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十栓的话未免太过无稽,能发出这么浓重呛鼻的味道,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型的东西会不是尸体?
这话听在几个人的耳朵里只是当做童言无忌,谁都不往心里去,王三烛低着头看着棺材里枯黑的棺瓤子说:“不可能吧,我们怎么可能撞邪?你自己看看周围这些壁画,还有这具已经打开了好大会的木棺材,哪里透出了一点邪性?”
陈松刚想要张开口辩驳,牛十栓就踮着脚,一只手扒着棺沿子,用另一只手使劲擦了擦棺瓤子的表面,又把手举起来朗声说:“这不是人的尸体,你们看吧,我没猜错。”
王三烛和陈松的个子比棺材高出很多,这时候都俯视着棺瓤子,脸上挂满了思索的神色。
我爹听到牛十栓的话也踮起脚往棺材里瞅,这么近距离的面向棺瓤子,一股子霉烂的气味死死的钻进鼻腔里,这股子霉味刺得我爹眼睛里都流出眼泪来,什么都还没有看清,我爹就别过头揉了揉眼,这味道简直难闻的想要呛死人。
王三烛见我爹耐不住尸臭味的样子,咧着嘴问:“小字辈,看一眼棺瓤子就扣眼珠子,你还怎么找你老子?”
小字辈一般是师傅对徒弟或者叔叔对侄子的称呼,王三烛这人说话冲,叫我爹小字辈明显带着玩味。
我爹后来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无赖,现在听到王三烛还有心情调侃自己,不再揉眼,一指王三烛,大叫:“老闸皮,你们这些挖坟掘墓的地班长整天和死人打交道当然感觉不出什么,你仔细闻闻这棺材里的物件真是想要臭死人。”
陈松紧盯着棺材里的瓤子,听了我爹的话忽然眉开眼笑,说:“老王叔,我终于清楚了,这棺瓤子确实不是一个人,葬的应该是件冥器。”
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历史,向来葬死不葬生,就算是陪葬品也一定是死物,只有极少的墓葬是例外,要是真被陈松猜的对了,那这棺瓤子在刚葬下的时候肯定是一具尸体和现在棺材里的瓤子,只不过尸体不见了,或者是自然腐化了,只剩下现在躺在棺材里的物件,这样一来,表面上还真能讲得通。
“那现在这棺材里葬的是什么?难不成陪葬的是个墓虎,还时不时的爬出去透透气?”牛十栓指着棺材里的人型物件满脸嬉笑的问陈松。
牛十栓的一张破嘴总是有着说不出的魅力,好事不怎么灵,但是坏事总可以说中十之八九,我爹听到牛十栓这话,又想起了那从水池子里伸出来的枯瘦手掌,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陈松用手拍了拍棺瓤子,发出了一阵‘嘟嘟’的声响,我爹离的很近,听的清清楚楚,这声音明显和当初老二拿酒瓶子敲先生脑袋的时候是同一个声音。
陈松脸上挂着浅笑,不再有刚才的凝重,看着王三烛说:“老王叔,这葬的是一件陶盔,很有可能就是这墓主人生前使用过盔甲的模型。”
地班长只认金玉,碰到除了金子和玉石之外的陪葬品基本就置之不理,更何况这如果真是一件陶盔,肯定晦气的厉害,一两个人也难搬出斗去,就算出了斗也值不了一盒烟钱。
王三烛看了看棺瓤子,嘴里发着牢骚,用脚一踢棺材板说:“今个马槽里多出了个驴嘴,撞穷鬼了,可真他娘的倒霉,出了斗真得找个人好好做做法。”
王三烛一发牢骚,遮在几个人心头的阴云也都慢慢消散,没中邪没撞到墓虎已经很幸运了。
陈松拍了拍脖子,转了转因为长时间低头已经发酸的脖子,说:“你们把链子炮都拿出来,我给你们拾到拾到,咱们几个赶紧找到主室,也好快点回家。”
一说起回家,我爹的心里变得舒坦了不少,忙伸手往腰里摸索,掏出一把链子炮递给陈松。其实这链子炮对我爹的帮助不大,我爹算是个刚会打枪的半吊子,会打不会瞄,就连一只站到三米开外的狗他都打不准,但这也了胜于无,手里握着链子炮的人,撞了邪乎物件心里多少会有点底气。
几个人都忙把沁了水的链子炮递给陈松,陈松把三把链子炮放到地上开始拆散重组起来,他手里一面忙活嘴里也不停的调侃:“老王叔,这链子炮终究是个好玩意儿,等你再撞到鬼奴就喂她钢子儿,可别再让人家给你磨钻头了,我听说成了鬼的娘们下面都有牙哩。”
王三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听着陈松调侃的话,暗暗咬的牙根子直痒痒,哼哼了好一阵才张口说:“二松,你要真和岳寨那妮子成了,保不准还得叫你王叔一声丈爹,你可不知道她老娘的那劲。”
陈松也了然,王三烛和这十里八村年龄相仿的老娘们多少都有些不清不楚的瓜葛,但是他当着自己的面说可不是老鼠舔猫腚么?
陈松也咬着呀,心里把王三烛的八辈祖宗给骂了个几遍,张口就要撂狠话,牛十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松哥,什么是磨钻头?什么东西下面还长牙咧?”
陈松顿时语塞,我爹和牛十栓都不通男女之间的那点事,陈松说的下流话自然听不懂,可是偏偏就没法给解释清楚。
没法解释清楚不是没法解释,也多亏陈松脑瓜子灵活,笑着说:“老王叔平时心里痒痒的时候就去找人给磨磨,这叫磨钻头,就那花妮给老王叔磨钻头的地方就长着牙咧。”
陈松一语双关,而且尖酸刻薄,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青年调侃出来的话,王三烛也不由得暗暗佩服陈松牙尖嘴利的本事,虽然心里佩服,但是面子上绝不能让步,王三烛咧着嘴:“栓子,别听二松瞎扯淡,这小子净教着你学些歪门邪道,你可别学二松这糊弄姑娘的本事,到最后咱们村最后还得靠你撑起来哟。”
王三烛说完这句,像是想到了什么让自己惆怅的事情,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香烟,打开气死猫的盖子,对着火慢慢吸了起来。
他吞吐的很有规律,烟圈在气死猫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和周围极不相称的瑰丽,烟圈一层一层,慢慢的扩散继而充斥着整间墓室,墓室里本来就稀薄的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种烟草特有的香味,这香味吸到嗓子里有些辛辣,但是我爹还是狠狠地吸了两口来压下鼻腔里那霉烂的气味。
陈松听王三烛没了声响,也适可而止,静默了下来,低着头忙活着修理手里的链子炮。谁都各自忙活着,牛十栓也停不下来,就像当时刚一下斗观摩那些墙壁上的纹路一样,仔细的打量着这间墓室里的壁画。
牛十栓的好奇心比我爹不知道大了多少倍,指着壁画上画着的一个小人儿问正在抽烟的王三烛:“王叔,这个人人儿在这群人儿前面举着个东西是干啥呢?”
王三烛眯着眼抽了一口烟,随口回答:“打仗咧,一个头头带着一帮大头兵打群架咧。”
他讲的通俗,也很容易懂,牛十栓听到王三烛的话显得兴奋起来,得意洋洋的说:“王叔,这打群架可痛快了,那一回二狗给先生说我把作业给别人写了,我们几个就把他截在地里打他,给他的胯子给打掉了,那二狗和老鼠一个样用手爬着走了二里地才回了家。”
王三烛敷衍着点点头,嘴里低声呢喃着说:“栓子,不管怎么样,以后你都可有得群架打咯。”
牛十栓完全没听清楚王三烛嘴里嘟囔的什么,好奇的问:“王叔,你以前打过群架吗?”
王三烛听到牛十栓的问话,像一具石像一样,只是闷头抽着烟,脸上露出一丝悠远的深情,可能已经陷入了回忆。陈松看着王三烛的脸,也知道他的过往,在想些什么,一摊手说:“老王叔,链子炮修好了。”
王三烛点点头,把抽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搓了搓,说:“走吧,一定得去主墓室里看看,必须得找到七哥。”
陈松站起身,扛着麻包扫视着这间墓室里的壁画,说:“就这么走了可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画,要是能揭下来挂在自己院子里天天看着,可真是件好事。”
王三烛听到陈松的话,想听到了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岔着气说:“二松,你可别逗了,这东西怎么揭下来,就算揭下来天天挂在院子你老子也不嫌晦气?”
陈松不答话,扫视了一圈,忽然脸色变了几变,过了三五秒才说:“老王叔,你、你刚才见到躺在地上的花妮没?”
我爹看着刚才花妮躺着的地方,心里‘戈登’一声,花妮的尸体竟然又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当时都在各忙各的,谁去会在意一个脑袋都烂了半颗的鬼奴?难道她自己还能拖着没有脑袋的身子跑了不成?
在场几个人的心里全都疑虑重重,但是谁都不敢讲出自己的猜测。
愣了一小会的时间,王三烛一挥手:“走、都快点走,千万别在这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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