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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楷正要挣脱董昆山跑去杀害吴汉谷,但想到面前这个装傻卖痴之人必然会阻止自己,心中也是惴惴。说来奇怪,董昆山阻止了他复仇,陶楷心里却是莫名地涌来一股轻松感,此刻要是想让他下杀手可是再也不行了,或许他根本就没有下定决心去杀害他。他心想:“不如顺水推舟,杀吴汉谷之事就此作罢。反正我还是没有勇气去杀他,何必要折磨自己呢。”
一旦想通了,陶楷便感觉如释重负,但对董昆山为何装疯卖傻他还是心有困惑。于是说道:“你不是傻子?”董昆山骂道:“骂谁傻子呢。”但随即他哀叹一声,神情中还藏有些微的苦楚,像是有什么不愿提及的往事。陶楷心感歉意,说道:“不好意思,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的。”他嘴上这么说,心中确实是痒痒,恐怕此刻不知,以后便是会时刻惦记。
董昆山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再隐瞒,说道:“和你一样。”他的回答大出陶楷意料之外,陶楷心道:“和我一样?莫不是也是被林朝东与骆明辉他们陷害的?”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如何进来的呢?”董昆山笑而不答,良久才说道:“这些个护士医生只道我们都是神经病,说话哪还有分寸,平常聊聊天便把所有的话都讲出来了。你被关在那间单人病房里时,我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陶楷点头称是,随即又问:“医生护士都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那他们岂不是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吗?又为何……”他本想说“为何不忙着他报警,将真相说出来”什么的,但心念一转,马上打了个寒颤,背脊涌来一股凉意,像是后面吹着一月的寒风,无孔不入。他说道:“难不成他们……”
董昆山点点头,说道:“你猜得没错,他们可是骆明辉的心腹手下。”他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很容易便会被发现,于是拉着陶楷去了东侧走廊尽头的杂物室。他接着说:“这所市第一精神病院总共有两幢住院楼,大多数的病人都是精神病患者,唯独我们这一幢的第十二层。骆明辉是市卫生局的局长,下管所有的医疗机构,精神病院也包括其中。一些严重肇事的精神病人本该归公安部管制,但我们国家多年前对这些个精神病院的法制建设尚不完善,再加上骆明辉在公安部有人,很多犯了事的精神病人会被他转到这里。你就是其中之一。
“他为什么要将这些人转移到这里来呢?”陶楷问道,“这里的防卫很严吗?”
董昆山说道:“这些人大部分之前都与骆明辉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他们或者是触犯了骆明辉或者是手上握有他的罪证,于是就被陷害进了这里。骆明辉担心他们被关在公安部管辖下的病院内,一旦医治好了可能会将他的罪证泄露出去,于是将这些人统一关在这里。”
陶楷本来还抱着能逃出去的心理,但这会,他像是明白自己永远都出不去了。
“骆明辉是个狡诈的人,他并不特意安排一幢楼当做他的私人监狱,而是选择将对他不利的那些人分散放置,一些人被送往一号楼的第几层,一些人被送去二号楼的第几层……如此,他既可以掩人耳目又能防止这些人结对逃跑,削弱他们的能力。不过这么一来,就存在一个问题。”
陶楷说道:“什么问题?”
“就是在管理上不便。骆明辉不可能安插大量的重要心腹去病院冒充护士医生,想要这么一对一的监管,人手上不足。于是乎,他就挑选了第二幢楼的第十二层当做他的私人监狱,将这些人统一起来管理。”
陶楷坐在一个贴着透明胶带的纸盒子上,看了眼窗外的月亮。他问道:“这样不就是多了两个问题。他既做不到掩人耳目,又做不到削弱他们的能力。他解决了一个问题,反倒给自己添加了两个问题,岂不是笨死了吗?”
董昆山轻声笑笑,捋着山羊胡须说道:“你真是聪明。我看你第一面时就觉得你不是个愚笨的人,很对我的胃口。”他顾着自己笑了会,陶楷不解他为何笑得这般开心,不过听他夸奖自己还是不免虚荣感得到了满足,接着问道:“然后呢?”董昆山说道:“骆明辉把这些人集中到一层,将自己的心腹也集中到这一层。平日里他们就负责第二幢楼的第十二层的医疗任务,一般的护士医生也都分配到各自的楼层工作,很少会上来。他安排的人都是身强力壮,有一定格斗基础的,连女性也是这样。”
陶楷想起住在单人间时那替他送药的女护士,不禁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董昆山说道:“他们的工作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充当狱警,另一个则是每天按时给我们送药。若是有人不愿意吃,他就会被送往单人间,浑身用皮条缚住,被强行喂药。这些药都是精神病人常服用的镇静剂,不然便是致幻剂,大概是莫斯卡林一类的,有时候他们给你的水中还会掺有LSD。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正常人变成精神病。有一次出现了意外。”
对于这种结尾语,陶楷往往都会问一句“紧接着呢”,果然,他说道:“接下去呢?发生了什么意外?”
“有人不愿服药,还杀害了一名医护人员。”董昆山说道,“有个叫孙什么的男人被人说是精神病人,被送了进来。这其中应该是骆明辉在背后操作。被送进来时他还神志清楚,说什么也不愿服药,于是女护士叫来了保安人员,强迫他服药。哪想,那人一下抢过保安人员的电击棍,猛击了那名女护士的头部三下将她打倒。虽然那人后来被制服了,不过女护士是因受伤过重,不治身亡。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次出现,骆明辉改变了注意。要是新人被送进病院的第十二层,会先被带去单人间,束缚在病床上,每日喂药,待新人神智模糊,自我意识模糊了,可转入普通病房,时间大约是一周。”
陶楷说道:“那不就是我嘛?我也是在单人间被关了一周后才转到普通病房的。不过我却是没有被用皮条束缚在病床上,不知为什么。”
董昆山说道:“一般新人来了大吵大闹就会立马被束缚在病床上,即使连上厕所也是有规定时间的。你应该算是安分的人了,不常说话也不惹麻烦,所以他们没有将你束缚住。”陶楷又问:“要是那些人吵吵闹闹,岂不是被人听见了吗?要是一传十,十传百,这些事传出去了,骆明辉不怕吗?”董昆山笑道:“刚才还说你聪明。神经病的话谁信?普通人要是信了神经病的话也被人当成神经病的。”
陶楷想着也是,心中惭愧,便不再言语。不过他又想起一事,问道:“我好想也是每天吃药,不过为什么我好像一点事都没有?”董昆山笑而不答,陶楷恍然,叫道:“是了,是陈胜凯!他也没病。”董昆山说道:“他每晚来找你玩些稀奇古怪的游戏,为的就是让你心中作呕,把吃的那些药都吐出来。”陶楷想来陈胜凯为了帮自己催吐,想尽办法,而他却是误解了对方的好意,不禁脸上一热,羞愧万分。
董昆山接着往下说:“这么一来,情况得到了好转,这里也成为了骆明辉的私人监狱。关在第十二层的病人中,一些是知道骆明辉贪污受贿,一些是骆明辉官场路上的绊脚石,还有一些则是别人请他帮忙送进来的人,其中暗藏什么目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陶楷对于刚才想要杀害吴汉谷一事还心存踌躇,一来是犹豫自己是否该再对他下杀手,二来是担忧自己即使有机会也可能下不去手。他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吴汉谷的事,便问道:“那吴汉谷是因为什么被送进来的?”
董昆山说道:“他比我进来早几年,具体情况我不是十分明了,但是道听途说,多少还是知道一点。那吴汉谷似乎是想找个地方躲藏,他好像是去请求骆明辉把他藏起来。结果被骆明辉设计陷害,被送到了这里。之后就和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吴汉谷因服**神类药物过多,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
董昆山所说虽有少许错误,但大意如此,陶楷听他这么说,想着前一会自己还拿着玻璃碎片想置他于死地,心中顿生惭愧之感。吴汉谷虽然与他有杀害父母之仇,但终归是受钱财诱惑,说到幕后黑手,当是骆明辉与林朝东两人,而吴汉谷自己也是可怜之人,逃逸不成,反被送进精神病院成了傻子。说起来也算是罪有应得。董昆山说道:“早上我走出病房,看到你听了吴汉谷这名字痴痴发呆,晚上又是无意间看见你与吴汉谷在一块,尽管我不知道你在干吗。那会我就觉得你有点奇怪,于是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觉,一直在悄悄注意着你。果然,你打碎了玻璃杯,拿了一片碎玻璃。我知道你要干吗。初来时我有过想自杀的冲动,不过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刀片,刀具这类的东西。玻璃杯是最能用的上手的东西。”
陶楷盯着他看,却不说话,他心道:“原来我的一切行动他都看在眼里……”
董昆山说道:“吴汉谷这人一把年纪了,身子骨又不行,活不了多久。你是因为与骆明辉有仇被送了进来,但与吴汉谷这人有何关系?你要是愿意,可说出来给我听听,要是不愿意也就算了。不过我是不想你这么小的年纪成了一名杀人罪犯,即使你所做之事没有被发现,但你想想,你逃得过自己的良心吗?你还年轻,说不定哪天能走出这里,到时候你能当做从来没杀过人那样快活地生活吗?”
陶楷默默颔首,说道:“这些天经历的事可能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遇上,即使是长话短说我也得好好想想该从何说起。不过我一定是会如实告知你的。”思索一会,陶楷将自己爸妈怎么死亡,还有自己的奶奶怎么死亡简单复述了一遍,然后又将怎么认识骆彦君,林佳慧,还有他们的爸爸骆明辉与林朝东的过程说了一遍。董昆山定神细听,没有插嘴,一直到陶楷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了也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董昆山说道:“是吗?原来你年纪轻轻还有这等际遇。”他的脸上拂过一丝异样的神情,陶楷猜不透其中的意思,不过既然病院中神智清楚的人并非就他一人,那么他便可请他们一道参与出逃的计划,这样成功率不就提高了数倍吗?他正待试着去说服董昆山与他一道逃离这里,但地上一个光斑甚是耀眼,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到了光斑上。他抬头看去,只见东侧墙壁上有一小孔,虽不知作何用处,但光亮确实从那里射进来。他心道:“怎么会有亮光照进小孔?”转头一看,适才被他拉上的窗帘发着橙黄色的光,宛如百余片镶嵌在窗户上的金片。陶楷一惊,奇道:“怎么聊得不过几十分钟,却是一晚上过去了?”
董昆山也是诧异,说道:“看样子我们两个聊得过于投入,竟是不知不觉聊了一晚。那太阳早已从东方缓缓升起了。”他将杂物室的门拉开一个小缝,探出头去张望,然后挥手道:“现在走廊这里都没人,医生护士也没见着,我们趁现在赶快回到病房去。”
他们两人分开一段距离逃回病房,陶楷刚走进去,陈胜凯便从床上跳了下来,抱着陶楷舅舅,舅舅的叫个不停。陶楷已经知道陈胜凯并非精神病患者,是以他这般装傻充愣此时看来不禁好笑,但他素来认为年长为尊,只是心中笑笑,没有表现出来。
董昆山拍拍陈胜凯的肩膀,正待说话,但又恐房门没有紧闭,说话被人听了去,便先看了看走廊是否有人,然后才关上门,悄声说道:“都别装了,我已经将所有事都告诉陶楷了。”
1208号病房内的人听得董昆山这般说,均一改外人在场才会装出来的傻头傻脑的模样,每个人神情忽变,眼神炯炯,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的样子。陶楷惊讶不已,他只道这间病房内只有董昆山与陈胜凯是正常之人,虽对沈玉敏有过怀疑,但并没有完全把她当做正常人来看待。此时却是五个人摇身一变,从傻子变成了普通人。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尴尬,仿佛这些天他才是这几个人中的精神病患者。
董昆山先是将陶楷告诉他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给他一一介绍病房内的人,他说道:“这位陈胜凯,你应该最熟悉。他是大学教授,学识渊博,但所学甚杂。”陈胜凯付之一笑,说道:“阿楷,别听他乱说,博学固然可耻,但博学而精通却是难中又难。”他本伛偻着身子与陶楷玩乐,这会可以不再假装精神病人,便挺直了腰背,连说话也是精神奕奕,而董昆山一说他与陶楷最为相熟,使得他一开口便称呼他阿楷。他又道:“一般的博学者只是指所知范围,而非所知深度,虽然每类知识均有涉猎,但所知只是皮毛,算不得优秀。不过我倒是个例外。”
二号床传来一声哂笑,钟得保说道:“嘿,你就吹吧。你在讲笑话方面倒是教授级别的。”钟得保虽然出言讽刺,但陈胜凯却是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也是哈哈笑了起来。沙冲也插嘴道:“你装什么啊,装有文化?”陈胜凯死死地瞪着他,说道:“我就是会装,你会吗?大概想装也装不像吧?”
董昆山没在意陈胜凯和沙冲的争执,说道:“二号床的钟先生,以前是干保镖的。擒拿格斗样样在行,想学就请教他吧。”
钟得保袖子一捋,露出大块结实的肌肉,说道:“你看看,我的胳膊都快赶上你的大腿了。他这教授是假,我的保镖可是真的。”
董昆山又道:“四号床沙先生,泰丰银行前行长。五号床是我,一名医生。至于一号床,沈女士,她是……”沈玉敏摆手示意他别说了,她说道:“我自己告诉他吧。”
这么一众人陶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们若是精神病人本可以不必拘束,乱喊一气,但此时情况有变,他可不能再没大没小地乱喊。他结巴着,正想胡乱先喊个沈阿姨什么的,结果沈玉敏最先开口,说道:“这样吧,阿楷,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不是精神病人,那要是只有我们自己人在,你就喊我沈阿姨便好了,其他的人你就喊个叔叔吧。”
钟得保捋了捋头发,抱怨道:“我就算再怎么显老,也不该被称作叔叔啊。你就叫我保哥好了,我看我们年龄是最接近的。”
陶楷答道:“好的。”他还道董昆山既然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他们几个应该会想什么办法帮助他逃出这里,哪只他们各自躺到了床上,像平日里一般顾着做自己的事。他不禁心中有气,但他不好发作,便说道:“你们既然都不疯不傻,为什么不一起逃出去呢?”
沙冲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要是能逃,我们还会待在这里吗?你要知道,外面的可不是医生护士,全都是看管我们的护卫,其中几个保安身上是带着枪的。以前有个叫孙涛的病人,因为抢夺警棍打死女护士,被一名保安开枪打死了。”陶楷听说过这事,董昆山说的,但他隐瞒孙涛的结局不说,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有病人被人开枪打死一事吧。他朝董昆山看去,果然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埋怨沙冲不该将这件事说出来。
陶楷急道:“这……那总该有办法才是,难不成要在这终老吗?”钟得保说道:“在这也是挺好,或许比出去要安逸得多。”他虽如此说,但却掩藏不了神情中的落寞,相反,陈胜凯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丝毫不认为自己是被囚禁于此。比之钟得保,思想境界是高了一筹,也不愧为一个高等知识分子。不过陶楷可不想像他这般,将自己的家仇抛之脑后,在这间病院中孤老终身。
他对沙冲说道:“沙先生,你该不会也想在这里颐养天年吧?”他对其余四人均感亲切,对沙冲是存有一种敬畏,兴许是他刚才对他冷笑了一番,是以喊他“沙先生”而非“沙叔叔”。沙冲哼了一声,说道:“一开始我和你一样,想着办法逃出去,不过在这待久了,这种想法也就淡了。总想着换主人的驴,没好下场。外面也不一定就比这里来得好。”
钟得保说道:“如果光靠想就能逃出去,我们还会待在这吗?”他在这几个人中年龄最小,对外面世界的留恋也多过于他们。其他几人可能真的没有离开的想法,但钟得保心中肯定还存有一丝希望。
陶楷说道:“办法总是人想的,多一个人终归是好事。”沙冲反驳道:“那可不是,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累赘,到时候可能两个人都逃不出去。”陶楷嗫嚅不言,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当时候真的是这种局面,他是该放弃钟得保,自己一个人离开呢还是两个人都放弃离开?不过陶楷说道:“如果我们两人想到办法能逃出去,我一定会带着保哥,只是中途要是计划不顺,我也只能见机行事,要是……”
“要是什么?”沙冲问道。陶楷如实说道:“要是迫不得已只能走一个,也许我就……就可能放弃帮保哥,自己逃出去了。”他还想着再解释一番,沙冲却说道:“好小子,说话倒是一点都不避讳。”他虽出口训斥陶楷,言语中却是欢愉,一点都没有生气。他见陶楷这人说话爽直,有仇必报,倒是很合他的脾胃,心中不禁对他亲近了几分。
而钟得保听他直言直语,也是一笑而过,说道:“没事,反正逃不出去还是回归原样,没失去什么。”
陶楷说道:“如果我们两人都能逃出这里,自然最好不过,但是迫不得已要独自逃跑,出卖了保哥也只好等了以后再来向你赔罪了。”董昆山摇头叹气,说道:“阿楷,不是我阻止你报仇。你要逃出这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们这里几人刚进来时其实都尝试过,但也都失败了。我早就放弃了,把这里当成了家,出不出去其实无所谓了。而且你尝试着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你会发现,其实没那么糟糕。”
钟得保叹息道:“如果要我说实话,我还是想出去的,只不过最近这段日子,我经常感到身体不适,想逃出去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沈玉敏说道:“你看,阿楷,这么多人都放弃了离开,你又何必执着。我知道你来的时日尚短,对外面的世界仍是充满了向往,才会心心念念想着出去。不过你要知道,即使你出得去,你的身份还是一个杀人犯,骆明辉他们倘若发现了你,可不再是送到这里了,说不定会送你去少管所,到时你就是想逃也不可能了。”
陶楷心想她说得不错,他想出言反驳,但沙冲率先开了口,他只道沙冲会帮着他,但他却也是劝说他留下来。他说道:“阿楷,要报仇,我是绝对支持你的。但是你要现在出去我看还是免了,没用的。你沈阿姨说得对,现在出去和送死没什么两样,要想报仇可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难不成你有十足的把握?”
董昆山也劝道:“你自己想想,你出去能干吗?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凭着一点社会阅历都没有,一点独立生存能力都没有的自己能够手刃骆明辉还有林朝东吗?”
陶楷摇头,沙冲说道:“再说,想逃出去也得寻找适当的时机,我看你不如慢慢等待,而我在这段时间将金融方面的知识一点一滴地教给你。林朝东不是开着公司,经营着地下钱庄吗,你要是有足够的知识储量,能混进去,明着帮他,暗地里收集他们的罪证,离报仇不是只有一步之遥了吗?”
陶楷起初还不懂得沙冲的意思,眼神茫然,但细想一会,他便双眼放光,说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沙冲哈哈笑道:“办法是好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陈胜凯似乎是明白了沙冲的意思,他是想用这个方法将陶楷安抚下来,等时间长了,兴许会淡化他执意要逃离的念头。他喜道:“我这个大学教授当惯了,一旦不给人讲课就心里痒痒。反正也是闲着,不如我也将我所学的尽数教了你,这样好吗,阿楷?”
“这个……”陶楷踌躇着。他心道:“光学金融方面的知识就已经够花时间的了,再多学别的,要出去岂不是得花上好几年?”沈玉敏劝道:“你只是在等待的期间听他们口头上讲讲罢了,一旦时机成熟,你便可以离开,至于学什么,学多少是丝毫没关系的。”
陈胜凯说道:“就是。你何时能够离开,取决于这个适当的时机的来临。若是真到了那天,你难不成还会留下来听那个傻老头把东西讲完了再走吗?”
沙冲怒道:“谁是傻老头啊?”
“我说的是沙老头,沙冲老头子的简称。怎么?不行吗?”
沙冲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说的明明是上音,这会又说是平调。骗谁啊?”陈胜凯突然不理会他,转向陶楷说道:“阿楷你听,傻老头和我住一个病房耳濡目染,还知道上音和平调了。你要是听我认真给你讲讲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化,出去后怎么也是个学者。”
“别被他骗了,”沙冲说道,“他就是个文化流氓,你会被他带坏的。”
陈胜凯气道:“谁是流氓啊?”
“你。就是你。”
“我是流氓,你就是……是……”他一时间骂不出来,“你就是无赖。”沙冲问道:“无赖骂谁呢?”陈胜凯正要回答,突然嘿嘿一笑,说道:“别以为我没读过书。你算计不了我。”
他们两人一言一语骂得欢,一旁的董昆山说道:“他们经常这样,别去理他们。”沈玉敏说道:“他们两个有时就像两个幼稚的孩童一样,但他们说的话没错。你好好考虑一下。”
他们既然都是这么说,陶楷也不再多说什么,虽然他心中是希望这些知识能一股脑地全涌进自己的大脑,不需学就能融会贯通,然后离开这里。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只好默许了他们的建议,老实地待在这里学好诸多用得上的知识再找机会逃出去。
沙冲与陈胜凯停止了斗嘴,两人看到陶楷决心留下来,也不枉费了他们的一番口舌。
陈胜凯对陶楷说道:“偌大的一间病院,除了医护人员外,头脑清醒的,大概就我们了吧。那天你被送进来,我听得几名女护士说你的家人都被杀害了,不禁心生怜悯,想着即使无法帮助你脱困,至少可以让你保持清醒。我每天晚上来找你,玩一些奇怪的游戏,帮你将药物吐出来。你不要怪我,说到底是为了帮你。”
陶楷想着那几日陈胜凯与自己嬉戏玩闹,不禁好笑,但想到自己做了他七天的“舅舅”,又是不禁脸颊发烫,感到不好意思。他说道:“怎么会,要不是陈叔帮着我,恐怕我和别的病人并无两样。不过陈叔你的钥匙是从何而来?”
他的神情突转,黯然道:“以前为了帮助一个病人,特意去偷来的,不过可惜,他最终还是死了。”陶楷见他如此,也不便再问。
话一落地,沙冲便想招呼陶楷坐在他的床沿边,开始给他讲解关于金融行业的入门知识,但董昆山阻止道:“别这么急,他一晚上都没睡,你总得让他先休息一下。”
陶楷的心一下子缩紧,他担心董昆山会把他想要杀害吴汉谷一事说出来。不过这种担心似乎多余了,董昆山没有说,他们也没有问。
沙冲说道:“啰嗦,他已经答应做我的学生了,什么时候上课是我决定的。再者,我的知识这么要紧,不然他怎么报仇。”他说得理直气壮,董昆山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往下接了。他说道:“要说知识要紧什么的,没有我,你们一个个还会好端端地坐这里吗?”
陈胜凯也来插一脚,说道:“好吧,你是他老师,不过我们几个是他叔叔。老师亲还是叔叔亲?我赞同老董的,既然阿楷一晚没睡,他就得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话总该听过吧?”
“我看你是故意跟我唱反调!”
他们几个争执不下,钟得保还在一边煽风点火。陶楷瞧了眼沈玉敏,她非但没有想阻止他们的意思,还坐在床头面露微笑地看着他们,但这微笑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出现的笑容,倒更像是长者对小孩嬉闹时无奈地露出来的苦笑。陶楷心道:“他们几位被困于此却能苦中作乐,生活得有滋有味。年岁一把但一点都不像个大人,反而像个小孩般玩乐,淳朴天真,毫无心机,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这里的生活定然比外面那些利欲熏心,争权夺利之人的生活要快活安逸得多了。”他的眼前突然茫茫然,看不清世事,仿佛自己这般急欲出去的想法是错误的,如果他能放下仇恨,在这里生活,未必不是一件坏事。他像是明白过来了,叹气道:“原来沙叔想着教我知识,只是想多留我一段时间,希望我能在时间的流逝中看淡仇恨,既能放过敌人,又能放过自己。”
他回头看到他们仍在争执,正要开口,病房门被推开了,一名女护士推着车走了进来。他们没有回避,继续大吵大嚷,只是争吵的内容有些改变,仔细听来倒像是在做无厘头的争执。正常人决计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那女护士看他们围在一堆,还为了如此无聊的问题起争执,不禁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哎,神经病就是神经病……”
陶楷尽量装得傻呆呆的,但听了护士的自言自语,心中也是好笑。他笑那女护士被耍了还不知情,岂料自己说的神经病全是正常人。
女护士说道:“别吵了,该吃药了。吃完药就开饭。”她把药倒出几粒,分给他们几个,她站在那不走,等着他们把药吃完。陶楷心道:“怎么还不走?”他墨迹了一会,女护士果然不走,还等着。他只好把药片用大拇指夹住,假装抛入嘴里,实则还夹在大拇指下,然后喝口水当做服下了。他瞧着其余几人,原来都是用这方法蒙骗过去的。女护士见他们都吃完药了,便推着车离开。
沙冲把房门紧闭,说道:“再吵下去也不是办法,听你们的总可以了吧?”陈胜凯与董昆山也是没有意见,董昆山说道:“那阿楷,你要是累了,先休息一会吧”。
吃得午饭后,沙冲让陶楷坐到他的床沿上,然后从床头柜的柜子中拿出一叠纸还有一支没有笔套的水笔,说道:“这些都是捡来的,勉强用用。”陶楷点头。沙冲拿水笔在纸上画了几笔,能用,偶尔会出现断墨的情况,不过没关系。
沙冲说道:“林朝东经营地下钱庄替人洗钱,一部分钱是转到国外,不过还有一部分则是帮着他们买股票,基金之类的,用出去的黑钱,但拿回来的补差,分红是洗干净的钱。而且他还开了一家林氏药业,是上市公司。所以我先教你关于股票的一些浅显的知识。诸如股票的定义,股票的发行者,股票的上市,还有作为股民该有的权利与义务。再下去便是进入股市,股市开户的流程,证券营业部,第三方存管资金等等的知识,还有就是股市术语,股市分析,重点还有关于K线的知识。大体是这么一个形式,但我们学知识不像是在课堂,我们要学实用的知识,许多无用且无聊的东西,我们就跳过不讲,你要是有疑问可以提出来,我给你解答。”
陶楷连连点头,生怕这些陌生的东西,大脑听过一遍便忘得一干二净。手上拿着的一支笔随时准备记下重要的内容。沙冲见他如此,说道:“你也不用紧张,虽然你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要学起来也不难,笔记什么不用记,听我讲就行了。我们不考试,在于实用。要是为了考试而学,不如不学。你明白了吗?”陶楷又是点头。
沙冲说道:“首先你要知道,股票是凭证,是那些上市公司签发的证明股东所持股份的凭证。定义就是这样,其他都是无用的知识,不用了解,不过你要是学有余力,再多学也是可以。不过我推荐,无用的知识很快会被大脑遗忘的,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记呢。再下去,我给你讲讲股票发行者。”
如此这般,整个下午陶楷都坐在沙冲的床沿上听着他讲关于股票的一些基础内容,沙冲手中的白纸作黑板之用,画满了整整三张,不过沙冲后来划去了一大半,还有一整张也被他撕成碎片。他说道:“我讲给你听这些内容只是作为一个知识与知识之间的桥梁,并不是要你记下来,这些东西有用吗?没用,听过就行。不过有些东西是有用的,你要用心记住。你须得懂得什么该记,什么不该记,而不是我写什么,你就记什么,不然你是学不好的。”
陶楷点头谨记。
晚上吃过饭,闲来无事,他与陈胜凯聊了些稀奇古怪的话题。他是讲故事的高手,许多历史上有名的故事经他一讲便变得有趣得多,而且他还看过诸多杂书野史,对于某些历史事件又能闲扯一些,比他们历史老师说得好太多了。
陶楷便这样在病院中度过一天又一天。偶尔他们的说话声过响或者动作过大,引得护士走进来,但沙冲也能很快停止教学,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不过这类的情况见得多了处理起来便游刃有余,以至于后来教学的与学习的两人都不避讳,当着护士的面继续,只不过说话的内容改了一改。进来查看的护士或者保安都只道是两个神经病在故弄玄虚,四处看了看后就走出去了。
这天是周六,早上陶楷闲来无事在走廊里溜达了一圈。他在病院中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对这里也是熟悉不少,一到周六或者周日就会在走廊里到处走走,有时还会上楼,下楼,为的是将整幢楼的构造,护士工作作息时间安排,保安巡查时间,换班时间都弄清楚,以后要逃出去也不至于慌得手忙脚乱。
他在1210号病房外驻足了一会,吴汉谷躺在自己的病床上睡觉。一天之中他有十几个小时在睡觉,听得护士说,他已经身染重病,怕是活不了多久了。陶楷虽然没有为他即将离去而感到悲伤,但有时情不自禁地会有一种怜悯之情浮现在他心头。他想起爸妈惨死,而作为凶手之一的吴汉谷此时身染重疾,不能久活,不禁感叹“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而陶楷在病院中时常见到的还有那个成天念着诗的患者,他总是在这一层楼晃晃悠悠,嘴里念叨着“晨起天色苍,斜光照地堂”这两句,不明所以,又不知下文,陶楷实在搞不清他想说什么。
他走回病房,除沈玉敏半坐起身子看着窗外的景致,其余人都躺着睡觉,他们虽都睁着眼睛,但均不想起床。沈玉敏见他进来,说道:“阿楷,来坐。”她拍拍床沿,示意陶楷过去与她聊上几句。他们经常在双休日聊天逗趣,沈玉敏会给他讲讲病院内的趣闻,让他的生活过得不至于太无聊。
陶楷走过去,坐下,说道:“沈阿姨,又在看窗外吗?每天都是一样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沈玉敏微微一笑,神情甚是祥和,她缓缓说道:“怎么会每天都是一样的景色呢?即使是我刚才说话之间这窗外的景色也在不断变化着。如果我们这一双眼睛只是看着不变之物,忽视了变化之物,岂不是太过辜负了它吗?”
陶楷听完惭愧一笑,说道:“沈阿姨说得有理,只是我悟性不高,不能明白其中一半。”沈玉敏说道:“你哪里是悟性不高,他们几个都说你天资聪颖。你是生活阅历不够,又常常被复仇一事所困扰,看不清罢了。你内心灼灼,静不下来,又怎么会放宽心去看这生活中的一草一木。阿楷,我只道时间能冲淡你心中所憎,沙冲他们说要教你知识之时,我还以为能让抛开复仇这个念头,结果没想到……”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陶楷说道,“沈阿姨你们是说好的吧?通过这种方式让我留在这里,慢慢淡化我的复仇之心。我也有过放弃的念头,不过一转即逝。我始终认为,为人子,既已知道仇人是谁,不去报仇而一味地逃避,实在是大大的不孝。你们提出要教我什么的,我没有反对,只因我确实阅历不够,经历不丰,知识不足。所以我便同意了你们的说法,待学得差不多了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沈玉敏道:“我们都是受了林朝东与骆明辉的迫害进来的,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心中想要逃离的想法慢慢淡化了,但是这口气始终都是咽不下。如果你能出去报仇,替他们出一口气,他们也未尝不会感谢你,除了我。这里,只有我是真的不愿看到你去报仇的。以前我一直不想对你说……现在我告诉你,其实我和林朝东是结发夫妻……”
陶楷吃了一惊,微张的嘴巴迟迟没有闭合。过了半响,他才结巴地问道:“你是林朝东的……那你不就是林佳慧的妈妈吗?”沈玉敏点点头,表示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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