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生满腹经伦,遍读二十一史(明以前,只有二十一史,还没凑到二十四史呢),知晓帝王制衡之道。【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m】皇帝独立兵权、司法、监察大权,而不用历朝的内监制衡之术,这将从根上防止了阉人作乱,还又不虞权臣谋逆。听说新皇也是与自己年龄相当,自认不是腐儒经研之辈,胸经史治国济世之术的他,也有些自愧不如。自己能理解这一制度的奥妙,但若要首先提出这一建议,怕是还没有这个能力。
这番制衡之术,非经年元老重臣,怕难有此想;但从老师处得知,这完全是皇帝所想,先与四阁臣密议数日,而后才于朝堂之上辩论。历半月之久,朝争不断,每三日的常朝恨不得天天都开,可说历尽了艰辛。从新皇妥协之举,少年再是赞叹,真是看透人心了,朝争得冠冕堂皇,无非是争权夺利,一个“扩大内阁、六部也可入阁”,就让那些伪君子们也只是再空喊几句口号,再不坚决反对了。
朝廷的事儿是解决了,可自己的事儿,又该如何呢?如今朝廷正忙于阁部调整,怕是没人能顾得上自己的那份上疏了。
唉……,少年又一饮而尽,心绪更是烦乱不堪。
少年为父申冤报仇,上疏极言“阉党迫害之能事,应对余孽严惩不怠”,奏折是他的老师刘宗周代他递上去的。
奏折递上去,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皇帝正为变法而搅得废寝忘食,他的老师也不好为这等小事,去麻烦皇上,那就只有再等下去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刘宗周,大明顺天府尹,相当于后世的北京市长,位置相当重要。这位少年,他的得意弟子,就是闻名于后世的著名思想家,黄宗羲。
天启年间,太监魏忠贤专权,独揽朝政,排斥异己,一批正直朝官遭受迫害,接连酿成震惊于世的“六君子”、“七君子”惨案。黄宗羲父亲黄尊素,就是被冤杀的“七君子”之一。黄宗羲见父亲被害,为国优家仇而发愤读,经史、诸子百家俱已了然胸中。十九岁那年,因闻听崇祯继位,黄宗羲即拟讼冤奏疏,只身赴京申雪冤屈。到得京城后,阉党已经伏法,然而余孽未除,即寻求老师刘宗周帮助,上疏请求追究清除阉党余孽。
黄宗羲的这份上疏,崇祯已经看到了,并责成内阁办理。
崇祯在说服内阁,原则同意他的政府机构改革方案后,就开始考虑人事方面的调整。乾清宫藏阁,早已整修完毕,司礼监的太监们也多少熟悉了崇祯对奏折的收藏规定,工作起来顺利多了。
在考虑人事调整时,崇祯翻阅奏折的检索目录时,注意到了关键词“阉党”,“也不知阉党清除干净了没有,自己不熟悉情况,万一让其沉渣泛起,可就麻烦大了”。在“阉党”类折子中,崇祯最先看到的就是黄宗羲的折子;其它折子,崇祯也大略的都看了一眼,铲除魏阉以来的事情发展,有所了解。
崇祯对于朝廷之中,还有多少余孽留存,心中并没个准谱,但他对著名的黄宗羲是相信的,相信他不会被父仇蒙敝了双眼,而且翻一遍折子,阉党被处理的人数并不太多,这让崇祯也是不大相信,阉党这么几人就能兴风作浪。
黄宗羲的这份折子,在此朝局的关键时机,正暗合崇祯的心意,“惩治一批阉党余孽,也正是表明自己决心改革的好机会,相信应能对现在的机构改革起到促进作用”。
内阁原来的票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鼓励劝勉一番黄宗羲,朝廷会作相应调查,实际是想敷衍过去。好在时间不长,通政使司还未将内阁票拟转发出去,赶紧追回;又按崇祯的意见,拟了一份名单,大概有四十多人。
对于四十余人的名单,崇祯虽觉着并不太多,但也听从了内阁的意见,认为对于其他附从,不宜打击面过大,这反而会影响朝局的动荡。
后世政治运动的扩大化,其危害犹在眼前,虽然情形不同,阉党余孽死不足惜,但迫在眉睫的军事危机,也是需要政局稳定的;受到警醒的崇祯,回心转意。
“公子,黄公子,有急事儿,快回去!”只见一家丁风风火火地跑上酒楼。
黄宗羲见是刘老师府上的家人,忙问:“什么事儿,这么急?”
家丁喘着气,道:“是,是公子的事儿,有回信儿了。”
黄宗羲听此,扔下大半两碎银子,也顾得伙计找钱了,急奔刘府而回,报信儿的家丁还没反应过来,酒楼里已不见了黄宗羲。
这几天,刑部正忙碌于简单的调整,对于将与政院平级升格为刑院,也略表庆贺。
这一番周折,等内阁将此案交刑部处理,新成立的刑院对皇帝交办的第一件案子,是极为重视的,也想通过此案,竖立起刑院的全新形象。
九月二十日,许显纯、李实一伙阉党余孽被撤职,交刑院究治法办。
这天,新挂牌的刑院大堂,大开正门,公开审讯许显纯、李实等;闻听此信儿,旁听百姓成千上万,将整个大堂前的小广场挤得人满为患,黄宗羲也在其中。
只是,许显纯是孝宗皇后外甥,再加审案官员碍于崇祯刚提出的不要刑讯,这案子问得就显得有些软弱无力。
刑院对于这些,也是有所准备,将各般人证、物证一一列出,然而许显纯在诸般铁证面前,仍是百般狡赖,引得围观百姓唏嘘不已。
黄宗羲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生,也曾经练过几天武的,少年血性之气更难抑制;对杀父仇人在大堂之上仍是如此嚣张,早已忍无可忍,从证人列中窜出,大吼一声:“逆党!你害死我父,铁证如山,还敢狡辩!”
说话的同时,黄宗羲从袖中抽出铁锥,猛地刺向许显纯,道:“我看你从实招与不招!”锥锋至处血流遍地,许显纯养尊处优,往日的凌人气焰在阉党伏铢后早就收敛,原还想凭皇亲身份唬上一唬,但黄宗羲的这两锥子,吓得他急忙跪地叩头:“愿招!愿招!”
黄宗羲袖藏铁锥,血性少年,早有图谋,欲趁乱刺奸贼一锥,以解心头之恨。哪知许显纯顽抗到底,新刑院只口诛而不大刑侍候,也令其深感失望,再也忍不住了,掏出铁锥就刺了出去。刑院的官员们对于审讯不得动刑,也是很不理解,见那少年的锥刺令犯人认罪,更慑于百姓群情汹汹,也就没有追究黄宗羲的行为。
只是,许显纯写了招认状后,缓过劲儿来的他,仍有恃无恐,面对大堂上下,道:“下官虽属逆党,诬害同僚,罪有应得。但下官乃是孝宗皇外甥,系皇亲国戚,朝廷曾有明律,自应得到免罪。”
审讯的官员,对于设立与政院平级的刑院,虽是欢欣鼓舞,但对于崇祯意图使司法完全独立的深意,还是理解不透。审讯官员见这般说词,“这个、这个——”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百姓对阉党早就深恶痛绝,见妖邪有漏之虞,无不怒目如火。黄宗羲对此,更是义愤填膺,便再次上前申诉道:“许显纯与魏逆勾结,连成死党,丧尽天良,满朝忠良尽死其手,实为恶贯满盈。天恢恢,自应与魏党同处论斩。历朝早有明训:法不阿贵,何况外戚。大人自宜为国除奸。倘若放虎遗患,百姓怎能答应,后果那堪设想!”
黄宗羲说得慷慨激昂,句句是理;堂前听审的众学子、百姓,同声附和“诛除逆党”。审讯官员,想起追究阉党余孽,是皇帝亲自下旨;眼下又有民心民意可用,便也壮了胆量,判决许显纯、李实同处斩刑。
就在这一天的深夜,馆驿中,黄宗羲正在灯下看,只听一阵笃笃叩门声。黄宗羲有些诧异,深夜之中谁会找自己呢?
黄宗羲仗着有两手拳脚,开门一看,只见一人如鬼影般闪了进来,定睛看时,一身穿便服的中年模样人。
这中年人对黄宗羲道:“贤侄,不必紧张,老夫乃你父昔日同僚。”
黄宗羲虽不能尽识先父之友,但也从未见过此人,仍是不解其来意如何?
那中年人左右看了看,见只有黄宗羲一人,接着道:“老夫与你父份属同僚,亦是李实之友。他家托我带三千黄金予你,以补当日诬害你父罪过,只望你勿再追究李实之罪。”说罢,提上一包沉重包袱,打开来全是闪闪黄金,又从怀中取出几张钱庄汇票。
“这些足值三千金,贤侄收下,只望勿再追究李实就是。”中年人将那一沓汇票往前一推。
黄宗羲哪想到,李实到此境地,竟还会托人向他贿赂,但再多黄金也买不来国仇家仇,胸中不由得更是涌起一腔怒火,遂将汇票与黄金包在一起,坚定地推了过去,未作任何犹豫。
“这三千两黄金能买屈死的冤魂吗?能买得来国泰民安吗?李实等阉党,罪有应得,欲想侥幸,我处你是休想!请吧!”黄宗羲不再对来人客气,将那人连同黄金一同推出门外。
那人走后,黄宗羲越想越不对,李实必然还会行贿他人,如让其翻供,岂不前功尽弃。当下,黄宗羲奋疾,把当晚之事,再写了一本奏章,向朝廷揭露李实欲施贿赂之罪。
刑院的新任院长乔允升,原刑部尚,上奏崇祯,请旨定夺。以前有内阁批复就可以了,现在刑院院长直接向皇帝负责,但这位“乔老爷”显然对于司法独立限度的把握,始终存疑。
崇祯知道,这怨不得人家刑院院长,在皇权至上的明朝,刑院已经壮着胆子判了皇亲的斩刑,现在又出现贿赂之罪,自然是要判明皇帝的态度,才好再做决定。
崇祯为此,专门于早朝之中,向诸位大臣们再次明示:大明律法是根本,刑院不再是原来意义的刑部,其独立司法权不受侵犯,即使是朕也不得影响刑院依法断案,何况皇亲;督察院、六科各负其监督之责,如有贪赃枉法者,可直接立案调查取证,罪责查明后,交付刑院依法审理。
众朝臣对崇祯的此番解释,终于深刻理解了,仿照地方省府,政刑兵三司,各自独立、互不统属;此番变革,又更进一步,朝廷之中“政法兵察四院”各自独立,至于六科虽职级不变,但也与这四院分庭抗礼。
第一任刑院院长乔允升,有了皇帝的撑腰打气,顿时挺直了腰板,真正觉着不再低内阁一筹了。
得了乔允升的批复,审理的法官再次提审李实,严词令其老实交待贿赂罪责。
刑院大堂上,李实见法官的态度转趋强硬,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了,但对于贿赂罪他还是想狡辩,冀图抵赖过去。
然而,只有黄宗羲的人证,没有物证,又不能动用大刑,这让主审官员很是为难,感觉既放开了权力,也束缚住了手脚。
黄宗羲从老师那里,知道以后断案不让用刑了,这让少年黄宗羲有些不解,“不对阉党余孽动刑,对谁动”。看来,还是要自己出手才行,于是从袖中再次抽出利锥,刑院官员见此,四顾左右而言他。
李实见黄宗羲又抽出了这把铁锥,再见法官此时却视若未见,吓得脚软筋麻,虽是最终难逃一死,但也希望能够多挨上一刻,连忙喊道:“愿招!愿招!”
由于这非普通案子,许显纯、李实两逆被判即日斩首。批往复,当几日后,许显纯被押上刑场时,遭黄宗羲锥刺的他,已奄奄一息;但黄宗羲锥刺部位实非要害,是不可能致命的,但其高烧昏迷、苟延残喘的样子,令众人皆谓天意。如果是现代人见了,多数会知道这应该是破伤风了,在那时这就是绝症了;即使是现代,如不提前打个破伤风针,事后补救多数也是来不及的了。
真不知,黄宗羲是知道这个常识,而有意为之;还是,郁愤忧心,没那个心思去磨光铁锥;如果黄宗羲不说,这还就真成为一个迷案了。
两逆斩首当日,黄宗羲偕同其他被害朝官的子弟,来到当时羁押的监狱门前,设立祭台,祭奠忠魂。一时间,香烟缭绕,哭声震天,被害官员的家属激愤难禁。
黄宗羲率领众人,将看守众狱卒召集一起,意欲揪出其中从犯。
黄宗羲述说朝廷新政,追究阉党余孽,同时也对众狱卒晓以大义,最后问道:“你等作恶,虽属受人指使,但罪责难卸。只要你等讲出谁是杀害黄尊素的凶手,其余免究。”
众狱卒知道,前朝时把这些人的父兄给整惨了,自己这些人虽奉命行事,但也多有见利忘义辈;冤狱平反,众情汹汹,便把两个吓黄了脸的狱卒推了出来。
有狱卒大着胆子,颤声说道:“是叶咨和颜仲亲手用毒药害死黄尊素的。”那两个狱卒,也顾不上是谁推了他们一把,踉跄出列吓得软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大喊“饶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黄宗羲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之情,大喝一声:“恶贼!岂可饶你!”抽出那把屡建功勋的铁利锥猛刺,便把两个狱卒刺死狱中,以祭奠先灵。
第二天,适逢朝会,早朝中,听得昨日斩首阉党余孽时,还有祭忠魂刺狱卒的事情,其中黄宗羲是出尽了风头,也算是亲手为父报了仇,崇祯实在是佩服黄宗羲的血气与勇武;但也对其不按大明律法行事,有些郁闷,真按后世的法律观念说事儿,在这时肯定是说不通的。可任人自报私仇,又把刚成立的刑院放在哪里;再说了,真处理黄宗羲,崇祯也是舍不得的,总不能让一代思想家,夭折在自己的手中吧?
崇祯命刑院审理,狱卒残害忠良案,追判两狱卒死刑;同时宣黄宗羲,金殿见驾。
崇祯这时已经知道,刘宗周是黄宗羲的老师了,以前虽无太多注意,但从众臣的口碑、吏部考评中,也通过平时的朝会,崇祯知道刘宗周是个坚持原则,刚正不阿之人。
在崇祯的感觉中,这满朝武可用之人还是很多的,“昏迷前的崇祯”,所作的人事调整,在他的眼中,应该是比较成功的。真不知,是历史上的崇祯,多疑刚愎,或者大臣们争权夺利,党争不断;还是,他这个穿越的崇祯,看不清政治斗争的残酷,认不清臣僚们的本质。
真正说到崇祯的心思,是有些可惜黄宗羲还太年轻,无法付以重任。崇祯早就想办份报纸了,而不邸报那样狭窄的以官员群体为主,只是一直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来。初见黄宗羲之名,还想助其报父仇,再封官来做这个报纸的总编,后来知道还不及弱冠之龄,只得停了这个念头。毕竟明朝的第一份报纸,总编只能由德高望重之人担任,再有前途的少年,他也是不合适的。
勉怀先人,抚慰后人了一番,崇祯接着说道:“卿少年有为,为父报仇,为国除奸,有功社稷,精神可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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