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十拴这人向来精打细算,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花上两块钱走这么趟来回。
果然,他和我爹一见面就说出了遇到的问题:在清除老泥坝的时候,在二十一道坝的地方挖出了一个大洞,施工的人掉在里面了,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他怕这事兜不住就来找我爹商量法子。
本来俩人发财有望,可是掉进去个人可是要向人民群众做出表示,说白了是要赔钱,这要是开了赔钱的头儿可是了不得,不知道要有多少不怕死的人专门找死给自己家人觅条发财路,换位思考,只要赔的钱够多,至少牛十拴肯定会去讹上一笔。
我爹听他说的蹊跷,泥坝底下有洞那不早就被水给冲出来了么?不免有些好奇:“那洞里面有什么?”
牛十拴的脸色一沉:“里面可能有脏东西。”
我爹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摊上自己的都要倒霉,好不容易接个政府工程还会摊上这种事。想了想这黄河大坝建起来也不过几百年,能有什么道行高的葬东西?
牛十拴见我爹不说话,有些急促的说:“三哥,我现在只能信你了,咱俩下去把人捞出来就行。”
老实说,我爹不是一个惜命的人,但还没到胆大包天的地步,下了大坝可就不知道能撞到什么东西了,老一辈的人都说这个大坝不干净,河沿经常有鬼旋风出现,每一次一出现鬼旋风要不了几天就会发一次大水,这种传言经久不衰,直到‘破四旧’的理念开始出现才慢慢的消失下来。
我爹心里虽然有些发怯,但是却没办法不去,照着栓子这么说。一个人下去肯定没活路,闷也得闷死,干脆一咬牙应了下来:“好,那就去。”
牛十拴大喜,请我爹下了食堂,第二天一大早就和我爹坐上了回老家的车,因为从城里到老家这段路没有通车,所以俩人走到坝上的时候已经临近了中午,坝上几乎排满了推着独轮车的汉子,一步一步的往前挪,不时还能看见人群中穿插着一两头驴车或者马车,正缓缓地跟着人群向前挪动,控马声此起彼伏,让整条大坝热闹非凡。
如果顺着人群向前看,会发现导致大坝赌成这样的原因不是人数太多,而是路口以北的道路猛地一窄,人群走到这儿的时候从双行就变成了单行,走到那上面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好奇的朝下面探探头,又失望的收了回来,显然是因为洞太深,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些好奇的人,道路才变得拥堵起来。
我爹和牛十拴跟在人群的后面,慢慢的向道路中间的坑洞挪动着,不大一会就走到了洞口的边缘,这个坑洞不大,两尺左右,黑漆漆的看不清到底有多深,看形状像是被人用铁锹用力砸出的一个不算太规则的圆形,我爹刚要再仔细看,就听到一个推车的汉子在他们俩身后喊:“两位老板,你们让让,干不够量,我们班子是要扣钱勒。”
牛十拴站起身,拉着我爹向西下了已经被挖掉半截的大坝:“这些修防班的人都不要命了,待会一头往洞里一栽,肯定得讹诈在咱俩身上。”
我爹看着这个洞,想起了黄河里莫名死去的几个人,呼了一口气:“这洞里的人还活着么?”
牛十拴爽朗的一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俩人一商量,就打算等天黑了,这些修防的人都下晌了俩人再来,不然肯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搞不好还会被当作反革命戴上鸡冠帽,脖子里挂个牌子游街示众。
俩人各自回家,各自准备好了电灯,绳索和匕首,我爹天一黑就蹲在了湿漉漉的坝窝里,一直等到大半夜才摸索着爬了出来,也不敢开灯向着记忆里,被修防人刨出来的坑洞走过去。
因为天色的原因,坑洞看不出昏亮,只是一片漆黑,突然从洞旁边蹿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不等我爹说话就先就出了声:“三哥?”
听到我爹应了一声,牛十拴从怀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着了往洞里一扔,那猩红色的光点在洞里着了好一会儿才灭了下来。
他又用一根横着的铁棍往洞口一撑,把绳子系在铁棍上,一段一段的往里面蓄,十米来长的绳子被他不一会就全都蓄到了洞里,他抬起头,不敢开灯,压着嗓子:“三哥,红嘴,下吧。”
我爹有些料想不到红嘴竟然还在他的身边,而且为了下这个洞,他竟然把红嘴请了出来,这样一来,自己心里也有了底气,就算救不出人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红嘴二话不说,手里一握绳子,一路向下秃噜,不一会就落到了先前香烟泯灭的地方,一双发着红光的眼睛向上看着洞顶的俩人,眨了又眨。
俩人全都会意,学着红嘴的姿势向下滑,可是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下这个洞有多么难,我爹已经好长时间没这么吊着自己,现在一拽绳子就觉得胳膊有些酸胀,竟然险些抓不稳掉下来。
我爹的脚刚一落地,就觉得脚底下踩到了一头巨兽的肚皮上,松软的沙土粒顺着他的鞋缝不住的往鞋子里灌,牛十拴似乎也觉得这种感觉别扭,立马打开了手灯,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场景,单看一眼就已经基本能确定这是一座墓。
这个洞应该没有十米深,放下来的绳子还有大半盘在地上,四周全是些青色石块砌成的墙壁,上面还绘制些黑乎乎的纹路,看起来像狮子脸,墙壁的最上方连接着银色石顶,有些地方显现出扭曲的凹陷或者凸起,应该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掉进洞里的修防班工人。
牛十拴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沙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三哥,这是河沙,应该是泥坝上垒下来的黄河沙土。”
他放下手里的沙土又用力踩了踩,试了下脚下沙土的松软程度,神色一松:“掉下来的工人肯定没被摔死,搞不好认出了这里是座墓,想要进去摸点金银器。”
我爹暗笑栓子想得开,也不怕是被墓里的葬东西拉去吃了。但是转念一想,那工人被吃了,自己这几个人能跑得掉么?
红嘴躁动的跺脚声打断了我爹的思绪,他手一指前面狭窄的甬道,催促着赶快往前走。
牛十拴把手灯向甬道里一下照出去十几米远,可以看到这条短甬道的尽头是些年糕砖,一直延伸到拐弯向左的地方,看起来是一座很安静的墓子,看不出机关,也看不出丝毫异常的地方。
他带着头往前走,当这两人一猴走到拐弯的甬道口时,齐齐的一愣:前面没有路了,只剩下直上直下的一块空间,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黑,正中间是金属勾连成的锥形结构,上面惹满了铜绿,露出洞外的部分看起来像座年久失修的梯子,但是往深了看又像是一座塔,只是很难想象,只塔尖就这么大,那它的整体得有多大?
我爹看着新奇:“这是一座塔?”
牛十拴故弄玄虚的一笑,反问:“你知不知道长垣县志上的头几句是什么?”
县志这东西在民国时分布最广泛,几乎每一个县城都要倒持出来一本县志来,大多是一些盗墓贼用来了解一个地方出过什么王相侯爵的时候才会用,这几年打四旧打的严厉,早就不见了县志的影子,我爹自然也不会知道。
他看我爹一脸茫然,炫耀似的背起了县志:“金马驹,玉小虫,双头石鱼岸上走,北门庭里玉芽生,攀云铜塔镇河妖,竹林鬼寺影无踪。”
我爹听的不明所以,俩人的学问又都平平,愣了好久才指着他:“你、你这是资本主义的思想啊。”
牛十拴抹了抹脑门上的虚汗,敢情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人却完全没听懂:“眼前这东西就是攀云塔。”
说起了攀云塔,他又不可避免的给我爹讲述了旧城这个小村落名字的来源,旧城又叫东旧城,是以前长垣县的县城,城南立着攀云塔,城北立着北门庭,可是却在明末的时候被一场大洪水冲了个精光,房屋和人夹杂在一起,都被卷进了黄河里,活下来的人就携家带口的一路西进,在七十里外的地方建起了新的县城,而这座原来被人奉为可以镇住河妖的铁塔可能是眼前的这座。
我爹对于地方上的历史认识远远不如牛十拴这个地班长,可是一座可以叫做‘攀云’的塔怎么会从地面上钻进大坝下面,这绝不是一个两个人类劳动力能完成的事情,也不可能瞒秘过整个县城几十万的眼睛,唯一的可能就是县志上的事情是人杜撰出来的。
红嘴打断他俩的交谈,猩红的眼睛朝一个方向眨了眨,手一指布满铜绿的塔身,狂躁的拍了拍手,牛十拴用手灯朝它指的地方一照,眯着眼睛缓缓地念出了上面细微的小字:“吾兄陨于此处,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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