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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孩子点点头对娘说:你去吧,娘,有俺呢,俺陪着叔。
耿直已经知道这孩子叫大中,问他道:大中,几岁了?
大中说:今年十四了,俺爹走的那年俺还不到十岁。叔,你腿是咋受伤的,那天看见你趴在路上,可把俺和娘吓坏了,真以为你死了呢,俺娘一摸你鼻子还有气,俺娘俩就把你拉回家了。叔,你给俺讲讲恁打仗的事吧,你肯定有很多很多打仗的故事。
耿直拉着大中的手说:谢谢你和恁娘,恁娘俩是俺的救命恩人,叔有很多故事,等叔好了慢慢给你讲好吗?
就这样耿直在大中家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一年。
一年里大中妈就像伺候自己的亲人一样,伺候着耿直。
耿直慢慢的能下床了,大中娘俩谁有空谁扶着他,拖着腿在院子里转悠着锻炼。
耿直一开始还整天说着要去找部队,嚷嚷着让大中娘给他打听哪里有部队,后来他自己也就慢慢的不说了。他的伤是好了,可是他也残了,他只能拖着一条腿瘸着走。
耿直摸着自己的腿不知掉了多少泪。他想那些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想那个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部队,他不知道他的战友,还有他的部队现在在哪里?
他自己曾经偷偷的走了两回,可还没有出村就自己又偷偷的拐了回来。他看着自己一瘸一拐的样子,没有了信心,他想,就是找到部队又能怎样?也拿不成枪了,跑不了路了,打不成仗了,就连自己的生活还要别人伺候,回去不是给部队找麻烦吗?
他想离开这个家,他知道自己给这个家带来了很多的生活压力和负担,他知道大中这娘俩为他付出了无数的心血,为他吃了很多的苦,作了很多的难。
土改后家里虽然分了几亩地,可大中还小,就凭大中娘一个人起早贪黑风里雨里的,也把她折磨的筋疲力尽了。看着大中娘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烟熏火燎的做好饭,披着星星出去,晚上又背着一筐草顶着月亮回来,耿直的心碎了。他感觉自己真的废了,他不但不能给这娘俩减轻一点点的负担,还给他们带来了无头无尽的痛苦。他想走,想离开这个家,他想,就是自己拉棍要饭也不能再拖累这个家了。
他一直这样想,他也偷偷的做着再次走的准备。
可当有一天大中娘突然病倒的时候,耿直却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决定在这个家永远的住下去,决定做大中的后爹,陪着这娘俩过下去。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躺在床上的大中娘的时候,大中娘却摇摇头拒绝了。
大中娘说:大兄弟,俺也想过这事,可那时候俺好好的,现在俺病了,还不知道能活三天两后晌的,可不能这样。俺没有啥牵挂,就这么一个孩子,他爹也不知道死活,俺要是看不好,恁就收留住他,给你当儿子,也能给你搭把手,当你一条腿用。
耿直瘸着一条腿和大中拉着地板车跑了十里八村,找了多少先生也没有看好大中娘的病。
三个月后麦子快要收割的时候,大中娘还是离开了人世。
耿直和大中安葬了大中娘,这一小一残两个男人坐在家里也没有了主意,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不知道今后的路该咋走。看着地里的快要成熟的麦子,耿直给十五岁的大中说:大中,你也是个半桩的孩子了,恁娘走了,把你交给了我,叔给你商量商量,咱俩是在庄上种这几亩地,还是出去找个事干,我琢磨着地里的活我干不了,你年纪小也干不动,有这几亩地跟没有一样,也是得靠别人给咱种,不如咱收了麦子卖俩钱当盘缠,咱爷俩出去闯荡去。
大中毕竟还是个孩子,也没有啥主意,听耿直这么一说,感觉也是条活路。
大中说:叔,俺大中是个没娘没爹的孩子,今生今世我就跟着你,你说去哪就去哪,你说干啥就干啥,你活着咱俩相依为命,你老了大中养活你,你百年之后大中为你披麻戴孝给你送终。
耿直紧紧地搂着大中,眼里流出一行热泪。
半个月后,耿直托人收了地里的麦子,给人家留下人情,也就剩下百十斤,耿直和大中拉着地板车去集上卖了,回家收拾收拾,把门一锁就一路要着饭来到了东风矿区。
俩人来到东风矿区,也是一个人不认,两眼一抹黑,本打算在这里先住几天看看再说,可一住下来就感到这地方不错,不但这里北靠太行南临黄河,地域宽广土地丰盈,而且民风淳朴,人们热情善良。再一打听,这里还有国家的重点煤矿。耿直和大中商量着也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俩人一开始也是爬矸集拾煤卖,耿直腿脚不方便,上不去矸集,也就只有大中一个人去拾煤,耿直急的不行,每天拾的煤也只勉强够俩人填饱肚子。后来有人给他们出主意,俩人才知道上山割荆条编荆片,卖给煤矿上。虽然,只有大中一个人上山,可耿直的手没有毛病,也能坐着编荆片,一个人割一人编,一个月除了吃住也能落下几个钱。
俩人就这样在这个车马店住了差不多两年,大中也快十八岁了,也长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结结实实的小伙子。直到他们遇上谢明,几个人又结下了一段难以割舍的情缘。
十一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第五个年头,皖北和豫东平原一带遭遇了百年大旱,方圆几百里,庄稼颗粒无收,饥号遍野,到处一片潇瑟凄凉背井离乡的悲惨景像。
人们为了活命,又不得不拉起了讨饭棍,拖儿带女成群结队的沿龙海铁路向西拥去。那时候,相对丰盈的豫西北地区,大街上到处是操着浓重乡音的外乡人。
奶奶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谢明寄来的钱了,她把平时节省下来的几个钱,也都慢慢的贴补完了。奶奶每天都心急火燎的坐卧不安,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不知道儿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她也没有收到儿子的来信。
谢天谢地也都快三岁了,虽然长的瘦瘦小小,可俩孩子都长的聪明伶俐,乖巧可爱。俩人一步不离跟着奶奶,看着整天发愁的奶奶,俩孩子饿了就爬到床上睡觉,从来不会吵着给奶奶要啥吃。
眼看着两个孙子饿的活不下去,奶奶想了几天,还是横下心来,决定去河南找儿子。她不管儿子是出了啥事,还是有了什么不测,她作为母亲,她都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奶奶开始做着走的准备。她东借西凑了几斤杂面,又掺巴了不少的野菜,烙了一蓝子的菜饼,把家里的几亩地托给二奶奶,就在一个没有风没有雨的早晨,和十岁的小女儿一起,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踏上了漫长的寻亲之路。
奶奶虽然身上还有几块钱,可她不舍得买火车票。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儿子,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找到儿子,她这钱也可能是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花。
奶奶决定和所有的讨荒人一样,一边走一边要饭,去找她的儿子。
从她的老家到河南西部的东风市,也就是千把里地,如果正常走路也就是半月一月的时间,可两个孩子小,又营养不良,走不了几步路就让奶奶姑姑背着抱着。这一老一少的也只好背背这个抱抱哪个,走走停停,就这样从绿树成荫的初秋,一直走到了满地黄叶的深秋了。
奶奶扯着一个拉着一个,拿着一个信皮沿着铁路一边走一边问,饿了就坐在路边的树下吃点干粮,渴了就爬在路边的小溪里喝几口凉水,累了困了就在有人家的村口,找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一家人裹着一条破被子,挤在一起睡一会。
走到有人家的村子,奶奶总是找个地方把孩子安置好,一个人去村里要碗饭讨块馍来,然后把要来的馍和饭搅和在一起,用茶缸子煮的热热乎乎,给两个孩子吃。女儿谢兰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每次她看着母亲把煮好的饭一点不留的分给两个孩子,总是委屈的流泪。这个时候母亲总是对女儿说:兰妮呀,别怨娘,这俩孩子小,咱不能亏了他俩。
女儿谢兰这时候一边流着泪一边还端着碗喂俩孩子吃饭。
就这样,娘几个风餐露宿,忍饥挨饿,磕磕绊绊,一边要饭一边问路,搀搀扶扶的走了两个多月,至到有一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女儿谢兰惊喜的看到路边的牌子上写着:东风矿区国营利民食堂几个大字,奶奶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奶奶看看天,太阳还有一杆子高,离天黑大概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奶奶估莫着如果顺利,天黑以前能找到儿子的单位。
奶奶不想就这样邋邋遢遢的去见自己的儿子,也不想让两个孙子无精打采的去见他们的爸爸。奶奶指指路边的食堂对女儿谢兰说:兰妮,娘去食堂要碗面条汤给他俩喝,他俩一天没有吃啥了,看他俩饿的头都抬不起来了,顺便咱娘们也讨盆水洗洗脸,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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