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去说黑彝族的人是好是坏,如果杀了他们,那自己的手上就欠下了一条条人命,杀人偿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可不想为了奔个丧而丢了自己的性命,连连推脱着:“不行、不、我做不了这个。”
可是那些欢愉的人群却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仍然欢快地跳来跳去,双眼中满是狂热和虔诚,看不出丝毫因为这两个青年被莫名其妙毁了皮肤,而带来的悲伤核危机感,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乐天还是其他的什么好,至少我爹这时候的心情是如履薄冰,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或者一句话而让自己陷入不测的境地。
毕摩站在秃子岭上,山风吹得他头上那顶牛角来回飘扬,再加上闪烁的火光衬得他表情有些阴侧,他并没有融进人群嬉笑吵闹,而是神秘兮兮的径直朝着我爹走了过来,脸上挂满了贱笑:“其实我也是汉族人。”
我爹不明白他的用意,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又继续说:“明天帮我探了下面这个膛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然就得马鸡羊儿。”
这是一种地方上的黑话,说的我爹云里雾里听不太懂,只知道应该是想要自己帮他完成什么事情,至于具体的是什么却无从可知,可是看他这个样子,只要稍微的一煽风点火,这群村民把自己活剥了也有可能,听他所说的探膛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干脆不拒绝,也不应允。
毕摩是一个很识得大体的人,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也不在逼问,只是站在人群松散的另一端,静静地等着欢聚的人群发泄出他们心中的兴奋,大概过了有八九分钟的时间,那人群才慢慢静了下来,都等着毕摩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或者说是指引着他们去做某些事情。
他一挥手让一众村民各自回家,准备明天曹三的丧葬事宜,而他又告诉众人,明天就会和撒梅王斩了黑彝族,没人群里的长者听他这么说,全都欢天喜地的领着各自的小辈,沿着山路下了祭牛山。山上的温度要比山下稍冷,再加上是夜晚的缘故,秃子岭上多少有些阴森,我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双手抄着袖子也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准备向着山下走去。
这时候毕摩却上前两步,示意我爹等等,我爹不解的看着他问有什么事,他说等人走了再说。人群来的快,走的也很利索,不一会儿整个山坡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山腰里开始连贯起一条长长的火龙,那些全是下山的村民手中的火把发出的光亮,左右连亘,在山峰下颤巍巍的。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我爹看看周围荒凉孤寂的山坡,心里暗暗估算俩人的战斗力差别,如果他真的要在这里干掉自己,那可以说自己是必死无疑。好在毕摩并没有打算这么做,他向着我点漫步走了过来,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串东西塞到我爹手里,借着月色来看,那东西像是被绳子穿起来的石头,但是形状却比石头要圆润许多,他用手在上面一撮揉,隐隐约约地感觉出了这东西的大致轮廓,是三个拇指大小的的骷髅头。
我爹不解的看着他,心里说杀人还带吓破胆的?毕摩满脸堆着阴恻恻的笑容,说,这在汉语里叫做墓葬主,驱凶避邪还能防止鬼打尖,给你这东西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住你的命,不至于莫名其妙的死在这些大山里,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带上我这一串墓葬主,至少可以保得一条命。
我的心里有些松弛下来,敢情这老汉说了那么多就是一卖东西的呀,赶忙挥手打断他,问,这串珠子多少钱?毕摩脸上的表情一愣,似乎还有些愠怒,这东西可不是钱能买来的,你说人命得值几个钱?我爹被他说得有些羞恼,这人说了这么多竟然不是为了钱,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毕摩一板脸,为的就是让你明天跟我走一遭,就探一下膛子就行。我爹问他什么是膛子,他却一面用云南话回答说’阴堂‘,一面向着山下走去。外乡人来到了山里,大多不懂得如何避免碰见野兽,我爹也不敢怠慢,快步跟在他身后,可是不管他怎么询问,毕摩对于‘阴堂’的事情都只字不提。
时间的脚步不疾不徐,稳健的一往无前,一夜的时间对于睡眠中的人来说,只是一个闭眼和一个睁眼的过程,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远处还有几声粗豪的犬吠,犬吠声越来越响,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近,他一股脑的抓着衣服爬起来,从木马中的缝隙向外看。
来的正是名叫敬宗的毕摩和几个从没见过的中年大汉,这时候的毕摩换下了身上的繁琐装饰,穿上了一件树皮缝制的衣服,就连身后的那几个大汉所穿着的都是一样,每人背上挎着一把伐马刀,走路的时候都甩着胳膊,看起来气势汹汹,五郎混鬼似的。
算上毕摩和他带来的人,一共是四个,个个身着树皮服装、背插单刀,手里还都拿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最前一个手里牵着一条齐腰高、獠牙老长,皮毛光滑锃亮的黑狗,他向前踢了一脚黑狗的后腿,嘴里骂骂咧咧的对着还在狂吠的黑狗说了些什么,那毕摩就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院子里,向着木楼的方向扯着嗓子大叫:“请撒梅王。”
‘王’字还拖着老长的音节,我爹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一个哆嗦,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还全都没有告诉过我娘,要是被他知道了可还得了?赶忙一路小跑地抓着衣服,下了木楼,嘴里还不时的应着:“来了。”那毕摩却好不知趣的继续大喊,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我爹哪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了院子里。
云南的凌晨,仓促而凄丽,微风从松树林里刮到脸上,软乎乎的带着一股香气,再加上周围的鸡鸣犬吠,处处昭示着这座小山村的宁静。
可是毕摩的这张脸却即不符合周围的景色,催促着:“快走吧,上秃子岭。”
我爹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自己来到云南的目的却不能忘却,询问他:“那曹三的丧事怎么办?”
毕摩随口回答,会有人指引他前行的路的,不需要我们再去操心。
他的不负责任让我都有些讶异,毕摩你这种职业到了民主改革以后,基本上除了授课就是主持丧葬事宜,这种情况不要说是在淳朴的山村里,就是嘈杂的都市里也不会出现这么几个不负责任的丧葬主持。
毕摩没心没肺的咧嘴一笑,操持着一口既不是普通话也不是云南话的地方音。和旁边那个牵着黑狗的汉子打趣,那汉子看起来挺着急的,也不知道着急是因为毕摩的话,还是因为他手里牵着的狗不听使唤,那狗非要倔着往前走,他却非要把狗拿回来,这只狗的个子虽然没有人大,但力气却不小,让的汉子分了不少心,情绪激动起来也算情有可原。
等到那牵着黑狗的汉子回答的时候,说出的话却让我爹心里有些欣喜,原来这个汉子是家乡人,他说:“妈了个巴子的,这兔孙还挺难驯。”
说完这句,三个汉子连带着毕摩都大笑起来,打着趣说这只狗在战场上吃了死人,回来以后脾气变了个样子,指不定哪哪天就把谁家的某某某给吃了。我爹听他们说的没有什么波澜,慢慢无趣起来,趁着他们闲下来的时候,我爹凑到那牵着黑狗的汉子身边,问他:“老哥哥,家乡人?”
我爹问他的时候,心里自然已经有了把握。他乡遇故知是一件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啊!身处在异地,即使是听听家乡的语言也会让人眼眶泛酸,更别提一个老乡站在面前了。可是这牵狗的汉子,一张笑嘻嘻的脸却慢慢冷了下来,不去搭理我爹,反倒是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和毕摩交谈起来。
起初他们说的还算心平气和,可刚说了两句,到第三句的时候,那汉子突然暴躁起来,用着家乡话破口大骂起什么人来,毕摩见他大骂也跟着咧嘴乱叫,似乎在咒骂着某某,一时之间,整条山路上响彻的都是几个人聒噪的声音和犬吠,一路走过去,惊起了不少还在森林里休息的鸟儿。
我爹不睿智但也不是个白痴,人的阴晴脸他看不出来,却能把暴躁与和气分个通透,这事儿隐隐约约透着不对劲,可除了老毕摩找自己去探什么膛子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什么了,难不成这老骗子还有什么瞒着自己?还是说这牵狗的汉子知晓了什么?会不会是这两者都有?
那名叫敬宗的老毕摩见我爹在一旁低头沉思,不耐烦地催促着:“快跟上,等会儿要是走丢咯,就要喂山里的老狼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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