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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么一打岔,险些忘了正事儿。父亲绕过了蹲在地上的道士,站在厨房门口向里屋张望着。张道长也站起来,走出了厨房又蹲在了房檐下,顺着父亲的目光也看向了里屋。
里屋已经是一片忙乱,能听到女人的痛哭和叮叮当当的响动声,唯独听不到新生命呱呱坠地的哭声,父亲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父亲正在焦急的盼望中,突然看到门帘被掀了起来,大跨步的就向前走去。看到大妈端着一盆污浊的血水,脚步沉重地走了出来。
父亲没说话,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大妈,而大妈刻意逃离的眼神和凝重的表情告诉了父亲,情况可能不太妙。大妈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房檐底下蹲着个乞丐,疑惑的看了一眼父亲“这位是……?”
“啊,一个老朋友。”父亲简单的介绍了一句。张道长也礼貌性的冲大妈点了一下头。
父亲刚想问里屋什么情况,却没想到大妈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扭头就钻进了厨房,换了一盆热水就逃进了里屋。
父亲有些忐忑,站在原地看着大妈逃避的身影,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头也深深的低了下去。
张道长眉头紧锁的掐着指头,声音极其细微“阴年、阴月、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可转眼间又松开手哈哈一笑。
父亲听到笑声,回头看了过去,张道长双手一拍,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哈哈大笑“放心吧,弟妹没事儿,你儿子也没事儿。”
“既然我媳妇儿和我儿子都没事儿,为啥到现在还不出来啊?”父亲焦急的又回头看向里屋,突然猛地一回头,不敢相信的盯着张道长“你是说……是个儿子?”
张道长点头不语,呵呵一笑向父亲伸出了拳头,摊平之后,看到手心里是一张手帕,里面好像还包裹着什么东西。
“这是……给我的?”父亲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张道长依然面带微笑点点头。
“这是什么啊?”父亲把头探了过去,仔细端详了半天。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张道长挑了一边的眉梢。
父亲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剥开了层层的手帕,揭开了手帕最后的一个角,露出了一块扁圆的玉石,中间还有一个圆孔。父亲眼睛越整越大“这是……?”
“平安扣,送你儿子了。”张道长淡淡的说道。
父亲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张道长“这……这不行,我怎么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拿上吧,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物件儿,就当是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张道长咧嘴嘿嘿一笑。
父亲把张道长的手推了回去,使劲儿的摇头“不不不,虽然咱也不懂玉石,可看起来还是蛮贵重的。当年我救你,也根本没想图什么回报,咱农村人不干这事儿。”
张道长显得有些生气,厉声说道“你咋这么磨叽呢?给你你就拿着,让我举了这么半天手也挺累的,也全当是我送你儿子的礼物吧。”说完,就往父亲的手上使劲儿一拍,把这块玉石就给了父亲。
父亲低头傻傻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块平安扣,内心却有些感动。当抬起头再次看向张道长时,眼睛里依稀有些泪光。
张道长突然从父亲手里抢过来了手帕“这个可不能给你,走了,不送。”说完就转过身,头也不会的走了,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扭头说道:“平安扣给那小子贴身戴上,过两天我会再来的。”
呆若木鸡的父亲看着张道长背负双手哼着小曲儿摇摇晃晃的走了,回想着张道长特意的叮嘱,心情有些复杂。神情恍惚的低头,看着手里的平安扣,喃喃的说道:“贴身戴上吗?”
说来也奇怪了,都这么久了,里屋咋还没有一点儿动静啊,好歹出来个人啊。父亲开始有些焦躁不安了,搓着双手在院子里来回的踱步,时不时的还朝里屋张望一下。
短暂的等待让父亲觉得有些度日如年,正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冲进去看看啥情况的时候,大妈掀开门帘,侧出半边身子对父亲招招手“浩民快进来。”说完就闪身进去了。
父亲感觉到大妈的神情有些紧张和慌乱,本能的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了,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内心的紧张和不安,握紧拳头就冲了进去,紧握的右手被平安扣都割出了一道深深地血印子。
一进里屋,就站在门口没有急于上前,环视了一下,看到众人严肃的神情,顿时各种的不安就涌上心头。母亲平躺在床上,留着两行泪水呜咽着。惠贤嫂子紧锁着眉头,长吁短叹的看着怀里的我。大妈也无力的瘫靠在床头上,两眼无神。
“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看看吧。”惠贤嫂子扭头喊了一句。
父亲魂不附体的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母亲走去,还没走到床头就听惠贤嫂子又喊道:“你媳妇儿没事儿,快看看孩子吧。”父亲看向了惠贤嫂子。
“呜呜呜……这可叫我怎么办呀……”母亲扯过被角盖在脸上,失声痛哭了起来。父亲又看了看母亲,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突然一阵哆嗦“难道孩子……?”
父亲不敢在往下想了,从一进门就没听到孩子发出一点儿的声音,连动都没动一下,难不成?父亲突然一个转身,吓了惠贤嫂子一跳,眼神有些凶狠的看着惠贤嫂子,紧咬了牙关才缓缓的向我走来。
父亲紧闭着双眼,抬头深呼吸了一下,突然睁开了眼睛,低下头看着襁褓之中的我。因为窒息,小脸儿和嘴唇已经呈现紫红色,只能用嘴巴艰难的喘息着微不足道的空气,听声音,随时都有可能呼吸衰竭。
“怎么回事儿?”父亲心如刀割。
“打开看看吧”惠贤嫂子也很委屈,哽咽的说。
父亲伸出颤抖的双手,从惠贤嫂子手里接过了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左手一点一点的揭开襁褓,生怕太快了会带走稀薄的空气一样。直到露出了我的整个身子,父亲就像掉进了冰洞一样,那种绝望的冷意传遍了全身,头晕目眩的几乎无力在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了。
非常瘦小的我全身都是青紫色,最多也就四斤来重点儿的小身板儿布满了白色粘稠物。因为呼吸不畅,就连哭都很困难,看样子是很难养活了。
父亲强行的稳住了有些摇晃的身体,只能故作镇定的安慰母亲。作为家里的男人,唯一的顶梁柱,如果自己都崩溃了,家人还怎么活,就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去。
刚要张口安慰母亲,就听到了我的一声啼哭,还有我重重地喘气声,大妈和惠贤嫂子像是被电击了一样,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孩子好了?”
“浩民,怎么孩子到了你手里就好了呢?”
大妈和惠贤嫂子惊奇的喊了出来,就连母亲也勉强的抬起头看了过来。
父亲有些不知所以的四下找着看,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我身下抽出了右手,这才赫然看到一块平安玉扣,傻傻的看了一眼大妈和惠贤嫂子。
二人迅速的围了过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块平安扣,“这是……?”惠贤嫂子指着平安扣开口问道。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父亲也有些纳闷儿,百思不得其解。
大妈也弯着腰,仔细端详着“就是刚才那个乞丐?”
父亲丢了魂儿似得,张着嘴点点头“是啊”。
拿出了平安扣,我再次无法呼吸了,稍微转白的脸又呈现出了紫色。父亲看到我急速起伏的胸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又将平安扣稳稳地平放在我的胸口上,这样我才又好转了起来。
“平安扣给那小子贴身戴上,过两天我会再来的。”父亲想起了张道长的话把我裹好,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母亲艰难的想要坐起来,可刚刚经过分娩,又过度的伤心,导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撑起来的身子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父亲听到床板的声音,转头看去,赶紧抱着我跑到了窗边,身体前倾的对母亲说:“还记得两年前的张道长吗?”
“是他?”母亲疑惑的问。
父亲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
大妈还没回过神儿“浩民啊,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就哭了那么一声,后来没办法呼吸,小脸儿都憋红了。惠贤嫂子接生都快三十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多少孩子窒息都能抢救过来,可是你儿子咋就没用呢,而且孩子身上的白色东西,擦掉了又会长出来,大家可都吓得不轻啊。”
惠贤嫂子搔搔头说“说的是啊,凭着我将近三十年的经验,估计孩子也是被堵了气管儿不能呼吸吧。以往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但是就凭着我独特的手法,保准再窒息的孩子也能抢救过来,可谁承想,到了你儿子这里,咋就不起作用呢。那这……?”
大妈知道惠贤嫂子不放心,其实自己心里也不踏实,就接话“是啊是啊,这才耽搁到了现在,刚才惠贤嫂子还打算让你带孩子去医院呢。那现在孩子……?”
父亲也知道这俩人不放心,不过也都是为了自己好“孩子现在好没好,我不敢说,但是那位张道长说,过两天他还会来的。”
“你真的相信?”大妈不可置信的问。
“是啊浩民,孩子这病……咱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哪能相信一个道士的话,这不是用孩子的性命做赌注吗?”惠贤嫂子劝导父亲,但是也知道给我爸说这个可能没用,所以又看向我妈,想让我妈支持她的看法,相信科学。
母亲收到了眼神后,不容辩驳的说道:“还是去医院吧,别把孩子耽搁了。”
父亲有些凝重的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妨试试吧”
“试什么试,你要拿我儿子的命去试吗?”母亲严厉地吼了起来。
“可他也是我儿子”
父亲也吼了起来,沉寂了片刻之后,又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母亲,缓和的说道:“前些年,你难道没见过张道长的神奇吗?希望你也能跟我一起相信他一次好吗?况且现在孩子的确有所好转了,这就说明有用,如果张道长不能彻底的治好孩子,那时候我们再送去医院也不迟啊。”
母亲显然被说动了,想起了自己也曾见识过张道长的神奇,在心里问着自己“是啊,或许真的有效啊,我该相信吗?”,默不作声的母亲低下了头,算是默许了父亲。
夜深了,在偶尔的狗叫和阵阵的虫鸣之声中,我渐渐地入睡了。母亲抱着我,为了不影响我的睡眠,连抱着我的手都不敢换。而父亲则是坐在地上,头枕着床沿眯瞪一会儿,其实也只是闭目养神罢了。
父母二人又怎么能睡得着呢。父亲坐累了就会出去抽根烟解解乏,回来后又守着我们母子。母亲低头,看着我睡得香甜,也是微笑着,可心里却在想“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来承受你的痛苦吧。”
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宁可自己去承受所有的痛苦,只要子女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也许只有为人父母者,才能体会到这种感受——那种无私的爱和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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