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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惊魂一刻,林曼音倒开始对白世尘留有戒备。那犀利指法,江湖上大有名气!当年姓白之人被仇家追杀,隐匿数月,再出江湖时武功暴涨,隐隐冠绝江湖。无人晓得他师承何处、如何活下来,只晓得他聪明与手段兼备,拢络各路高手,于滇中山顶建立一庄。
寥寥二十年,江湖风雨。它势力早已不容小觑。而庄老爷所使的俱寂神功,凡老一辈的皆有眉目。
林曼音虽在花一般的年纪,见闻却令老江湖汗颜。她极快揣摩出白世尘的招式,也晓得白啸海膝下独有一女。
白世尘发觉有人在望她,默不作声,顾自梳洗。她早已梳理过,只是弄得太脏,这恶毒的林子也不曾多许机会。她捧一息清水,手臂异常白皙,反而有些病美,秀发却如砚墨般乌黑,轻散于手背丝缕。
如此绝美的人,却生有比蛇蝎还要恶毒的心肠!
隼不言暗暗瞥眼,所谓红颜祸水,他晓得这女人城府极深,却显露一副安然无事的模样。有人踏足毒蛇的领地,毒蛇还要吐舌盘身,白世尘连变化都没有,那比毒蛇还要凶险!他多多少少猜出了霜剑为何而死,也对这女人愈发忌惮。
长夜未央,几人各怀心事。
待天边第一缕光泽洒在隼不言脸颊,他已醒来。
他一醒来,白世尘随即睁眼。
白世尘一睁眼,林曼音便攥紧怀中短剑,缓缓坐起身子。
微光斜打林子,或许此处的雾较之浅薄,竟仿佛天上刺下一道光枪,悬在隼不言眉头。整片林子,独独此处有如此震撼的光华。那冰蟾竟又开始闹腾,竭力爬向这抹晨曦。
冰蟾体内宿有金毛菇,其以活物血肉为食,亦可吸收天地精华。犹爱阳光,促进体内代谢,故上古采药者常在老林捕得金毛菇,多以卯时、晨光灿烂处。
冰蟾怒着金睛,朝背上释放寒气,愈积愈多,竟令剑身腾起数道冰露!些许冰露化为晶体,附着于剑身闪烁不断,些许坠入泥地,竟是蔓延数米,令好好一块土地成了千年积攒的冻土!
林曼音道:“你的宝贝,请你‘好好’托管它。”
隼不言只叹颊上一缕温存,抽出篝火中的燃枝,朝那冰蟾探去。
未近一尺,冰蟾嘴边鼓成大球,张嘴一吹!
连火都给冻住了!那上下攒动的苗头就被凝于冰晶之中。
隼不言道:“冰火两重天?我以为只有青楼女子有这功夫。”
“咕哇!”冰蟾高鸣一声,瞪着两只黄金眼珠,好似在嘲弄隼不言。
隼不言即以七荣掌力相御,双手以老鹰捉兔之势握住了剑柄。
他耍了几剑!也不晓得什么剑法,或曰“醉汉登街胸开张”!只将冰蟾绕得浑里浑东,肚皮朝天再不敢动。
隼不言道:“看来这蛤蟆没前途。”
林曼音好奇道:“怎么没前途了?”
隼不言道:“它再不济的同类也想吃天鹅肉,整日念着飞天。而它转几圈便晕了,定然吃不到天鹅肉,是只没理想的蛤蟆。”
隼不言面露笑意,几许邪气,却令人感到由衷地在笑。这笑是天然的,不似平日讥讽。
林曼音惊觉他笑颜煞是迷人,只是极少见到他正经的时刻,因而概总一论,她只对此人提了一丝丝的好感。海中一滴水!天地一蝇虫!
她甚怕一滴水搅起波澜,道:“世间不是什么都好笑的。”
隼不言道:“倘若什么都能笑出来,这人活得才叫潇洒。”
林曼音不作声。片刻才问:“问天下之大,又有几人潇洒?”
隼不言道:“我们离潇洒还有好长一段路,好比醉鬼喝酒,胃袋总也见不到头。”
两人谈话之际,白世尘却撞见来时的小道。正是霜剑一步一个脚印,用剑劈开的捷径。她几乎怔住了!片刻才道:“此处有条蹊径,若要进谷,踏着前人的步伐再好不过。”
隼不言见这道路如此狭小,却又整齐,那枝条俨然被利器所斩,毫不拖泥带水。
他道:“某山庄人马众多,辟道却如此小气?此路究竟是哪路英雄所开?”
林曼音道:“你管是谁开路,先入谷中便是。”
白世尘点了点头,竟是率先进去。她见此路,仿佛也忆起那套剑路,被自己亲手害死的人!她怕死!谁都怕死,到那瞬间,往往无法左右自己。
此路无比畅通,几乎直来直去,横越整片林脉。
此路亦是避开了猛兽出没地带,因而一行百里,未遇大险。
白世尘揣测着霜剑,他能在混乱林雾中辟开精准无误的道路,甚至地形、危险都在算计之中,简直就若出生在此,连恶雾林每块地皮都不放过。深山恶林,奇兽出没,他究竟有什么本事生存下来?殊不知,霜剑打自出生,便与白世尘截然不同的命运。可以是坎坷,可以是艰难!
他出世那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片林子。
阳光打在婴儿身上,他开怀地笑!他什么也不通晓,因而最是潇洒,见什么都想笑,见什么都可以笑。
即便他刚刚出身便被抛弃!一同被抛弃的,便是襁褓边的剑!剑映斜光,它锋芒无比闪耀,却被笨重剑身隐没在里头。
他便是白啸海的孽种!因而刚出世,便被女人狠心抛弃在树林中央!
唯一有阳光的地方,猛兽争抢的领地!
道这恶雾林积了万年,莫说虎豹冰蟾,最厉害的当属一条剧毒无比的灵蟒!
灵蟒配偶早在千年前死去,曾也诞下三颗灵蛋,无奈惨遭窃食,无一幸免。奈何称霸林子,它也只好占到唯一透得进阳光的地方暗自神伤。
它见到眼前这四条腿肉乎乎的生物,很是好奇,吞吐信子。
眨眼间,十余年过去。
这少年皮肤甚为白皙,犹如冰雪一般,令人怀疑得了什么怪病。他虽会奔跑、跳跃,却不吐人言。他由灵蟒抚养长大,行为也渐渐变得与蛇一样,更爱霸占林中那片阳光。每日午时,以剑做枕,享受这一缕惬意。
直到他遇见一个女人。
她与他构造全然一样。甚至鼻子、嘴唇都很相似。这女人叹息道:“我本要在此祭奠那可怜孩子。他若活着,或许你这般大了。”
女人盯住他手里那柄剑,面颊冰冷。她道:“剑...无论过去如何,我就当他已死了。而你...取名叫霜剑吧。”
霜剑固然听不懂,仍旧离开了恶雾林。他有一半性子是灵蟒,悟性极高!谷中两年,不单学会交流,更将俱寂剑法领悟得透彻。
他曾道:“我想看一眼江湖。”
他娘笑道:“不需要看。”
即便出了恶雾林,才发现江湖不过是个大点儿的恶雾林,去与不去又有什么分别?
霜剑曾也没有作答,他始终望着明月,明月下便是他想象中的江湖!
他娘道:“吾儿啊,你执意要去,将那夜津山庄庄主之女带来谷中。”
霜剑没有多问,他只欲顺着女人的心,报答女人将他拉出林子。
他娘喃喃道:“你想看江湖?这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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