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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酒楼之中喧声起。
隐约是骂声与打斗。我闻声声惨叫,便知何人占了上风,缓下步伐。这条梨花梯,满是橘色光华,很长,又很沉重。顶头有人大喊:“莫要上楼!这边...”话音未落,又有一人飞出,正巧甩到喊话人身上。想必这一击是很痛的,两人由梯口滚下,再难喊话。
我伸脚止住两人,道:“我晓得。”两人唏嘘不已。
楼顶,数十人趴、滚、躺、倒,已然吓得不成模样,桌凳受尽虐待,更折得狼藉一片。
绚烂烟火,由雨夜映入楼中,映得二十步外一个醉者。
一人倚栏,长风啸过肩头,捎起及腰发端,它几抹红艳,透着腥味。更多源于他左手那柄枪,被其揣在胳膊里,枪尖鲜血仍未干,迎风流淌。右举美酒,对那漫天烟花一饮!于是他又醉了,一摔摔在凭栏处。
“诶哟,就说他是疯子!存心拆店来的!”
“晓得怎不给拦在外边?”
“你也疯了!看他身上些血,定是他看不过眼的便给杀了。”
四处躺倒的客人,悉悉索索些什么,不敢太大声,怕惊扰到他。我只摇头,他酒品极差,却也不肯发酒疯。怪这些人运道差,今日碰上了他,但这些人运道又很不错,再早些碰到他,估计见到的是黑白无常。
我自踱上前去,闻人担忧:“那醉鬼疯了,你若近身可就完了。”
“怎么完了?”
“近一步,便被他踹开十步,如此往复,你可要一摔不起了。”见那人目光诚恳,我不信,但见其脸上鞋印,我便信了。
笑过,不觉以至凭栏处,我望烟火,希望透过绚烂,见对楼女子倾眸一刻。
但她走了。倒头来,或是我自作多情。
临江仙立起,怀揣一壶酒,走一步,飘三步,俨然成个仙人。
“你臂膀如此,仍举得动酒,却不晓得往事如烟,借酒相举。”
“酒很轻,往事里却住着人。”雨势在涨,直啸栏台地板,他再道:“他们的份量,都不再一柄枪能挑起。”
那柄枪他似乎看得很重,搂在怀里。
我问:“以为你醉了胡语,未曾想脑瓜也灌满了酒。这柄枪,可是被人奉为枪神。”
“一柄为活下去而拿起的枪,怎好封神?”他不再说话了,独自喝着闷酒。
雨夜闪了许久,烟花,方才止歇。那人虽止了血,脚边空壶却是积攒成疾,那些钱早已不够了。
“我就告诉你,用完这些钱,没人给你看病。”
他不作答,一口,再一口。仿佛酒便为药,酒!才能忘却千忧万愁。
为个女人饮酒,那可要宿醉的。
我正赏雨之际,背后却得一指。回眸是黑芊,眸里几丝担忧,问我为何独自离开。
临江仙微微一笑,被发际遮掩面颊,融入夜里。他道:“宿醉也罢,大可吐个痛快!”他手一摆,示意我无须担心。我只惊奇,他看来如此随性不羁,心思却比绣花针细。
我面朝黑芊,道:“本校尉来去自在,你当圈养的鸡鸭不成?”
“怎敢这样想,不过是...锅里的。”
【仍是鸡鸭,她欲煮了我!】
黑芊面上带笑,却要从袖中挽出飞刀。但我晓得这个女人了,不需惧怕,反将她一把拉来怀中。“可惜青隼,从未落得过人手。”
她忙叫着:“松手!这么多人看着。”
“你越叫,我就抱得更紧。”
她不再说话,憋红了一脸。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任由我挟到楼下。旁人看不下去,因我是个衣衫破烂的人,她却美若天仙。
纵然再好皮囊,也比不过一颗心,两者兼有的,便是她了。
一直到了门口,她方挣开手臂,头倒扭去一边。
我问:“本校尉这么丑,你都看不下去?”
她也未答话,肩膀颤着。我拾起她那具伞,觉得一身伤痕也非长久之计,前去寻医好了。但身上全无痛觉,反觉倦意涌来。
走了些许时候,方才闻她喊着:“隼色魔!为何在这雨夜留下弱女子独自走掉了?”
“我身负重伤,急需医治。”
“看你是脑袋急需医治。”
“总之这伞借我便是,借的呢,要还。”
我回首,偷偷望了一眼。那女人目送我,透出一股无奈。我与她,终究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行在人潮之中,湿花带雨。我将眼前事情稍作整理:小箐仍被禁锢于暗阁之中。古宅是个所谓“养尸地”,定有遗祸,需与上清大师谈一谈。洛阳群尸之战,不定也有漏网之鱼,排查彻底为好。谷时雨虽已死了,但我总觉不太安心,她是个聪明女人,盛有“鬼算子”一名,凡事定要留个后手。以及我一身烂衣、血污,很不舒服。
孰轻孰重,经我思量之后,果然还需先去寻医。
走过许久,看尽了繁华青楼,偌大赌场,见得一间挤在小弄中的医坊。
天色太黑,不知招牌为何。那是间四四方方的屋子,虽显老旧,却也简爽,时常经人打扫的缘故。坊外立一老头,身形枯瘦,捏抚一撮山羊胡,望着茫茫雨夜。
我径直朝那走了过去,老头却入了迷,全然看不见我。
“咳咳!”
老头方才回过神来,细细打量我一番,便道:“烟火太美,还请客人见谅。”
“早放完了,臭老头。”
“屋里请。”老头微弓身子,往背上轻敲,似乎有些驼背。
入了屋中,一盏油灯光亮,四处摆满草药。虽些便宜木架,倒也将千百味草药隔开,显得杂而不乱。
老头边在准备药草,边用枯瘦背影发话了:“这位客人必是历经一场苦战,伤的不轻。”
我道:“晓得伤的不轻,还与我唠嗑?减轻病人痛苦可是医德。”
“死了可就不用痛了,你是在叫我下砒。霜吗?混小子?”老头骂完,从架上取下几两药材,他仔细称量着,烛光,映得眸里满是幽光。他道:“不知何处来的混小子,真与洛阳一点也不搭调。不单没有烟火气,反倒血气四溢。”
药材抓入铜壶之中,灶台腾起烟云,老者手里的蒲扇,只是摇啊摇啊。
见那扇儿忽上忽下,忆起我彻夜未眠,不由得腾起倦意。一头栽倒草席,便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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