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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走钢丝一样惊惊颤颤地从身边滑过,其间不乏带着色彩般的快乐。人啊!不管处在什么境地,总要找点乐事泡着,是生命的天性。
宫玛在憋闷中打发日子,练拳成了他的爱好,他已经是个体格强健,外表英俊的小伙子。宫母看见儿子修长匀称,很像当年失踪的丈夫。眼下儿子在身边,也就弱化了对丈夫的思念,和左邻右舍拉家常,说到儿子总是眉飞色舞。当人们问起和郑家女儿的事时,她会连连摇头:哪呢!是孩子小时的伙伴,而今,两家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的路走下去,永远不会走到一起……千万别这么说,叫人倒胃口。母亲的管束,宫玛对郑家快淡忘了。
一天,一个风度翩翩、英姿勃勃的青年来到宫家,宫母正和邻居聊天。
“大妈!宫玛在家吗”青年方方正正的脸上洋溢着谦和的笑。宫母不认识他。看他穿着绿军装,高大有气势,显然此人有来头,“请问……你是……”宫母有些惶然地吱唔。
“我见张钢,过去和他是同学。他还救过我呢!我来看看他。”张钢解释道。
“啊!啊!”宫母转过身,向屋里叫:“这孩子迷上了武功,整天练呀练的,不读书就干这个。”宫母嗔怪中不无炫耀地说。
宫玛从屋里出来,“你小子还认识我吗?”张钢一见面得意地笑着上前和他握手,“怎么啦?干嘛把自己窝在家里。”
“哇!你小子变啦。了不起!”宫玛激动的怕他的肩,“青云直上啊。”
这句随口的恭维话让张钢十分高兴,“世界在变我不能变吗?我真感谢那次你背我上医院,否则,我会有今天……”他突然把声音压低:“随后我在风浪中渡过,命随天意啊,从一个浪尖把我抛向另一个浪尖,幸好没跌入低谷……哈哈!”张钢双手叉腰,自豪地说。
两人非常亲热,宫玛发现他像个‘将军’自己无所作为而羞愧。
“你当军官了?”宫玛看着他的绿军装问。
“将军算什么?不打仗有什么用?”张钢对过去的称呼加以轻蔑,“我现在负责公检法三家联合办案。全名叫‘中国人名解放军公检法军事管制委员会’。”他笑了一下,“我任主任职务。”声音平静,自豪感藏在心里。宫玛睁着钦佩的眼睛看着他。
“一个国家能不要专政机器吗?天下大乱一阵子,牛诡蛇神开始亮相,以他们的本性表演着各自的节目。只等风一清,专政的机器就会震天动地的转动起来,你不想与时并进吗?到我的阵营里来,我并知道你是棵好苗子,父亲是位显赫的将军式人物,儿子不会差到哪去……”张钢说出此行的目的。
“不会是当官吧?”宫玛以开玩笑的方式问,心里十分高兴,要是真的当了官,他可以庇荫郑筠家,但不会娶她。
“多难啊!‘同志’人民的勤务员!”张钢笑着纠正。
“我干什么?”宫玛迫不及待的问。
“先一步步来,威信是升官的基础”,我也算个有胆略的知名人物,名声可以左右权利。古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也要有心腹,你来更好……他得意的挺起腰板,奸狡地笑着。
最后对宫玛说:“我提出改造一下广场,那是本市的窗口,荣誉和声威都在那儿集中体现。将来,我将站在台上向人民无私的撒去笑脸,掩送祝福!”他神往的笑着,“你负责按我的主意办。”
“好哇!”宫玛答应道,觉得张钢太好,太讲义气。人有官扶持,你会一顺百顺。
“广场太古旧破败,还是解放前的老样,沾着旧时代的遗迹,现在决定在旧台对面间一个新的主席台,把上级的的声音和民众的愿望传出去,也可以做文艺表演——反正是多功能的,讲点气派的,有时代感。”张钢说。
“不如把旧台拆掉。”宫玛清楚广场的情况。
“啊!不行呀,新的越气派,旧的越灰暗,给人恐怖的感觉,我就希望它是这样的感觉。”张钢停了一下,声音低而神秘地说:“旧台很快派上用场,犯罪分子的末日即将来临……”
宫玛很佩服张钢考虑的周全,一副得志者的腔调。他是从烈火中磨练出来的勇士,又是个足智多谋的英才。
“喂!校花呢?”临走,张钢突然问起宫芬,目光欢快机狡,他想得到宫芬是他的夙愿,面对眼前的情敌,相信自己的盛气会压过宫玛。
“好久没去看她……她父亲被人打死了。”
“不要小资产阶的悲情,要有远大的抱负,啊!凶手呢?”张钢狡黠地问。
“凶手是我们的同学荒彦。”宫玛说出真相,立即后悔,他想保护他:“宫澜有心脏病。”
“真够胆大妄为,平白无故打死区委书记。”张钢气愤地说,又立即改变口气:“那是时代需要。”
“那天戴高帽游斗,背着麻袋,里面装着转头——满头大汗,倒下了。”宫玛简洁地说。
张钢低头沉思一会,接着抬起头来说:“如果这样,情有可原。”其实,张钢是那次事件的幕后操纵者,他有一种微妙的心理:特别仇恨这些人,他们死的越多越好,为他日后的升迁扫除障碍。
张钢走后,宫玛把这事告诉了母亲。
“好哇!正经事怎么不去干,为政府办事谁都巴望呢。”母亲支持到。
第二天,宫玛早饭后去邀宫芬。昨天张钢主动提出宫芬证明他在萌发旧情,必须赶紧把她拉过来。在学校燃烧了几年的爱火不能熄灭。他已经和郑筠家断绝了关系,年轻人的日子必须有点情爱暖着。
宫芬显得很憔悴,见到宫玛一阵惶诧之后快活渐渐回到她脸上。宫玛心里沉重起来,不能把荒彦害死宫澜的事告诉她,自己像做了贱似的,心里别扭别扭的。宫芬全然不知,乐意与宫玛同行。
市中心东面靠小河有一片林荫覆盖的空地,有两株黄角树孤零零的站在旧台两边炫耀,它的久远的岁月和它斑驳的躯干,纵横的树冠间,枯死的枝丫掩盖了不多的绿叶。它是这个广场古老的见证,在它周围那些带着绿叶的年轻的大树似乎在嘲笑它的苍凉。它不以为然的屹立在一片像堡垒样的石台两边,见证时光从它身边无情的流淌。
广场破败陈旧,除了原始状态,我们会发现她非常优美,风景宜人。偌大的广场周围,杂草啃噬着坚硬的土地肆无忌惮的向中心蔓延。空旷的中心露出泥土的地方长出一团团杂草,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这片空地谁也不记得是哪个年代存在的,丑陋而晦暗。谁要去低估它的年龄,石台两边黄角树会义不容辞地以它身姿嘲笑人们的浅见。台面像鱼鳞一样斑驳,台正前方呈弧形,从左边黄角树下弯弯的绕到右边那株黄角树下,后面是几间没有门的敞石屋。终年的风霜雨雪摧毁了这早年的尊容,苍老而古旧,坚固又凝重,岁月无情的摧残了原始的美,留下粗粝的石头。让人揣摩台上曾经发生过的古老故事。
古老的石台对面,新建的主席台已破土动工,工人们正在奋力砌砖,一条小公路通广场。一辆解放牌货车疲惫的踹着粗气来回运送材料。
宫玛和宫芬说笑着来到广场,谁也不认得他们。张钢昨天叫他来广场监督施工。宫玛作业睡在床上兴奋了一个通宵,现在对张钢的许诺产生了怀疑。
这时,一辆吉普车发出巨大轰鸣开进来,从车上走下几个人穿军装的人,他们威风凛凛,神色严峻。张钢最后下车走在前面,旁边几个随从拥着他,他今非昔比,步子稳健,神色冷傲,俨然一位年轻的将军亲临现场。
“你看,他就是张钢,好威风!”宫玛羡慕的说。
“我看他是小人得志,太轻狂。”宫芬轻蔑地说。她记得读书时张钢暗中追求过她,女同学笑过,他看不惯张钢言谈或做事像有张面具隔着,没有真实感。
宫玛对宫芬的奚落大失所望,感到心里热乎乎的,原来对他没什么好感。张钢此刻显得很认真,在新主席台工地上东张西望,指指划划,对工人的热情非常满意,然后抬起头来观望全场,“你认识宫玛吗?”他问一个工人。工人表示不认识,“他是工地的头儿,新来的。”张钢说着看到好久不见的宫芬。
“呀!我心中的校花。”张钢热情地走过去打招呼,目光在她身上转悠,大度的伸出手,宫芬出于礼节和他握手,“看!你的笑还是那么甜美迷人,比在校时成熟多了,还记得那时的我吗,痴情得像一个傻子……”他笑得十分灿烂,“不管怎么说,对你的敬仰永远不会变,”张钢毕挺的站在宫芬面前恭维。
“谢谢夸奖,而今你是个大人物了。”宫芬礼貌的抬高他,深知对方的话中之意。
“人民的仆人。心还是凡心,原本就是凡胎,哈哈!”张钢很客气。惊叹宫芬的成熟美,想着她怎么一个人在此。
宫芬四下张望,想尽快找到宫玛。张钢目光太逼人,不喜欢他的轻狂话。
“你找谁?一定是宫玛那小子吧!”他已经看到不远处的宫玛正在巡视。“我正找他呢,自己的女友不好好照看,不怕被别人抢走……”他边说边笑,一反往日的严肃,宫芬对他的打趣只好抿嘴笑着。
两人走过去,张钢一改刚才的快活,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对宫玛说:“咱们走一走,让工人认识你这位监工。”
宫玛得到了图纸,工人看见宫玛和张钢一起走立即对他另眼相看。他们绕场半周,最后像旧石台走去。张钢秘密透露,很快开公判大会,打响严惩犯罪的第一炮。
三人来到旧石台前,张钢看到那珠黄角树脸色立即沉下来,仿佛那古老的石台就是魔鬼,令张钢惧而却步。
“咱们上去看看,是否可以改造一下。”宫玛说。
“不!就这儿看看。”张钢拒绝了一脸的痛苦表情,宫玛和宫芬感到奇怪。
“也许太旧了,让人不舒服。”宫玛对宫芬小声说。
“不可能,你看,很痛苦。”宫芬否定道。
张钢走过去,没在意两人的私语,“它会有用处的,再旧也是种历史文化,可以启发我们发思古之幽情,反旧的风过去了,留下它吧。还可以做公判主席台。”张钢心事沉重地说。三人很快离开旧台向广场中心走去。
“将来你小子在新的主席台上宣布什么呢?”宫玛为张钢憧憬将来飞黄腾达的情景。
“我仅是布衣小民而亦。”张钢情绪定下来,非常客气地说,“一个贫下中农的儿子。”
“茅庐出公卿呀!”宫芬说。
“兴许这五个字照耀着我,别说我太自私。”张钢说完望着宫芬哈哈大笑,随即递去一个含情的眼风,宫芬脸红了一下,目光赶紧落下宫玛身上,“你会青云直上,将会由贵夫人降临到你身边。”宫芬含糊的笑着说。
“喂!你小子功夫练得怎么样?必要时给我当警卫,又怕委屈了你,我早说出来,假如有那么一天的话。”张钢把目光从宫玛转移到宫芬身上,他听出这个美女的心思,又想当着宫芬贬低宫玛,给宫芬留下思考的余地。他想,宫芬的全部价值在那双含笑的眼睛上,一见让人甜美舒服,甚至神魂颠倒……早在学校时就有这感觉。
“宫玛。听见了吗?你这材料只配当警卫伺候大官人,跟张主任学学,不认我是自由人……”宫芬像宫玛挤眉弄眼,宫玛望着宫芬,“如果有那一天我没出息,我会让你自由的。”宫玛一只手指向张钢,“女孩儿家心里望着的是权势。”
三人说笑了一阵,张钢对宫玛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办。”说完握手告别,和宫芬握手时,在她手里有意做个怪动作,只有宫芬能体验到,她脸一红眉毛忽闪了几下。
吉普车发出轰鸣冲出了广场。
“这个人很神秘,特别是见到旧台子像着魔似的脸色难看,身子发抖,一副痛苦的表情。”宫玛提到刚才那难忘的一幕,宫芬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像旧台望去,希望能发现神秘的地方,除了黑洞洞的台后那排石房外,没有奇怪的地方。
宫玛带着宫芬在工地巡视一遍,临近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烤得人发痛,宫玛摸自己的包:“咱们去馆子吃饭,早上我妈把钱给了我。”宫芬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救我父亲那次,站在你身边那个女子是谁?”
“啊!她叫郑筠,你看她长得很美吧!可别提她,他父亲是黑五类之一,我们一起长大。我母亲叫我别和她来往,那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宫玛沮丧地说。
“咱们吃饭去,不会叫我付账吧?”宫芬调皮地说。宫玛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的芬。”
“哇!好让人羡慕呀!”一个大个子青年叫着走过来,宫玛回头一看,“周邦,你怎么来了。”
“义务修广场,咱农民能靠边站吗?”周邦说着,盯着宫芬发红的脸,“嫂子,他欺负你了,攥紧拳头在宫玛眼前一晃。
“瞎说。”宫芬笑着责备道。
“不是才怪呢?读书时我们就是知道。说!什么时候结婚告诉我,我们农田里有的是鱼虾黄鳝泥鳅,给你们弄一筐来。”说完憨憨地笑着。
“很快。”宫玛笑着说。
“现在就送来。”宫芬白了一眼宫玛。
“这么快呀!老兄,快当爸爸了吧?我羡慕死了。”周邦信以为真。
“你着急了?”宫玛笑着说。
“我的女人说不准还在哪个女人的肚里装着呢!”周邦叹了口气,“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谁敢嫁我?咋农村学大寨。也叫学大‘站’。只图混时间,终年不得温饱,你们看,我全身写着‘穷’。”宫玛和宫芬发现他穿着凭布票买的澡巾做的褂子,裤子是人工编制的粗线布。他已经没一点学生的气息。
“好啦!干活去!”宫玛叫起来。
“你们干什么?”周邦问。
“我是监工,看不出来吧。”宫玛得意地说。
“如果真的,我才好耍呢!”周邦不相信他的话。
“是真的,张钢安排好了。你知道吗,如今他当大官了。”宫芬说。周邦这才相信他的话。
“老同学,该提拔提拔我,老子好久去找他。”
“将来我提拔你,当官的感觉不错,看什么东西眼睛总是向上,人都感觉粗壮……”
“那就提拔一串吧,把我们血盟朋友都弄上官当。”周邦大咧咧地说。
“我想吃饭了。”宫芬忍不住嚷起来。
“你去吗?”宫玛问周邦。
“正愁午饭呢。”三人说着往外走,“你想了这么久,‘主义’有了吗?”
“什么‘主意’?”
“钟楼上聚会那次。”
“我都忘了,”宫玛淡淡一笑,觉得不过是孩子们的一场游戏,“你真是个孩子。”宫玛责备他。
“走吧。”宫芬催促道,他们说的话没头没尾听着无聊,“怕舍不得钱?我是第一次接受你的邀请。”宫芬嘟着好看的嘴说。
“告诉你,往后广场上的事协助我管着,算这顿饭多我的报答。”
“好说,不听我的话,就吃我的拳头。”周邦开玩笑地说。
“不可教化的东西——农民!”宫玛呵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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