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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子一袭黑色劲装,体态妙曼如灵猫,容貌俏丽至极,如同夜色中一朵清艳昙花。
段云逍将佩剑横放于膝上,微笑道:“夜葵姑娘,你好。一别两年,不曾想今日在这里碰面,也是缘分。”
名叫夜葵的柔媚女子娇声道:“人家还想趁公子运功时,悄悄在你胸口刺个两刀,给你一个惊喜呢,谁知早早的就被你发现了,可真没趣…”她声音酥软动人,可话语中却字字透露着冰寒。
段云逍依然盘腿而坐,淡然道:“【欲花宫】独门秘制的【花娆散】号称‘嗅之即昏,服之则寐’,今日亲身体会,果然不同凡响。只可惜夜姑娘的手段差了几分,若是换了令师欲花宫主前来,只怕在下当真要命丧于刘刚二人手中了。”
夜葵笑道:“单凭那两个大笨蛋,怎么可能留的下你嘛?废话那么多,听的我都烦了,只好送出些许花娆散助兴,谁知最后还是被公子走掉了……”她扫了一眼段云逍紧握着剑柄的手,嗔道:“小女子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公子无需这么紧张。”
段云逍不予理会,只是凝声道:“敢问姑娘,为何你会出现在那陆姥山上?而在那树林中,你都听到了什么‘废话’?”
夜葵咯咯一笑,腻声道:“那么段公子可否告诉我,大名鼎鼎的蜀山领剑弟子,为什么会万里迢迢的去拜会那侯天海呢?”她轻巧的转了一个圈,抚了抚头发,又道:“前些日子,师父派我来这炎洲收一个仇家的人头,我寻到他家中,才知他已经动身前往陆山城,去向那侯天海贺寿。我紧追其后,却发现当日侯府周围好手众多,于是打算等那人出城之后再行下手,谁知这一等,居然等来了公子你呀。”说罢,掩嘴轻笑,千般风情跃然于眼眸。
段云逍问道:“之后呢?”
夜葵道:“我隐在厅外,将你们说的话听了个清楚,却搞不清楚你到底是为何而来,于是入夜之后,我便再次潜进了侯府,伺机探查。不料那几个铁杉门的家伙似乎早有防备,差一点便发现我了。天幸公子你及时出现,帮我解了围,否则单凭我一个弱女子,可是打不过他们的。”
“之后,我一路尾随你们到那山上,果真,果真被我得悉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她说到这里,身子微微发抖,想来是兴奋至极。
段云逍沉声道:“修罗命珠……!”
夜葵拍手笑道:“不错,正是修罗宫在二十年前【乱世铁战】中丢失的镇宫之宝,修罗命珠。听我师父说,当年修罗宫实力极强,连蜀山在内的几个绝世门阀也比之不上,几乎控制了四湖五洲将近半数的修炼门派,欲花宫便是其中之一。后来,由于被人盗走了镇宫之宝修罗命珠,不仅输了那乱世铁战,实力更是大打折扣,我欲花宫这才得以脱身而出。没想到修罗宫明里暗里寻了二十年而不得的宝物,居然着落在铁杉门手中,而且被我得悉了下落,这真是……”
她话未说完,突然瞧见段云逍眼中带有笑意,不由得摒住了话头,恼怒道:“段公子,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段云逍微微一笑,道:“夜姑娘没有说错什么,我也确实是为了修罗命珠重现人间之事而来。”
夜葵面色稍缓,道:“那么公子为何而笑呢?“
段云逍道:“夜姑娘,非是段某自夸,请问,你欲花宫虽然算得上是一流的势力,在江湖上颇有高名,但是比之蜀山如何?“
夜葵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哼道:“纵然比不上蜀山,可至少也要强过那小小的铁杉门,我只要回去禀报宫主……嘿,到时候就看咱们谁的手快了!“
段云逍笑道:“好罢,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欲花宫比之修罗宫又如何?”
“修罗宫虽说实力较以前为弱,但依然是可以和蜀山相抗衡的存在,欲花宫比之不上。”夜葵想也不想,说道:“可若是这消息已经传到了修罗宫耳中,那么段公子也没有必要来这陆山城走上一遭了吧?”
段云逍点头道:“姑娘猜想原是不错,毕竟这修罗命珠事关重大,任谁得到了都会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万不敢走漏丝毫风声。可惜,姑娘对这炎洲西南地界了解不多,想必不知道那铁杉门,早已在修罗宫控制之下了吧?”
“什么?!”夜葵吃了一惊,待瞧见了段云逍的神色,又娇笑起来:“哈,段公子不愧是蜀山高徒,聪明得紧,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想出了这么一个说法哄骗人家呢。”随即眼神一冷,道:“除非你将我杀了,否则今晚所见所闻,本姑娘是万万不会忘记的。”
段云逍轻轻将佩剑放在一旁,苦笑道:“贵宫的花娆散确实厉害,实不相瞒,以在下的功力,至少还要半个时辰方能将其效力尽数驱除,就算想跟姑娘动手,也是力不能及了,此时你要杀我,实非难事,我又何必骗你呢?”
夜葵右手一抖,猛然欺身近前,手中一把闪烁着银光的匕首刺向段云逍左眼,而后者不闪不避,坦然端坐,眼睁睁看着匕首向自己袭来。
他可以感觉的到,面前女子只是试探,并无杀心。
果然,那匕首在距离他左眼三寸处便停住,匕首主人冷冷问道:“虽说欲花宫与蜀山向来不对付,但是既然铁杉门没有留下你,那么我也不会傻到引火烧身。你当真没有骗我?”
段云逍微笑道:“在下岂敢欺瞒夜姑娘?铁杉门靠着修罗宫才壮大的如此迅速,这在炎洲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大家心知肚明,极少在明面上提起罢了。”
“自然是为了让我认为,那东西的下落早已被修罗宫知道,我欲花宫再无机会抢夺。”夜葵缓缓将匕首收回,问道:“你也说自己是为了那宝贝而来,倘若你早就知道铁杉门与修罗宫的关系,又何必再做这无谓之举?”
段云逍叹道:“那邪物若是再度落到修罗宫手中,只怕天下从此不得安生。家师派我来此,也只是死马做活马医,尽力阻止罢了。”
夜葵点了点头,眼中冰霜渐渐隐去,又换上了暖春一般的神色,笑道:“剑仙他老人家心怀苍生,叫人好生敬仰。总之真也好,假也罢,就算敝宫无缘这修罗王的宝物,可也不能置之不理,我总是要回去禀报宫主的。”
段云逍心知修罗命珠的诱惑非同小可,并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使这女子不去惦记,因此这番话说的真假兼有,虽然铁杉门确实被修罗宫控制不假,但是按照蜀山得到的消息来看,铁杉门其实尚未得到修罗命珠,仅仅是获悉了它的下落而已,而且也并未将这消息告诉背后靠山。夜葵既然认为修罗命珠已然被铁杉门得到,那么当欲花宫查证了铁杉门与修罗宫的关系时,自然而然就会得出“东西已经到了修罗宫手中,唯有放弃”的结论。
他正想着,忽听夜葵略略奇道:“咦,这小子受了那刘刚一脚,居然没死?而且瞧他面色,似乎内伤已然好五六分的样子呀?”
段云逍看了看在不远处昏睡的李钰,道:“据我猜想,应该是刘刚未尽全力,再加上我给他服用了【玉参透体丸】,所以才恢复的如此迅速。”
夜葵本就是随口一问,听他这么说,便漫不经心的道:“这少年长得不坏,死了倒也可惜。”
段云逍轻声道:“在夜姑娘心中,难道便是靠着外貌判断别人该不该死的么?”
“但凡是我瞧着碍眼的,那就是该死咯。但是像段公子这种嘛……”妖娆女子俯下身来,在段云逍耳边嬉笑道:“若要杀了你,可还真舍不得呢。”
段云逍见她凑近,心中已经暗暗警惕,待她说道“杀了你”时,蓦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意,他想也不想,正要强运真气,再使一次御剑术时,却突然感觉脸颊一凉,紧接着就看到夜葵飘身向外闪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嘻嘻,公子可千万不要擦掉,否则人家要生气的哦。”很快,她的身影便融入夜色之中,唯独空气中的淡淡清香,尚有残留。
段云逍愣了愣,伸手抹了抹脸颊,见手指沾染了一点桃红般的颜色,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方才自己竟是被那女子亲了一口,而且听她的语气,似乎还是她占了便宜。
他微觉尴尬,连忙用袖子使劲在脸上擦拭,生怕留下半点唇印。再行运气,只觉周身真气已然恢复顺畅,丹田处也不再隐隐作痛,想来那花娆散的效力已被全部化解。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呻吟,回头看去,只见李钰挣扎着想要坐起,却不小心碰到了断骨,疼的痛呼出声。
段云逍走过去,扶着他轻轻躺下,劝慰道:“小兄弟,你内伤虽不打紧,但肋骨断了两根,不要乱动。”
李钰听说自己肋骨断了,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摸,却并不觉得疼痛,只听一人道:“在另一边。”于是又探过手摸向左肋,方一触摸,便疼的他呲牙咧嘴,叫道:“他娘的,疼死老子了!做梦还会疼的吗?!”他猛的清醒过来,看清面前之人,惊喜道:“段云逍大哥!你没被他们杀死啊!”又看了看四周,疑道:“咱们这是在哪儿?”
段云逍将自己如何逃脱,如何把李钰救起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小兄弟,瞧你瘦瘦小小的,身子骨倒结实,是否习练过什么真气功法?”
李钰躺在地上,摇头道:“没有,只是跟我过世的爹爹学过几招拳脚,不知算不算是功法?”
段云逍笑道:“大概是不算的。如此说来,当真是你福大命大了。”李钰细细回忆,想到自己差点被那老混蛋踢死,幸得段云逍将自己救了回来,不禁咧嘴一笑:“老子有神仙保佑,那个老混蛋想弄死我,没那么简单!”
段云逍奇道:“什么神仙保佑?”李钰道:“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被那狗日的老混蛋踢了一脚,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流不止。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谁知突然出现一个全身黑乎乎的人,他在我胸口前揉啊揉啊,嘿,那个洞就没有啦!我问他是谁?他也不答,只是说:你不能死,你死了,却要我怎么办呢?然后我就醒了,真他娘的邪乎,段大哥,你说,这算不算是神仙保佑?”
段云逍听他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囔着,想来只是做了一个怪梦而已,便问道:“小兄弟,瞧你眉清目秀,怎地说话却像个粗汉一般?谁教你的?”
李钰道:“我爹娘都死啦,没人教我,我从小就听老板这么说,也就这么学了。”
段云逍道:“老板是谁?”
李钰道:“老板就是老板啊,黑心肠的吴老三。”他想起今夜发生的事,不禁暗暗苦恼,仿佛已经听见吴老三在耳边狞笑:“哎呦,骨头断了?骨头断了就可以不干活了吗?老子要扣你二十年的工钱!”
他打了个冷颤,一把拽住段云逍的胳膊,苦着脸道:“段大哥,你前后救过我两次了,麻烦你再救我一次才好!”当下便请他去向吴老三求情。
段云逍笑道:“这个自然没问题。你白日里在侯府门前差点伤了自己,就是因为你老板叫你去送酒的吗?”见李钰点头,又问道:“那么今晚呢?你不老实呆在家里,怎地会跑到那山上去?”
李钰也将经过说了一遍,道:“段大哥,你半夜跑人家家里去,也难怪他们要追你了。不过你是好人,这是没错的。”想了想,又道:“那两个铁杉门的混蛋那么歹毒,也不知道猴子跟着他们能学出什么样子来。段大哥,猴子怎么样了?他师父有没有为难他?”
“猴子?哦,你是说侯先生的小公子。想来刘刚是不会为难他的吧。”段云逍想起侯天海的面孔,叹气道:“但愿不会。”
李钰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半响,小心翼翼道:“段大哥,我能摸摸你的剑吗?”
段云逍哑然失笑,将佩剑取了过来,放在李钰面前。李钰暂时不能起身,只能侧着头伸手去摸,只觉剑鞘质地坚硬光滑,不知是什么木材所制,通体墨蓝色,除了几处云纹雕刻之外,再无其他杂饰。他摸到剑柄,望向段云逍,后者知他所想,点头道:“可以拔出来,不过要小心一点。”
李钰得到主人首肯,迫不及待的将剑身缓缓抽出,尚来不及细看,剑身就映射出了一股寒芒,直刺在他眼睛上。李钰眼睛一痛,慌忙将剑身收回鞘中,兴奋道:“这么厉害!段大哥,你这把剑该是【仙隐榜】上有名的宝贝吧?”
段云逍道:“哦?你这样的年纪,居然也知道仙隐榜吗?”
李钰得意道:“那是当然!排名第一的是【轮回剑】,其次是【封神剑】,剩下的记不清排名了,好像有什么【无间禅杖】,【蝉衣宝纱】,【冷齿刀】,【霸王枪】……”
段云逍听他一口气说了六七个,不禁笑道:“你倒是挺有见闻,不简单。只不过我的剑是恩师所赐,名为【冰鸾】,并非是仙隐榜上之物。恩师的佩剑倒是稳居仙隐榜第二,剑名【封神】便是。”
李钰张大了口,呆呆道:“这样的宝剑,在仙隐榜上都排不上号啊?那,那你师父的那把封神,该得有多厉害?”
段云逍听他问起,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变的有些恍惚,呆了半响,悄声道:“剑斩西风。”
李钰并未听清,问道:“斩什么?”
段云逍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小兄弟,咱们也算是共过患难,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李钰道:“李钰!我叫李钰。不是那个玉,是这个……”说着,伸出手指,在灰尘堆积的地面上,写了一个“钰”字出来。
段云逍点头道:“钰者,石中坚金也,是个好名字。”
李钰有些得意道:“你也觉得好吗?听我娘说,这是我爹翻烂了《万字谱》给我找出来的好名字,我本是不信的,一个木匠,哪里懂得什么名字好坏了?倒是会几手野路子拳法,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想,说不定我老爹也是一个说书人口中隐身于市的高人呢?可惜他走的早,也没法子确认了。”
段云逍淡淡一笑,反问道:“做木匠有什么不好吗?”
李钰挠了挠头,道:“也没什么不好啦……听吴老三说,我爹以前是陆山城手艺最地道的木匠,他的那间破酒馆,就是我老爹给他搭建的。黑心老板经常念叨,要不是念着这份情,他才不会收留我,真他娘的,好像老子稀罕似得!”
段云逍微笑道:“书生拿笔,侠客执剑,屠夫宰猪,农者耕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做的事情,若是能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那便是第一等人物。武者修为天下第一固然了不起,可木匠做出一把结实耐用的椅子同样了不起。谁又能说谁比谁差呢?只要胸中坦荡,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头顶的那片天。”
李钰把这番话咂摸了几遍,只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道理,可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当下低声道:“可我还是想当那天下第一的侠客,不想做这么个酒馆小厮……”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霎时间冷汗沁沁,惊叫道:“幸亏我只是个酒馆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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