子的朋友在此不幸遭遇不测,真是抱歉的很。”荷姑看燕铭时显出无限的惋惜。
这一来燕铭更觉慌张了,虽然这句道歉的话对方本来就该说,但是此刻说出来却让燕铭觉得有些不太自然。
“荷姑莫这么说,他们平日无事喜欢闲逛,昨晚擅闯贵方禁地,也是他们的错。”燕铭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可是此刻他觉得自己也好像只能这么说。
“不知燕公子是哪里人士?”
燕铭还沉浸在对昨晚之事的回想中,不想这位主人的话题转的如此快,懵然答道:“哦,在下来自山西。”
“嗯,山西,是个好地方,人虽质朴,却也多出豪杰美女。”
燕铭觉得这位主人越发不可捉摸,似乎在说笑,又似乎在谈正事,无论怎样都与昨晚所见的那个荷姑差距太大了。
“不错,在下故地之人大多朴实。”燕铭回道。
“那么不知燕公子平日喜欢读书吗?”
“偶尔也翻几本,读的很少。”
“那公子可知易安居士?”
燕铭当然知道易安居士。
“只知是一位了不起的女词人,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没错,易安居士的确以词见长,能写出那样缠绵又奇绝的词的怕再无人了。”
“荷姑莫非对易安居士有着很深的好感?”
“不错,易安居士生于官宦之家,妙龄时便得遇良缘,前期写了不少让人读来轻快愉悦的词,晚年虽屡遭不幸,却有不让须眉之气,写的词更为纯青,让人无限敬佩。”
荷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思绪仿佛飘到遥远的年代,极度投入,但话语结束之时眼中又射出一种锐利的光,让人不可逼视。
燕铭本来觉得荷姑找他来聊易安居士是一件让他觉得极端可笑的事,但此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件事让他对现在的话题产生浓厚的兴趣,便是纤手派前番给他留的那张信笺,信笺上写的就是易安居士的词,难道那次留下信笺的便是这位主人,想到那种梦幻般的温柔时燕铭不禁有些脸红。
荷姑仿似察觉出了什么,但她依然谈着易安。
“不知燕公子可读过易安居士的词?”
“说实话,在下还真未读过这位才女的词。”燕铭仿佛在掩饰什么地说道。
“一首都没有读过?”荷姑的眼神好像窥见了燕铭的掩饰,以极富深意的语气问道。
燕铭沉思,他的记忆并不坏,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将那句词念出来,最后他还是决定念出来,因为这种形势与不念出来没有什么不同,况且如果不念出来自己更像是个陶醉在自我表演中的木偶娃娃。
“哦,在下突然想起读过其中的一首,只是由于时间比较久了,只记得其中的三句。”
荷姑看起来好像一下子感到很是惊喜,极有兴趣的问道:“那么燕公子记得的这三句是?”
燕铭任是再有江湖经验此刻也有种窒息的感觉,这实在像一个陷阱,可是这陷阱又如此堂皇,他不禁佩服起那些在朝中争斗的权贵,他们的心机或许才能自如地应付眼前的困境。
燕铭还是将那三句词说了出来,虽然他知道自己一定露出了破绽。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如果在下没记错,应该就是这三句。”燕铭此刻有种被释放后的轻松,他已踏过那种表面的危险,虽然知道真正的危险还未来临,但他已不似刚才那般慌张,这委实是一种最好的嘉奖。
“哦,不想燕公子如此雅致,竟记得这篇《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这可算是易安居士前期最为人称道的作品之一。”
荷姑的神情语气是那么自然,这让燕铭有种错觉,是不是自己想错了,难道这位主人和那张信笺没有关联吗?可是这明明是纤手派的所在啊。
“说实话,在下只是偶然读到这首词,都不知道这首词写的是什么?”燕铭此时已经显得极为从容。
“那不知燕公子可有闲心听我为公子讲讲?”
“请荷姑赐教。”
“赐教不敢,这首词写的是易安居士新婚之后与丈夫分别后的心情,易安居士与其夫君赵明诚可谓我华夏历史上少有的才子佳人所组成的眷侣。两人志趣相投,新婚不久,赵明诚便要去太学求学,离别时两人依依难舍,此后不久易安居士便写就这篇传之后世的佳作,其情之真切想必燕公子也能感受到。”
“确是一位少有的才女。”
燕铭不知道接下来荷姑还要和他谈些什么,却见荷姑走向其中一面书架取出两本书来递给燕铭。一本是《易安词》,另一本是《秦少游词集》。
“这是我平日最喜翻看的两本书,不知燕公子有没有兴趣?”
燕铭一向很少接触词,他喜欢李太白的潇洒不羁,也喜欢魏武帝的雄豪奔放,当他礼节性地翻开看了看后实在没有什么兴趣,说道:“不瞒荷姑,在下觉得这词未免太儿女情长,实不敢领教。”
燕铭想这一定会让主人扫兴,但荷姑却笑了。
“如此可见燕公子不是虚伪之徒,易安居士晚年若碰到公子这般真性情的人便不会那么愁苦了。”
燕铭不禁感到一丝寒意,若多做客套说自己喜欢读那两本书不知这位主人将以什么方式待她。
“好了,今日请公子前来听这些无聊的事,失礼了。”
燕铭知主人有送客之意便说道:“能听荷姑一席高论,受益良多,荣幸之至,那在下就告辞了。“说着燕铭正要往外走,却听荷姑说道:”这两本书公子虽不喜欢,想必那位顾姑娘应该会喜欢吧。“
燕铭当然明白荷姑的意思,于是拿起两本书道了声谢就出去了。
顾敏本来是个极喜闹事的女孩子,可是在经过一些变故后突然变得很是文静,那种流动在她骨子里的好像男人般的豪侠之气现在只会在偶热的情境中喷发。当她以莫名的心态试着看《易安词》时竟有种难以言说的共鸣,这倒很出乎燕铭的预料,就如同那次见她时的惊讶。
燕铭不管怎样想,也想不出荷姑和他谈易安居士的用心,身处这样一个闭塞却美女环绕的所在,他有些迷乱,但那种迷乱还是被困惑所取代,这种困惑让他感到在无端地消耗时日,而他明白一切都不能自作主张,既然是被人以邀请之态进来的,那主人一定会揭开他的答案。只是这过程太过煎熬,而手段也让他更多了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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