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崖挺拔险峻,四下里高树林立、奇石密布。在接近山顶处的山道左侧面南处,有一块长约十丈宽约三尺的巨石,表面刀削过一般水平,寸草俱无,且高出周围半人多高,恰似一条天然长方形几案。当地山民将这块巨型奇石称为“傍天石”。由傍天石向南,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长城。探身下望,则是一片林海,深不可测,大叫一声,良久方听到回声。
傍天石上,两把簇新的腰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旁的路戈倚满面喜色,来北京六年了,终于铸成了自己最得意的两把腰刀。这两把刀,可以说是凝聚了他对腰刀的全部情感。要知道,连刀鞘都是他亲手所制啊!
两把腰铸制成功后,又经他精心研磨三日,然后将刀柄、刀鞘全部配置完毕。七天前,他与俩徒弟于子夜时分登凤鸣崖,将两刀从鞘中抽出,置于傍天石上承接夜露。至日出时,再以软绢擦干露水,然后将刀置于石上承接日光直至正午。如此反复吸取日月精华,前后共计七次,今天是最后一次。
“师父,这两把刀应当是您所铸所有刀中最满意的吧?”杨大柱问。
“是的。这次铸刀,所有的材料都令我满意,你们在备料中可是费了心了。”
“师父,都是按您的吩咐办的,您这一夸倒让我们不好意思了。”吉水光谦虚道。
“去年我到遵化等好几个地方跑了一趟,收益很大,铸刀也要集众家之长才能不断提高刀的品质。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我师父留下的册页中关于淬火的内容,竟无意中被破解。淬火成功与否,第一,决定于刀体温度的掌握,这温度又包含何时由火中取出,取出后何时置于铁槽之中;第二,淬火的液体如何配置,我们用的是山北荷花泉的泉水,从水来说已是极品,但水中添加何物却是讲究。这第二点多亏了师父留下的册页啊!”
“师父,在天津定制的这两块铜件一定有特殊作用吧?”
“那当然,这是两个非常小、同时又难以被人发现的暗仓,下山回怀柔我会跟你们细说。”
眼看日头到正南,已到正午时分。路戈倚将两把腰刀捧起。
这两刀几乎完全一样,唯刀柄处镌刻的一行小字不同,一把是“日月丽天之日晖刀戊寅路造”,另一把是“日月丽天之月华刀戊寅路造”。字极小,如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他将刀收入刀鞘之中,重新置于石平台上,又和两徒弟将四盘水果、素点心端上放妥,然后他郑重地率二徒跪下,叩谢天地日月之灵。
就在这时,从附近林木中传来群鸟忽然飞起的“噗噗”声,师徒三人立刻起身警觉地向山径看去,路戈倚吩咐:“快快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话音刚落,山径已隐约传来碰碰的叫声,不一会,先是见碰碰由山径一路跑来,接着就见毕有伦一行十余人紧随其后渐行渐近。碰碰看到了杨大柱,一下挣脱了拴它的绳索,欣喜若狂地跃将过来。毕有伦等人均*起刀剑,向傍天石*过来。
杨大柱与吉水光也慌忙抽出短刀,警惕地站到前面,看着拾级而上的毕有伦等人。
路戈倚一时不知所措,师徒三人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对方这十几个人。况且,毕有伦带来的人个个身强力壮、训练有素,而他的两个徒弟虽然平时也携带短刀,但并未有过任何刀法的演练,更不要说与对手刀来剑往的实战经验。总之,众寡悬殊、强弱分明,情况着实不妙。
他迅速理了一下思路,果断地将日晖刀连刀带鞘推下了傍天石。
路戈倚是这样盘算的:这次铸成的两把刀至少要保住一把,同时也只能保住一把。对方既然上了这凤鸣崖,就必然是知道了铸刀之事。如果将两把刀都推下悬崖,那么毕有伦见刀没了,一定会到崖下去寻,那么,两把刀就都会落入他的手中。如无意外,毕有伦一定以为我还是按惯例仅铸了一把,未必知道这次其实是铸了两把,我留月华刀在手,即使被他夺去,毕竟保住了另一把日晖刀。
毕有伦等人将路戈倚三人围住,毕有伦抹了一下脑门上的汗,奸笑道:“师弟,谁能料到我们再一次相逢竟然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呢!”
路戈倚冷笑道:“如果还是那件事,那请你免谈。我手中是我平生所铸最后一把刀,从今天起,我想远离这个行当,真的要回老家去做一个远离尘世的乡野之人。”
“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一番,请你去兵仗局是专为当今圣上铸刀,这事儿对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何乐而不为?”
“人各有志,还望师兄放我一马,不要*人太甚。”
“如果你不给我面子,那就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了。管进、莫强,将我的路师弟请下山去,伺候好了!”
黑白二皮早在等这句话,二人率番子和捕快紧*过来。毕有伦趁机上前要从路戈倚手中夺刀,杨大柱赶紧上前护住师傅,一手拼命向毕有伦推去。那毕有伦因是独眼,未及看清,躲闪不及中竟被杨大柱的手指戳中右眼。
毕有伦气坏了,身上其它地方被击中他无所谓,只是这右眼他最恨人攻击,这不是欺负我只有一只眼吗?恼羞成怒之下,抽刀向杨大柱砍去。
杨大柱其实只是想推开毕有伦,他哪里想到会戳中对方的右眼,所以自己一下也楞住了,同时也没料到毕有伦会如此迅猛地抽刀砍来,毫不戒备之下竟让毕有伦一刀砍中颈脖,顿时血流如柱,倒于地上。
说公道话,毕有伦也并无将对方一刀毙命之心,他根本想不到杨大柱不是习武之人,所携短刀也是防身做做样子而已。但毕有伦就是毕有伦,尽管初无杀意,但既然对方已死于自己刀下,那也是他命中有此一劫,活该找死。
碰碰看主人被砍倒在地,立即由原来的欢快转为愤怒,跃起一口咬向毕有伦提刀的胳膊,毕有伦侧身躲闪,但一条袖管已被撕下。气急败坏之下,他顺势将刀捅向碰碰的腹部。
如果说,刚才毕有伦并无致杨大柱于死地的意思,那么他这时向碰碰腹部刺去的一刀,则很明确是要碰碰的性命了。
碰碰惨叫一声倒地,嘴中牢牢咬着半截袖子,血从嘴角往下滴,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毕有伦,将毕有伦看得浑身发毛。
路戈倚看到杨大柱被杀害,痛苦万分,抽出月华刀欲与毕有伦拼命。吉水光忙上前一把拉着师父往后退:“师父,不能硬拼,我们快进山林中去!”
但路戈倚已全然不顾,从吉水光手中挣脱出来,狂叫着挥刀冲向毕有伦:“你还我徒弟命来!”路戈倚本是在复杂情况下极为冷静之人,他清楚地知道硬拼不是好办法,但因为见到相处几年的爱徒被杀,着实伤心,恨透了毕有伦,故怒火中烧,不顾一切上前拼命。急切中便未顾及自己漏出的破绽,被黑皮从左侧一脚踢中膝盖,另一个矬陋捕快从右侧用刀刺中了他的右腹。
路戈倚勉强又向前挪了半步,终于痛苦地捂着右腹跌倒在地。
几个捕快一齐上前,其中一个已拿出准备好的绳子要捆绑路戈倚。吉水光绝望地大叫“师父”,但被另几个兵丁*在傍天石旁,无法接近路戈倚。
就在这时,三只凶猛的猎犬自山道由下而上疾奔而来。这三条猎犬训练有素,步履急促却并无大声响,但一旦发现毕有伦等人时,则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并不顾一切扑向番子、捕快一阵撕咬。有两个番子的小腿当场被咬得鲜血直流,哭爹叫娘。
刚准备去捡月华刀的毕有伦大惊,回首看去,山下上来了几十个山民,手中分别提着铁锹、锄头、斧头、木棍等,呼啸而来。有的喊:“不要让杀人的强盗跑了!”有的喊:“路师傅,我们来啦!”
毕有伦看得目瞪口呆,原以为绑了路戈倚下山而去便大功告成,再想不到惹来这么多山民的围攻。那黑白二皮等人一时也惊惶失措,进退两难。
原来,路戈倚师徒三人对屯里的乡亲非常好,杨大柱和吉水光还无偿帮他们打了不少农具。听说刀已铸好,路戈倚今天要回怀柔城里,夏老伯等村民便相约为路戈倚送行。而那夏冠全非常机灵,被棍子打了一下,立马就躺下不动,装作昏厥过去,其实也就是额头起了个大包,流了些血,并无大碍。他见这帮人上山走远了,没了动静,才爬起来准备去报信。正巧,这时他爷爷和山民们也进了院子。
一听夏冠全的叙述,夏老伯怒道:“这些官府的走狗,比强盗还悍横,作恶都作到我们山沟里来了。路先生是狼窝屯儿的客人,咱们不能让他们在这儿被歹人欺负!”于是,在夏老伯的率领下,几十个山民就一起赶到了凤鸣崖。
趁这机会,吉水光忙将月华刀捡起,护住师傅。山民人虽多,但毕有伦带来的人都是年轻力壮的虎狼之徒,所以人多也占不了优势。夏老伯看了这阵势,便果断让山民背着路戈倚回撤。慌乱中,他又吩咐人抬了杨大柱的尸体,又叫孙子:“冠全将碰碰抱下山!”
一会儿功夫,山民们都钻进了山林。
白皮懊恼不已:“要不是这些可恶的山氓来搅局,姓路的和那把刀就都是我们的了!”黑皮说:“师父,快点追还来得及!”
毕有伦说:“不能追,到了树林之中,地形不熟,我们只有挨打的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下山去怀柔县再多借些人,就不信这么个小小的狼窝屯儿能护得了路戈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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