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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军是在医院醒来的。
深夜，写字楼中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大爆炸，被惊醒的保安报了警，将房间中的两人送到医院，却只有许军一个人还活着。
听完护士介绍完简单的情况，他叹了口气，翻过身，望着天花板。
护士出门去了，留下他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发呆。
吴宏死了，朱米也没能救回来。还是失败了。
但是从白老临走前撂下的话来看，似乎他也没有成功。这场决斗，应该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那么，朱米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周仿佛突然暗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波动，但只持续了一瞬间。
“老师！”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女声吓了他一大跳，床边突然多了一个十**岁的大姑娘，她身材高挑，扎着马尾辫，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抓着自己的手，俏丽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哈？”许军吃惊地看着她，自己以前从未见过她，何以她把自己当做亲人一般？
“你是谁啊！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啊！”许军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
“老师不要动！伤口会裂开的！我是你公司的学生赵如月啊！”这姑娘连忙按着许军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赵如月？自己的公司从没有过这号员工，不对，公司里就没有招过美术学生吧？
“快！老实交代！不然就给我滚出去！我叫医生来了！”许军继续惊叫道。
“不不不，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学生了！”如月猛地抱住了许军的脖子，突然被美女这样搂一下让许军差点晕过去。
“老师，神民在凡人世界必须有一个凡人身份，我现在的凡人身份就是你的学生。”如月突然凑近许军耳朵根处轻轻说道，“详细的情况改天再说吧，现在养病要紧！”
“我这些天遇到的蹊跷的事够多了，我只想知道你是帮那个白胡子老头还是帮朱米！”许军也低声回答道。
如月松开许军的肩膀，坐回板凳，盯着许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朱米我不认识，但那个白胡子老头是神民的唯一敌人！我也是为了这个来找你的！”
“那我就暂时相信你了。”许军伸出手，摆出握手的姿势，“你眼神也不像是骗我。”
“嘻嘻。”这姑娘露出一排漂亮的牙齿，和许军正式地握了握手，“老师，过几天你身体好些了，我再跟你细说吧。”
许军受伤不重，加上现在身体素质比原先更上了一个台阶，住院三四天时间，伤已基本好全。
他出院之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散了自己的公司。
许军走出工商局大楼的时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越过一排自行车，走到树荫下，树下那个穿着八分牛仔裤和T恤运动衫，戴着一顶棒球帽的马尾辫女孩，递给他一罐可乐。
在阳光下，这还是许军第一次打量着这个和自己身高相近的女孩。她看起来并不瘦弱，运动型的身材，脸上带着爽朗的神气，还有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天真。
和她比起来，朱米和自己顿时就老了。
“谢谢。”接过可乐，许军啜了一口。
“老师……没想到我拜您为师，一天班还没来得及上，就失业了呀。”如月尴尬地笑了笑。
“没了宏子和朱米，这公司再办下去也没意思了。我以后还是当个独立画手吧。”许军挥了挥手上那叠清算材料，“今天之后，这些东西也都不需要了。”说完，他作势想把手中厚厚的文件袋丢进垃圾桶里，但他停住了动作，不舍的眼光停留在那里，不明显地叹了口气。
“老师……”如月抱着手臂，难过地低下了目光。
“好了，别露出那样的神情，一点也不像你。”许军宽慰地笑了笑，“没有朱米的那个办公室，呆着也没意思。而且，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惨啦。”
“嘻嘻。”如月恢复了笑着的神气，“今天，至少今天还是先恭喜你康复出院吧。”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我也想听你讲讲你的事，你来找我的原因。”
如月抬起眼睛，点点头：“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的事了，老师。”
许军在申城的寓所，是在一个深巷中的一个旧门店改装成的临租房。巷子很小，几乎像是一个四合院，头顶就是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电线和架在楼和楼之间的晾衣杆。许军将它买下以后，稍作修葺，隔成两层，上面是一条走廊和四个小房间，下面是一间大画室，有画桌、画架和工作台，地板铺着整洁的白色地砖。在成立公司之初，生意并不是很多，他也收一些学画画的小孩子，远一些的也可以住在他家，这是他隔出空房间的目的。而现在，如月以他的学生的身份，堂而皇之的搬进了他家。
他们就在巷子里的烧烤摊，要了一点啤酒和海鲜，坐了下来。下午的时间还不到吃这种宵夜的时候，整个烧烤摊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巷子里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和小孩，除此以外一片宁静，是一个适合谈事的环境。
“你说过，你们叫做什么？”许军问道。
“神民。我们是神的子民。”如月回答道，“我们不是神本身，是从上古开始就服侍众神的家族。我们的能力是神赐予的，依靠着自己的血统传承，其他方面和凡人差不多。”
“你们这样的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阻止凡人拥有‘能力’。”如月直截了当地回答道，“聪明如老师的话，是能理解的吧？”
“呵呵，人类的欲望吗？”
如月挥舞着手中的竹签，说道：“对，在创世之初，女娲和伏羲就预见了，如果人类无节制地拥有了‘能力’，三五年时间就会全部毁灭。就好像凡人的世界里，致命的武器都是由国家的军队所控制，同样的道理，在这些武器出现之前，‘能力’就是被严格控制的武器。”
“而凡人中，总有想要窥视能力的人。”如月说着，狠狠地将竹签插在了一块肉里，“这种人就是巫师。从古到今，巫师无处不在，不能从神那里获得‘能力’，他们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会采用另一条方法。”
“什么方法？”
“求助于死灵。”如月说道，“很遗憾，神对于死灵的控制是很弱的，尽管组织了庞大的地府和十层炼狱，但死灵有自然的法则，神也无法违背。比如大量堆积的怨气，就会产生很大很邪恶的灵力。类似于朱米这样的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你对朱米的事知道多少？”许军问道。
“不多。我只知道你直接和巫师的大门派——四象宫的掌门过过招，就是为了争夺这个朱米。”
“我是身不由己。”许军摇摇头，“我只是为了救我的朋友。”
如月嘿嘿一笑：“我们‘造父’家追白老几十年，都没抓住他的行踪，却没想到你已经跟他正面交过一次手了，这就是哥哥派我来你身边的原因。”
“来讯问我的吗？很遗憾，作为一个凡人，我知道的可能还没有你多。”许军苦笑着说道。
“更多的是对你这个从阎王那里获得了神民之力的凡人感兴趣吧。”如月笑道，“这种事几千年也闻所未闻。”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具体能干些什么，那天晚上我只是按照阎王说的法子，集中精神，然后就发生了一些很难以想象的事情，现在想来，还是一头雾水。”许军摇摇头。
“那就是我的任务。我会帮你修炼的。”如月笑道，“老师，我们组个战斗队吧。”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许军摇摇头。
“你现在只要知道，朱米和吴宏的仇要报。”如月站起身来，“老师，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她的突然停住了说话，浑身一震，转身朝着巷口。
“等等，什么人？”
晴热的白天，突然仿佛乌云飘过，身边一暗。
许军注意到，巷子口有个男人，在这么热的白天，他也裹着长大的风衣，佝偻着背，戴着一顶帽子，垂着头站在那里。
“嘿嘿……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如月抢前一步，冲到桌子与来者之间五十米的距离，一挥手，“空间隔离。”
空气轻轻地波动了两下，四周突然安静了，刚才还在身边坐着的下棋的老头子、烧烤摊的老板、追逐打闹的儿童都不见了。
许军站起身来，空旷的巷子和烧烤店，只有他们两人站在烈日下，对面站着那个怪人。
“这里就是我们神民的舞台了。遇到通灵师，首先要把他们和凡人界隔离开来，防止动起手来伤及无辜。”如月解释道，“这个空间大约几百米宽吧，除非施展法术的神民死了，否则是出不去的。”
“别说话了，他动了。”许军打断了如月的介绍。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怪叫一声，猛地膨胀起来！刺啦一声响，他身上的衣服、裤子和鞋子纷纷碎裂，露出墨绿色的肌肉，手上和脚上都长着白森森的长爪。
“不是人类吗……”许军把椅子踢到一边，捏住拳头，警惕地盯着那个怪物。
“这是最低级的通灵师，炼尸者，好，来得正好！”如月兴奋地大呼一声，扯下马尾辫的头带，跟随者黑色长发散落的是一道银光，她手中已是提着一把三尺软剑。
那怪物的黑影一晃，五十米的距离瞬间消失。
“什么？！”如月一惊，立刻举剑去迎，黑影却没有丝毫的减速，那一下竟是佯攻，它一把推开如月，径直向如月身后的许军扑去！
许军大骇，慌乱之间，身边竟没有一件武器，下一秒，那喷着臭气的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已经就在自己的眼皮之下。他心中透凉，两手横在头前，闭上了眼睛。
“老师！”如月惊呼一声。
“为什么攻击我！”许军也发出一声尖叫。
啪嚓一声，炼尸者咬中了许军。
但预想中的疼痛感却没有传来。
一朵白花舞过，如月披散着长发如同一只黑色的蝴蝶腾空而起，明晃晃的的剑已经罩住了敌人，那怪物尖叫一声，一闪已经退到了烧烤店里，它猛地掀翻炉架，通红的木炭向二人雨点一般飞过来。许军忙向半空中一挥手，手中竟猛地出现了一面半透明的盾牌。他举起盾牌，紧紧搂住如月，啪啪啪啪，木炭打在盾牌上，冒出一阵青烟，漫天都是飞散的炭灰。
“谢了，老师！”如月跳出炭灰。
许军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西装的影子，若隐若现，依在自己怀中。
他大喜过望，大喊了一声：“朱米！”
朱米的影子很淡，就像烟气一样。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许军，忧郁的黑眼圈中泛出欣喜的神色，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是你在保护我。”许军若有所悟，“我刚才想着一面盾牌的样子，朝空中一画，就真的出来一面盾牌。这就是你的能力吗，朱米？”
“不……知道呢。”朱米的声音虚无缥缈，带着空洞的回音，若隐若现，“我只是感觉到你的危险，所以想试试。大部分的我都破碎失散了，但是我起码还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太好了。”
“不论付出多大代价，我一定会让你恢复的，朱米。”许军捏了捏拳头，“我们约好的。”
“嗯……”朱米笑了，点了点头。
“现在让我们来战胜眼前的敌人吧。”许军携住朱米的手，那里虽然空荡荡的，但那里有朱米。
朱米开心地笑了起来，身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在许军的手中，朱米消失的地方，他想象的地方，按照他想象的样子，出现了一把标准的长剑，白晃晃的剑身，金灿灿的剑柄，看起来多少有点夸张和华而不实，就像画一样。
这是我的能力，也是你的能力，朱米，其名为——
“幻想画卷。”他横过盾牌，一振宝剑，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响。
眼前一黑，那影子从炭灰中再次尖叫着扑了上来。
空气诡一霎。许军突然想起，那天初见她时，也有相似的感觉。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如同一支巨大的银箭插进了怪物的身体，将它死死钉在地上！
怪物软软地倒了下去，许军这才看见发生了什么。
“和造父比快么，嘻嘻……呼……呼……”如月气喘吁吁地踩在怪物的肩膀上，她手里握着的剑正正地插中了这个怪物的头。
前一秒还站在自己旁边的如月，此时却离自己十米之遥，而且已经击中了敌人！这就是刚才如月所说的神民的“能力”？
如月拔出剑，横着一挥，那怪物的头颅扑地落了下来，又黑又红的血喷了一地，看上去非常恶心。
她跳下恶心的怪物身体，捏着鼻子扇了两下。
“真是臭啊，炼尸者。”她皱着眉头说道。
“好快……”许军赞叹道，“如果那怪物的动作还能勉强跟上，你这一下真是完全没看见。”
“嘻嘻。”如月得意地笑了笑，“这是‘渐逝’，让世界的时间流逝相对于我变得缓慢，是造父的马车穿越时空的奥秘。当年周穆王的马车，一昼夜可是跑了一万里。”
说着，她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脸色有些发白。
“不过这招也并不是没有缺点，它对身体的负担是很大的。”如月笑了笑，“以我现在的体力，每发动一次至少要调息半个小时吧，祖先毕竟是神话中的祖先啊。”
“这家伙的尸体怎么办？”
“会有专门的收割队来回收的，我们回到现实世界就行了。”如月的长剑慢慢变软，重新变成了一根白色的头带。
“总之，先回家去收拾这个吧……”许军指了指自己和如月的衣服，上面红红黑黑，溅了一身的血污。
匆忙回到寓所，收拾干净，已经是天黑时分了。许军坐在沙发上吸烟。
“老师，刚刚的战斗，没事吧？”如月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许军背后。
许军看着自己的手：“我不知道，自从遇到朱米，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我感觉很迷茫，如月，请原谅，我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
“嗯，我能理解。”如月点点头，“巫师们大多数都鬼鬼祟祟，害怕被我们神民找到，而这个炼尸者作为低级的巫师竟敢进攻我们，别说你了，连我也没见过。”
“我有个想法……”许军目光仍然没离开自己的手，“他们也许是冲着朱米来的。”
“哈？为了一个已经碎了的魂魄？不会吧。”如月表示质疑。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许军说。
“老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家这次派我来协助你，也是观察你。”如月说道，“你也知道，为了继续追寻白老，寻找朱米的下落，加入我们是你唯一的选择。”
“这个……”许军仔细思考着，苦笑了一下，“很遗憾，你说的是对的，如月。我没有别的选择。”
如月喜笑颜开，一下跳了起来，夸张地搂住了许军的脖子：“太好啦，老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刚洗完澡，暖洋洋的手臂腾起女性的香味一下子就缠绕住了许军，许军心中一悸，连忙挣开，他知道自己脸一定一片通红。
说起来，这还是许军头一次感受到一个活人女孩的拥抱呢。
他能感到朱米若隐若现的醋意，仿佛在对自己翻白眼。
对……对不起，朱米。
“老师，刚刚你的能力，能再演示一遍吗？”
“我试试。”许军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按照刚才的感觉，在脑海中构思了一把剑的模样，往半空一挥，但却什么也没出现。
“咦？”如月奇怪地瞪大了眼睛，“不灵了？”
“都说了对不起了，朱米！”许军无可奈何，再次低声央求道。
呜。这次，一把绚烂的长剑出现在了许军的手中。
“不可思议！”如月赞叹道，她弯下腰，轻敲了下长剑的剑刃，发出异乎寻常的彭彭声，“外观看起来像钢，但其实并不是，是虚拟的实体吗？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能力！”
“这不是我的能力，是朱米的，我能感觉得到。虽然大部分的她都失散了，但我还是能像画画一样制造出这些小型的武器。”许军说着，双手一换，那把长剑变成了两副甩棍。再一换，又变成了一根双手握持的长棍。
“不太……可能吧。”如月站起来，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从没听说过灵魂还具有神民的力量，更何况朱米的魂魄还破碎成了无数碎片。”
许军解开了能力，那些想象出来的武器就凭空消失了，像是溶化在了空气中。
“这也就是我刚刚说的，他们好像是冲着朱米来的。”许军又重复了一遍。
“嗯……”如月又皱着小眉头在那想，但她那脑袋根本不像是能思考这种问题的样子。
想了半天，她低下头，丧气地说：“好吧，我对巫师法术的事情也不太懂。不过还好，我还有其他同伴来帮我们。有一个就住在申城，明天我们现在就去拜访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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