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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并肩走到了杏花镇口,这里在昆仑山脚下,空气不怎么寒冷,只是这刮得一阵阵疾风有些刺骨,阳光很好,照着四个人渐渐暖起来。杏花镇口便是一片片成林的杏花树,季节已到深秋,杏花已经了剩无几,金黄色的杏子却挂满枝头。
在镇口的时候,秋九菊从怀里掏出了一幅画。画纸随风展开,纸上便是一幅雨中杏花镇图。景物中的一草一木都和眼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差别。付持真站在秋九菊身旁问道:“你爹是在这遇见你娘的?”秋九菊点点头,“我爹只是路过在镇中借了壶酒,便借了我娘一生的姻缘。”
付持真望着前方藏在一棵棵杏树中的镇子,他开口说道:“这里倒是不太像一个镇子,这么小的地方应该叫村子才对。”
秋九菊问道:“干吗突然说这个?”
付持真笑起来说道:“读了这么多书,难道没听过一首诗吗?”
秋九菊皱着眉在思考。
李白鹤在一边插嘴柔声念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秋九菊听到,嘴角莫名地笑起来,有些愤慨地骂道:“我爹可真是无趣的很啊。”骂着骂着,眼泪又落下来。
付持真牵起他的袖子说道:“这里风大小心迷了眼。”秋九菊拿袖子擦掉泪水,望着付持真用力地点点头。
李白鹤穿着早晨马车启程时,莱青山买来的深蓝色棉袄,这种俗色穿在她身上依然有些出尘的意味来。她裹着头巾走在三人的前面,声音不大却足够听清楚地说道:“小时候常问师父,为何佛学是大道,却少见世人来出家。师父也每次不厌其烦的回答我,来出家须得看破红尘。我就会又问师父,怎样才算看破红尘?师父答道,看破红尘就是这世上再没你恨的人再没你爱的人。我就又问道,那样的话这人不是太可怜了。师父就会像敲木鱼一样敲我脑袋,然后说道。就是因为他可怜才让他来出家啊。我问为什么,师父已经闭上了眼继续敲木鱼。”
莱青山在一旁问道:“那到底为什么啊?”
秋九菊擦干眼泪之后,声音哽咽地答道:“恐怕是因为你师父也是可怜人吧。”
李白鹤转过身来,露出和煦温暖的笑容。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现在我才明白。我们学佛就是为了来教这些可怜人,重新爱人的。”
付持真皱着眉问道:“南山寺的佛理是这样的?我以为佛理该是倡导世人禁七情六欲才能逃脱出尘世的痛楚。”
李白鹤摇摇头答道:“也许以前是这样,别的寺是这样,但是寒山寺不是这样。世上有些许可怜人还能救赎,如若世上都是些无情无欲之人,佛祖下来也救不得了。”
秋九菊走向前几步问道:“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李白鹤答道:“我是在想既然令尊是情伤触发的隐疾,也许修佛学也可以疗伤去病吧。”
莱青山也走到李白鹤身边说道:“你讲那么长的一段话,不止是想说这个吧?”
李白鹤笑起来只是望着秋九菊说道:“我只是希望可怜人自要放下刀剑,不要让世上再徒增一些可怜人。”
秋九菊这才明白李白鹤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说道:“师妹理多,但我只知世上有一个道理,杀人偿命。”
付持真走到秋九菊身旁,沉重地点点头,表示认同。
李白鹤望着付持真和秋九菊,他们平静的眼眸里依然燃烧着仇恨的大火。最终她低下头叹息道:“原来师父当日沉默是这样的意思。”莱青山想到一句民间的俗语,“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四个人在镇口都沉默不语,也许是道理未获得对方的赞同而生闷气。付持真率先说道:“这样吧,既然师妹的道理我们不赞同。我们的道理师妹也不赞同。那我们便先通过考试,久闻剑冢大先生君子第一,通晓天下道理,我们去问他如何?”
李白鹤皱着的眉舒缓,柔声答道:“如此甚好。”
四个人相互对视,开怀大笑。
一个时辰之后,四个人在入山的崎岖小道前相遇。李白鹤开口说道:“我急于问剑,也急于问理,须先走。”莱青山也说道:“我不能落在她后面。”付持真点点头,两人脚步轻踏,入化境的天地元气翻腾起来,身形疾行而去。眨眼间,山道上就看不到两人的影子了。
付持真碎嘴道:“还师兄师妹,不知道我不会修行啊。走那么快,我万一在路上被人陷害,不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秋九菊在一旁笑道:“我猜是他们相信你吧。”
付持真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那你呢?”
秋九菊答道:“跟着你啊,我境界又不高跟不上他们,你书读的多还不如跟着你慢慢走。这样的话,你有危险我也可以用元气通知剑宗的门客来救你。岂不是两全其美嘛。”
付持真有些感动地说道:“谢谢。”秋九菊走上来跟他并肩,两人一同迈入山道。
走入山道之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付持真身上背着锅碗火种调料,心里突然有一种来野炊的感觉。付持真边走边问道:“修行真的那么吸引人吗?”
秋九菊答道:“那倒不是,我感觉还是有些枯燥的。但是努力修行就会有力量,有力量就可以不用动脑子去杀人。此时我若是比剑宗宗主还强的话,想要清心九剑想要替我爹讨回公道,哪里还需要这般费力这般周折?一剑杀上去,什么愁什么怨我一并都报了。”
付持真点点头答道:“说的也对,那我就趁着上山的路还远,也开始学习修行吧。”
秋九菊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也有要杀的人?”
付持真停顿了一会说道:“我想报的仇可能有点难,我想杀的是一群人。”
秋九菊点头又说道:“不难,你只要比他们都强,也不过一剑的事情。”
付持真笑起来,“那我就好好修行。”
这条山道最初是平缓的,一个转弯后,狭窄的山道仿佛嵌在崖壁上,犹如龙抬头般以一个极陡峭的波度直上昆仑而去。付持真站在转弯后的山道口咽了一下口水,秋九菊在一旁说道:“看来就算你不喜欢修行,想上山还得钻研出一二来。”
付持真没说话,他望着仿佛直上云霄的山道倒也没有半分怯意。他想试试,以这个从未修行的身体登上昆仑之巅。
想法刚刚出现在脑海,付持真就迈出了第一步向山上走去。秋九菊看着他有些沉默的神情,也不再多言跟在后面向上走去。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付持真回头看地面已经隔着一层薄雾了。他望着头顶依然是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付持真低声说道:“刚才走的时候,我大概算了一下。一个时辰我们大概约摸走出了一里地,向上的路肯定会更加难走。上山之前监师说过,共有三千里山路。如果我们在之后的行程也像这般速度,那我们不分昼夜不吃不睡大概也要走二百五十天,也就是接近一年的时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就得从现在想好,食材从哪里取得,路上在哪里休息,还有上山时监师所说的危险是什么?”
秋九菊跟在付持真身后一边听他的话,一边弯腰在崖壁上摘下一种菌菇。他将菌菇举到付持真眼前说道:“这个可以吃吗?”付持真接过看了一眼说道:“可以吃,但是只吃这个是不行的。我们要走三千里山路,吃这个早晚昏在路上。这里山路越往上就越陷入崖壁中,我怕到时连蘑菇都没有。我们又该如何?”
秋九菊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阵劲风。一个穿绸缎的公子手拿羽扇步伐轻盈,身形极快地从付持真和秋九菊中间穿过去,只留下上京昂贵的香料味。
付持真望着他好似清风般的身影,羡慕不已。转头问道:“他是什么境界?”
秋九菊答道:“通达身体七十二经脉,招引天地元气是为通达境。”
付持真皱着眉想了想,干脆坐下来说道:“这样不行,我得先入通达。要不咱俩早晚要饿死的,而且我讨厌吃蘑菇......”
秋九菊向前走了几步,躬身坐在付持真身旁,靠在冰冷的崖壁上。付持真说道:“你说我这么聪明,会不会是那种天资聪慧的天才?”
秋九菊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问道:“你有没有在山水灵地间感觉到潮汐一般的薄雾流动?或者说听见一种像是呼吸般的声音?”
付持真拖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从村子赶路过来时,我倒是在澜江撒过一次尿。也没听到什么呼吸声啊?”
秋九菊皱了一下眉然后说道:“那就毫无半点天赋了,宛如废物一般。”
付持真“啊”了一声,赶忙问道:“师弟你好直白,但是师兄不服。”
秋九菊答道:“稍有天赋之人未闻功法,也曾感受到天地元气。感受到的越多越真切,则就证明他的天赋越高,我听我爹说,剑冢大先生,生来就活在大雾中,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为何总有大雾阻我前行?大先生所感受到的大雾便是天地元气,还未修行时,天地元气已然在他眼中实体化了。”
付持真一边赞叹大先生的厉害,一边又垂头丧气感叹自己不是天才。他又转念问道:“那没有天赋修行是不是就没戏了?”
秋九菊摇摇头说道:“不是。天下万万人,查来查去也不过几个天资聪慧者,而且夭折过半。那江湖上的强者都从何而来?修行说实在也不过是一次考试,你天赋高仅仅代表着你算数算的快,写字写的好。但是只要你懂得天地间元气流通的道理,算数算的不快慢慢算也能算出结果,写字写得不好一笔一划写也是白纸黑字。只要最后交上考卷,一样在修行的路上一步步向上走。”
付持真一副不信的样子问道:“你举个例子。”
秋九菊说道:“谢必安,就是我们在千嶂里遇见的那个白脸男子。他是天门山下四门客之一,手中一柄天王剑,曾与范无救守天门山三日,让剑宗十八峰主不得过。他未修行之前不曾感受到天地元气,只是一个渔夫罢了。只是他生性刚正,见不平便拔剑而起,从此开始修行。”
付持真问道:“那这前四境他用了多久?”
秋九菊说道:“修行路上,地仙境以下靠天赋,地仙境以上靠悟性。谢必安三年才勉强迈过四境。”
付持真骂道:“娘的,他这么高冷的人都要三年。我得要多久啊?”
秋九菊又说道:“但是谢必安入化境之后,明悟剑道,在清溪中洗剑,与大湖中出剑,三日间便逾越了地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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