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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章拯救大兵公明(中)
和徐晃失踪一并传来的消息,就是郭汜带人在河东以“稽查逃犯”为名,展开了一场大搜捕。
“徐晃啊徐晃,你可真是处处克我啊!”王超腹诽道。
当年王超名震河东,举郡上下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可是徐晃偏偏就敢拿他,而且徐晃不仅有胆量,更有一身的武艺和手段,让他几次都栽到了徐晃手里。若不是王超的情面大,有地方豪右的关说,否则,恐怕早就被“髡钳城旦”了——也就是剃了头发(髡刑),脖子上带着铁项圈(钳),去修筑城墙了(城旦)。
如今,王超好不容易搏了个功名在身,却偏偏又被分派了这么一桩差使。而这桩看上去很简单的差使,却是一波三折,把王超给折腾了个苦不堪言。
“元起。”一旁的杨勇看王超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已经了晃了半天,忍不住出声道:“徐公明一定是得到了消息,所以事先躲避了起来。一时半刻之内,他难道还能飞出河东去不成?等风声过后,我们继续查访他的下落便是。”
“可是郭汜他们稽查得这么紧,万一徐公明被他们逮到了,那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到时候我还哪有脸面去见弘农王?”王超眉头深蹙。
“郭汜他们毕竟是外乡人。”杨勇道:“如果没有本地世家豪族的配合,他们就是没头的青蝇,只能到处乱撞罢了。”
王超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走到房门口,往外张望了几眼,这才回身压低了声音,对杨勇道:“徐公明他还能躲到哪去?他是和裴仁基一起走的,肯定是藏到裴家去了。这道理,我们能想到,难道郭汜他们想不到么?”
杨勇闻言,也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王超一咬牙,道:“你还记得闻喜陈公略么?”
杨勇闻言,眼睛一亮:“你是说?”
“没错,我们带上人,先去陈家。陈家与裴家乃是邻里,正好就近探查情况,万一徐公明被郭汜窥破了行藏,我们便带上人,就算是劫也要把他给劫回去。”王超毕竟的河东大侠,一旦遇事,立刻恢复了他悍勇的本色。
“可行,但是还有两点不妥之处,其一,我们这次来河东,不是什么秘密,来的目的,想来董使君也早就猜到了,眼下,董使君找不到徐公明,未必不会派人来窥探、监视我们,如果我们去了闻喜,恐怕反倒会把郭汜他们给引过去。其二,如果郭汜找到了徐公明,他就算不会倾巢出动,带着所有的部曲前去抓捕,恐怕身边也少不了有四五十人,而我们手头却只有十几个卫士,就算武艺出众,恐怕也有不敌之虞,而且若不能一击得手,立刻脱离的话,郭汜的援军,可就会源源不断的赶来了。”杨勇道出了自己的担心。
“第一条么,我们先动身向东走,佯作回河南的样子,等进了中条山,立刻折向北边,从小路去陈家。”王超用手指在几案上虚画了几道线,向杨勇比划着:“那些探子若是敢跟过来,我们就拿他们喂了山中的虎狼!至于第二条,陈家也有近百部曲,到时候一起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我就不信郭汜那厮还能翻盘不成!”
“元起,公略虽是你我的至交,可他是有家口的人,若是让他出手帮忙,那可就是公然得罪董使君了,到时候,他还怎么在河东立足?”杨勇摇了摇头。
“大不了跟我们一起投弘农王便是了,立下这份功劳,还怕弘农王不会补偿公略么?”说到这里,王超苦笑一声:“也不知道弘农王就看上这徐公明的哪点好了?”
“元起可别这么说。”杨勇正色道:“弘农王重规矩,你也是知道的,徐公明执法严明,为人刚正,不说别的,就说这次,他宁可丢了官职,被人追杀,也不肯徇情枉法,光是这份节气,就足以让弘农王另眼相看了。”
“唉,别说这些了,赶紧动身吧。”
王超和杨勇召集齐了属下,上马出了安邑城,直奔着东边而去。在传舍附近监视王超等人的探子,赶忙跑回太守府,禀报董卓。
此时的董卓,也正为徐晃失踪的事情烦恼着。徐晃突然失踪,无非是得到了郭汜追杀他的消息,然后抢先一步躲藏了起来。至于徐晃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想来是郡中有人暗中报讯了吧?
想到此处,董卓恨恨的将手戟扎到了面前的几案上,他行伍出身,最恨身边的消息被人泄露出去。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地方上豪右林立,如果不征聘他们的子弟做掾属、郡吏的话,自己这个太守,就别想着政令能够顺利施行了。如此一来,河东郡的各个机构,四面透风也就在所难免了。
徐晃能藏到哪去呢?董卓略一寻思,立刻想到了裴定,此人曾经帮徐晃设伏擒杀郭汜的部下,现在也肯定会帮徐晃藏匿行迹,这么说,徐晃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闻喜县境内了。
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郭汜,让他在闻喜县内展开搜捕,特别是对裴氏的庄园严加搜查呢?董卓还在犹豫着。虽然董卓对徐晃已经彻底失望,但是他毕竟对徐晃没有切齿只恨,非要置其于死地不可。郭汜追杀徐晃的行动,也只是得到了他的默许罢了。
想到郭汜,董卓不由得头痛起来。最近郭汜给他引来麻烦,实在是不小,可是他又不得不给郭汜擦屁股。没办法,谁叫郭汜是一张制衡李傕的好牌呢?郭汜虽然性格粗野,但正是仗着这副脾气处处撒泼,郭汜才能把精明能干的李傕给堵得有苦难说。
可是,郭汜敢跟李傕撒泼,一是靠董卓的暗中撑腰,二是靠手下部曲众多,否则,就他一个光杆司令的话,就算董卓再怎么给他撑腰,他又有什么资本能跟李傕处处对着干?要知道,李傕也是位心黑手辣的主。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董卓不得不依靠郭汜,而郭汜却不得不依靠他的那些匪盗部曲的局面,所以,就算是董卓想整肃军纪,也无从下手,因为他部下鼎足而三的局面,实在太过微妙,只要有一点处理不好的地方,就会让局势失去平衡。
如果郭汜得到了徐晃藏在闻喜县的消息,肯定会大肆搜捕,以他和他部下的德性,地方上肯定又会是一场浩劫……
而裴氏身为闻喜望族,手眼通天,其家主裴茂,曾经在朝中做过尚书,听说与当今的尚书令卢植颇有交情,如果郭汜的搜捕惹恼了他,到时候把郭汜的部下假扮马贼一事,给捅出去的话……
正当董卓反复权衡利弊的时候,他又接到了王超一行离开安邑的消息。
董卓的脸色愈发阴沉了,王超等人向东去了,看情形,大概是要往河南去了吧?王超在河东待了这么久,其目的董卓怎会不知?肯定是弘农王对徐晃还不死心,所以才让王超等人来河东,继续游说徐晃罢了。
现在,徐晃一怒之下,挂冠而去,按理说,正是王超等人游说徐晃的好机会,可是他们怎么连找都不找,就直接走人了呢?
难道,他们已经得知了徐晃的行踪?有可能,王超等人都是河东本地人,交游甚广,消息灵通,先自己一步打探到徐晃的下落,也没有什么好惊奇的。只是,他们直奔东边而去,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真的是要回洛阳了?这是要跟弘农王告状的节奏么?弘农王若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无论是郭汜部下假扮马贼劫掠地方的事情,还是自己蓄养私兵的事情,恐怕都要被抖落在朝堂上了!
想到这里,董卓心里一横,接连下起命令来:
“公弼,你带一队骑兵,立刻往东边追过去,见到王超一行,格杀勿论,不要走脱了一人!”
“你,速去郭督盗那里,传我命令,让他先在闻喜县展开搜捕,务必要把徐晃与裴定拿到,让他特别留意下裴氏的庄园,但是,你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不许惊扰裴尚书家,如果他敢阳奉阴违,或者约束不住部曲的话,就叫他提头来见!”
众人领命而去,董卓在屋中,心中稍安,从容的等待回报,倒也颇有大将之风。
但是,传回来的消息,却依然不容他乐观。
牛辅带人一直追到了箕关,可是却依然没有见到王超一行人的身影。
郭汜在闻喜细细搜捕了十余日,裴氏的庄园,除了尚书裴茂的居所,其他的也都细细搜查过了,仍然一无所获。
而派去杨县缉拿徐晃家属的人,也回报说,徐晃的父母几天前就“外出探亲”去了……
无奈之下,董卓只能先将郭汜叫回来,免得他的部下再折腾出什么新的事端来。同时,董卓采用欲擒故纵之策,表面上结束了搜捕,实则暗中又加派了不少的探子,在各地探查消息,想引诱徐晃现身之后,再将其一举擒拿。
再说王超,他与杨勇带着卫士,在中条山中艰难行进了四五日,这才绕出了山区,寻小路,来到了闻喜县永昌里,找到了好友陈韬陈公略。
王超将来意说了,陈韬眉头一皱,道:“这几日,郭督盗在闻喜大肆搜捕,连我这里都被他们骚扰了一番,不过,没听说他们抓到了人,想必徐贼曹依旧是安然无恙。你们放心,我会多派人手,出去查探的。”
接下来一连几天,王超和杨勇都躲在陈家,外出探查消息的家仆日日来报,都没有传来郭汜抓到人的消息,几天后,家仆回报,说郭汜已经回安邑去了。
王超长舒了一口气,徐晃没有被郭汜搜捕到,这是好事儿,可是,郭汜这般掘地三尺的搜查,都没有把徐晃给挖出来,那徐晃会去哪了?又叫自己上哪找他去?
同样烦恼的,还有裴茂,好不容易熬到郭汜结束了搜查,他小心翼翼的派人出去联络王超,结果家人回报说,王超一行,早就离开了河东!
这边王超与杨勇愁眉不展,那边裴茂与徐晃面面相觑,两边都因为找不到对方而发愁,却不知对方就在和自己紧紧相邻的那个里!
最后,徐晃呆不住了,他跟裴茂说:“裴公,虽然躲过了搜捕,但是我一直窝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如今,我一家老小,都在裴公府上,安然无恙,没有后顾之忧。我看,不如让我一个人昼伏夜行,悄悄逃出河东,去投奔弘农王罢。”
裴茂心道,我千辛万苦的救你,就是为了能让弘农王承情。如果是王超等人来了,我好好招待一番,席间把救你的经过大加渲染一番,不怕传不到弘农王耳中?再遣我儿进京拜访“卢伯父”,不怕得不到弘农王的重用?如今你要孤身逃出去,谁知道你到了洛阳,会不会提起我裴家?
但是,裴茂又确实没有借口能将徐晃强留下来。最后他一咬牙,道:“公明,你若是一个人上路,未免让人放心不下,这样吧,我让裴定与我儿裴潜,随你一起出发,护送你去洛阳罢!”
徐晃闻言,赶忙推却:“裴公,若是仁基与我一同去也就罢了,文行(裴潜字文行)兄身份尊贵,这一路上艰难凶险,我恐怕他承受不住啊。”
裴茂哈哈一笑,道:“公明,莫要看轻了我裴氏。裴家虽然以读书为业,但是身为河东男儿,岂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何况先父曾任度辽将军,我家也算是将门出身。小儿文起,最喜胡闹,虽然学问不精,但是剑术、骑射,多少也会一点,与你们同行,定然不会成为拖累。”
旁边裴潜听说父亲愿意让自己与徐晃一同出行,喜不自胜,赶忙道:“公明兄放心,虽然不能与你们这等虎士相提并论,但是骑马跑路,我还是在行的。”
最后,徐晃只得同意带上裴潜,一起去洛阳。
这天一大清早,天色尚有几分黑,裴家的坞堡中,大门悄然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三人六骑,正是徐晃一行。
三人头戴斗笠,帽檐低低的压着眉头,遮挡住了半边脸,一身粗布的行装,刀弓都装在行囊里,悬挂在马鞍上,其他的行李都驼在另一匹马背上。
这种一人双骑的主意,是徐晃提出来的,一方面可以多载一些干粮,这样一路上就可以尽量拣人烟稀少处走,避免暴露行迹,另一方面,也可以在路上,轮流换乘马匹,让坐骑得到休息,保持体力,万一行迹暴露,遇到追捕,也好逃命。
行走的路线,徐晃选择了一路往东,穿越中条山后,往东垣县方向行进,然后出箕关进入河内郡,再南下过孟津进入河南。
徐晃一行走得很快,下午,他们就已经进入了中条山脉。但是,进了山之后,山路崎岖,徐晃一行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不过,进山之后,徐晃已经安心了许多,山区人烟稀少,自然不虞被人发现踪迹,绷紧了大半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了。
只不过,山路难行,徐晃一行人前进的速度,还不及在平原地区的十分之一。徐晃看看了日头,勒住了马,对裴定道:“仁基,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准备歇息吧?”
裴定点点头,而裴潜却好奇的问道:“公明,日头还高呢,不如再赶一段路吧。”
徐晃摇了摇头,道:“在山里宿歇,可不比山外,要准备的事情,可多着呢。”
那边裴定前后转了一圈后,指着林边的一处空地说:“公明,我看那边还行,不如就今晚就在那歇息吧。”
徐晃望了那边一眼,一边应了一声“好”,一边对一脸好奇的裴潜解释道:“野外露宿,可不是随意找个地方就可以的。不能离水源太远,否则打水不方便,但是也不能宿在水边,否则万一哪里发了大水,准得把你给吹走了。附近最好有树林,打柴火方便,但是最好不要宿在林子里,虫蛇多不说,万一篝火把树林给点着了,你自己也就成了炙猪。得找个靠近山崖的地方,能避风,但是别宿在崖根底下,万一崖上崩下块石头来,你就不用给自己找坟穴了……”
裴潜听了,很是佩服,刚想继续追问,就被徐晃给推一边去了:“好了好了,你先在这边看好了马,我和仁基一起过去收拾,有什么话,天黑了慢慢说,这一整晚,有你说完话的时候!”
裴定听了,也笑了笑,过来拿起羊皮水囊,道:“砍柴生火就有劳公明了,我去那边山涧里打水,回头烧点热水喝上一口,那可真是解乏!”
徐晃答应了一声,拿着刀进了树林,砍柴不是伐木,不用跟粗壮的树较劲,所以就算没有斧头,刀也足够用了。徐晃挥刀将树上的细枝、枯干,砍了一堆,然后用葛藤绑成一捆,拖着出了树林。
正当他掏出燧石,准备生火的时候,却见裴定提着水囊,大步流星的跑了回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公明,那边来了一伙十几人的马队,身份不明,我们还是先躲一躲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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