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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霍丘军城,全城漆黑一片,除了街道上手持火把,偶尔巡查而过的金骑。
几天前金兵来得突然,守城官员或降或逃,百姓连逃亡都来不及,一下子都成了待宰的羔羊,只能乞求老天爷保佑了。这几天已经被金兵洗劫过一轮,大户人家该抢的都被抢了,大夫人小娘子们都被抬到金兵军营去了。
还好,金军似乎还没决定好怎么办,暂时倒没有全城性的大规模屠杀强.奸,所有残存的人家都紧闭门户,藏着躲着,吓得抖抖索索,不敢发出一点光亮,一点声音,以免引起金兵的注意。
城西有一小片连绵的住宅区,叫“西闾里”,“闾里”按古代周礼,意思就是居民区。这是以以西城墙为依托,用半圆形的一大圈栅墙围起来,同其他城区隔离开,里面大都是富绅大户的宅院,核心位置是知事衙门。
这里既是富人区,同时也可以认为是一座小小的内城,栅墙高约一丈五尺,宽约七尺,内立竹排,外浇泥石,作为一个边境军城,这无疑具有重要的防御功能。
知事衙门的内院,本来是官员眷属的住所,现在却有一面黑色战旗在飘扬,旗上的踏云飞豹图案旁有一行字:
大金昭信校尉,颍州同知防御使事,押军谋克,兀颜。
金人尚黑,无论是什么旗,一概以黑色为主色调,再配以各种图案,比如天干、地支、五行、五色、五岳、五星,以及各种动物。
光看这旗帜,可见金朝军制至复杂,既有自己的传统,又混杂了辽宋的元素。
比如这位兀颜将军,他的昭信校尉就与宋朝官名一样,属于没有实权的正六品军衔;颍州同知防御使事是正式军职,也是正六品;谋克则是传统的猛安谋克军制的延续,表示手下兵力是一谋克。
谋克在金初规定是三百户,但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严格标准,因人因地而异,少则一两百,多则七八百,甚至上千都有可能。
但按规定,猛安须是从四品,谋克须是从五品,这显然与兀颜的六品军职不相符,因此带兵将领可以临时加封为行军猛安,押军谋克等,战事结束后会取消。
金朝最精锐的兵力是中央的禁军,官兵主要是女真人,装备、训练、待遇都是最好的。
其次便是边境各州的边防军,称作镇防军。其中轮换戍边的又叫分番屯戍军,不轮换的叫永屯军。
金的南部边防线以分番屯戍军为主,西北边防线以永屯军为主,绝大多数是藩部组成的部族军和糺军(边地部落组成的军队)。
位置重要、驻军较多的州称节镇,设节度使一人,驻军较少的州称防御州,设防御使一人,这与霍丘军隔淮水相望的颍州,便是一个防御州。
此时衙门内院的一间暖房里,坐着一个年近花甲的官人,两鬓斑白,神情憔悴,正是向金军投降的原霍丘军的权知事,何元章。
本来再过几日,就要跟新任知事薛叔似交接,安安稳稳地回京安享余年,结果一夜之间,金兵在西北高塘寨渡淮,知寨梁文博投敌,成了带.路党,赚开霍丘军城,自己逃都来不及,只好跪拜迎降,这座知事衙门,也就成了金人的临时指挥所。
此刻何元章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是欲哭无泪,内屋不断传来女子的哭泣声,何元章听着心如刀绞,这是他的妻女啊,现在都成了这位兀颜将军的胯下玩物,肆意凌辱玩弄,可是性命握在人家手里,自己又哪敢说半个不字?忍受奇耻大辱,只是悔恨投降之前,怎么没想到先让妻女上吊?
过了许久,一个金朝军官走出内屋,四十多岁,身体粗壮,鹰钩鼻,目光森冷,右耳上还戴着一个银耳环,这是女真将领特有的装饰,累累赘赘肯定不利于作战,但祖先留下的传统根深蒂固。
同时上身赤裸着,丝毫不畏惧这冬天的寒冷,杂乱的胸毛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正是颍州的同知防御使事,兀颜光。
“嘿嘿何大人,恕我直言,若论这床.第间的乐事,令千金还不如尊夫人来得美味,想必何大人年老力衰,平日里冷落有余……”
当着别人的面,霸占别人的妻女,这就是征服者的快乐。
何元章只默默听着,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但袖子里拳头紧握,指甲已深深陷入了肉中。
半月前,金国朝廷密旨下到颍州,要求“择其一处,相机进取,试其军备,以杜奸计……”,这其实是一种火力试探,由于南宋时不时攻击挑衅,金国也会偶尔回击,试探对方的军备和布防,目的不是为了攻占领土,而是与内部间谍相配合,通过测试对方的防守强度,来预估未来对方可能的攻击方向。
这对大局来说,只不过大战略下的小事件,胜败都是小事,但对兀颜光个人来说,却是人生的重大转折。
他好容易才熬到了正六品,平时被顶头上司,颍州防御使蒲察思忠,压得死死的,因此趁机主动请缨,带领两谋克兵力渡淮,轻取霍丘军,正准备继续深入,大干一场。
他有预感,金宋两国在对峙四十年后,很快又会爆发大战,这一次虽然只是侦察式进攻,但获得的战果越大,自然越容易获得上头的注目,将来说不定能被最高层委以重任。
建功立业的心,正像火炭一样热,蒲察思忠却这时候来信,说试探任务已经完成,让他速速撤兵北归。
“说什么浅尝辄止,这是怕咱立功太大,压他一头吧,无能老吏”,兀颜光一声冷笑,一边穿上衣服,“哼,龙入大海,虎放南山,机会极是难得,岂能半途而废,你说呢,知事大人?”
何元章正是羞愤欲死,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金鼓声,二人都是一惊,随即一军官跑进来:“禀报勃极烈(女真语:统兵官),大事不好,敌军攻入城中了!”
城中喧嚣震天,到处都是金鼓、呐喊声,兀颜光冲出衙门,后面跟着几个亲随。
此时外面已经是一片大乱,他以知兵自傲,还能强自镇定,派出几拨人去打探情况,一边命令集结部队,一边心里兀自纳罕:“宋军明明按兵未动,这是谁来攻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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