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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停车!”
出租车在琉璃厂文化街停下,我提起剩下的两袋子还完好的饰品,搀起因太过疲惫而几乎脱力的萧尊,向萧氏古玩店大步赶去。
“兄弟...你说他们找咱们是什么目的呢?”萧尊半昏半醒地问我。
是啊,什么目的,我也想知道他们什么目的。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自由撰稿人,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平时发表的文章都不沾政治社会,也不像记者一样跟着雷子扫黄打黑,怎么会得罪上这么一帮亡命徒?
正想着,萧氏古玩店已是近在眼前,店面里的灯都关了,看样子萧叔已经关门了。琉璃厂的文化古街在夜色的掩映下一片寂静,只剩零零星星的几家店铺还没有打烊。
“萧尊,掏钥匙。”我说。
萧尊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但摸了半天都没有回复。
“我说你丫快点!”我忍不住催促他。
萧尊掏钥匙的动作忽然瞬间停止,他慢慢地抬起另一只手去摸店门的把手,然后只轻轻一推,店门就被推开了。
“这...”我惊讶地看着面前徐徐敞开的店门和里面漆黑一片的大厅,心中暗想,萧叔为人谨慎至极,可从来都没有打了烊却忘记锁门的记录啊。
我和萧尊互望一眼,谁都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急剧冷却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不难联想到,或许那帮人已经打探到一切,既然他们能得知我家的位置,那么很有可能也已经追到了这里。
“事已至此,总不能再逃第二次了。这是咱们最后的大本营了,无论怎么样都得上去看看,至少要确保萧叔的安全。”我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萧尊咽了口唾沫,“那...我把手电筒打开。”说着就去掏自己的手机。我忙拦住了他,说,“不行,万一真的有什么人在里面,你这边一开灯,他那边就该开枪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先趁黑摸进去探探情况再说。”
我将那两袋子饰品轻轻地放在门口,尽量不发出声响,然后蹑手蹑脚地潜了进去,随即,萧尊也跟上我的脚步潜入了古玩店。
店内没有一丝的光亮,我们凭借着外面照进来的斑驳月光只能依稀地看清楚一些模糊的轮廓。我们将脚步声放到最轻,竖起耳朵紧张地辨识着空气中传来的微弱的声音,在黑暗中按着记忆朝着通向二楼的楼梯处摸索前行,一步步地向那里靠近。
“嗯?”萧尊突然吸了吸鼻子,小声问道,“什么味?”
我听到后也翕动鼻子捕捉着异味,附近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闻起来甜丝丝的,还有点儿腥涩...
这是?!...血!!!
我竭力地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拼命地保持镇定,可大脑瞬时一片空白,我不敢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萧叔他...?
这时,萧尊猛地从身后向我重重地压了过来,我本来就看不清路,一下子更来不及反应,我下意识双手握拳交叉在胸前,之后直挺挺地向前倒下。下一秒,手臂的疼痛感就代替不安占据了大脑。
“哎呦喂...”萧尊趴在我身上无耻地喊着疼。
“你他妈乱叫什么?摔在下面当肉垫的又不是你!”我低声骂道。
“什么东西啊,刚才绊了我一下,还挺硬......”萧尊的好奇心起了就不顾周围的环境,擅自地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在电筒的照射下,我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刺得眼睛看不清东西,下一秒,耳边就传来萧尊高分贝的惨叫——“啊!!!——”
白光散去,眼睛熟悉了光亮,周围的景物被照射得一览无余。马上,我就惊悚地看到,在萧尊的脚边,一个人面朝着地板,一动不动地倒在那里,额头下面不止地有鲜血汩汩地涌出,染红了一大片的木质地板。在他手中,还僵硬地握着一支黑色的小手枪。
不对!我推开惨叫不停的萧尊,凑了过去。黑色的卫衣...掉落在身侧的嘻哈帽......
我不顾一切地将他翻过身来——眉心处,一颗铜色子弹全部没入,还有那张虽然沾满鲜血却依然很熟悉的面孔...
“是他!白天那个人!”我终于压抑不住地大声叫喊起来。
霎时,又一道光在身后亮起,我们僵在那里不敢再做任何动作,生怕下一颗子弹会打进我们的后脑。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小子,打算跟那具死尸亲热到什么时候?”
我们如遇救星一般转过身,在那束光源的后面,萧叔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那双眼睛,如猎隼一样,穿过那幅厚片的眼镜,在黑暗处,散发出锐利的锋芒,盯得我们十分的不舒服。他的手上,紧紧地勾握着一支长管厚匣的老式手枪,看起来与他一身儒生打扮十分不符。
我们看看地上的死尸,又看看萧叔,难不成...这个人是萧叔杀死的?
萧叔一只手提着大号的电筒,另一只拿枪的手背到了身后,那种气定神闲我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他开口道,“你们两个,扛上那家伙,跟我上楼。”
“我...我们?”萧尊不自然地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老爹。
“哪儿那么多废话!快点!”萧叔的语气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压,说完,他开了楼梯口的小灯,自顾地走上楼去,把我们扔在了原地。
萧尊看看我,我看看萧尊,我们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死尸。
我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忍住恶心与恐惧和萧尊拖着那具死尸上楼的了,只记得,上楼以后我们就把那尸体一扔,之后浑身无力地倒在一边。
萧叔走过来,丝毫不费力气地拖起那具壮实的尸体走向浴室。我和萧尊惊讶地看着他,这是印象中那个连半袋儿大米都扛不动的弱不禁风的萧老头子么?
我和萧尊用尽所有力气撑起疲软不堪的身子,一步一步挪到了浴室打算一探究竟。我们挪到浴室的门口,看到那具死尸被萧叔扔在浴缸里。萧叔站在浴缸前,由长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打开瓶塞,将里面倾倒而出的粉末从头到脚全部洒在了死尸的身上,瞬时,一股极其刺鼻的腐化味道迎面袭来,还伴随有“嗞嗞”的烤肉一般的裂爆声。我死死地捂住口鼻,瞪大了双眼看着这突发的一切,萧尊则直接冲出浴室跪在一旁呕吐不止。萧叔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没有反应,只是直直地面对着不断发生腐化的尸体站立着。
仅过半个小时,那具尸体就已尽数融化,只剩下一大摊散发着恶臭的黄水还余留在浴缸底,萧叔拿起淋浴喷头冲刷着浴缸,留给我的只有难以想象的巨大的震撼和一个缄默无言的背影。
“小子,把你后面的空气清新剂给我。”萧叔转过头,面无表情,就像往日里说教我们时一样面无表情。
我呆呆地看着前方,思维还停留在萧叔倾倒粉末的那一刻,全然听不见外界丝毫的声音。
萧叔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取了空气清新剂,朝浴室的各个角落喷扫,很快,恶臭的味道就被浓重的柠檬香气掩盖,一点痕迹都不剩。
萧叔毁尸灭迹完毕,洗了洗手,之后走过来照着我的头就是一掌,我被拍得倒退了几步,但终于清醒过来。
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叔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缓缓说道,“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吧,先出去再说。”
我木然地跟着他走出了浴室,僵硬地扶起门口吐得七荤八素的萧尊,三人来到客厅。
萧叔给我们倒了两杯茶,他自己打开随身携带的烟叶袋,掏出烟斗,“磨”了起来。萧尊早就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倒在沙发里,陷入了浅昏迷。而我则直勾勾地盯着萧叔,还有他面前桌子上那支漆黑的匣子枪。
是不是我在小曦家里喝多了?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长梦,一梦还没醒来?
萧叔擦燃了一根火柴,点着了烟叶,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后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我知道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解释。”萧叔摘下了那副装饰眼睛,揉了揉被压出红印儿的鼻梁,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波动,仿佛之前发生的都与他无关一样。
“萧叔...是你么?...”我话一出口就分明地觉得自己开始发傻了,但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已经让我觉得极不真实了,以至于我会说出这种话来辨别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萧叔被烟熏得眯起眼睛看着我,“是我,萧天启,你那个老奸商萧叔。”
“可老奸商做不出这种事儿!”我的神经要接近崩溃了,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杀人、偿命、坐牢,萧叔要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而他自己竟然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小子,放轻松,”萧叔磕了磕烟斗,“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肯定在想我会坐牢甚至判个死刑什么的,对吧?”
我一言不发,毫不放松地盯着他。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萧叔的表情骤然变得阴沉,“那家伙不过是个炮灰,他背后的老板不会因为他的死而傻到去找警察来。说起来,这人还是他们派来的。既然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那就一定会用见不得光的手段继续。”
“萧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为什么有人这么肆无忌惮地来害你?”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是什么让我的生活仅在一天之中就变成了这样的杀机四伏,我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为什么非要把我卷进来?如果只有我也就算了,要是小曦也因此而遭到牵连...我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萧叔淡淡地答道,“没错,他们不惜下这种手段是因为我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要什么东西,你给他们就好了!”我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冲着萧叔吼了起来。
“不行。”萧叔决绝地说道。
“为什么?”我失控地站了起来,张目注视着萧叔。
萧叔抬眼看我,我感到他身上散发出无形的强势,“因为,这是你父亲和我一起决心要守护住的东西。”
我呆住了,眼前一阵晕眩,腿一软跌坐回沙发里,念念道,“还有,我爸?...你们一起?...”
萧叔闭上眼,信手将烟斗扔到桌子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东西牵扯到了太多的人,太多过去的事情。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事情早已经结束了,可谁想到...呵呵,老了也不能安生...”
我愣在一边,低下头,眼前一块块地板,大脑一片空白。萧尊不知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又或者他刚才始终在听着我们的对话,他有气无力地问道,“爸,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人不择手段地想得到它?”
萧叔睁开眼,眸光褪去了犀利,取而代之的是老者的疲倦,他缓缓地说,“那帮人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不瞒你们说,我已经查了快二十年了,到现在也摸不出个线索。至于那东西,抱歉,我也不能说。”
萧尊焦心地皱起眉头,不满道,“爸!您这说了跟没说一样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跟这儿卖关子?”
萧叔摇摇头,“这个东西,以及它背后的秘密,是由我、欧阳的父亲,还有你们另一位叔伯一起保护的。我们约定,‘至少要通过三个人中的两个人的同意,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给另外的人’。”
我听到我父亲的名字,从失神中惊醒,脱口而出道,“可我父亲他已经...”
“所以啊,我决定要去找我的故人,也就是你们那另一位叔伯,请他来帮我一起作出决定”萧叔摆弄着手里的匣子枪,老练的退出弹夹,与此同时,一枚铜色的子弹从中竖直落下,重重的砸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萧尊聚精会神地盯着他老爹手里的枪,他惊讶地问道,“老爹,这枪不会是你当古董收来的吧?”
萧叔收起弹夹,起身,作势要离开,道,“我要出一趟远门儿,或许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你们自己要注意,今天这个人不过是枚小棋子,他背后的势力不会轻易收手的,所以他们很可能会派其他的手下找上你们,平时没事少出门、别乱跑。我不在的时候混小子你就去欧阳家住,如果萧岚回来也让她去找你们,不到我回来的时候,你们也别再回这里来了,毕竟后海那一片还算安全......”
“可我们已经被盯上了。”我面无表情地望着萧叔说道。
萧叔听后身子很明显地摇晃了一下,继而他脸上的淡然一扫而光,目光惊诧地问道,“你说什么?”
萧尊嘴唇发颤地接过话头,“我们之前已经被找上了。”随后,萧尊就将今天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所有事情都告知了萧叔,那个白天和我发生冲撞现在已被萧叔毁尸灭迹的黑衣人,在后海一片遭遇突袭,持枪在胡同里追逐我们的皮衣男,等等的一切。
“他妈的,这帮狗养的,来的这么快!”萧叔呼吸急促地扯开长袍的领口,大声怒骂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萧尊心有余悸地问道。
萧叔拿起桌上的茶杯,几口就喝得精光,但他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到了这地步,你们只有跟着我一起走了,还有丫头,也不能再这么待下去了,一会儿给她打电话,让她做好准备,天亮就去接她,明天下午就得动身!”
“萧叔,你开什么玩笑!?你是让我在结婚前扔下新娘跟着你跑路么?我办不到!”我不禁朝着萧叔大声喊道。萧尊在旁边不断拉着我的胳膊示意我冷静下来,可我就是冷静不下来啊!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情,还有不到半个月我就要结婚了,我不可能抛下她去别的地方。而且萧叔的意思很明白,这趟去的时间一定不短,如果我跟着去了那就很可能要推延婚期,到时候我怎么面对小曦和钟姨?当日许下的誓言这么快就要违背了么?为什么非要找上我呢?我他妈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对不起,欧阳,真的很抱歉,在你就要成家的时候把你牵扯进来,这完全是我们上一辈的错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着,萧叔竟出乎意料地弯下了老腰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愣住了,刚才的火气因此一扫而光,但在我忙着去扶萧叔起身的时候,他又自己挺直了腰背,严肃地说道,“但,无论你是否被那些人盯上了,其实我觉得你都应该和我一起去,因为你是欧阳龙辙的儿子,所以不需要别的理由。”
萧叔顿了顿,接着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你的父亲,就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而死的。”
什么?我父亲?为了这个秘密而死?
“萧叔...你的意思是...?”我的目光紧紧地盯在萧叔身上。
“没错。”萧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你父亲的死,并不是一个意外。”
“那...那是?”我的声音不禁开始颤抖,这意味着什么?我被隐瞒了什么?坚信了二十年的父亲的死因竟然是假的?
萧叔摇了摇头,“太多的东西,我不能再说了,这涉及到更多的过去。你不要怪我向你隐瞒了这些,其实这些事就连你母亲都不知道。如今你父亲不在了,我不能擅自作出决定,所以只能等到见了另一个人,商议过后再视情况而定。”
余下的话我完全听不进去了,秘密、过去、父亲,我竟然在这种被欺瞒的状态下毫无察觉地活了二十年?如果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我会不会一直就这样活下去?萧叔、父亲,你们到底做过什么?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们不顾一切地非要守住它?
萧叔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说,“如果你执意要留下来,我不会强硬地拉上你的,我会找京城里的朋友派人保护好你还有你女朋友和她的家人。但我要告诉你,那帮人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就不会死心的,纠缠了二十年,我也不知道他们还会觊觎那个秘密多久,他们一天不放弃,你也就无法安心地过你想要的生活。或许你可以安安稳稳地举行婚礼、成家,但你能保证将来的日子里这种安稳能继续下去么?到时候再卷进来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人了,还有你的家人。你现在选择留下,对于她们来说,其实是一种牵连。”
最后一句话重重地击在我的心上,但是我的脑子实在太乱了,无法开口说些什么。萧叔从马褂里扯下自己的怀表,看了下时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来考虑,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到明天早晨天亮的时候,我会来找你要你的答案。”
萧叔对愣在一边的萧尊说道,“臭小子别愣着了,跟我出去买点东西,这趟远门儿不好走,得置办妥当了。”
“这大半夜的...哪儿还有店开着啊...”萧尊咽了口唾沫,大概是怕出门以后再出意外。
“哪儿那么多废话,跟着你老子走就是了!”萧叔训了一声,萧尊果然还是怕老子甚于怕枪子儿,忙起身跟着萧叔向楼下走去。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叫住萧叔。
萧叔侧着脸问道,“这么快就想好了?”
“不,我是想问...他们想要的那个东西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萧叔也不否认,道,“是。不过那东西不是整体,而是分散成几个部分。我手上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那...能不能给我看看?”至少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牵扯着父亲和萧叔,如今又牵扯到我们。
“无妨。”萧叔伸手入袖,再抬手时,一块光滑通透的玉石现于指间,玉石上半龟半蛇的图腾在灯光的照射下隐隐泛光。
我和萧尊不约而同地睁大了双眼——竟然是、那块玄武玉石!
怪不得,萧叔会为了这块玉石大发雷霆,弄得跟要杀了萧尊似的,原来果真不是寻常之物!
萧叔余怒未消地瞪了萧尊一眼,道,“你小子,这回知道自己差点犯下多大过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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