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船帮老大 > 第065章 疑云层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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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是大年初一,照理说,新年第一天,人多是在家里过年,忌讳出门的。复制本地址浏览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

  

      然而,因于二小姐之事,陈叫山策马疾驰,连夜追踪,大年初一,却身在几十里之外。

  

      陈叫山慢慢朝前走,探看地形,见前面树林里,松树虽皆是碗口粗细,但生得极密,枯朽的藤蔓,斜挂于松枝上。

  

      春天渐近,一簇一簇的刺蔓花,叶儿打着卷,尖尖小小的花苞苞,苞尖上已绽了口,待放可期……

  

      刺蔓花枝上细细密密的小刺,几番挂住了陈叫山的衣衫,陈叫山急着向前赶,探看路径,一拉一扯,衣衫便被撕了几道小口子。

  

      陈叫山一直走到树林的最北边,见林中那条不足两尺宽的小溪,一路蜿蜒,在树林北边汇入了一条大渠里。

  

      站在大渠边,陈叫山四遭环视,前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因为去年的年馑,田野里并无多少麦苗,一坨儿黄,一坨儿绿,田坎纵横,犹若棋盘。

  

      这里一片平坦之地,视线所及,极远。

  

      此际,新年第一天的太阳,已经跳了出来,照得田野一片欣欣之感。

  

      二小姐既然在树林南头,丢了一只鞋子,那她又去了哪儿呢?

  

      树林以南的官道,朝西北走,是柏树寨。从这边田野,一直朝正北走,便会上了起先右边的岔道,越过岔道,再若直朝北,便是虚水河了……

  

      当初取湫,去的时候,陈叫山走了柏树寨官道,返回时,却是走的右边那条岔道。对于这一带地形,陈叫山也算清楚……

  

      陈叫山立在大渠边的一位三棱大石上,向北张望了一阵,收回视线,一低头,便在渠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衣襟一侧有两道小口子,外翻起来,毛毛刺刺的,袖口上粘了一节刺蔓花枝,衣领子上也有一些细碎的朽松针。

  

      汗水打湿了头发,一绺贴在前额上,鬓角处,还架着两片枯叶,一个小刺球。

  

      水波一荡一流,陈叫山的影子,似一幅画,在波影里凸起凹下,起伏不止……

  

      陈叫山觉得起先那一股子酒劲,渐渐过去了,人变得清醒许多。

  

      昨天,对,也就是去年最后一天,陈叫山是何等的风光?

  

      “陈帮主,陈帮主,恭喜陈帮主,恭喜陈帮主……“

  

      “敬供先辈,颂宣航纪……”

  

      “挂红临位,帮众敬拜……”

  

      “大帮主在上,受兄弟一拜!”

  

      “恭喜大帮主,贺喜大帮主,大帮主盛威,壮哉,伟哉,雄哉!”

  

      “颂祝大帮主洪福齐天,神威勇武,笑傲风浪,昌旺永年……”

  

      昨日之人声,犹在耳边……

  

      一天之间,一年之间?

  

      那个身上挂了红,胸前的大红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照着得满脸红红的陈叫山,就连鬓角上的发丝,亦是一片红光,两个眸子中,仿佛充盈着一片红色花海……

  

      而今怎成了这模样?

  

      陈叫山沿着树林边缘,一步步朝官道上走,崭新的“鸿运鞋”,踩在松软的泥土上,鞋帮上便粘了新鲜的黄土,青绿的草屑……

  

      一棵棵的松树,在陈叫山眼前缓缓晃闪、后退了去……

  

      陈叫山在想:在那么有限的时间里,二小姐能从卢家大院,来到这几十里之外,仅凭她一人,是断断不可能做到的!

  

      那么,很显然,是有人帮助了二小姐。

  

      可如禾巧所说,在卢家大院,二小姐就是一个另类,一个异数之存在。

  

      因于夫人的原因,卢家大院里的人,除了贴身服侍的吴妈,和后来被委派的小红,其余人都是不大接近二小姐……

  

      二小姐时而正常,时而疯癫的性格,说话时冷冷的眼神,阴阴的语气,令大家皆感觉到一种寒意……

  

      谁会帮助二小姐出逃?

  

      昨天双祭,卢家大院实在太忙,实在太乱,来客实在太多……

  

      即便现在陈叫山想破了脑壳,也没有丝毫的头绪,他只觉着,一个个的人,逢他便是拱手道贺,“恭喜陈帮主,恭喜陈帮主。”他也便拱手还礼,“同喜同喜,欢迎欢迎。”

  

      昨天的许多繁纷忙乱,犹是一个大的花园,而现在,自己努力回想而至的,不过是一两朵花儿而已。如何能有整体意象?

  

      陈叫山越想越觉得凌乱,无绪……

  

      实话说,昨天,当侯今春为陈叫山挂了红,并搬过那张大帮主交椅,说了声“大帮主,请上位”时,陈叫山当时的感觉,是一片空白,白纸一般的空白……

  

      想到那把大帮主交椅,陈叫山便联想到了在西京城东监狱时,白爷所坐的那张椅子了……

  

      “这一张椅子,就是一个恒我……”白爷当时说,“莫说这椅子歪斜不整,即便再多些机关,照旧有人坐得稳当,坐得从容。反过来,椅子再少些机关,也照样有人坐不稳当!即便是一把浑全结实的椅子,每个人坐上去的坐姿与气度,也是千差万别……”

  

      “一把椅子,就是一个位置,就是一个归宿,一个身份,一个立场,就是一个恒我……你又要享受别人带给你的尊崇,又担心别人将你从位置上拱下来,你是既贪恋,又惶恐,你怎么能从容而坐?你就没有恒我……”

  

      大年初一,官道上空无一人。

  

      陈叫山边走边思,从树上解开火焰驹,翻身上了马,火焰驹前蹄哒哒,转了一下,一瞬间,陈叫山也顿感茫然了现在,还往哪儿走呢?继续沿官道,朝西北方向去,去柏树寨?或者,回乐州城?

  

      陈叫山骑在马上,犹豫着……

  

      从怀中掏出绣花鞋,陈叫山骑着火焰驹,原地打着转:二小姐来到此地,是有人帮助的……

  

      不,不对,为什么一定是帮助呢?

  

      为什么不可能是挟持?

  

      推想一下,无论是帮助二小姐出逃,还是挟持二小姐至此,这一路,必是骑马过来的。

  

      当时,乐州城里因为双祭盛筵,太多的人在卢家大院,城中其余之人,也多在家中……

  

      从卢家大院,一直到这里,没有多少人家。走到这里时,是考虑到前面是柏树寨了,心有忌惮?所以改走这条小岔道么?走了一段时,见树林过密,骑马不能过,慌乱之下,二小姐丢了一只鞋子?

  

      想到这里,陈叫山深深吸了一口气,犹然觉得:现在之情况,复杂得很,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追击时间……

  

      这里已不是乐州城,西北是柏树寨,再向前是五门堰,向北是虚水河,跨过虚水河是田家庄,虚水河北边莽莽的丘陵地带,再过去,便是山峰层叠的北山……

  

      寻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了……

  

      想到“劫持”这个词,陈叫山便又自问:劫持二小姐的动机是什么呢?

  

      陈叫山看着自己骑在马上,太阳斜照过来,投在官道上的长长的影子,忽而觉得,新年第一天,自己却是一个人,骑着马,在这官道上打转,竟有一种不知前路在何方的犹疑与迷惘了……

  

      陈叫山一拧缰绳,朝柏树寨方向,慢慢地前进……

  

      远处隐隐传来了鞭炮声,在空旷的田野间传荡着,显得愈外清晰……

  

      经过了去年大半年的年馑,人死去了太多,现在活着的人,逢上了年馑之后的第一个新春,还能放一挂鞭炮,是多么幸福的事儿?

  

      年馑虽是过了,到今年夏收,新麦接上,再到插了秧,接上米,还有很久,乡亲们为吃饱肚子,还将犯一阵熬煎的。

  

      肚子不保,那鞭炮听起来,亦是短得很,断断续续,零零星星,这里几声,那里几声……

  

      “”

  

      陈叫山唏嘘感慨着,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枪响!

  

      “什么人?”

  

      前方出现了两个汉子,远远地冲着陈叫山喊。

  

      陈叫山下意识地朝后腰摸去,才意识到并没带枪……

  

      陈叫山翻身下马,特地站在了火焰驹的右侧,使劲一拽缰绳,使火焰驹头朝官道一侧,整个马身子,略略横了起来,用以掩护自己……

  

      那两位汉子,端着长枪,慢慢地朝这边走过来……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其中一位汉子大声喊着。

  

      “你们是柏树寨的?”陈叫山问。

  

      太阳斜照前方,两位汉子笼罩在一坨阳光里,使得陈叫山看他们时,觉着他们身披了一身金光,反而不辨面目。而陈叫山也料想到,两位汉子,被正面的阳光刺着眼睛,也看不清楚自己,便开口一问……

  

      走在前头的一位汉子,听见了陈叫山的声音,将手搭在额头上,朝这边张望了一下。而后,将长枪朝肩膀上一扛,大步跑了起来,“哎呀呀,怎么是陈队长?陈队长,大年初一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待那汉子跑近了一些,陈叫山也立刻认出了他原来是柏树寨的貔貅疙瘩。

  

      当初取湫途径柏树寨时,貔貅疙瘩身为柏树寨第一高手,手执木叉,还曾和陈叫山干过一仗呢……

  

      另外一位汉子也跟上来了,气喘吁吁地说,“疙瘩,你咋还是陈队长陈队长地叫,陈大哥现在是船帮大帮主了,应该叫陈帮主才对哩!”

  

      两位汉子见陈叫山一身衣衫,虽是崭新,却划了一道一道的口子,疑惑地看着陈叫山……

  

      陈叫山也思索着:是啊,大年初一的,自己跑到这儿来了,二小姐的事儿,到底是直言相告呢?还是另找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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