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魇传 > 二十五章 夜明星稀常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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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已近,重楼苍茫。若在沙场忧生死,洛阳烟火则引人惘。

  行于闹集之中,不免侃谈:“姑苏乱成那般,洛阳竟还设有捕快。”

  临江仙答:“繁花将谢,先朽其中。”他城乱于表相,洛阳乱在人心,衙门杂等形同虚设,能有方无源一般的捕头,着实稀少。

  我问道;“且说方策,谁赢?”

  “不分胜负。”临江仙答完,觅见卖蝈者围聚之地。看竹条编笼中,喧声嚷嚷。

  听闻路人所言,方策两人早已交恶,方无源是捕快,策风雷则为帮派人士,水火不溶,便难免如此。只是各人怀各心所向,我又自怎能数尽?

  临江仙在拾几个摊间徘徊,直道:“不行。”我掐其背脊,先前见识过市集大乱,经他如此一说,难免动怒:“皆是金头蝈蝈,胡语什么!”可惜临江仙何许人也,蹙眉上前,食指扣入竹笼。

  “笼中之蝈复喧嚣,曾伴闲云今何在?”

  他被咬了一口,眉头蹙得更紧。我则在其后偷笑,对蝈蝈说教,活该被咬。临江仙又道:“我欲去寻辰皇。”说罢他踱向对面小摊。当日岳廷钩与我言谈,临江仙只顾在远处舞枪,何曾知晓黑金之分?

  对面摊者故将三拾余笼黑头摆出,干咳数声。临江仙自被引去,侧耳闻声。我轻声问道:“你为何晓得蝈蝈中上品?”

  “幼时玩闹,约莫三两岁吧。”他首埋入笼间,细细闻声。而在三十笼之中,有拾多笼鸣响,余下皆是噤声黑头者。欲觅辰皇,无异于一场赌局。

  摊者放话:“一只一两随意挑。”我张嘴便喷:“不过小小玩虫,哪值这价位?”摊者答黑头当值这价码,指不定猜中辰皇,十两银子到手。

  而临江仙只道:“这儿没有。”

  我点头会意,若有,也不会摆出。便拉扯临将仙离去,嘴边嘟囔道:“如此三流货色,也好意思拿出来?”

  摊者当即改眼色,大喊留步。木车下有一暗阁,他从里把出一笼黑头。此笼一出,百笼噤声。

  人中有醉仙,蝈中有辰皇,辰皇虽未振翅,已有睥睨四方之势。

  他道:“看两位自是行家,便背过身去挑选,选的中是天意,选错也莫废话,总之一两。”

  待其一声吆喝,临江仙与我回身。他眸闪烁,一改醉意姿态,于三十笼黑头之中寻觅。

  十余只凡者,余下的,看着只只都为辰皇,临江仙手向深处探去,捎出一只来。它头深墨,双须摇摆,微微口器则在琢磨竹笼。

  我问:“可确定这笼?”临江仙不语。

  摊者笑道:“若不改,予下一两银子便走吧。”

  临江仙见他一笑,顿时兜着此笼便走,我当即甩下一两银子。

  人才七步,后边蝈蝈又起喧嚣。我微微一笑,此笼之中必是辰皇。摊者欲以笑颜误导,怎奈临江仙慧眼精准。

  入黄昏,转为夜集。此地喧嚣反倒又上几分,北楼咿呀,南阁之曲,灯火虹桥直通天阙繁华。

  临江仙看不惯这般繁华,反往碧苑幽冷处去。竹笼随他步子,颠颠晃晃。

  我凑近观那小东西,道:“临兄幼时真够悠闲,炼得一眼勘破之力。”

  他答:“并非看的,猜的。”

  一缕清风,夏夜安然。若身处烟火之中,恐惬意尽失,他与我,不觉踱至一条溪流旁。

  我续着话茬:“辰皇一日只鸣一时,怎会被人抓到?”

  临江仙:“正因曾被闻一时之音,从此瞿然尘网,人人辰时候之。”

  我问:“既如此,为何它仍要鸣?”

  临江仙:“不鸣,何以传三尺榆叶雌蝈耳?”

  辰皇纵然厉害,仍过不去美人一关。为情可以身陷囹圄,然我点指这小东西,仍在锲而不舍地啃咬竹笼。“它仍想越狱,去见美人一面。”

  临江仙笑问:“你又如何?”

  我自忆起飞来镇湖边女子,赶忙掀临江仙一掌。

  莫是气力太小,临江仙不加拦阻,微微笑着:“好。”

  垂暮,善潺之水依流,远见池苑旁,小荷依依。烟火之都,不乏如此静谧之地,红尘中人,百、千、万,终生脱俗一位。河岸边女子,抚手轻摇。

  她,令我忆起一人,同样脱俗之人。于此相距不远,见她手边一叶纸舟,上有烛火,送入幽暗深远长流中。世俗泛滥,总有舟不屑逐流,想必临江仙与这女人十分合得来。

  我唤几声,女人未作答。临江仙眸目微张,示我莫要再喊,他问:“可曾听闻鬼算子-谷时雨?”

  我颔首示意,谷时雨是个悲惨名字。曾谁被称神童,三岁能作诗赋,五岁可仿《兰亭序》,其得逸少神韵,观者无不惊叹。谷时雨出身书香门第,经由亲戚举荐,十岁便任文官,终于十四岁得通天大博仕一职,位接四品。谷时雨才华横溢却是女流,于百官眼里,处处受到排挤,也终得不到恒君重用。她只身游于朝廷万书阁中,不禁感慨:“胸怀滔天志,孤香唯己闻。”这一句不偏不倚,入了大臣耳中,便启奏桓君。桓君大怒,将谷时雨贬为庶民,终身不得任官。谷时雨常时体弱多病,归乡途中大病一场,双耳失聪。而她长恨所归之地,正是繁华之都—洛阳,后边事迹我便不晓得了。我观那女人,气质高雅,又分倾髻,倾髻之所以倾字为首,正是倾城倾国姿,即便眼前女人没有倾覆天下的美貌,其隐隐香味,已别于寻常妇人。

  不等我开口,临江仙已张嘴说道:“这位,便是谷时雨。”

  吃惊已是无用功,我却仍要吃一惊,“这,怎会这般碰巧?”

  “既遇着,不如打个招呼去。”临江仙说罢便沿河岸而去,他见着谷时雨,眼中隐去几分狂放,生出几番尊崇。

  女人却是聋了,见临江仙,方才流出惊讶几许,起身道:“好久未见。”

  临江仙不语,只将手中竹笼提起。

  谷时雨笑了笑,“鸣虫再喧,于我却是听不见的。”

  临江仙执意将竹笼轻放于她手上,“确实,你听不见,但望见到这只辰皇,希望你想起它所居碧水潺潺。希望我等,不要再遗忘最初梦想。”

  谷时雨将竹笼托起,活门一推。辰皇与她对视,方才遁入溪边草垛,再无影踪。

  她又笑:“欲救国必先正其思想,如今我可寻到比通天大博仕更有意思之事。”

  临江仙:“我也是,觅到比喝醉更难之事。”

  小荷月下漫漫芒,溪落潺潺喧声起。

  忽地传来如同龙音般的鸣虫之音,它起伏挥毫,趁月色茫茫,谱一曲悠然。

  可是是那只辰皇?我无暇知晓,但我晓得自己变了。若在以前,早已拿下竹笼,怎还不忍打断两人?鸣虫尚知人性,投音相谢。

  俠字何物?从未结论,但眼前两人举手投足,都无人会上前打搅。

  临江仙:“更有意思怎解?”

  谷时雨:“如今我在洛阳书院教书,不妨前来一聚。”

  “自当奉陪!”他这声爽快,比身上难寻酒气还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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