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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是直言相告,万一二小姐恰在柏树寨一带隐藏,岂不是正给了其提防之心?
陈叫山方才听见,另一位汉子为貔貅疙瘩,纠正对于自己的称呼,料想昨日双祭之事,早在柏树寨传扬开了的……
柏树寨的保长斗金麻,是个“逢场面,不缺席“的钻营之辈,他昨儿也是参加了双祭的……
思虑至此,对于二小姐失踪一事,陈叫山猛然意识到了另一种缘由
昨儿卢家人走红毯时,独缺三太太和二小姐。比·奇·中·文·网·首·发
三太太因为是“四眼人“,不宜参加,此乃人所共知!
可是,二小姐不参加,围观之人,会如何揣测呢?
帮助二小姐出逃者,或者说,挟持二小姐者,正是看到了这一“独特发现”,而后趁着卢家大院纷乱忙乎之时,带走了二小姐……
“昨个卢家双祭,宾客众多,有人喝多了酒,乱跑,半夜都不见人,所以我得出来找找……”陈叫山终于想到了一个试探之语,“你们昨个夜里,有没有发现这跟前,有骑马乱跑的人?”
“昨个除夕夜,我们都在寨子里守着,没见有人过来呀……”貔貅疙瘩说,“陈……陈帮主,你就为这事儿啊?”
陈叫山点点头,心想: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去柏树寨了。
貔貅疙瘩这人,负责柏树寨的安全保卫,他说的话,还是值得信的……
“那成,我就先回去了,麻烦疙瘩兄弟帮忙多多留意一下,若是发现有骑马乱窜的可疑人等,记得给我吱个声儿……”陈叫山拍拍貔貅疙瘩的肩膀,而后朝两人一拱手,“劳烦二位兄弟了,抽空来乐州城喝酒啊!”
陈叫山别了貔貅疙瘩,催马奋蹄,一路疾驰,向乐州城赶去……
新年的阳光中,清风吹拂着陈叫山的头发、衣衫,耳旁风声呼呼……
疾驰之间,陈叫山忽地便想到了,曾经与白爷的一段重要对话
“怎样才算真正的出人头地?”
“尊重你的人很多很多,还有……”
“恰恰相反,真正的出人头地,是反对你、算计你、打压你的人很多很多……”
昨天的双祭,太过张扬,太过纷繁,太过忙乱……
如果说,是有人帮助二小姐出逃,那就充分说明,帮助者,也是对卢家充满仇视的!
如果说,是有人挟持绑架了二小姐,那其动机,极有可能便是勒索钱财、威胁卢家……
无论哪一种情形,自己现在升任大帮主,帮助者或挟持者,都极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为了寻找二小姐,从昨夜,到今天白天,卢家大院忙乱不堪,自己手下的兄弟,也散布各处……此种情况下,会不会有人浑水摸鱼?
陈叫山越想越觉得事情诡异,便不断鞭抽火焰驹,风驰电掣般,向乐州城赶……
回到卢家大院,陈叫山发现一切并无异常。
魏伙头在伙房里,指挥厨夫们,将仅存的一些糯米面面拿出来,捣了些核桃仁、芝麻、花生米,在包元宵……
分散在外的兄弟都陆续回来了,面瓜、黑蛋以及另外五位兄弟,甚至已经回来多时了……
很显然,大家都是一无所获。
陈叫山在布衣房找到了杏儿,将那双紫色的绣花鞋,拿给杏儿看。
杏儿将绣花鞋拿在手里,反复端详了一阵,确认着,“没错,这就是二小姐的鞋子……”
说着,杏儿领着陈叫山来到一间房里,打开一个橱柜,从里面取出了许多的鞋样,挑选一阵,取出了二小姐的鞋样,放在那双绣花鞋上一比,丝毫不差!
这时,布衣房有位丫鬟在屋外喊,“杏儿,伙房的元宵煮熟了,走,吃元宵去……”
杏儿应了一声,“好,你先去,记得给我抢几颗啊!”
那位丫鬟一笑,“抢啥抢,有人给你留着哩……”
那位丫鬟走后,布衣房只有禾巧和陈叫山两人了。
陈叫山将那只绣花鞋重新揣在了身上,而后,贴近杏儿的耳朵说,“这事儿……你先不要对外说,免得有麻烦……”
杏儿连连点头,脸上笑意盈盈。
在杏儿看来,陈叫山将如此重要的事儿,只告诉了自己,意味着“这事儿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是一种多么难得的新任!
陈叫山方才说话时,嘴巴里呼出的热气,冲在杏儿的耳朵上,痒痒乎乎的,像有一把小小的毛刷子,在耳朵沿沿上刷过……
杏儿感到耳朵有些热,使劲点着头,掩饰着心里的异样冲荡……
很快,杏儿便平复了自己,想到了禾巧,又想到了刁蛮专横的三小姐卢芸凤,明显得很,禾巧和三小姐,都对陈叫山有那意思……
身为禾巧最要好的姐妹,杏儿暗暗地为禾巧叫屈,可正如老话所说,“种花的人都不急,赏花的人便是干着急”。
在儿女情长之事上,陈叫山永远是懵哩懵怔的,禾巧又总是不紧不慢,温温吞吞的。
唉,真是让人着急,可自己着急个什么呢?杏儿想。
杏儿见陈叫山问完了话,将绣花鞋揣好,又准备转身离去,便喊了一声,“喂”
“还有啥事?”
陈叫山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杏儿的眼睛。
“你啥时候有空,跟禾巧去趟藏经寺,上炷香……”
藏经寺?上香?听见杏儿如是说,陈叫山更是一脸茫然了……
有关杏儿和毛蛋,曾经前往藏经寺,央求禾巧帮忙,营救陈叫山一事的细节,禾巧多次提醒,要杏儿不要告诉陈叫山。
但杏儿是个直肠子的姑娘,肚子里装不住事儿,不说不快,这事儿在肚子里装久了,总觉着憋得慌!
“陈帮主,你莫着急着走,进来进来,我给你说个事儿……”杏儿觉着没必要再憋下去了,将陈叫山喊了回来,用手指指板凳,“你坐下,坐下我给你说……”
杏儿嘴皮子利索,更何况这事儿在肚子憋了这么久,她无数回地想过,哪一天憋不住了,就要告诉陈叫山的,到时候,如何来说……
因此,杏儿竹筒倒豆子,三下五除二,便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叫山……
“原来,事情是这样啊……”陈叫山兀自喃喃着,心中一番唏嘘感……
“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儿……”杏儿故意板着个脸,“这件事儿,就在你心里,你别让禾巧看出来,更别让她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陈叫山咬着嘴唇,深吸一气,连连点着头。
“还有,你以后要……”杏儿说到这里,却嘎然而止了,她原本是要说“你以后要对禾巧好一点”,但转眼一想:第一,人家的事儿,我凭什么来说呀?第二,自己比禾巧还小呢,姑娘家家的,说这样的话,多不合适啊!
“要什么?”陈叫山听见杏儿话到一半,却不说了,便问。
陈叫山啊陈叫山,难怪禾巧有时生气哩,你当真是榆木脑壳么?响鼓不用重锤,好话无须挑明,可你怎还就不明白呢?
“没什么了,你去忙……”
杏儿淡淡说了一句,看着陈叫山离去的背影,气得嘴巴噘着,一眼瞥见桌上的一堆鞋样,抓在手里,一下丢在了地上……
其实,杏儿的半句话,陈叫山怎会一点不知?
可是,陈叫山觉得:很多时候,自己也闹不懂自己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自己终极的路在哪里?
逃荒来乐州,怒杀宅虎,成立卫队,调查灾民女子失踪,取湫上路,攻打太极湾,平复红椿木事件,西京讨债,监狱奇遇,暗杀汉奸,大败岩井恒一郎,收购棕货,逗惹梁州万家,再到如今成为卢家船帮大帮主……
自己犹若一个陀螺,总是一刻不停地旋转,冥冥之中,是有一根鞭子在抽动自己么?
自己犹若一叶扁舟,顺着水浪起伏,颠簸前进,那些风,那些浪,便是所谓的定数,所谓的命运么?
那么,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荣华富贵,出人头地,万人尊崇?
自己终极的路又在哪里?
被那冥冥之中,不可见,不可知的皮鞭,一直抽动着,一直不停地旋转下去?
被那些风,那些浪,吹着,卷着,冲荡着,向着无极的远处,一直漂流?
倘若家人没有故去,倘若自己没有离开陈家庄,兴许现在爹和娘,便要撺掇给自己说媳妇了,没准娃娃都有了……
可为何,为何现在的自己,时常感到一种迷惘,一种茫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时时伴随着自己呢?
这样的心境中,儿女情长,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怎就与自己那般遥远呢?
“帮主,帮主,你上哪儿去了?那会儿见你回来了,怎么四处找不到你?”
陈叫山正走着,大头从后面赶了过来,兴冲冲地说,“你赶紧到夫人那儿去,夫人正给发红包呢!”
昨儿才刚刚升任大帮主,身上的红,还没挂热乎,夜里就遇上了二小姐失踪一事……现在,陈叫山哪里还有心情领红包?
心里虽是不愿,但陈叫山还是来到了夫人住处。
谭师爷、杨账房、魏伙头、侯今春几位都在,人人手里攥着一个大红包……
陈叫山步入房中,刚要同夫人道声新年祝福,卢芸凤却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大声吼叫着,“陈叫山,你把我二姐找回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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