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毕有伦顽皮不改,做什么事都没耐心。本来他很高兴去私塾念书,但只念了几日就兴致全无。他也清楚,要想成为人上人,就要识字读书做文章,所以开始几天还比较耐得住性子。但没几天下来,才晓得这识文断句竟如此枯燥无味,一点也不好玩。要混出人样子固然重要,但塾师所讲他是真听不进去,他想自己也许不是上学的材料。
逃学几次后,毕奇驹气恼地数说了他一顿。这时,荣竹芳便出面护着,说孩子尚小,以后会慢慢懂事的。
从那后,只要毕奇驹因为他做了淘气的事训斥他,他就会到荣竹芳那儿说受冤枉了。于是,荣竹芳便会对丈夫说:“别冤枉孩子了,那种坏事他怎么做得出来?”
十岁那年,他将一只肥硕的野蜂放进一个小同学后衣领中,将小同学后背蛰了几个大包,疼得那孩子好一阵痛哭。塾师知道后,打了他手心几下,他一急,夺过板子,对着塾师脸连抽了几下。
塾师一时竟傻站着发楞,因为他实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教小儿并非图每年六两银子之束修,只想能助聪颖小儿成才。再不料竟遭此行羞辱,斯文何在?颜面全无啊!”
为这事,毕奇驹又骂了毕有伦一通,荣竹芳说:“这也不能全怪儿子呀!塾师有什么话跟儿子说不行吗?非得打手心不可吗?”
毕奇驹说:“无论如何不能打塾师呀,天地君亲师,这是忤逆不道的事啊!”
已有身孕的荣竹芳一把搂过毕有伦:“儿子,以后可要记住了,塾师是不能打的,有什么事回家跟妈说,妈为你做主。”
毕有伦仰面问:“妈,等你再生个孩子,还会喜欢我吗?爹打我骂我时你还会心疼我吗?”
“这还用问,你是我的大儿子啊!”
听到这话,毕有伦将脑袋靠在荣竹芳隆起的腹部,非常感动,他觉得现今这世界上只有这个妈妈对他好。
荣竹芳生下了一个男孩,毕奇驹暗中后悔,要知道当初就不领养这个顽劣的小子了。考虑到站他读书进取已是不可能,毕奇驹便让毕有伦到药房跟伙计学抓药,也好在身边看着点儿。
毕有伦听说不读书,如释重负,非常开心。但他在药房中根本呆不住,常偷钱出去与小兄弟们喝酒作乐。
有一次,他竟然将毕奇驹珍藏的几本书拿到外面换了银子。
毕奇驹发现后大骂:“那是宋版的医书,在我家已传了至少六代,想不到被你这败家子三文不值两文给卖了!”随即抄起身边扫帚在毕有伦身上狠狠抽了几下。
毕有伦再也想不到会挨打,心想:“还不是因为他家有了亲生的孩子,就不将我当回事了,我走就是了。”他逃离了这个呆了四年多的家。
当晚,当他蜷缩在一家影壁后冻得瑟瑟发抖时,看见荣竹芳从街那边起来,一路走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叫着:“有伦,快回家吧!我跟你爹说了,他答应再也不打你了,你在外面,让我怎么能忍心……
他泪如雨下,真想一下扑到荣竹芳的怀里,叫一声“妈妈”,但他没有。他喜欢这个妈妈,但不喜欢那个家。
从此他时开始在社会到处流浪,学会了不少本事,也沾染了不少恶习。
他清楚地记得是弘治三年的秋天,他来到福建漳州府的龙溪县,并结识了另一个流浪青年猛子。两人气味相投,做起坏事来都庆幸有了个伴儿。那年他十八岁,猛子十六岁。猛子看他生得高大,打架凶猛,很是佩服,称他为“伦哥”。
有一天,他俩结伴去南太武山玩。
南太武山虽不是非常高,但山下风景秀丽,山上气象万千。不说别的,单那些奇形怪状的山石,有的像香炉,有的像马蹄,有的像棋盘,有的像灶台,就让他们感到无比新奇。
“伦哥,我爬不动了,歇会吧!”
“行,我也累得不轻,你坐着,我去小解。”毕有伦说着,走进身后的树丛。
猛子在延寿塔不远处的石块上坐下,忽见一名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子,手攒着一把野花从对面走来,两眼立马贼亮,盯着女子看得放肆。
那女子白他一眼,匆匆走过。
猛子站直身,拉着小解过的毕有伦,将手向女子一指,面上浮现一片*邪的笑容,小声在他耳旁说:“伦哥,你看,那女的,真是少有的漂亮,少有的白净,我们要不要今天在这山上开个大荤?”
毕有伦看那女子袅娜的背影,两眼也直了。他左右前后看了看,恰好没有其它游人,便一努嘴,示意上前跟着。
那女子一边走一边观景,看到好看的野花就蹲下采摘,没发现身后有人。
这时,近旁出现一片树丛,猛子突然上前从后面用左臂抱住女子,没等女子叫出声,他又迅速用右手捂住了女子的嘴,将女子拖进了树丛。
再看树丛一侧,竟有一山洞,他就顺势将女子往洞中推。那女子自然用力挣扎,岂料竟一下撞到山洞石壁上,不再动弹了。
毕有伦紧跟上前,两人将女子放倒在洞内平处,将两手捆住,又用女子自己的绢巾塞入她口中。
“不会死了吧?”猛子自语。
“没有,就是撞晕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毕有伦说。
猛子满面垂涎三尺神情,兴奋地搓着手:“你是大哥,你先来!”
这时,洞外树丛那边传来游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两人都一动不动,心惊胆战。
“猛子,现在不行,洞外不时会有游人经过,如被人发现不是闹着玩的。等个把时辰再说,不能太急。”
猛子连连点头称是。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洞外经过的游人渐少,但光线也觉暗了一些,眼看已近傍晚。
毕有伦想了想说:“我去山上的庙中讨些吃的和火烛,你在这看着她,防止她醒来叫嚷。今晚我们不下山了,就住这洞中,要玩就玩个痛快。明天天不亮就下山,保管人不知鬼不觉。”
猛子竖起大拇指:“伦哥主意好,你放心去,这儿有我。”
等毕有伦返回时,已是傍晚时分。一进洞,就看见猛子在撕扯女子衣服,脑袋则在女子胸前乱拱。女子扭动身体,被堵住的嘴发出“嗯嗯”挣扎之声。
毕有伦气坏了,平时大哥长大哥短叫的甜蜜,遇上好事就想占先。情急中,冲上去对着猛子脑袋就是一拳。
猛子没有提防,松了手,转过身子晃了晃,向后倒在女子身上,两眼迷茫地看着毕有伦,口中喃喃地说:“你……你怎么……”
那女子则一脸恐惧之色,看着毕有伦,满是疑惑。
正在这时,洞外又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而且愈来愈近。
毕有伦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极有可能是女子家寻人来了。
他脑子极快地思考着,瞬间作出了决定,他大叫一声:“无耻流氓,竟敢公然做此卑鄙之事!”随之,用尽全力将随身携带的短刀深深捅入猛子左胸,然后再将短刀在猛子胸中快速搅了几下。
他的思维这时特别清晰,绝不能让猛子有任何活过来的可能。
也就在同时,他的脑海闪过一个让自己也惊骇的念头:原来人变成魔鬼竟这么容易!
就在猛子气绝之时,几个提着刀的人冲了进来,前一个四十岁左右,双目如炬,行步如风,大叫:“令慧,我来了!”另几人则同时举刀向毕有伦*近。
这时,女子刚将口中绢巾挣脱,赶紧叫道:“爹!不要伤害这个人,他是在救我!”
无比紧张的毕有伦暗喜,这正是他等待的结果。
刚才那一瞬间的谋划,就是考虑女子并未正面见过他,也不知挟持她的其实有两人,这恰好给了他可乘之机。
毕有伦忙说:“不要误会,我是听到这里传出异常声响,便进来看个究竟,谁知正撞见这流氓欲行不轨之事,我一怒之下,不料失手杀了此人。”
后来,他曾无数次回想这时的情形,始终觉得这是自己最正确的选择。很简单的道理,要想自己脱险,就得有人顶罪;要想自己危急关头能活下来,就得有人死于非命。
正是因为他当时敢于下狠手,将猛子灭口,瞒住了真相,才赢得人生的重要转机。因为那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腰刀铸造师冉驰风。
冉驰风是侠义之人,以为是毕有伦救了女儿,自然心存感谢,便将他留在身边做杂活。只可怜那猛子,当晚由几个村民随便找一偏僻处给草草埋了。
毕有伦是机警之人,随着年龄增长,对当初不肯认真读书颇有后悔之意。如今有这机会自不会放过,便刻意约束自己,竭力争取冉驰风的好感。同时,他也醉心于冉驰风女儿的美色,极力在冉令慧面前装作正人君子。
半个月后,冉驰风正式收毕有伦为徒,其中当然也亏冉令慧为他说了许多好话。
毕有伦感慨自己时来运转,做了冉驰风徒弟。今后只要能铸出天下最好的腰刀,大把银子的进项自不必说,凭这刀还可结交官场人物,谁说我毕有伦就永远混不出人样儿出来?同时,冉令慧也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媳妇,这女孩子长得秀气,又顽皮可爱,师父已经交代自己,多帮着看住她,不要让她为了采什么野花、看什么海上落日再次疯到山上去,万不能再出上次那样的事了。冉令慧听到父亲的话,不仅没恼,还对毕有伦做了个鬼脸,接着甜甜地笑了,笑得毕有伦心花怒放:她莫非对我有意思了?
就在这一切都按毕有伦期待的方向发展时,再不料,横空从淮安府山阳县来了一个该死的路戈倚。此人简直成了自己的丧门星,从他成了师弟后,自己梦中搭建的希望的楼阁一间间轰然坍塌,不仅师父越来越喜爱这个姓路的,连原先分明对自己颇有好感的冉令慧都渐渐爱上了他。
路戈倚,我恨你一辈子,若非是你,师父一定会传我铸刀的秘诀,冉令慧也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今天算你运气好,让你跑了,但我会竭尽全力抓住你,让你老老实实为江爷铸刀。腰刀铸成之日,就是你的忌日!就是我的解恨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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