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卢芸凤风风火火的发问,陈叫山转过身来,淡淡说,“没有找到二小姐……”
“好!好得很……”卢芸凤说话声低,但任是谁都听得出来,那语气里有失落,有无奈,更有愤愤,不平……
“一个大活人丢了,不见了,找不着了……”卢芸凤说着说着,声音忽地便拔高,将手用力一甩,“好,我去找,你们在这儿好好悠哉悠哉吧!“
人找人,急死人,谁不晓得?
依陈叫山对三小姐的了解,心知三小姐尽管在说气话,但这大伙年的,正月初一,新年头一天,三小姐一个人在外面乱窜,于人于己,皆不好看!
陈叫山一个箭步,冲到了卢芸凤的身前,张开两臂,“二小姐我会尽力寻找的,你就别出去了……”
卢芸凤要从陈叫山身侧过去,陈叫山挡着不让过……
毛蛋挑着两个食盒进了院子,高叫着,“来喽,吃元宵了,热腾腾的元……”
元宵的“宵”字还没叫出来,毛蛋却被眼前的景象呆住了——陈帮主和三小姐,这两人干啥呢?你左我右的……
谭师爷、杨账房、魏伙头、侯今春,方才听了卢芸凤的话,本就尴尬,尤其那句“你们在这儿悠哉悠哉”,更是令大家感到脸烧,兀自望着攥在手里的红包,手足无措……
现在看见陈叫山拦挡卢芸凤,大家便都站了起来。
魏伙头伸了伸胳膊,想上前劝说,胳膊扬在半空,又收了……
谭师爷却是转头看向夫人,希望夫人此刻说句话。
可是,夫人正襟危坐,仰头看上,好似在数屋顶上的椽子有多少根。
陈叫山伸展双臂,却终究拦不住卢芸凤……
卢芸凤用力将陈叫山朝一侧一拨,闪身便闯了过去。
卢芸凤大步流星向前走,毛蛋挑着元宵担子,疑惑之间,脚下慌乱,欲左欲右地给卢芸凤让路,反倒像是在拦截卢芸凤似的……
“起开——”
卢芸凤一声喊,用手朝前一推,毛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元宵担子摔在了地上,铜锅盖子一被摔开,元宵汤洒了一地,里面的元宵“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原本雪白的元宵,经这一滚,立时脏兮兮了……
“站住——”
夫人一声怒喝,终于站起身来,扬臂一指,“你给我回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夫人兴许昨夜没有睡好觉,嗓子有些干涩,愈是高声怒喝,沙哑的嗓音,便愈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慑力!
从来没有见夫人如此高声怒喝,那声调,那情绪,犹如炸雷,猛然爆出,怎不令人为之一惊?
杨账房将头低垂了下去,仿佛夫人那一声怒喝,是一把刀,猛地在空中四下挥舞着,自己若稍一伸脖子,便会中刀,脖子上的脑袋,便要滚落在地似的……
谭师爷却身形不动,依旧定定看着夫人,看夫人下一步倒要怎样?
陈叫山望着地上流洒的元宵汤,滚落的元宵,长叹了一口气……
魏伙头向前走了一步,不断给毛蛋使眼色,那眼神十分着急,十分迫切,恨不得眼睛能像嘴巴一样,立时地说出话来——愣啥呀?赶紧站起来,拾掇拾掇啊……
卢芸凤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在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回了过去,卢芸凤觉着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了……
在卢芸凤的记忆里,自己曾经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珍贵的青花瓷瓶,爹很生气,娘却并不恼,只是笑着说,下次不要毛手毛脚……
自己曾经在土墙上掏蜂洞,吃蜂蜜时,被蜜蜂蛰了,舌头肿得几天连话都说不出来,娘也并没有生气,发火……
但有一次,自己将一本家传的《卢家训册》,偷偷用毛笔,在册页中画了许多的花儿、草儿、猫、狗、鱼,以及一些无头的鬼怪……
这一回,娘却大为光火,狠狠地骂了自己,那声调,那情绪,犹在昨日。
更有一次,自己为了抓鸽子,偷偷找来一把梯子,溜进了祠堂里面,并爬到了祠堂屋顶,结果踩烂了瓦片,瓦片掉下去,将先人的牌位,砸得东倒西歪……
那一回,娘没有骂一句话,直接是一个大耳光,扇到了自己脸上,鼻子都被打得出了血……
现在,夫人这一声怒喊,仿佛把卢芸凤多年不曾畏惧,悄悄渐渐地,已经慢慢硬实起来的胆气之柱,猛地轰了一下,摇摇欲坠了……
卢芸凤站在原地,既不朝外走,也不朝屋里走。
“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人最操心?”夫人气得连连吁气,肩膀一上一下,脑后的发髻,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了,“你以为我把你送到外头去读了几年书,你就了不得了?”
卢芸凤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夫人……”魏伙头转过身来,面向一脸怒容的夫人,想劝夫人,但刚一开口,又觉着不知如何来劝,索性便噤了声……
侯今春见着如今这场景,实在有些熬人,便也上前同毛蛋一起,收拾地上的狼藉……
卢芸凤这般一动不动,甚至连身子都不转,显然是一种对抗,一种无声的对抗!
夫人几步走到了榄坎上,用手指着卢芸凤的脊背,“你读几年书,学了什么本事?目无尊长,无视家规,刁蛮任性,无法无天,这——就是学到的本事?”
院里这一番闹闹哄哄,院外的几位丫鬟,听见了,暗暗去叫了薛静怡,想让薛静怡来劝劝卢芸凤,周旋、缓和一下气氛……
薛静怡走到院外墙角时,正好听见了夫人的怒喝,“你读几年书,学了什么本事?目无尊长,无视家规,刁蛮任性,无法无天,这——就是学到的本事?”
薛静怡猛地止了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陈叫山觉着,二小姐失踪,自己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自己疏于防范,没有做好卢家大院的安全防卫,才导致如今局面的。
但现在夫人和三小姐之间,抱怨与动怒,明面上是因于二小姐之事,但也并不尽然,有一些,是关乎卢家之家事的……
陈叫山觉得自己现在不该在院里停留,于是便说,“夫人,三小姐,我现在再带人去找……”
“不必了——”
夫人一扬手,打断了陈叫山的话,“愿意回来的,自然会回来,不愿意回来的,藏着躲着也不回来!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永远都不要回来……”
陈叫山原本是给自己找一个离开的理由,夫人如此一说,陈叫山一怔,觉得自己还不好离开了。再抬眼一看谭师爷、魏伙头、杨账房,他们脸上也有离开之意,但现在也就犯了难,觉着不好离开了……
侯今春协助毛蛋,将地上的元宵拾掇干净了。
侯今春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便将两个铜锅,拎在了手里,示意毛蛋将空扁担拿在手上,赶紧走……
侯今春和毛蛋出去了,没有人阻拦挽留……
侯今春和毛蛋刚一出院门,一拐,看见了立在墙角处的薛静怡,一怔,遂即低了头,匆匆走了……
薛静怡觉着自己这么站着,也不好看,便索性朝院里走来……
卢芸凤是面向院门的,一眼瞥见薛静怡进了院门,便迈动步子,要跟薛静怡一起出去……
“谁让你走的?”
夫人又是一声怒喝,晴天霹雳一般,卢芸凤和薛静怡皆被震得僵在原地了。
薛静怡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该出……
在卢家大院,年老一些的老妈子、老杂役,是多年没有听见过夫人发火了。
年轻一些的,则压根就没有见过夫人发这么大的火。
在卢家,夫人是真正的顶梁柱,老爷在夫人面前,也是不敢多说话,乱说话的。这一点,卢家大院的人,谁不晓得?
现在,夫人发了这么大的火,卢家大院的人都晓得了,越发没人敢到夫人住的小院来……
不过,却有一人例外——禾巧。
禾巧起先去了二太太那里,二太太说,新的一年了,要禾巧为卢芸霞开一个书单,这一年里,芸霞就照着禾巧开的书单,多读一些书。在二太太眼中,禾巧是顶顶聪明的姑娘,不用上私塾,不用找教书先生,什么都能学得懂,学得好!开书单这种事儿,不让禾巧来,还能让谁来?
禾巧谦虚一番,婉拒一番,还是为四小姐卢芸霞开了书单。
禾巧正和二太太、四小姐坐在屋里吃元宵,便有丫鬟过来说,夫人发火了,发了可大可大的火,从来没有遇见过……
禾巧不用多问,眉头略略一皱,便晓得事情的起因、发展,于是两口将元宵吃完,摸摸四小姐的小辫子,“芸霞,你慢慢吃啊,吃完就先读那本《冰鉴》,姐姐有事儿先走了,正月十五过了,我可要考你的哦……”
禾巧来到夫人小院外,尚未走到院门口,便听见夫人一声怒喝,“过了年,你就不要去上海了!照你这样读书,越读越糊涂……”
紧接着,竟然传来了三小姐卢芸凤的一声高喊,同样充满怒气、怨气,“不去就不去了,我还稀罕读书不成?”
禾巧晓得:院里的情况有些激烈了,便赶紧朝院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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