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孟书海还准备在这个项目上纠缠,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强行要求孟书海保留意见。
办公室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赵建看向孟书海的眼神有些玩味,这个年轻人想要干什么,行长和市场部经理都决定的项目难道他还想推翻不成?
反倒是陆芳华的神情有些兴奋,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立场已经不自觉地转到了孟书海那边。而孟书海的攻势被赵建轻描淡写地化解也让陆芳华觉得太郁闷,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希望这场战斗就此结束。
此时的孟书海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赵建能够瞬间就把握住张强的心理,巧妙的将事情的焦点引向他所期望的方向,进而改变张强的态度,这一系列短时间内发生的变化都让孟书海震惊不已。
这时候孟书海不得不承认,重生之后他虽然多了十年的工作经验,再加上大学时代打下的坚实基础,他自信在业务上不输给像赵建这样的老信贷,但是说到审时度势和权术手段,孟书海还是无法跟这些沉浮多年的老狐狸相提并论。
但是孟书海并不打算妥协,也没有办法妥协,他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度上演。
孟书海放下了手中的笔,慢慢悠悠地说道:“对于赵经理刚才说的,艾特服饰这家公司的还款能力没有问题,我并不这么看。”
如果说张强刚才对孟书海的纠缠不休还有些不满的话,现在听到孟书海这么说,心里则打了一个突突。
“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没有注意到的?”张强不禁在心里反问了一句。
在贷款项目进行的过程中,客户经理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撰写《贷款项目可行性调查报告》,而各家银行在这份报告的最前面几乎都有一段《保证与声明》。
《保证与声明》中最重要的一段话就是,“该报告全面反映了客户最主要、最基本的信息,我们对报告内容的真实性、完整性、合规性、有效性及所作判断的合理性负完全责任。对贷款的发放、管理和清收负终身责任。”
而在《保证与声明》之后,需要调查岗、审查岗、审批岗分别签名。
这就牵扯到贷款责任追究的一个很重要的内容——责任划分。
通常对一笔贷款来说,调查岗为第一责任人,而审查岗和审批岗为连带责任人。但是对于支行授权内业务,则有一项特殊规定,支行行长为第一责任人。
张强之所以支持赵建也是建立在企业还款能力没有问题的前提下,如果孟书海能够证明艾特服饰将来不能够将贷款还上,那么首先要承担责任的就是作为支行行长的张强,而张强非常清楚一笔贷款收不回来对于一家支行意味着什么。
相比张强的谨慎,赵建则是疑惑丛生。他跟艾特服饰接触也有两三年时间了,对这家公司的财务状况和结算情况很了解,而且作为来新支行他第一笔推出来的贷款,如果真是连还款都有问题的话,这个责任他也承担不起。
前世孟书海在贷款出问题之后,对这笔贷款进行过多次分析,他发现企业很多操作手法完全就是针对银行做出的,这意味着很可能这家企业背后有熟悉银行业务的人操盘。
孟书海也曾怀疑在企业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就是赵建。可是在贷款出问题之后,孟书海固然被逼得走投无路,但赵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让孟书海又打消了这个怀疑。而且很有可能赵建也不清楚企业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孟书海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疑点提出来,只要这两人对这家公司产生了怀疑,出于谨慎性原则,这笔贷款就会被要求先放一放。而孟书海相信过不了多久,事情的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
故布疑阵,这就是孟书海对付张强和赵建暂时的利益联盟的一种手段。
孟书海从档案盒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另外一份对账单递给张强。
张强快速浏览了一遍,表情更加疑惑了,以他在银行工作多年的经验,并没有看出这份对账单有什么异常。
张强又将对账单递给了赵建,赵建看完之后同样没有发现问题,但是他们都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而是等着听孟书海作何解释。
孟书海对两位领导表现出来的谨慎还是很满意的,接着说道:“从艾特服饰在中行的外汇结算情况可以看出,该公司05年全年四千多万销售收入是真实的。”
对于公司类客户,可以在银行开立的账户一共有四类:基本户、一般户、专用户和临时户。一家公司只能开立一个基本户,却可以开立多个一般户。
艾特服饰的基本户就在中行,因为这家公司的产品全部用于出口,而海山市商业银行目前又没有外汇业务,所以艾特服饰收到货款兑换成本币之后,通常会转到海山市商业银行的账上待一段时间,这就是对日均存款有贡献的由来。
刘明刚并不相信孟书海能从对账单上看出什么,他核实收入时候认真加总了05年艾特服饰收到的货款,跟年报利润表上的销售收入基本吻合,没有什么大问题。
虽然知道刚才的插话已经让赵建不满了,但是刘明刚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小声嘀咕了一句,“故弄玄虚!”
孟书海笑了笑,对于这个三番四次跳出来的刘明刚,孟书海不介意给他一次教训。
“相信刘经理一定核实过艾特服饰05年全年的收入,但是我不知道刘经理注意到了没有,艾特服饰的结算是有周期性的。比如05年一月份就进账了七百多万,这是因为西方在圣诞节会有一个购物高峰,所以从十一月中旬开始,艾特服饰的出货量就开始大增。”
“而与之对应的,我通过艾特服饰的发货时间和结汇时间大致推算了一下,艾特服饰的账期应该是四十五左右,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该公司一月份收入会大幅增加。”
这话说的刘明刚有些脸红,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对于企业的调查他基本上就是按程序走一遍,该做的工作能一样不落就已经不错了,就不要指望他能做什么分析判断了。
但是刘明刚仍然强词夺理,“只要企业的年收入是真实的,据此来判断企业的还款能力就是可以的,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妥。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些正常的情况,怎么到里你嘴里就成了企业没有还款能力了?真是不知所谓!”
孟书海知道此时张强和赵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才会对刘明刚越来越过分的语气视而不见。看来这个刘明刚也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憨厚,知道揣摩领导的心思也知道为领导分忧,也是人才啊!
孟书海又从档案盒里拿出了一份对账单递给了张强,接着说道:“这是今年一月份艾特服饰在中行的对账单,相比去年同期七百万的外汇结算,06年一月份艾特服饰的外汇结算只有区区两百多万,这是为什么?”
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惊,他们显然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利润表上确认收入是按照权责发生制的原则,所以反映在艾特服饰报表上的收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实际销售收入却相比同期大幅减少,张强已经意识到这家企业一定隐瞒了什么。
赵建看完艾特服饰一月份在中行的对账单之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刘明刚,却没有在这个时候对他手下的心腹爱将指责什么。
孟书海接着说道:“这倒也不能全怪刘经理,大家看一下艾特服饰在咱们行一月份的对账单,当然一月份的时候艾特服饰的结算还在建设路支行。”
“我对赵经理和刘经理将艾特服饰的还款时间定在一月份是相当认同的,毕竟这是该公司一年中收入最多的一个月。但是在今年一月份艾特服饰销售收入锐减的情况下,在建设路支行的那笔贷款的还款资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孟书海用铅笔在艾特服饰中行的那份对账单上划了一下,再次递给了张强,“中行的对账单上显示出一笔五百万的入账,该账户不在我们行所以看不到付款方是谁,但艾特服饰的产品全部用于出口,所以这笔非外汇结算的款项肯定不是正常的销售收入。”
“之后艾特服饰就将这五百万连同外汇结算的两百多万陆续转到了建设路支行的账上,这就给我们造成了一个假象,而没有注意到该公司的销售收入出现了大幅减少。之后艾特服饰就是使用这笔来历不明的资金归还了建设路支行的贷款。”
说完之后,孟书海就不再言语了,而是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此时孟书海可以风轻云淡并不代表别人也行,刚才还有些自鸣得意的刘明刚已经是满脸冒汗坐立不安了,而张强和赵建的神色则相当凝重,在那里仔细核对着两份对账单。
这时候都不用孟书海说,他们也能看出这里面的问题,销售收入相比同期锐减,没用使用正常的销售收入归还贷款,这里面要没问题张强和赵建他们自己都不信。
最关键的是,刚才孟书海已经说过了还没有弄清楚企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就敢这么匆匆忙忙发放贷款,如果最终贷款真出了什么问题,一旦进行尽职调查最起码一顶不尽职的帽子是肯定跑不掉的。
此时在场的几人中,最没有压力的就要数负责会议记录的陆芳华了。看到孟书海安坐在那里神情平静地记录着什么,陆芳华的脑袋里毫无征兆地出现了那一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不过孟书海的表演并没有就此结束,他就是要通过这次审贷会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一个大大的印象,我孟书海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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