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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融走出沙州牢狱大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冬天,他被关了整整二年。
紫亭的生活是忙碌的,这座城市起码扩展了十倍以上,到处是车水马龙。街头的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只有屋顶上白茫茫一片。过去颇感稀奇的西域诸国之人在紫亭也变得寻常起来,非常多的吐蕃装束的男女老幼在街头巷尾走动着,甚至能看到街头边表现着吐蕃的苯舞。这一切都令法融感到新奇。
原来稍显偏僻的紫亭北城,现在城墙外,房屋一座连着一座。城墙边也是房屋,紧挨着城池,有些酒楼甚至高过城墙一大截。街道两边,还能三三两两地能看到建造到一半的屋子,里面劳工也在忙碌穿梭着。
法融完全按着自己的方向感觉,他在北城右拐,那里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两边都是高大的楼房,已经完全认不得原先的路,所以他只能凭着感觉走着,一走一停,东张西望,一个不小心就踩着了街道边垒起的小雪堆。
“小爷,你进来坐呀”,突地从旁扑来一个妖艳的女子来,一把就搂住法融的手臂,用力地往一家酒楼大门内拖去。法融一愣,一时间张口结舌。忽地又一阵浓香弥漫四周,又见有四五名妖艳女子向他迅速地合围过来,大喊着:“小爷…您请里面坐。”
法融惊讶得合不起嘴巴,象感觉到什么,他急急地甩掉那臂膀,一阵子小跑,往前跑走的时候,还得几步一躲,让着行人与车马。
法融摸到了原先彭祝客栈的大致位置,那里过去是稀落的村庄。现在酒楼、布店、当铺、应有尽有,房屋一座挨着一座,门口招牌与旗幡五彩缤纷。
法融已经认不得二年前的路与模样,他在街边呆立着,前面是一座足有三层高的酒楼,那里原先应该是彭祝破烂客栈的位置。但现在是雕梁画栋,三层高的酒楼房檐下一排气派的红灯笼迎风摇曳。
冬日的天气很是寒冷,法融整整头上戴着的棉布帽,接着把双手插在两只衣袖之间,朝着那酒楼走了进去。
进去后,立即就看到了左手边帐台,而侧边站着一个人,这人方脸,浓眉大眼,但就是显得有点木讷。这人法融是认得的,正是彭祝的伙计舒生。二年前法融他们住那破烂的客栈,正是舒生作为伙计给他们使唤。
法融张望一下帐台后,见还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法融也是认得的,是彭祝的老婆,老板娘。此时他们都看着了法融。
“哎呀”,那两人都显得惊喜。
法融轻喊一声,“嫂子您好。”
又冲着舒生点了点头,喊道:“小哥,您好。”
彭祝的老婆,急忙起身,说:“法融呀,你出来啦。”
边说边在帐台后让椅子,“坐坐…”
“不啦,嫂子,您知道刘苇家住那吗?”
“知道,等会叫舒生带你去吧。”
彭祝老婆一把拉过法融坐到帐台旁的椅子上,自己也落坐在帐台后面,问道:“刚出来?”
“是的”,法融跟他们不熟,显得拘谨。
其实无论是刘苇,还是法融的师兄弟,已经在此生活二年多,他们跟彭祝一家以及伙计们都已经熟得不行,特别彭祝一家对他们照顾有加。而那彭祝老婆,也多从众人口中传得法融如何如何,心里自然也当熟人看待,所以也一直问着法融的情况。
“你妹子可想着你啦,天天盼着你早点出来,现在总算让她盼着了,这就好了。”
彭祝老婆边说边去帐台招呼着酒楼客人结帐,来往人多,有一句没一句地忙一下,说一句,问一句。
法融支应着,心里急着想见着刘苇。
“你打算这么办呢?你准备娶刘苇吗?”
彭祝老婆问道。
法融忽听此言,满脸通红,支吾道:“那要看刘苇如何的想法。”
“我看没问题,天天念叨你,那会不想嫁给你的。”
法融显得紧张不安,急忙起身道:“我先去见见刘苇,看看干爹。”
“好吧,叫舒生带你去。”彭祝老婆向舒生招了一下手,“你带他去刘苇家,早去早回,我忙得要死。”
于是法融向彭祝老婆抱手作揖告别,跟在舒生后面一路走去。
舒生二十多岁,现与母亲同住,相依为命。有一弟,住在沙州城,不是经常往来。而他父亲去年亡故,而之前还有一哥。
在紫亭“开放搞活”的时候,其哥走到了前例,朝廷要用“能人”“活络的人”,他哥有样学样,上行下效。“能人”“活络的人”是那种人?其实就是小偷、抢匪、地痞之类,那是“红头文件”下的。他哥响应朝廷号召,结果当真成了一个地痞。其父无法接受这种现实,看到儿子欺男霸女,心里万分地厌恶。
忽有一日,其父听到村里的人,传他大儿子与紫亭一名唱戏的美貌女子勾搭上。事情搞得全紫亭满城风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其父再也无法忍受。
当初的价值观点就是如此。唐初,号召庶民百姓崇佛,虽然也传播剽悍的民风,但其是在正义、正直、正气的基础下,对妇女非常尊重地对待,所以对于这类事情非常地敏感。由于原先接受这种的价值观点,与“开放搞活”起了冲突,年轻人响应朝廷,要学做“能人”“活络的人,而年纪大一点的自然无法接受。结果事情这一积累起来,那就不得了,其父把地痞儿子赶出了家门,断绝了关系。
但是,事情还没完。这个朝廷在用“能人”“活络的人”号召之后,过不多久,就起了麻烦,全国年轻人犯罪遍地,社会治安急剧恶化,以至年轻妇女晚上都无法街头行走。这也是自然的事情,有样学样,上行下效,朝廷要用罪犯去“开放搞活”,这个鼓励一出,结果就得到了这个结果。
那朝廷看自己生出了恶果,那位曾经恶狠狠地说“警惕右,更要防止左”的矬子,倒也狠毒,来了几次严打,一夜之间,那些小偷、抢匪、地痞都纷纷被抓了起来。这事情还没完,严打到了啥样的程度呢?就算偷抢一条草席也被拉出去砍头。更无法令人相信的是,有大人抢了小孩子一根冰糖葫芦,也许是闹着玩的,也照样被判死。
这本来就是那“矬子”鼓励出来的,岂不等于是“矬子”出政策先引诱年轻人犯罪,然后就“屠杀”了那批响应他的年轻人吗?那严打,也不知道杀了多少青年,有人说起码达到五十万以上,也有人说上百万。
但舒家的大儿子确实没有被杀掉,而是被关了起来,风头过后,人又放了出来,那人继续不务正业,到处游荡。其父一日把哪个儿子叫到家里,一起喝酒,酒一多,就把那地痞儿子给灌醉了。于是他把那儿子捆绑起来,带到村边的一颗大树前,吊起来,再一下一着地用粗棍进行抽打,结果活活地被打死。打死后,不理不睬,吊了一夜。
有些事情是大势所趋,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也或者是时代的关系。当然“矬子”肯定是有意这样做的,事情还在发展,杀了那么多的青年,“开放搞活”还是会继续下去,一些小偷、抢匪、地痞放弃了混迹街头,而是去经商、开矿、开酒店、夜铺、赌场、妓院之类。
舒生的父亲,看着一天又一天“开放搞活”。而紫亭人们的价值观也起了变化,地痞成了老板富豪,不少良家妇女进了妓院,人们越来越“开放”。终于一天他崩溃了,也许是后悔打死了儿子,也许是愤怒社会这种新的价值观,就此他一病不起,一年后忧郁而死。
法融的年纪与舒生的地痞大哥几乎相当,这样年纪的人就处在二个时代的交叉处,他们一脚在过去,在“根本法”里写明的价值里,“天下苍生的国家”,追求着平等的,佛的价值观,“消灭人剥削人的制度”,在正义、正直、正气又悍武的价值观里。而另一脚就跨在娼妓遍地、假冒伪劣满街、随便一头就能撞到一个骗子的“开放搞活”里。
那么前面的这些价值观错了吗?当然没有错,否则朝廷为什么不抛弃“根本法”呢?就是没有错,而无法抛弃,一抛弃就得遭到天下庶民百姓的强烈反抗,说不定江山难保。所以他们用了欺骗的手段,歪曲佛的教义,看着这个“根本法”他们是条条违法,但根本法就是不废除,招牌就是不换,继续挂羊头卖狗肉。
前后两个时代的落差,年少时候接受的价值教育,与现实的混乱残酷,背道而驰。这对于法融这一代人,如果有思想的话,则他们是痛苦的。就如法融曾经对刘苇所言:“一些时候,人知道的越多,越痛苦。”
法融无法评判舒生父亲抱有的价值观,因为法融的父母长辈给他的,以及接受的教育就是这种价值观,所以他无法去评判。只是感觉舒生父亲做得有些极端,所以人做事情的时候,需要不断地三思而行,要宽容。特别对于生命这种大事,所以法融从来不伤人性命,那怕恶战,他也不想下狠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最宝贵的东西,他不想让自己后悔,犯下罪恶。
舒生很快带着法融走过了这条繁华的长街,在快到尽头时候,钻进一个巷子,又走过几道巷子弯道,最后在一排有牲口棚、柴房、厨房、住屋起码五六间房屋的大院子前停住。这里的围墙很低,站立在院子门前,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景物,有几只鸡在院子里悠闲地啄着地。
“刘苇…刘苇…”舒生冲着院子高声地叫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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