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成是个痴男,他以为方灵巧是个浪漫主义者,会与他同甘共苦;他以为他们的爱情如磐石无转移,会终成眷属;他还以为方灵巧会牵挂他,会义无反顾回来找他。可在他痴等的两年里,方灵巧一去便了无音信。周广成是常州人,农民家出生,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在一个政府机关工作,可谓是光宗耀主。但方灵巧的“不作鸳鸯只羡仙”让他备受打击。他哀莫大于心死,才“逆来顺受”地与丽桦结了婚。
丽桦是周广成恩师杨教授的远房侄女,重庆人,是个遗腹子。母亲改嫁后她由由奶奶抚养成人。十七岁时,她经人介绍来到上海给素未谋面的姑姑家做保姆。她心思细腻、少言寡语、做事勤快讨人喜欢,所以杨教授视她为己出,同家人相待。杨教授随夫姓,三十岁才得一女,女儿单名一个“颖”。丽桦很听表妹的话,是心甘情愿地听。虽然她长八岁,但她没文化,没上过学也不识字,她总是低着头。而杨颖自幼娇生却没惯养,她天资聪明,有主见、热情。她乐善好施,喜欢做丽桦的老师,授业解惑,以至于丽桦和周广成第一次正式见面时,她使了点小坏。周广成只在上学时去过杨教授家三次,对丽桦也不上心,直到杨教授同他提起时他才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相匹配的人相和名字。他们相约在大学食堂,以手里的报纸作为暗号。周广成难为师命,勉强之余又有丝丝期待地情欲。他手里拿了份人民日报去了久违的食堂。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眼珠像颗小雷达四处搜寻。周广成很快就在食堂门口看见一位手持人民日报的“女生”。他有些纳闷:杨教授口中的丽桦是长他两岁,怎如此生嫩?在他迟疑那会,门口又进来了一位手持人民日报的“女生”。他还在沉思。接着陆续又进来几位手拿报纸的女生。周广成每一个都细细打量,他没上前询问,只是再等了五分钟便离开了。走出食堂不远,杨颖拦住了他。
“你怎么不问问那些女生?”杨颖俏皮地问。
周广成一脸茫然。面对眼前五官熟悉却不认识的女生,他打算绕神离开。他想女孩认错人了。
“我是杨教授的女儿杨颖。”杨颖有些不悦,冲着周广成后脑勺喊道。周广成并没有向那些女孩搭讪,这让杨颖有些放心。
周广成这才在杨颖的带领下见到了丽桦。杨颖见因害羞一直傻笑的二人心头一阵乐呵呵,她不愿打扰表姐的好事,只是在临走前警告了周广成一句,“毛主席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周广成没有耍**,半年后他娶了丽桦做妻子。可他也没谈恋爱,半年里他只找了丽桦五次。第五次时,周广成手里握着一个盒子,有些激动地去了大学。他在教师家属楼下仰望了许久。他看见丽桦在阳台上优雅地修剪盆栽的枝叶,金灿灿的阳关柔和地洒满全身。他轻声唤了丽桦下楼,在她面前打开了手中的盒子,里面是一对上海牌的腕表。“你若愿意,我就给你带上。”周广成有些梗咽的说。丽桦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她紧张地抿着嘴唇,心头一阵暖流上涌。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周广成突然取出一块女士表,激动地牵起丽桦的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那块表。婚就这样订了下来。他们没有登记领证,只是周母给了丽桦一个金镯,当作认了媳妇。他们按生辰八字择了最近的吉日,宴请了亲朋好友,就算完婚了。婚后一年,丽桦早产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周母只在月子期间照顾,月满后便回乡下务农,少有来看望。好在周广成是个好父亲,他细心呵护着襁褓中的女儿健康成长,成为她们秘密的分享者。只是后来方灵巧的出现让他和艺琳从此相见如宾,欢笑也不再纯粹。
都说时间是治愈情感的良药,可以淡忘曾经拥有的好与坏。但良药却不能根治,在以为遗忘的那一霎那,过往的种种就像结痂的伤口又重新开裂。周广成无意听闻了方灵巧回上海的消息,那一刻他有种迫不及待想见她的冲动。电话虽来得晚了一些,但终归还是来了。“是我”周广成握着听筒紧贴耳边,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周广成楞了一会。
“我是方灵巧”电话那头的人又补了一句。
周广成不知该说什么,只恩啊了一声就又不语了。方灵巧想为自己当初不告而别和周广成道歉。他们见面了,之后又见了第二次、第三次......
周广成的参会礼品已不再局限于他一人,还包括了孩子的。他瞎编了很多会议,有些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基本职员的范畴,但他都说的合情合理。丽桦从最初的相信到开始有些怀疑,因为这样的好处,仅此她一家,别的同事都没有。她猜想丈夫不愿实话的原因是害怕她的责备,毕竟一家四口人靠一份工资养活。丽桦未见过丈夫神清气爽的神态,好像淤积在他体内的瘤子都被摘除干净。她虽有些纳闷,但也将这视为好事的前兆。事实证明,丽桦的预感有很大的误差。或者是好事多磨,但周广成确实是陷入了苦闷。丽桦不知丈夫出门后遇到了什么困境,他竟然一脸愁苦地回来,眼神里还饱含愧疚,不知为谁。她关心了一句,却没有回音。她怎会知晓丈夫正一心惦念着“连理枝”和“比翼鸟”的选择题,又何来的思绪听得进她的关切。就连菜烧得咸些,周广成都没有挑剔,他机械式地往嘴里进食,没说一句话。他一宿没睡,只顾翻身和叹气。这样连续了好几日,丽桦似乎被遗传了丈夫的“失眠症”,夜夜不能安寐。她的脸上出现了重重的黑眼袋,从此没再好转。周广成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他认为自作自受是理所当然,让妻子跟着一起受累就是罪不可恕了。他想:既然方灵巧不再找他,他也就无需再为选择而伤神,只管和妻子安稳度日。但天不从他愿,或许是他太低估了方灵巧对他的执念——她要拴住他,用人情拴住他。可怕的是,他竟然默许了。丽桦预感的好事在丈夫摆脱“失眠症”困扰后,一个星期三的晚上到来了。周广成在家中宴客,他升职的消息才被第一次公开。但丽桦一时却无心情同乐。因为她正苦思一个惊奇的发现:两个女儿的名字似乎和那位方小姐的名字有些相像。其实,她早在方小姐自我介绍时就有所察觉,只是后来被丽桦误以为是错觉忽视掉了。饭桌上,宾客左一句灵巧,右一句方灵巧,丽桦实在很难不将那错觉重新定义。
“艺琳...诗巧...忆灵...诗巧...忆灵巧,思灵巧”丽桦像发现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眼神突然一亮。周广成莫名地打了一个寒掺。他下意识地迎上了妻子细微变化的余光,顿时惶恐无措。一旁方灵巧不亦乐乎地说着敬酒词,全然不知道周广成的脚正在给她暗示。送走客人人后,周广成缩手缩脚地帮丽桦收拾碗筷,负罪感让他在想了许久后才吞吞吐吐地说:“这...这次升...升职,全靠他们。”周广成以为说话不流畅是喝了酒的关系,因此他毫不掩饰地继续结巴。他又说:“他们说...说,说不想...让我破费,就在...在家里谢过...他们就好。”丽桦拿过丈夫手中的盘子,突然然迎上丈夫不安的眼神,她问:“方小姐是你的同学?”
周广成心头一震。面对丽桦诚恳地眼神,他点头表示。往日那些他对她说的那些谎言也即浮现在眼前,仿佛丽桦也能看见。
丽桦之所以会嫁给周广成是因为他踏实、稳重,是个能依靠一辈子的男人。但她渐渐发现,她并不是丈夫想一辈子依靠的女人。
丽桦突然阻止老季正在开门的手,她弱弱地说:“不用了,谢谢。”老季还是开了门,他用手电照了照办公室,无奈地朝着幽暗的楼道喊了一句,“我就说里面没人”。丽桦没有理会。她的双眼像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看不见。对温暖的渴望指引着她回家的路,她的身子在夜风中微微颤抖。指针走动的声音依旧响彻整间屋子。她眼睛前的水雾也早已被风吹干,只在眼角留有零星的水滴。她在缝纫机前坐了下来,没有开灯。当月光被晨曦取代,并慢慢地划过那双看起来像口枯井的双眼时,丽桦终于迎来了丈夫。周广成回家打了个游击,只转了一圈便又离开了。丽桦没有揭穿丈夫的谎言,她很累,很困,要休息。
艺琳因为对厄运的恐惧,将遇见方灵巧的事藏在心里作秘密。可是厄运却肆无忌惮地向她挑战,她鬼使神差般地弄掉了夹在书里信封,里面散落出几张相片。母女连心,丽桦竟感受到了女儿的惶恐不安,她从厨房走到了女儿的房间,像个隐形人没被发现。艺琳一张张地扣花相片中的女人,正当胜利在即时却被母亲制止了,她庆幸相片里的女人已面目全非。丽桦拿过女儿用手压住的相片,她像着了魔盯了许久。她终于明白了金镯的去向,也清楚了丈夫的心意。只不过她还抱有一点希望,希望女儿能让丈夫回心转意,哪怕收不回心,转意也是好的。诗巧自幼体弱,季节更替时大病了一场。她是周广成最为疼爱的女儿,从小宠溺的女儿,可他却以出差之名和方灵巧去旅游。每天一通电话便是父爱的延续。丽桦的希望转眼成了奢望,她知道不好的事终将到来,她只是提前而已,她终究还是高攀不起。丽桦给周广成留了一封信,信里只写了两行字,还有深深的泪迹。
广成:
金镯我已经找到了,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
丽桦
周广成发现已是四天之后。短短几个字就像一把手术刀一样,直接剖解他的心脏。他知道这是老天在嘲笑他,对他感到可耻。周广成拿起那熟悉,却已被刮花的相片,发现下面还有一块手表,手表的指针仍在喀嚓、喀嚓地走动,他竟感受到那块表残留的体温。原来,丽桦一直戴着它,直到走时才摘下。
丽桦和周广成没有登记结婚,没有结婚证,因此方灵巧在等待半年后,将丽桦的不告而别看作主动离婚。就如当年她放弃周广成一样。方灵巧自动请缨照顾他们父女三人。在她进门那一刻,艺琳意识到母亲的离开和她有直接的关系。于是,艺琳以一种沉默而又强烈的敌意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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