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一个人的复仇 >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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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轻的女护士看了不禁好笑,心道:“这两个精神病人倒是关系好,这么快就做了外甥,认了舅舅。”她指着靠窗的六号床对陶楷说道:“那是你的床位,以后你就不用回以前的房间了。哎,神医,你照顾着他啊”说完她便走出了1208号病房。

  

  陶楷将这间病房巡视了一圈,默默然地把病房内的五个人看了个遍。一号床是个女子,年龄在四十四五左右,模样端庄,神态安详,虽然年近半百,不过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必然是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她的床头挂着名牌,上面写着“患者:沈玉敏”的字样。二号床钟得保,一张国字脸威严肃穆,身材魁梧,皮肤古铜色,胸大肌突起。看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应该是这里面最年轻的,除了他自己。三号床便是经常来找陶楷的那人,他叫陈胜凯。四号床的沙冲是个枯瘦老人,看模样弱不禁风,不时还咳嗽几声。躺在五号床的人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他面相潇洒,留着两撇八字须和一撮山羊须。陶楷瞧着他时,他正闭目养神,不着一言。他的名牌上写着“董昆山”的字样。而最后的六号床空着,是陶楷自己的床位。

  

  他缓步走过去,小心谨慎,不敢打扰了病床上每一个人的休息。除了陈胜凯,其余人他都是初识,性格怎么样,病情怎么样他都不知,唯恐稍微做错了什么事惹着了他们。普通人倒是有理可说,再不然动动手,精神正常的人知道害怕,扭打几下什么事都没了。他们可就难说了。

  

  陶楷在自己的床位上躺下,他又打量了病房内的每个人。四号床的沙冲走下床,坐到了五号床的董昆山的病床上,他伸出一只手,捋起袖子。董昆山微眯着眼睛,嗯了一声,伸出手去给他把脉。良久,董昆山收回了手,捋着自己的山羊胡须说道:“诶,不对,不对啊。”

  

  沙冲急道:“神医,怎么了?”陶楷听得“神医”,恍然明白这是董昆山的绰号,那年轻的女护士这么叫他,必是当做讥笑之言在说。董昆山默然不语,摸着山羊胡须缓缓道:“我看你脉象不对。前几天我给你把脉明明是鸟脉,为何今天竟然变成了鸡脉。鸟变成鸡,不能飞也,显然是退化的迹象啊。”

  

  沙冲听他这般说,吓得面如土色,紧紧抓着董昆山的手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神医,董神医你一定要救我啊。”他拍拍自己的衣裳,像是在找寻着什么。一会,他从病服上衣里掏出几张被裁得乱七八糟的报纸,说道:“这是一百两银票,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多少钱我都不在乎。”说着便把那几张碎报纸塞给了董昆山。

  

  董昆山拿着那几张碎报纸,哀叹一声,又重新递还给了沙冲。他说道:“不是我不肯施以援手,这件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无功不受禄,这些钱我是拿不了了。”沙冲神情漠然,双眉颦蹙,身体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陶楷暗自好笑,但碍于对方是个精神病患者,强忍着。沙冲坐到了地板上,突然发出唧唧唧的声音,表情甚是痛苦。他挥动着双手,在病房里来回快速跑动着,看模样和受伤的大雁倒也是相差无几。就这么来回十几趟后,沙冲的手逐渐缩了回来,双手握拳,贴在肋下,走路也是缓慢了不少,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陶楷刚才只道他是发病了,没想到他竟然是在模拟鸟向鸡转变的过程。这回,他没有忍住,哈哈地放声笑了出来。

  

  陶楷的笑声惹恼了模仿着鸡的沙冲,他怒道:“有什么好笑的?早晚有一天你也会从鸟退化成鸡的。”陶楷听得他的疯言疯语也不懊恼,只是强忍着笑意不说话。不过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凄凉,这里的人根本不是精神病患者,反倒更像是傻子。

  

  二号床的钟得保起身说道:“怎么今天来了个娃娃?”陈胜凯说道:“他不是娃娃,他是我舅舅。”

  

  钟得保瞧了陈胜凯一眼,说道:“既然是你的舅舅,肯定比你聪明。我去试试他。”陈胜凯呸了一声,怒道:“我的舅舅怎么会比我聪明呢?肯定是我比较聪明嘛。是吧,舅舅?”陶楷没有说话,钟得保答话道:“我不信,我出几个问题,你和你舅舅谁答得上来,谁就聪明。”

  

  钟得保伛偻着身子向陶楷靠近,像是在提防着谁的偷袭,陈胜凯也走到六号床,等着钟得保的提问。钟得保说道:“你是不是神经病?”

  

  这个问题陶楷自然说得清楚,只是不知他们能否理解得清楚。不过也好在他们是精神病患者,即使对他们说实话,也不会怎么样。陶楷自从来到这间病房就没有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过,连说话也要装得疯疯癫癫,以免被人瞧出破绽。这次他算是能说句真心话了。他缓缓道:“其实我是正常人,不是神经病。”

  

  钟得保指着他嘿嘿一笑,陈胜凯也放声大笑。陶楷不明所以,但也不好问,只得等着他们笑完。钟得保笑道:“你听到了吗?他说自己是正常人。”陈胜凯附和道:“听到了,听到了。他是真的神经病。”钟得保问道:“喝醉酒的人会说自己喝醉了吗?”陶楷摇摇头。钟得保又问:“犯罪的人会承认自己犯罪了吗?”陶楷又是摇摇头。钟得保说道:“那不就是了。喝醉的说自己清醒,犯罪的说自己冤枉。天底下的人说话都是反着说的,哪有人愿意讲实话。你说自己不是神经病,恰恰证明了你就是神经病。”

  

  陶楷听他一言,竟然觉得颇有道理,无以反驳。他心道:“这人真的是个精神病患者吗?”他正待细细回想那些话,钟得保又问陈胜凯:“你是神经病吗?”陈胜凯脸颊一板,出手甚快,啪的一下便打了钟得保一个耳光,他说道:“放肆!朕怎么会是神经病呢!”钟得保剑眉倒竖,怒吼一声就想伸手反打过去,陈胜凯抬手格挡,两人还没交上手,坐在五号床的董昆山怒道:“打什么!打扰我诊断!”两人这才停手,不过钟得保吃了亏,背朝着陈胜凯,不理会他。

  

  钟得保对着陶楷说道:“给你个机会,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陶楷料想下一个问题不会太好回答,至少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想。钟得保思索了一阵,问道:“一个法官断案,辩护律师是法国人,陪审员是中国人,被告是德国人,公诉人是美国人,证人是日本人。那么法官要精通什么语言才能准确断案呢?”

  

  陈胜凯凑过来,面露难色,说道:“喂,你会不会出得太难了?这道题我也不会,我舅舅怎么可能知道呢。”

  

  陶楷前段时间刚经历了这么一场审判,他知道陪审员在法庭上说话声音过大会扰乱法官的判断,法官也因此会敲敲法锤,示意肃静。除了这个答案,他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答案,便答道:“除了中国话不用懂,其他都要精通。”钟得保又是一脸得意,笑道:“又答错了。”

  

  陈胜凯叹气道:“我就说问题太难了嘛。”钟得保说道:“你们两个笨蛋,法官要听得懂什么话,他只要会说大话就行了嘛。”陶楷突然想到自己如今身陷于此,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此,没想到自己虽然神智正常,偏是看不透世事。面前的几人行事古怪,神志失常,但疯言疯语却是另有一番深意。他哀叹一声,不再言语,默默地躺到自己的床位上。钟得保和陈胜凯见他如此,以为出题太难让他丢了面子,不免感到一阵懊悔,想来劝说几句,顺便说些个笑话逗逗他,但陶楷苦笑一声,说自己并无烦恼,只是身心疲惫,想着休息一会。

  

  陈胜凯与钟得保回到各自的床位上,两人像是互相埋怨,但因为碍于陶楷想要休息,只是张口互骂,均不出声。

  

  临近中午,女护士推车进来,给每人递上一颗药说道:“吃药时间到了,吃完开饭。”他们五人排队去女护士那取药,取来药便会各自床位,他们的床头柜上都放着水杯,茶壶什么的。将药片放进嘴里,服水吞下。陶楷初来乍到,既无水杯也无茶壶,他正等着女护士给他递水,哪想她却是不声不响地推着车走出了病房。

  

  一号床的沈玉敏给了陶楷一个塑料杯,她柔声道:“我这里有水。”陶楷看她慈眉善目,说起话来也是柔声细气,在这间充满着神经质的病房内反倒给予了一种特殊的祥和气氛,不禁心中一震,说话也变得结巴了。他说道:“好……好的。”

  

  吃完午饭后陶楷躺在病床上时不时向一号床瞧上一眼。沈玉敏大多时间都是坐在床沿山看着窗外的风景,偶尔躺下来休息一会,但嘴里却是念叨着什么。陶楷心道:“这人哪也不像个精神病患者,难不成她的病算不得严重,是间歇性发作的?”不过他也不去想太多,刚才钟得保说了法官的问题,让他想起了法庭上狼狈为奸,互为苟合的张立东,林朝东还有骆明辉,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气。他心想:“我们家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他们非得赶尽杀绝,害得我家破人亡。眼下,牛峰好坏难辨,骆彦君与林佳慧倒戈相向,帮着他们的爸爸来对付我,虽然无可厚非,但我终归是咽不下这口气。陈晋舅舅还有陆利华,陆卓雅此刻又是如何?总不会因为我而糟了难?若是我能逃出去……”

  

  他的脑袋中冒出了逃离的字样,呼吸突转急促。刚被带来这里的那段时间,他对复仇早已绝望,每天得过且过,究其原因大概也就是因为无法离开这里。虽然最初他想过舅舅会来救他,但这个念头在后来逐渐消失。而此刻,他被转入普通病房,这里的房门大敞,进出自由,一天之中还有不少活动时间,即使是想去别的病房窜门也是可以。他只要摸清了守卫人员的休息时间、换班时间,还有整栋楼的构造、布置,想要逃出去不是没可能。一念至此,复仇的这个念头便死灰复燃,在他心头又是熊熊燃起,而且更甚。要知道,他被关在这的时间越久,这个念头便会愈发根生蒂固,说什么时间会冲淡一切,他并不这么认为。

  

  他刻意装得疯疯癫癫地走出病房,想要侦查一下。1208号病房位于第十二层的走廊东侧,靠近安全出口。与安全出口相对的是一间杂物室,继而是1201号病房,一直到1208号病房。走廊西侧则是1209号病房至1216号病房。安全出口与陶楷先前所住的单人间相对。可以说整一层楼是对称的,既然如此,便知整栋楼也是这么个布置。中间的一块空地是护士、医生的休息柜台,若有突发状况,柜台内值班的人便会马上打电话给保安室,请他们前来帮忙。

  

  陶楷正待去走廊西侧瞧瞧,迎面走来一个眼神茫然,晃晃悠悠的病人,他嘴里念着什么。等陶楷走进,他才听明白是两句诗,“晨起天色苍,斜光照地堂”,那人嘴里反反复复都是念着这么两句诗。陶楷不解其意,但也不想知道。他绕过那人,却不料被那人抓了个正着。

  

  那人将陶楷的脸拉得与他自己的脸相距不过两三厘米,喃喃道:“晨起天色苍,斜光照地堂。”他反复对陶楷念了两三遍,然后问道:“说的是什么呀?”陶楷心道:“你自己念的诗自己不知道?我管你说的是什么呢,和我没有丝毫关系。”不过他担心言语不当会触怒了这人,便好声好气地说道:“这位大叔,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那人突然发难,抓紧陶楷的手说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说,是不是你把我的钱偷走了?”陶楷瞧他说话不着边际,也不去挑他说话的毛病,而是顺着他的意思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刚来不久,怎么可能偷走你的钱呢?”那人茫然无措,喃喃自语道:“刚来不久?就是不久刚来的意思?也就是不久才来……那是不是来了没多久的意思?还是不久就来了的意思?不然可能是来了不多久,不多久就来……”他绕啊绕,结果把自己绕晕了。一时半会想不通,就蹲在地上慢慢思考。陶楷看他蹲着兀自思索,于是偷偷地撇开他,向西侧走廊走去。

  

  不过西侧走廊处又来一个身穿病服的高个病人,他看到蹲在地上的人,大喜,嚷道:“哈哈,皮球!我要踢皮球!”说完他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朝着那人的屁股一脚踹去。那人屁股一翘,登时头朝下磕在了地板上,发出咚的声响。高个病人急待再踢一脚,那人却从地上蹦起,朝着高个病人吼道:“是你踢得我?我刚在想问题,你竟然打扰我!”

  

  高个病人一听他在想问题,又是一喜,说道:“什么问题?我这个人聪明的紧,不管什么问题我都能回答。”那人看他这般自信,而自己又真有想不明白之处,也就不计较刚才的事,大方地将问题说了出来,他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个刚来不久……不久就来了……来了不多久……不久就来了……”他纷繁复杂地说了一遍,为了难倒高个的病人,还添油加醋说了不少混话。那高个病人也没想到问题竟会这般复杂,也被难住了,蹲下来和那人一道思考。

  

  他们在那蹲着想问题,陶楷一人跑去了西侧走廊的病房一一查看,发现那除了自己原先住的单人间外,其余病房都是统一布置,同一规格。他粗粗看了两眼走了回来,发现那两人仍旧蹲在地上,但此时却是少了交流讨论的声音。陶楷童心顿起,走过去奇道:“你们在做什么啊?”他们转头看了陶楷一眼,不屑地说道:“我们是两个皮球,等着别人来踢我们。”

  

  陶楷嬉笑一声,正想发足踢去,但又想到刚才那人被踢了一脚好不恼火,要是他此刻再踢上一脚岂不是要被两人追着打?他收起了脚劲,想要绕过他们。西侧走廊处的一间病房内走出一名女护士,冲着他们两人喊道:“吴汉谷,过来吃药。”高个病人一跃而起,朝着那病房跑了回去。

  

  那女护士喊的声音不大,但陶楷真真切切听到了她喊吴汉谷这个名字。他呆立在那里,身体像是被束缚住了般,丝毫不听大脑的指挥,如同一座雕塑一般。陶楷看着吴汉谷走进病房的身影,后背蓦地涌上一股热潮,直至他全身都是一阵燥热。他莫名其妙地跟着吴汉谷走去了那间病房,但他走到门口便停住了。他抬头看去,门牌号是1210。

  

  陶楷心道:“吴汉谷?他真的叫吴汉谷吗?何春明说的吴汉谷难不成就是他?但是,他又怎么会在这呢?他不是拿着林朝东的钱走了吗?还是说后来吴汉谷与林朝东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林朝东一气之下将吴汉谷也送到了这里。”百十个问题如潮水般向陶楷涌来,但每一个问题他都得不到解答。他心中唯一能肯定的是,如果这个高个病人真的就是与何春明一起害死他爸妈的吴汉谷,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待吴汉谷吃了药出来,陶楷对他说道:“你叫吴汉谷啊?”吴汉谷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像是害怕似的躲到一边,他环顾四周,神色慌张。陶楷瞧他这样,感到不对劲。吴汉谷慌张地说道:“你……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陶楷见他问的奇怪,但精神病患者问的问题哪能作数,尽管他刚才被钟得保连续难倒两次。他正想告诉他那护士喊了他的名字,但转念一想,如果出言激他一激说不准能收到奇效。

  

  陶楷装出一副凶狠的神情,学着林朝东的语气说道:“我对你说过了,就算你被警察抓到,也不能供出我的名字,否则我就让你在监狱里出不来!”

  

  吴汉谷吓得倒退两步,贴着墙壁连连摆手。“这……林先生?原来你是林先生!林先生,我没有出卖你,你让我做的事我谁都没有说。”陶楷心中一颤,虽然已经隐隐感觉他就是杀害自己爸妈的凶手,但听他亲口说来,还是觉得愤恨不已。他脸色严峻,说道:“是不是林朝东让你杀害我的爸妈的?说!是不是!”

  

  吴汉谷双手乱挥挣脱陶楷,忽的向后跑去,直到跑到安全出口的门口才停下来。他急喘着气,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喃喃道:“林先生……放过我,林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陶楷还道他不愿将实情相告,双手扣住他的肩膀来回摇晃,愤愤道:“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吴汉谷眼睛翻白,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陶楷看到一股黄黄的液体从他大腿内侧缓缓流出,裤子湿了一大片,继而他也闻到了让他感到反胃的气味。

  

  他看到吴汉谷因不堪自己的盘问,吓得失禁了,心中也是过意不去,但更多的是一种急速涌上来的慌张感。他怕自己的行为被人看到,暴露了自己不是精神病患者的这个事实。于是,他强颜一笑,装作疯癫模样,快速逃回1208号病房。

  

  因病房内的人都是精神失常之人,他那慌张的神情才没有被看出来。再说,他们五个人均是各做各事,没有谁在注意看他。

  

  当晚,查房的女护士来过后,他又多等了十分钟,然后趁着这夜黑风高之际,偷偷溜出病房,走去了1210号病房。他本想蹑手蹑脚走进去叫醒吴汉谷,但又恐对方害怕过度,大喊大叫,到时候不免吵醒了整间病房的病人。他找来一条细绳,溜进1210号病房后将绳子一端绑在吴汉谷脚上,一端捏在自己手中,然后走出去,悄悄地拉动细绳。陶楷先是用力拉扯几下,等吴汉谷醒转后再缓缓拉动,每隔十秒钟拉动一下。

  

  吴汉谷感到自己的脚莫名地动了起来,心下好奇,不禁眉开眼笑地自语道:“好玩,真好玩。”陶楷听得声音,又用力拉动了几下。吴汉谷坐起身,顺着绳子拉扯的方向走去。

  

  陶楷在门外等着,待吴汉谷双眼迷糊地走出来时,他在他身后轻轻一拍他的肩膀。吴汉谷转过身来瞧着陶楷,虽然两人白天见过面,但吴汉谷早就忘得差不多了。陶楷冲他一笑,说道:“吴汉谷,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吴汉谷兴奋道:“好啊,好啊。玩什么游戏?”

  

  陶楷说道:“我们玩开汽车游戏。”吴汉谷皱眉道:“开汽车?什么事开汽车啊?”陶楷答道:“开汽车就是你像我这样……”陶楷做出开车的姿势,然后双腿用劲向前跑去,跑出一小段又绕了回来继续说道:“就是这样,知道吗?”吴汉谷拍手道:“知道,知道。”

  

  陶楷又说道:“我们两个一起开车,你来追我,追到我后就要撞我,知道吗?”吴汉谷点点头,陶楷本想将当日吴汉谷开的红色大众车与陶昌文开的别克车描述一遍,但担心他又会问什么“别克是什么,大众是什么”的问题,就没有开口。

  

  “我数一二三就开始啊。”陶楷说道。吴汉谷点头,郑重其事地注视着前方。陶楷喊出三时,两人一同跑出。吴汉谷年龄颇大,再加上病院内伙食营养不足,身子骨弱,自然跑不过陶楷。陶楷跑在前面,回头轻声喊道:“来追啊。你是不是追不上我?”然后故意放慢速度,等着吴汉谷撞上来。果然,吴汉谷受了他的激将,脚下加劲,朝陶楷冲去。

  

  砰地一声,两人撞了个正着,陶楷倒地,心道:“我陪他玩玩,这老头竟然这么用劲。算了,不管了,套出话来最要紧。”陶楷假装**道:“我死了……我现在变成厉鬼……”吴汉谷只道好玩,却看陶楷神情愈加可怖,似是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吴汉谷突然变得战战兢兢,急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陶楷紧紧抓着他的双手,说道:“我就是十一年前被你害死的陶昌文,我现在变成厉鬼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吴汉谷脸色发白,加上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愈加惨白,犹如蒙上了一层冰霜。他双手乱颤,说道:“陶昌文?陶昌文谁啊……”呆了一会,吴汉谷像是想起了什么,急道:“真的不关我的事,是林先生啊……林先生让我干的。”

  

  陶楷追问道:“林先生是不是林朝东?他让你干什么?”吴汉谷说道:“他给我钱……是他让我干的!”陶楷急于追问,全然忘却了注意自己的声音,这会吴汉谷停住了说话而他也还没有发问的间隙,一种噔噔声传了过来。陶楷心道:“糟了,声音太响被人发现了!”他把吴汉谷推到1210号房间的房门前,自己匆匆跑回了1208号病房。

  

  陶楷回去病房,惴惴不敢入睡,辗转反侧几次后额头开始渗出汗珠。他心道:“难不成是太热了?”索性掀开被子,就这么躺着。

  

  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睡着,头脑中如同放映着十多年前的旧电影,画面一幕幕划过。他看到爸爸陶昌文的温文笑脸,想起爸爸对他的耳提面命,心中不禁一酸,差点哭出声来。他又想起妈妈恬静柔美的面庞,还有他贪玩时那饱含望子成龙般的怒容,只是彼时的怒早已转化成现在的甜,让他在这静寂无声的夜中感到一股暖流涓涓流入心田。

  

  就是这么一想,让他回想起爸妈惨死的情况。他们两人坐在自家的别克车的正副驾驶座上,而自己坐在后座。何春明开的大货车与吴汉谷开的大众车相继追逐着他们。陶楷心道:“吴汉谷驾驶的车撞翻了我们的车,最后何春明财迷心窍,竟然将大货车就这么从车头压了过去,致使我爸妈惨死。虽然一大部分责任在他,但若没有吴汉谷,仅凭何春明一人,成不了事。再说,他已悔过,当着我的面将事情始末告知于我,不然我连另一个凶手是吴汉谷这一事仍旧不知,哪里谈得上报仇。”

  

  如此想来,陶楷想要复仇的想法更甚,恨不得马上跑去1210号病房找吴汉谷。不过,他又心想:“若是我杀了他又会怎样?病房内突然有病人被杀害,医护人员岂会就这么不明事实地将尸体埋了吗?如果他们查到凶手就是我,我不就危在旦夕?到时候不光不能找林朝东,骆明辉他们报仇,连逃出去都是问题。我又何必为了小事坏了大事。”但是念头一转,他就拍着自己的脑袋责骂自己:“我真是笨。说起直接致我爸妈死亡的不是何春明与吴汉谷还有谁?我不找他们复仇,难不成还要放过他们吗?林朝东他们固然要去找,但吴汉谷也不能放过。”

  

  他越想越觉得做不了决定,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到底该作何打算呢?陶楷就这么在病床上思前想后,以至于连身体都产生异样:怎么躺都不舒服。他靠左侧睡觉得左手被压得酸痛,靠右侧睡觉得右手被压得酸痛,一旦躺成一个大字型,又觉得背部热乎乎的。他便这么翻来覆去,睡在他一旁的董昆山紧闭着眼睛,但眉头皱起,嘴里发出啧的一声,似乎是对打扰他睡觉之人反感不已。陶楷不敢再大动作地翻动身体,只得轻轻挪动着。

  

  待董昆山又沉沉睡去,陶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喃喃道:“我该不是一辈子都要待在这看这般夜景?”忽然他的心头又是一阵愤怒,其中夹杂着不少的恐惧。他想到了未来,想到自己七老八十还睡在这病床上看着这一轮惨白的月亮。他想道:“骆明辉,林朝东,张立东他们害我,骆彦君,林佳慧又背叛我……我落得这步田地,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要是我能出去,一定会找他们复仇。”

  

  想起林朝东他们,陶楷便恨得牙齿咯咯作响,像是入睡的人在磨牙。他把吴汉谷也归入他们这一类人中,心中自然是对他百般谩骂,可惜的是吴汉谷此时已是个精神病患者,如若他还是正常人,这些藏在心底的粗话,他必定一句一句当着他的面骂出来。

  

  不过吴汉谷为什么会在这病院中,陶楷始终不明其中的内情。

  

  原来那天吴汉谷拿着林朝东给他的五万元钱打算离开浙江,要是可以,他还想逃去国外躲上一阵。不过他一直逃命又是如何,如果他一直没有被发现,警方的追诉期便一直存在。但暂时离开则是必须的,否则没过多久他就会被逮着的。吴汉谷拿着那五万元钱先去了香港,再通过香港的国际机场去了英国,只是他手头上的钱有限,再者他挥霍无度,没几个月便将这五万元花完了。

  

  回国后,吴汉谷的行迹立即被警方锁定了,要不是有关系过硬的亲戚相告消息,他早就在老家被逮捕了。吴汉谷找上了林朝东,想请他帮忙。而林朝东一见到吴汉谷,气道:“你再不走,连我都得被抓!”不过即使他这么说,吴汉谷还是厚着脸皮想向林朝东借点钱再走。林朝东心知这钱借不得,要是借了便永远也拿不回来了。他心怀鬼胎,想打电话告诉警察吴汉谷的行踪,但又怕吴汉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将他见不得人之事,一一说将出来。心中害怕,也是犹豫不决。

  

  吴汉谷想是借钱无望,便退一步说道:“林先生,要是你怕我还不了,我不借便是了。不过我请你帮帮忙,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躲一阵子。你要知道,我的嘴巴可是不严,要是我被抓了……”

  

  林朝东气愤难平,但转念一想,立马眉开眼笑地对吴汉谷说道:“要把你藏起来也不是难事,有个地方十分的好,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去。”吴汉谷说道:“要是能逃避警察的追捕,什么地方都好。”林朝东笑道:“我也知道我与骆明辉骆局长相熟,要是我请他帮忙,他会不帮吗?你被送进精神病院,我通知骆局长让里面的人招呼一下你,你说好不好。”

  

  吴汉谷迟疑道:“去精神病院?那不是同坐牢没什么两样?”

  

  林朝东责怪道:“胡说!那里给你开个单人间,每天有女护士这么照顾着你,比天堂都好。闲暇时刻还能出去散散步,你还嫌不够?难不成你真的喜欢去吃牢饭?”吴汉谷想到有吃有喝,还有女护士来照顾,神情一下子变得异常猥琐,笑嘻嘻说道:“我错了,林先生。我去,马上就去。”

  

  吴汉谷被送至精神病院后没多久便于一般精神病人无异,不光认不得自己,还成天说些疯言疯语。警察也是找不到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要抓的人早就被囚禁在精神病院中了。陶楷若是得知吴汉谷的经历,说不准还会可怜他一番,心中的杀气也会减少许多。可惜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吴汉谷也无法将事情始末告知于他。是以陶楷最终仍是决定,下手杀了吴汉谷,然后再逃离这里去找林朝东他们。

  

  他悄悄起身,绕开地上的拖鞋垃圾桶去翻找病房内床头柜子中的东西,他虽看到过有人在吃水果,但没见着水果刀,他猜想这水果刀八成是藏在床头柜中的。不过翻来找去根本就没见着什么水果刀,连能切水果的刀片,剪刀都没有。他转念一想:“是了,这里的人都是精神失常的人,他们拿到刀具那还得了。医护人员必然将这些东西藏得好好的。”

  

  找不到刀具的他失落之极,但心中却是划过一丝侥幸。他对自己说道:“陶楷啊陶楷,这是个报仇的好机会,可不能心软。只要拿到足以杀人的东西……猛地一下,刺进他的心窝……”

  

  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尽管如此,他的双手还是不住地发颤。他想起小时玩刀片,手指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初时没什么感觉,但很快他就觉得手指火辣辣的。他想象着用刀子在手上划一下,亦或者是将刀子插进去,那是什么感觉……他连想都不敢想,头脑中一旦浮现那个画面,心中便是一颤。

  

  他甩甩头,摆脱掉那个画面,心道:“别管了,找个尖利的东西刺进去,优柔寡断,即使能出得去,哪里还报得了仇。”

  

  陶楷在病房内又是翻找了一遍,仍旧没有找到心仪之物,不过他倒是发现了一件可以勉强替代的东西。他把沈玉敏的玻璃杯偷了过来,然后用被子蒙上,放到地板上轻轻地踩了一脚。玻璃杯碎裂,他挑了一片细长三角形的玻璃碎片,这足以当做匕首来使用。他抽了十几张纸巾,裹住碎片,当做匕首的手柄。

  

  走廊上悄无人声,陶楷探出头去瞧了半天也不见得有人走动,于是放心地走出去。他伛偻着身子快步走向1210号病房,缓缓地推开病房门。吴汉谷躺在床上,他的脚上还绑着那条细绳子,看样子刚才并没有让谁发现,他心中稍宽,蹲下身子悄悄然地走进了病房。

  

  病房内的病人都打着呼噜,吴汉谷也是,陶楷心道:“精神病人就是没有烦恼,连自己要死了都没发现,竟然还睡得这么熟。让你睡梦中死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掀开吴汉谷的被子,那吴汉谷躺在病床上呈大字型,脸上不时闪出一抹傻笑,右手也是不安分地搔搔头,搔搔胸口。陶楷掏出玻璃碎片,双手握住,对准吴汉谷的胸口,心道:“不要怪我,是你先杀害我的爸妈的。我只是一报还一报而已……”他高举着玻璃碎片迟迟没有刺下去,头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混作一团,像是一锅粥,他紧闭着眼睛,突然睁开,眼露杀气,刺将下去。

  

  玻璃碎片锋利的尖端离着吴汉谷的胸口尚有五公分的距离,陶楷却是停住不动,他的身后伸出一双手,一只手将他的嘴巴紧紧捂住,还有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稍一用力便将他往后拖去。陶楷只觉得背后这人力气甚大,他一点劲都用不上只得任凭对方摆布。那人将他拖出1210号病房,然后放开了他,说道:“小子,别乱来。”

  

  陶楷转身看去,微弱的灯光下站着的便是与他同一病房的董昆山,只见他双眼炯然,目光熠熠,分明是个正常人的犀利眼神,哪有什么病象。他想着说什么,但话却是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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