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北宋玩家 > 第三章 痴迷的敏儿 一

?

  龙诞香袅袅如淡雾飘逸在空中并不断的扩散,扩散成飘渺和虚无,被偶尔从橱窗缝隙中渗进的微风搅拌,淡雅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房间。一左一右两个烛台插满了蜡烛,照的屋里通透明亮。已卸下男装的敏儿静静坐在妆台前,紫红的衣裙包裹着稍显青涩的窈窕,洁白细嫩的玉指紧握着毛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又把写好的纸揉成一团啪的仍地下。然后就蹙着眉头思索一会儿,又写道:浦飞嫣红处,隅隅鸟相顾。独鸣唧唧语,渺渺远山寂。想了想,觉得不甚满意,就又把它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此时地上已经有五六个纸团了。想是心情有些烦闷,轻蹙着峨眉,撂下笔,站了起来,莲步轻移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如水的月光登时倾泻而入,把明亮的烛光都挤兑开去。窗外银光遍地、树影瞳瞳、楼台迷离,清明的月色把整个大地都盖上了一层轻纱,些许凄迷,些许婉约。

  小翠轻轻捧上香茶,低声道:“小姐,喝口茶清清神吧,早些歇息,李公子既然来到此地迟早会与小姐见面的,只是下次出去一定把我带上,否则老爷又要骂我了。”小翠七岁便卖到了卢家做敏儿的丫鬟,比敏儿小一岁,两人一同长大、相伴相随,面上虽是主仆,实情同姐妹,平素相互之间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相瞒。这几天敏儿偷偷溜出去却留她在家抵挡,自是苦不堪言,有几次老爷差人过来询问都被他以小姐入睡未醒不宜惊动为名挡在门外,心里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有人突然闯入。敏儿的心事她自是一清二楚,听说江南才子李浩月莅临虔州,小姐惊喜莫名,最近天天出去打探李公子的行址,文兴诗社和卢兴诗社每天要去两趟,连大街小巷也不放过。其实就是对面相逢也不一定认识,他们彼此都还没见过面。有次她忍不住把这个意思隐晦的跟小姐说了,却被小姐点着额头训斥了一通,她只好闭嘴。小姐嘴里总是吟咏李公子的诗词,吟的多了,人也变痴了,常常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举动。她虽跟着小姐曾读过些书,但名义上终究是下人,只能浅尝即止,自不能品味到诗词的深奥和美妙。小姐却不同,自小聪慧、熟读诗书,书法、礼、乐都有涉猎,兴之所至也能作出几首不错的诗词来,对诗文极其沉迷。

  “好小翠,在帮我顶一天好不好,就一天,我请你吃糖葫芦,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明天会去文兴诗社,这次一定能见到他的。”敏儿拉着小翠的手晃了晃并抛出诱饵。敏儿对李才子的诗词几乎能倒背如流,“西风楚天阔,一任江湖行。”多豪迈洒脱。“广寒孤踌生惓意,春华似水悔独行。”多愁肠百结。说起来还要感谢闺蜜若兰,若兰是曾府知县的千金,一年前在文兴诗社结识,言语投机结为好友,从此频繁往来,相交甚笃。有次若兰拿出李公子的诗词与她看,她立刻被吸引,于是常去诗社收集他的诗作,如痴如醉、不能自拔。当她听说李才子竟游学至此,便激动万分,频频出去打探,渴望一睹风采。几次都听闻他流连烟雨楼头牌月儿处,令她好生失落,总不能闯青楼乞颜一见吧,于是几次三番徘徊在烟雨楼外,终无颜得见。有一次蹲守了几近两个时辰,郁郁而返的途中竟被那小恶贼撞了一跤,怎不令人怒气勃发呢,于是竭尽所有秽言把那小子痛骂了一顿。其实她平时知文识礼、落落大方,还是很淑女的,只是撞的太不是时候,仿佛胸中燃烧着的火苗突然刮来一阵劲风,陡然发展成熊熊烈焰,不可遏止。

  “不行啊小姐,虽然你每次都从后门出去,也难保不被老爷发现。偏偏你在街上摔倒被阿福等人看见,害得我被老爷狠狠骂了一顿,不如你谎称去若兰家,老爷还是不便阻止的,婢子也好随行伺候啊。再说你上次还说买五香豆给我,结果两手空空的回来,压根就把我给忘了,糖葫芦就免了吧。”小翠委屈的说。

  “你这死丫头,枉我对你亲如姐妹,若兰去了洪州难道我爹会不知道吗?尽出馊主意!咳,算了,死就死吧,明天咱们一起去,要死一起死。”貌似上次回得匆忙,确实忘了给这小妮子买五香豆了,失策啊失策,估计以后都难以取信与她了。

  “那就说定了,不许一个人偷偷溜走。”小翠自进府起便明白,小姐是老爷的掌上明珠,疼爱有加、关怀备至,没受过什么委屈,连她这个做丫鬟的也水涨船高,下人们看见都尊称为小翠姐,虽然他的年纪比大多数人都小。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令他倍感自豪。偶尔一次越逾,也不会有什么重大后果,这就是常说的恃宠而骄吧。其实老爷是个挺开化仁德的人呢,很少体罚下人。上次小姐摔倒,也只是对自己稍加训斥。她很清楚精明强干的老爷不可能不知道小姐的行径,只是宠虐的不想干涉罢了,小姐那点招数想瞒天过海就是笑话。她虽不十分清楚老爷被罢官隐居于此的真正原因,但从下人们的闲言碎语中,也窥得一点端倪,应该是为了保护什么人而自行请免的,并非真正犯了刑律,具体情形却不是做下人的能够了解的,连小姐都不知情。她也不想深入了解,一辈子能跟着这么好的小姐就足够了,没别的企图,。

  “白天那小子的菜做得还真好吃,挺让人出乎意料的。小翠,你说他一纨绔子竟能下厨做菜,好生令人费解,可是若兰与我情同姐妹,爹爹与曾知县关系也不错,本打算随便卖掉哪知却跑出个厨艺高超的小子,若是答应他与曾府作对也说不过去,虽然那些社交上的弯弯绕不是很懂,但若因此两家结怨却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可是已经答应了那小子,又不好失信于他,我该怎么办呢?”敏儿知道小翠鬼点子颇多,这么多年来都把她视作自己的军师和谋士,遇到棘手的问题都习惯性的抛给她解决,自己却做个甩手掌柜。

  “小姐,当初此店是从一商贾手中购得,半年后曾公子才接手忘归楼,我们经营在先,按理说他应该不与我们作对才是,俗话说,商场无父子,他既失义在先,我们迎战于后,从哪个角度我们都说得过去,小姐无需多虑。可是那公子要一半的红利,还一文钱没出,啧啧,这算盘打得够精的。”对于诗词学问以外的人情世故,小翠比小姐强上许多,总觉得那纨绔子有空手套白狼之嫌,不过那菜的味道确实太好了,两个菜几乎被自己跟小姐包圆了,肚子都差点被吃撑。

  “算了,这事就交给你和管家陈伯去办好了,爹那边我会去说,反正卖酒楼也是爹说过的,想怎么做去做好了,有什么事情就说是我说的。”敏儿甩手掌柜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交给小妮子没什么不放心的。

  “好吧,那我现在就去找福伯商量下,小姐也该歇息了。”小翠无奈道。说完就走出去轻轻带上门,踩着满地的银白月色往偏厅旁的账房走去,她知道管家应该还在这里理帐。

  账房里,管家福伯和账房先生符天成刚刚理清账目,各自捧着茶盏正相顾而坐。福伯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头发和短髯已有些花白,刚毅的脸上略有皱褶,他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道:“天成啊,咱们跟随老爷爷有些年头了,现在账面上入不敷出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恐怕难以为继,一年前老爷罢官退隐此地所购置的那些产业没几个赢利的,掺和一起也是个不赔不赚的局面,这阖府上下的吃穿用度都只能动用老本,得想个办法度过此危局啊,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符天成凝视着上下翻滚并不断膨胀的茶叶出神了片刻叹道:“我还能有什么辙,您也知道,目前除了茶庄和酒坊在赢利,酒肆、布坊和银器商铺都是生意清淡。也怪当初购置得匆忙,对各方面的底细没打探清楚,这里鱼龙混杂一点都不比开封省心啊。老爷为官清正,以前在任上还有家族维持,现在失势退隐每月的红利都在逐渐减少,若有朝一日断了家族供给,老爷又对商场经营之道不甚擅长,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才要把这里经营好才稳妥,听说今日来了位很会做菜的小子想要咱们的酒肆,说什么红利各半,你觉得怎么样?”福伯捋了捋胡子,略带调侃的笑道。

  “我也听说了,那……”符天成还没说完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便停下说辞过去开门。

  一身碎花衣裳的小翠迈着细步走过来行礼道:“福伯好,符先生好。两位在聊什么呢,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能不能说给小翠听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小翠也高兴一下。”

  他们对这位小姐身边的亲信丫鬟可不敢怠慢,连忙起身道:“我们两个老头子能有什么喜事呢,刚才正聊到那个会做菜的小子觉得甚为奇异,你就来了。姑娘夜里到访是找我们有事吗?”

  “还不是小姐交代过来跟你们商量下酒肆的事。小姐认为此事可行,她说有一半的赢利总比亏损的好,不知你们是怎么揣摩此事的?”小翠脆生说道。他们两个是老爷身边最信任的人,就算禀报老爷定夺照样会征求他们特别是福伯的意见。

  福伯看了一眼符天成,不置可否的道:“按理说有新菜式确实能吸引顾客、招揽生意,只是听说此人人品低劣、纨绔成性,若是将酒肆交到他手里恐有不妥,我倒有个主意,不如给他些钱,让他把做法传授给我们的大厨便可一举两得。当然如果小姐觉得酒肆可以交给他,且待老朽明日禀报老爷,请老爷定夺,咱们做奴才的也乐得安心。”

  小翠嘴一撇心道,禀报老爷最终还不是照你说的办,这老倔牛,搬出小姐也压不住他。当下也不动怒,笑嘻嘻的道:“真不愧是老管家,办事稳重妥帖,只是小翠不明白,这房契、地契都在咱们手里,放着稳赚不赔的生意不要而舍本逐末,难不成你还怕他把酒肆给拆了,再说他会的菜式远不止这两个,这是用银子能买得过来的吗?”小翠虽然是笑着说话,但语气几近责问。伶牙俐齿、入情入理的一通话说的福伯哑口无言。算是领教了这小丫头的厉害。小翠其实心里也没底,只是出于少年人比较激进勇于冒险的精神盲目的相信刘浩,最坏的结果也是保持现状罢了,才胆敢说出这样的话。

  “既然如此就按小姐的意思办吧。”福伯已经想清楚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让刘浩去试试也无关紧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马把他赶走,做好了大家都有功劳,也不会落个仆大欺主的恶名。

  翌日,辰时,卢敏儿主仆二人换上男装兴冲冲的从后院小门偷偷溜出去,边走边做贼似的东张西望。敏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其实理直气壮的去请示爹爹也未必不会答应。此时程朱理学尚未萌芽,男女之防并不是很严,大街上随处可见红红绿绿莺莺燕燕的大姑娘小媳妇在四处闲逛,只要天气晴好,路旁的小吃滩和卖各种小饰品的都生意不错。也许是怕遭到拒绝,也许是怕爹爹为难,自从母亲去世后,爹爹便郁郁寡欢,也未续炫,更没有小妾,这样用情专一的男人在当今之世已经寥寥无几可称为奇葩了。正因为如此,她与哥哥自小便受到父母的百般独宠,未曾经历过大家庭争风吃醋尔虞我诈的宫斗生活,所以心思单纯无忧无虑。长大后,便对爹爹这样的奇男子愈加敬佩,找李才子之举怕引来他的不快才决定偷偷进行。

  文兴诗社在横街西面,是当地大儒郑愈昌倡导,目前已考上举人的才子孟旭主办的,已经有两年多时间了。其中汇聚了大小才子和书生近五十名,已经算不小的规模了。诗社就设在郑愈昌的闲置祖屋里,郑愈昌是前朝的翰林学士,赵匡胤当政后便退隐还乡,迄今近二十载了,因家有薄产衣食无忧所以每日里琴棋书画,对酒当歌倒也逍遥自在。孟旭字文辄,考上举人已经两个多月,朝廷尚未委派差事,所以赋闲在家,每日走亲访友、酒肆勾栏也是乐不思蜀,他家底殷实,对钱财身外物自是不屑一顾。今日便聚邀众人欲往郁孤台举行秋游诗会,李才子自然也是被邀之例。李才子李浩月,字免之,洪州人,自小聪慧好文,在洪州、吉州、虔州一带闯出了不小名头,加之人长得丰神俊秀,在这个文风鼎盛的时代颇受痴男怨女的崇拜。说起来这里毕竟地处偏远,距东京千里之遥,文才出名的也不多,寥寥几人而已。李才子的到来,稍稍搅乱了这里的平静,为许多人茶余饭后增添了不少谈资。

  诗社此时已经汇聚了三十多名文人士子,只等李才子到场便可出行。大厅、偏厅里到处是手拿折扇、切磋文采的才子佳人,吟哦片片、吵吵嚷嚷,屋瓦上空都飘荡着斐然文气。敏儿和小翠也兴奋的穿插在其中,她们半年前就入了这个诗社,其实她们加入卢兴诗社的时间更长,由于她们是女子,没人计较既入卢兴又入文兴的墙头草行为,她们一进门就围上来一群人,彬彬有礼的打着招呼。这大抵是因为她们人长得漂亮,文采也不错,导致仰慕、追随者极众。其中有两人更是鞍前马后、唯命是从,极尽阿谀奉承、谄媚殷勤之能事。只可惜明月照沟渠,敏儿自然看不上才学平庸的他们。

  孟旭看到敏儿,不由眼睛一亮,走上前作揖道:“卢姑娘好,只待免之到来便即往郁孤台,这边请。”敏儿还礼道:“孟公子客气,敏儿随便走走就行,就不劳烦社长了。”

  “那边吵闹异常,姑娘千金之躯,岂可受此亵渎,在下的书房甚为清雅,还请小姐移驾品茗少待。”孟旭锲而不舍的道。

  “孟公子有心了,我到那边有点事,有负盛意了,告辞。”敏儿对这位孟旭没什么好感,也说不上有多厌恶,总之就是不太喜欢的那种。他的文采虽然不错,但不能令她心动,可能是她爹爹的榜样作用,她不喜欢混迹于青楼脂粉中用情不专、自命风流的文人才子。而孟旭恰好就在她不喜欢的范畴。李才子还比较陌生,是诗才直接打动了她,她要在门口第一时间看到他,自然不会理会孟旭的盛意拳拳了。话一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卢小姐……”孟旭还待再说,却只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不由一阵发怔。凭家势,论才学,自己配她应该绰绰有余才是,可她却总是对自己不理不睬、若即若离,一副高傲公主的派头,真搞不明白一个失势官员有什么好骄傲的。可是她的清纯靓丽、妧媚娇柔令阅遍花丛的自己心动不已。

(https://www.biquya.cc/id46332/2426987.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