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成连续忐忑了几日,他生怕妻子会因为王姓领导的话语而有所察觉,就像老鼠偷吃奶酪,害怕被抓个现行。庆幸的是,丽桦依旧贤惠,没变成敏锐的猫。周广成虽无奈方灵巧的人情,但还是窃喜这样的安排。可上任不久后,他便遇到了一点小坎坷,他要给前任的主任“擦屁股”。这可有点为难他。他早已习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突然之间要给他人看管万亩田,他着实被弄得焦头烂额。他无暇顾及方灵巧正在筹办的同学会,更不知道这是她对他的良苦用心。一天,方灵巧在单位门口等他下班,手里还提着一几个漂亮的袋子。她一见周广成就要他跟她去一个地方,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周广成有些避讳地隔开一个人的位置与她并排走着。他的余光一直注视着那几个袋子,一个鼓胀,两个适中,一个相对扁平。
“这是要去哪?”他终忍不住地问了。
方灵巧砖头冲他笑了笑,挨近他低声说:“老颜老婆不是刚生了对龙凤胎吗!”方灵巧神秘地告知自己刚打听得来的消息。周广成不解地望了他一眼,又问道:“他老婆还能生?”
“怎么就不能生了,”方灵巧不明白他为何疑惑,“人家才28。”
周广成沉默了片刻后才回想起自己的老同学新娶了个年轻貌美的人做妻子。毕业后,周广成少有和同学往来,同学聚会也几乎没怎么露面,他只是大致的听说谁升了官,谁发了财,谁又出了人祸。所以,当他见到同学老颜时,有的只是疏离陌生和尴尬。可他还是不明白此番的来意,他只清楚方灵巧是不会简单地看看孩子而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组织同学会吗?”方灵巧故意问道。周广成没有回答,他实在也猜不到。方灵巧卖了关子。他俩绕过几幢高楼,来到一排别墅区。他们由出来迎接的佣人领进门,复古的欧式布艺沙发,镶金丝花边的乳白色茶几,花色考究的古董花瓶以及足有三米高的棕金色丝织落地窗帘在那盏挂满水晶小圆球的吊灯地照射下大气恢弘,富丽堂皇。周广成不免心生感慨,若是当年也下海,说不准也住上这样的房子。他不过是瞎想而已,他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只是感叹他人的运气。他正襟危坐地等候了十来分钟才见到所要拜访的老同学。颜辉钢右手握着手机紧贴耳边,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燃尽过半的香烟,嘴里恩啊作答地步下楼阶。他还不忘抬眉笑眼地欢迎久违的故人。周广成难以相信眼前所见大腹便便,几乎透顶却用余发做遮掩的人是当年那个瘦骨嶙峋的“烟灰缸”兄弟。方灵巧以同样的目光投向下楼之人。他们耐心地等待他结束电话,又受宠若惊地迎来他的热情。颜辉钢握着周广成的手,轻晃久久才松开,眼里饱含情十分激动。就像元外爷寻回失散多年仍旧落魄的兄弟。方灵巧说了组织同学会的事,老颜一听就明白,他好爽地出了一万元的经费。可是话题很快就被方灵巧引向那段陈封许久的兄弟情谊。周广成尴尬之余,还惊讶:他不知老颜如此重看他。周广成难免有些羞愧,后悔没与老颜往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吗?”在回去的路上方灵巧问周广成。她没等他回答,继续说道:“老颜和陈书记私交甚密,以后你会常和他们打交道。”周广成这才明白她的用心。
这交情来得说快也快,没过几天周广成还真就在一张桌上碰见了老颜和陈书记。这一点交情再配上四五瓶黄酒,三个人就成了同穿一条裤子的金兰兄弟。起初,周广成还是勉强的三五杯下了肚,后来脑子一热就也就变得爽快,至于到底喝了多少,他自己也不知道。更可怕的是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自己在方灵巧家。周广成昏沉地睁开眼睛,他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一种陌生而又有些怪异气流正朝他扑面而来。他被一床大棉被严实包裹着躺在铺了垫子的木藤长椅上。“醒啦!”一个细柔的声音忽然传进他的耳朵。他愣了几秒,突然慌张地侧卧起身,一看来人是方灵巧的母亲,差点吓得滚落在地。“小心”她说,“你昨晚喝得一塌糊涂,巧儿就把你带回来了。”周广成又愣了一会才点头反应。方灵巧和她父亲都已出门,一个上班,一个去了就近的公园。只留方灵巧的母亲在家等他醒来,还重新热了豆浆和小笼包。周广成难为情地吃过后就道谢离开。一路上,他费劲地回忆着,额头被冷风吹得越发沉痛。
周广成对丽桦如实相告,只是方灵巧家变成了办公室。丽桦不想怀疑,她劝丈夫回房间休息。可周广成却“又”要回单位。
周广成的应酬变多了,睡在“办公室”的次数也多了。一次,丽桦见丈夫迟迟未归,心慌的厉害。她不是不相信丈夫电话里说的会少喝点,早点回家,而是时钟的“嗒嗒”声在催促着她去找回丈夫。夜里两点,电话已经联系不上,她只好寻到办公室。门卫老季披着外套出来,他用手电照了照丽桦,便开了小门。丽桦着急地想冲进去,可被拦住了。“大半夜的,你来这干嘛?”老季问。
“广成在里面。”丽桦说。
老季没听清,又问了一次。丽桦说自己丈夫喝醉了正在办公室里。
“下班都走了,晚饭后就没有人来过。”老季如实相告。丽桦不信。他又解释说:“我守着门,来来去去我都能看见,关门前我也都巡视过,里面真没人了。”
丽桦相信丈夫,焦急着要进去。
“行吧,你进来,”老季不忍心,“我告诉你真没人。”
老季拿出一串钥匙,带着丽桦去了周广成的办公室。老季没有骗她。她道了歉,拖着胸口那块大石消失在昏暗街灯的尽头。
周广成不知该如何答谢方灵巧对他的照顾,于是他直问她想要什么。方灵巧直爽回答说:“要最贵重的。”周广成有些犯难。他的确不肯花钱买东西,何况还是贵重的。思量再三,他买了一件名牌大衣给她。
“我不要”方灵巧拒绝接受。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牌子的衣服吗。”周广成说。
方灵巧生气周广成明知故做错。“你是愿做连理枝,还是比翼鸟?”方灵巧突然旧话重提。周广成措手不及,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知连理枝和比翼鸟有何不同,他大概知晓的是连理枝指的是丽桦,比翼鸟是方灵巧。他让方灵巧先收下衣服,日后自会再送上贵重的东西。方灵巧全当这是周广成给她的暗示——选比翼鸟的暗示。其实,她在见到丽桦的第一眼时就莫名地有了一种优越感,只是还不算强烈。
丽桦的处境有些尴尬,小院暗地里已经流言四起---周广成在外面安了一个新家。好事的邻居怕丽桦吃亏,纷纷如实相告,说时绘声绘色,仿如亲眼所见。丽桦专心地摘着菜叶,不以为然地安慰起了邻居,“广成都有说,只是一起工作的同事。”她有些心不在焉。她的谎话还是没能说服邻居,她仍然不绝于耳地收到各种关于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消息。然而,终有一天,流言变成了艺琳的眼见为证。那是丽桦发现金镯被偷后的第二个月末,春雨刚拉开序幕。艺琳打着伞,刚出新华书店不远就撞见了父亲。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女士,二人共用一把伞,女的很自然地挽着他。艺琳凭借对厄运额外敏感的神秘直觉,在看见方灵巧的第一瞬间灵光一闪。她睁大眼睛看着父亲,嘴里那声称呼久久未喊出口。她想以为认错,可父亲却在那位女士欲走时叫了一声“艺琳”,声音微微颤抖。她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方灵巧不知何时抽回了挽着周广成的手插回了自己上衣的口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广成的女儿,她开心自称方阿姨之余更多地是对这次偶遇的不满。她讨厌这样狼狈地见面,她曾打算在周广成同丽桦离婚后再正式地与孩子们见面,但事与愿违。艺琳慌张地和父亲道了别,一路艰难地行走着---下落的雨水像强力胶,被洒在地上,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艺琳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对厄运的敏感,她害怕直觉如实到来。就在诗巧感冒出院的第二个星期四,周广成和丽桦发生了第一次口角。起因是婆婆给丽桦的传家金镯不翼而飞了。
丽桦手中拽着红布口袋犹豫徘徊在卧室门。她回想起照片里方灵巧的右手,顿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她压抑着欲涌而出的眼泪,心慌害怕地推门而入。周广成见妻子进来,匆忙地挂了电话,快速拿起枕边的报纸,余光中他发现妻子手里的红布。他脑筋一转,突然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周广成见丽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索性躺下装睡。“妈留下的金镯不见了。”丽桦对丈夫说道,语气意外的平静。“一定是你乱放了,再找找。”周广成背着身,说得慵懒却包裹着一丝的紧张。
“都找了,没有,是不是......”丽桦犹豫了一下,“是不是你上次拿东西的时候,随手放哪儿了?”
周广成突然瞪开眼睛,就像后脑勺顿时有把枪顶着,岌岌可危。他心想那日动作隐蔽,丽桦和孩子都不在场,自己是安全的。“你什么意思,”他坐直了身子,目光刻意坚定地迎上妻子哀伤的眼神,数秒后就又避开。他有些结巴地继续说:“我拿镯子干什么,有什么用。换钱,我有工资......送人......妈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自己东西乱放,责任就往别人身上推。”周广成不服气。
“东西放得好好的那怎么就会没了,箱子钥匙就只有你、我有,锁又没坏,东西怎么就没了?”丽桦瞬间红了眼眶。
“你这什么意思,你怀疑镯子是我拿的?”周广成觉得妻子的想法很可笑也毫无根据。他又解释了一遍他不会拿镯子的理由。“广成啊,你真不是个男人。”丽桦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就像周广成后脑勺顶着的枪突然被扣动扳机,射出了子弹。周广成懵了一下,他掩饰住暴露的伤口,故作坚定地呵斥道:“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这日子也就不要过了。”话音刚落,艺琳和诗巧就开了门冲了进来,抱着丽桦哭得稀里哗啦,还劝说东西没了就没了。
丽桦怕是过不去这道坎。金镯对她来说是个身份、姓氏的象征,一旦没了就都没了。丽桦把一个信封放在了抽屉最显眼的位子,她不能让丈夫很快就发现,也不能太迟。她对着空床发了会儿呆,回神时竟已过了半个小时。她从未如此觉得时间太慢。她轻轻地走动着,深怕惊醒午休的女儿,也害怕唤醒她铁定的心。她悄悄地离开了。三伏天的闷热没能让艺琳安稳入睡。对厄运的敏感并没有因为金镯事件的平息而消失,反而被吹进的暖风扰得心神不宁。母亲没有理会她的大声询问,甚至头也没回,只停留了三秒就匆匆地离去了。没人愿意相信丽桦不告而别,艺琳、诗巧不信,周广成也不信。他们等了三天,找了七天,丽桦就像人间蒸发,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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