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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汉子一面看着丁老爷,一面喝着茶,边上的人从身上摸出一张画像,正是丁老爷的面貌。见了这面貌,那大汉起身,独自往丁老爷这里来,厉声恫吓道:“那老头儿!你就是丁老爷吧!”
一听这话,丁老爷从座子上出溜就掉下去了。他抬起头见三个大汉均凝眉瞪眼,不怀好意。他颤抖着答道:“是,是。”
为首的男人走近他,低下身子说道:“老头儿,我们三人与你素无冤仇,但是你儿子可是给我了们每人三十两银子的,要是不办事,那不就对不起钱了。”
丁老爷一听是儿子派人来的,只道是来接自己往甘肃的,便起了身,镇定自若的坐了下来。微微闭眼,斜着眼珠撇着三人。为首的大汉转头,与两人面面相觑,反倒是慌了神。边上一个小声说道:“他是不是没听明白你说的话什么意思?还是说,这老头儿莫非是有点儿什么功夫不成?”“我看不像,你看他的裤裆……”
为首的大汉不知对方底细,话便软了下来:“这位老英雄,为什么突然如此镇定了?”丁老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不语。另一边的汉子站出来说道:“老小子还装像!你那裤裆都湿了!”
丁老爷面色微红,仍旧轻蔑不语。
为首大汉对边上人道:“多咱见喝水还能把自己喝醉的,你看他脸都红了。”
丁老爷抬头,见那店主不敢近前,便说道:“店家,我的酒菜还未好?”店主一点头,转头去端菜。
三人愣在一边,见这老头儿泰然自若,都摸不着头脑。丁老爷却说了话:“坐在这里,一起吃菜,吃完再说。”
三人一看,心说,反正一个糟老头儿,量他也跑不了。
不一会儿,菜便上来了,好酒好肉满是一桌。四个人一语不发,只是吃食,似风卷残云。时天光大亮,一桌子的东西连根骨头都未见。丁老爷付了钱,对三人说道:“走吧,上路了。”三人一听上路了,彼此低语:“上路了,指的是他还是咱?”“废话,肯定是说自己呗,吃的那么饱,定是不想变个饿死鬼来着。”“嗨,莫管他,我们本就是送他上路的,他若不反抗,我们更是省了气力。”
三人合计完,跟在后面出去了。
丁老爷牵了马,四下环顾,并不见其他马匹,问那三人道:“你们的马呢?千里迢迢的去甘肃,要靠双腿走去?”
三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不知道这老人说什么,便答道:“想要马,我们烧给你便是了。”这一答,把丁老爷搞懵了,他拉住缰绳低头暗忖:这大汉说的什么话,烧给我,难道说,他们不是护我去甘肃,而是送我上西天?我那可是亲儿子,这不可能罢……
丁老爷近了马,一脸认真的说道:“你说的什么话!老爷好好的!”
一边的大汉看出了丁老爷心思,在为首大汉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喝道:“说什么屁话,老爷是问我们怎么护送他去,谁问你马了!”说着,往身前一凑,低声说道:“先诓住他,我看他要跑。”
为首的大汉连忙赔礼,又去牵马车过来。
丁老爷被护上车去,一个人驱马赶路,两个人一同坐在车里,在丁老爷左右各一。丁老爷感觉不对,仍然故作镇定,静观其变。行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大汉一人一把刀,架在老头儿脖子上:“你大概也想不到你儿子雇凶杀人吧,这地方方圆百里没有人烟,也鲜有人经过,把你扔到这里喂狼,是再合适不过的。你就认命吧,丁老爷。”
丁老爷高声叫喊道:“一百五十两!”
声音一出,马车骤然停下,牵马的把头探进来:“什么意思?”
丁老爷冷静说道:“一百五十两,每人。”他说着,用手指对着三个人绕了一圈。三人顿时双目放光,摩拳擦掌起来。
大汉把刀往老爷的脖子上一贴:“你这老头儿不会是耍我们吧?”
丁老爷又说道:“黄金!”
大汉一听连刀都扔到了车外,恭敬说道:“爷,您吩咐,要杀谁?”丁老爷说道:“你们带老爷去个地方,我保你们每人有一百五十两黄金,如果食言,你们在那里杀了我也不迟,怎样?”
大汉听了以后,都去了车外,同为丁老爷驱马。
车里面,丁老爷撩开窗帘,看着荒茫戈壁,湛蓝的天宇令人仿佛融入其中,微风徐徐,甚是舒适。他放下窗帘,依旧能听得到自己心脏迅速跳动的声音,仿佛要把后十几年要做的事情在刚才那一瞬间都完成了一样。
丁老爷手抚着胸口,才感觉气息稍畅了些,心中感伤不已,那孽障竟然要雇人取了亲爹的性命。如果我还有藏金之地早告诉他,或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下场了。
马车摇晃,突然停了下来。
丁老爷稍微放松了心情,问外面:“怎么了?”
谁知外面并不回声。丁老爷只得自己出来看,刚刚出来,又坐了回去,这回心跳的比刚才还厉害。怎么?外面那三个,竟然都不见了踪影,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让丁老爷坐回来的原因当然不会是这个,而是沙子里面竟是些红色的身体在蠕动。像是蚯蚓,又不太像。马一惊,拉着车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丁老爷坐在完全失控的马车上,尽力驾驭着马,但是没有什么效果,整整一天,那马才安静了下来,圆月高照,人困马乏,不知所在何地。丁老爷这才知道什么叫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就听到狼嚎声音渐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连马带人,竟全都葬身狼口。
丁门一家,皆是如此结局,常有人如此评论:
豪霸一方朱红门,半世富贵享荣华。
人怨天怒皆不闻,终归一朝赴鬼门。
遍做人间良善事,难平天帝灭腐心。
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怜祖宗福荫毕。
沧海桑田尽,人间依旧。
丁家大宅虽只剩断壁残垣,北风凌冽虽已不闻姨娘哭儿,荒凉沙漠虽已是繁华城市,因缘轮转虽已是物是人非,科学虽取代信仰,传统虽已然葬身迷信糟粕;而如今,人却还在为生活奔波,为财色心动,为报应感叹,为善恶纷争,千百年来,尤此未动。
时过境迁,一座座高楼林立,一家家商场竞逐,早已不见了遍地的乞丐,飞扬跋扈的兵丁,大富之家的三绺花白胡须。
从商场人群中,走来一个人,生得是浓眉细眼,身形健硕。这人有个二十上下,一米七左右身高,手里面拿着个铃铛,看上去满是锈迹。此人姓赵,叫赵月。
时寒冬腊月,他上身穿着白色背心,满身的鸡皮疙瘩,人见了他,都驻足观望。
要说这赵月怎个如此狼狈不堪,且听慢慢道来。
赵月生性胆小,却偏爱灵异鬼怪的故事。每每聚友人三五个,总是由他的故事来娱乐,旁人亦听得津津有味。
偏偏就有那叶公逢了龙,李鬼遇李逵的时候。
那一日,几个人又聚在一起,赵月见席间无乐,便又如往常,说起了灵怪故事。众人都饶有兴趣,便听他讲来。
赵月所言的故事中,女鬼良善,而人则着实可恶,言毕之后,友人感叹唏嘘不已。
席间一个人问赵月道:“你究竟有多少这故事?”
赵月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细眼圆睁,故作高深:“你以为这是讲来的故事?”话说了一半,他停了下来,不再讲下去。
这就让其他人有了兴趣,虽然都知道是玩笑,却还是想听听他能说出个什么话来。
赵月见众人一个个都双目明亮,绷着神经,微挑着嘴角,心中得意,环顾四周,叫关掉电灯,细细说道。
友人关了灯,回来,四人中间只有根蜡烛,气氛极好。窗外传来了北风的撞击声,看来,此时,只有西伯利亚的客人最为失落。
赵月降低音调:“我知道的这些故事,是从一本书上看来的。”其他几人一听,心中失落:“这有啥?”
赵月打断他们:“别急,你以为这书,就是从旧书市场上弄来的?说出来吓死你们!”
“哪儿啊?”
“坟地里。”
众人不信,一个人说道:“凭你,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咱几个人里,只有你赵月胆子最小,坟地里?你要是敢从坟地里捡回个东西来,哪怕是一棵草,我们都信你。”几人一听这话,共同起哄。
赵月一听,方才得意的神情顿然消散,面色涨红,赌气言道:“这可是你说的!”
就这样,赵月与几人来到了坟地里。往山上走,是片墓地,山下有条水沟。四个人来到水沟前,一个人指着不远处的木板对赵月说道:“从这里过去,往山上去就行了。”
赵月站在木板上,不时回头望着三个人,大声喊道:“都别跑!等我回来!”几人捂着嘴笑着,各自转过身去。
赵月独自一人朝着山上走去。
远处的山石死寂一片,侧过头望去,他能看到山背后一颗冷眼的星哂笑着他。巍峨的山石沉稳安宁,与天一色。北风掠过赵月曲卷的头发,一丝凉意。他蜷缩了身子,半蹲着往上面走。脚下踩着山石,很难稳定,突然一滑,手脚着地。
想想,二十几岁的爷们儿,竟然堵这种小孩子的气性,这才更加可笑。
赵月起了身,遥望天边,更是高远不可及,有心回头,也是四方无援,更不想被笑话,便硬着头皮又往山上走。
山边的坟地也有不少,偏偏走到了一个没有碑的坟边。
那坟地塌陷下一块儿,也不知下面是不是有人。赵月不敢再行,心中忐忑盘算,莫不如就这儿找个东西就好了,哪怕是块石头呢。
想着,俯下身子去寻找。天色很黑,什么也看不到。他只得伸手去乱摸,正这时,感觉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用手感觉,是个圆形的金属制物件,拿起来还有声音,心说,原来是个铃铛。
当下心中得意,还说我找不到一棵草,这次拿回一个铃铛来,让你们再瞧不起我。
正得意,突然有只冰凉的手摸在赵月的手背上,那感觉,如同失足坠入万丈悬崖的一瞬间,惊得赵月双拳紧攥,两臂紧贴躯干,两腿僵直,直上直下的跳了个高。他僵硬的站在原地,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心中自我安慰道,错觉,必然是个错觉,肯定是手碰到了滚落的石头。
一边想着,一边转身就跑。
他早就忘了手里拿着个铃铛的事情,然而两拳紧攥,满脑子空白,哪还顾得了那么些。他一边跑一边大喊,都是咒骂的话,一溜烟,回到了小水沟边上。
几个人听到了赵月大喊大叫的,知道是吓破了胆,都商量好,藏在了边上,打算看他的好戏。那赵月疯一样的跑了回来,竟不见一个人,惊吓至极,愤怒喊道:“一群混蛋!不是人!”话未说完,快要哭出来。
几人一看,玩儿的太过火了,便都走了出来,来安慰赵月。
本打算得意的回来,然后让他们知道自己拿回个铃铛的赵月,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情,变得惊吓过度,被朋友搀扶着,怏怏而归。
正走之间,赵月觉得奇怪,便对几人说道:“我们来的时候一共是几个人?”
“算你的话一共是三个半。”
“这什么意思。”
“就你那胆儿,最多算半个人。”
“来来我给你数,一、二、三、四……五。”
赵月突然站住了身子:“几个?”
一个人站出来,推了数数的一把:“你傻了,连数都不识!看我的,一、二、三、四。这不四个人吗?”
只见赵月浑身发抖,音声乱颤:“你没数你自己。”
顿时间,风停下了嘶吼,月跳下了西山。
天边泛起鱼肚白,启明星闪亮寰宇的时候,几人依旧是不言不语。
多出的那个,说了话:“到底几个啊?”
猛然回头,竟然和赵月长得一个模样。这一幕让几人顿时头晕眼花,不知所措,突然一缕阳光射来,照在眼睛上,几人急忙捂了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四人站在一起。
几人同一时间坐在地上,面面相觑,没有人愿意说一句话。
赵月爬起身来,看看手上,那铃铛也不见了。他踉踉跄跄的往市中心的方向走,身后的几人见他走了,也跟着站起身。三人望着赵月孤独的身影,其中一个人说道:“难道赵月真的碰上了什么了?”
“你是想说我们什么都没碰上?”
这反问,三人又全都闭了嘴。
回到家里,天色大亮,赵月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因为睡得太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赵月醒来想要找水杯喝水,却在身边摸到了一个熟悉的形状——正是那个铃铛。
赵月拿起铃铛,突然感觉背后发凉,他心说,我明明记得铃铛不见了,怎么会在这里。睡糊涂了?
他把铃铛放在窗台,饮了水,又睡去了。
正要睡着的时候,就听见楼上的方向有砍剁的声音,赵月终于怒不可遏,翻身起来,对着楼上大叫:“有完没完!三天了!让不让人睡觉!”原来,楼上的住户每到夜晚这个时候,就会有砍剁的声音,邻居问来,说是朋友送的整羊,每天回来太晚,只得晚上再剁。
一开始没有人觉得怎样,可是一连三天,满楼的人都是满腹的狐疑,这也是为什么赵月会赌气晚上去坟地的原因。
而这一天,他本来就心烦意乱,那砍剁的声音又传来,让他更加的不适,见上面的人不停手,赵月披上衣物,上得楼来,拳打脚踢那家的门,大声喊道:“你杀了人分尸呢吧!要死啊你!”愤怒的喊叫了一阵,声音突然停下来,也不见出来人,赵月只得回家去。
刚要躺下来,就听到有人敲窗户。赵月这可真的失控了,他愤怒的跺着脚,刚有两下,他就停了下来。这一停,才听到了窗外风声,伴着风声,有敲窗的声音。
赵月心中一惊,敲窗子呢,为啥?我家四楼,你敲我窗子?这也不像是风刮的……
他胆战心惊的往窗边走,撩起窗帘,窗边有一只手,对着那窗子——当、当、当。
只有这一夜,之后便再无什么特别的动静。赵月觉得这事情是过去了。便逢人就说自己遇到的事情。本来听他讲故事的人就不少,再加上这回的事情生动特别,好像是亲身体验一般,在人际圈里传播的很广。
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逐渐改变了内容,当这故事再回到赵月的耳朵里的时候,变成了这样:把一个从坟地里拿来的东西,随便什么,石头,枯草,只要是晚上取回来的,当时对着月亮的就行。把这东西放在自家的窗台上,等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把身子对着窗子,闭上眼睛默数十个数,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听到当当当的敲窗声。那时候千万不要出声,不然,那东西就会进家里来。
传言说的有声有色,赵月坐不住了:“我要不试试……”
他这一试不要紧,引出了一段百年因缘缠身,彻底搅乱了他的生活。
正是:虽是胆裂死,也要探阴灵。毕竟赵月遇到怎个情况,还请看下回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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