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来铲铲刨坑坑”这在我们家乡里,是只有孩子们过家家时才会说的话,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却挂着真诚的表情,让人不得不信服,他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向后蹿出去三个年轻人,一路小跑地迅速隐没在黑暗里,只剩下了三点移动的亮光,那是火把。
夜晚的秃子岭上刮起了山风,风很小也很轻柔,打在脸上湿漉漉的,一众人在山上扯着咸淡,大概过了三十分钟那三个年轻人就结伴蹿了上来,一人手里一个铁锹,还挎着背篓,鬼吹火似的向着毕摩跑来。
那最前面的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生得方面大耳、长的细腰大背,一看就知道是个挺壮实的青年,脸上堆着笑走到毕摩的身边,说:“敬宗叔,铲铲拿来了。”
毕摩用手中的火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示意这三个年轻人顺着这个方向向下打洞,三个拿着铁锹的年轻人面面相觑,前几年闹军阀的时候,祭牛山里面曾经被炸开过,这底下也不知道被埋进了什么,还是被挖出了什么,说不定一铁锹下去,脚底下就是空的,挖洞的人也就上了西天。
毕摩见这几个年轻人如此的不中用,解释说:“这下面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让你们挖就快点挖。”
年轻人听了毕摩的话心里似乎也有了着落,再加上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自然是不敢丢了自己家的场面,都撂开了胳膊使劲向下刨坑,山里的小伙子精壮,一只铁锹使得虎虎生风,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三个人站在坑里面只露出了脑袋,而那些刨出来的土却没有丝毫的异样,我爹看了看这种土块,以多年种地的经验来说,这种土是不会成粮食的,最少也得四分之三都是沙子,留不住水分,也没有多少养料。
那方面大耳的年轻人似乎有些困乏,毕竟大半夜的才来挖山属于没事找事干,他看了看站在地面上的毕摩,张口就问:“敬宗叔,这都快一人深咧,还再要刨多长时候?”
毕摩不向他们解释,只是催促着他们继续向下挖,那几个年轻人在家里应该也没少做活,再加上对毕摩的尊敬,全部都卷起了袖子,使着劲儿向下刨,每刨几下他们都得往外运土,而那些被运出的土块在火光的照耀下,越来越白,这是有悖常理的现象,按理来说,越是埋在地下深处的土块颜色应该越深,但是这些不一样,一块块土疙瘩虽然仍是沙土,但颜色却像是常年受到日照的焦土一样。
即使是在没有水分的土质,也绝不可能会是这样,就在我爹心里暗暗惊奇时,一个身子已经完全隐没在坑洞里的年轻人爬了出来,对着毕摩说:“敬宗叔,下面刨不了了,挖到屋山头嘎。”
我爹认出来了这个年轻人,他的名字叫一根,一根这人长相极其大众化,属于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人,样子虽然不起眼,但他的话却让那山丘上围观的人群有些哗然,他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在下面跑到了人家的屋顶,这让我爹心里一阵悸动,忽然又想起秃子岭的整体构造,一切的一切都循环起来。
秃子岭是座巨大的坟墓,而丘陵表面寸草不生的原因,就是因为墓穴最外围的这一层熟土,熟土熟土,顾名思义,就是已经蒸熟的土。,这层熟土的作用本来是为了防潮,可却没想到让整座山丘寸草不生,这么大的山丘,怕是里面的墓群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毕摩不去理会身后哗然的人群,走到那三个年轻人跑出来的坑洞边上,蹲下身子低着头向洞里大声喊:“你俩上来吧,不要再刨了。”
你立刻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铁锹头划拉某种硬物所发出的声音,看样子是坑下面的两个年轻人正收拾东西就要上来,可就在这时,洞里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叫声凄厉无比,惊起了不远处的松树林里飞走了一片黑老呱,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鸟儿的惊飞声和洞底的凄厉惨叫声混在一起,让人不由得很不舒服。
那刚刚爬出坑洞的年轻人神情一紧,跪坐到坑洞旁边,探着头向里面大声叫:“你们俩做莫子呀?”声音在坑洞里来回冲撞,回音阵阵。
那坑底里的惨叫声还在持续,似乎还伴随着倒抽冷气的声音,洞里面又想起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这声音应该就是那个长这方面大耳的声音:“敬宗叔,快救我们。”
神色一直很沉稳的毕摩终于沉不住气,一只手抢过铁锹,二话不说顺着坑洞就划了下去,整个过程就好像唱戏一样,这事情只可以说上离奇,远不至于惊悚,那丘陵上的人群却都惊慌起来,嘴里说这什么‘撒梅王’、‘黑彝族’之类的话,对于彝族的文化历史和底蕴,我爹所知寥寥,真的人群里所说的什么更是从来都没有听我娘提及过,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惊慌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过了三分钟多点,毕摩就扛着一个人从坑道里爬了出来,被他背着的那个人脸上尽是些皱皮,像是被热水烫坏的塑料,皱巴巴的挤在一起,可让人觉得不正常的却是,那人****的臂膀上是一片平滑的、光鲜的皮肤,原来是刚才下去刨坑的那三个青年之一。
可是什么东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轻而易举的就毁了一个人的脸,知晓答案的人很快就从坑里爬了出来,这个年轻人的脸并没有想刚才那个人的枯老,完全是一种正常人的脸色,可是他的右手掌却已经看不出来皮肤的样子,爪子似的皱巴巴的,他神色慌张,脸上显现出极不健康的红色,看着丘陵上的人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陶陶大哭起来。
他一面哭一面诉说:“我们几个刨坑到了底,下面是一些摆在一起的石头块块,门庭他上来咯,狗子非得说撬开一块石头块看看下面有什么,那下面喷出毒药嘎。”
他说着还怕众人不相信,使劲卷了卷袖子,露出了那都已经长满半条胳膊的褶皱。
人群里纷纷向毕摩投询问的目光,毕摩的神情忽然有些闪烁,他又仔细的看了看一根身上的折皱,说:“黑彝族来了,萨梅王要重新斩首他们。”
人群里一个有些衰老的老头在一个中年人的搀扶下走出了人群,一双浑浊的老眼中满是希冀,看着站在洞口前的毕摩,问:“这一代的撒梅王是谁?黑彝族又在哪?”
我爹心里升起一丝警兆,事情已经显而易见,这特么的什么毕摩,整一个满嘴放炮的骗子,骗得了他们这些本地人,却骗不了自己这个坚持走社会主义道理,深入贯彻******思想的先进好青年,他挪着小碎步就要往人群里个子高的人身边走去,希望以此来遮住自己这一米八几的身形。
可是那毕摩就好像知道了我爹的心思似的,黝黑而又长满老茧的大手向人群里一指,那本来散漫的人群竟然像是被磁石弹开的磁铁,一左一右地分为两半,正中间不偏不倚的只剩下了我爹一个人,我爹心里暗骂,早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听人说起过一些古怪部落的奇特风俗,特别是在祭祀上,喜欢把一些活人送给神明,这就像当年往黄河里送孩子,祈求不要发洪灾一个道理。
住在我爹正在害怕这群人是不是想要拿自己去做祭品的时候,那个毕摩竟然率先朝着我爹单膝跪地,接踵而来的就是一阵呼啦呼啦的响声,几乎就在一瞬间,整个空旷的秃子岭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站着,那些年轻的人大多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那些年迈一些的人因为骨质疏松的原因无法跪拜,竟然直挺挺的趴在地上,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我爹看的愕然,如果在自己的家乡发现有这样的存在,肯定会率先把自己拉出去给枪毙了,然后再扣上一个搞邪教的帽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景象,连梦都没有梦见过,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从小饱受人人平等的思想教育,这时候却变得吱吱呜呜、好久的语言才是开始说:“起来吧。”
毕摩率先站起身,人群也跟着全都站了起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欢快地跑出人群,围着我爹跳着当地特有的舞蹈,可是我的却一点高兴不起来,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骗子给自己扣的帽子这么大,不知道要还要让自己做什送死的事情,但是看这些村民禅城的模样,至少不会拉自己去做活祭。
果然,那毕摩阴恻恻的笑了起来,站在众人面前一挥手,扯着嗓子大喊:“慢儿天,我就挨着撒梅王克斩黑彝族!”
人群里一阵兴奋的欢呼,就像分到了土地的农民,但我爹却如坠冰窟,这骗子的大概意思是说,明天,就和自己一起去杀了那些什么黑彝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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