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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融看此人也是佛门子弟,心中觉得安心,又见他问得热切,心中又起些许的温暖感,他忍着疼痛勉强也笑了一笑,“谢谢您呀,是你照顾的我?帮我包扎的伤口?”
此时,法融注意到,那人一对双目有点特别,眼眶中黑多白少,瞳中炯炯有神,不时地闪着光亮。只见那人淡淡地说道:“举手之劳,我见你被打得厉害,真怕你受不过去。”
法融见此人面貌凶悍,心地倒是善良,又接着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好几天了吧,我见你气若游丝,不死不活,这样吊着,也算你命大。”
法融想翻一个身,但感觉全身乏力,剧痛难忍。那人轻按了他一下肩膀,“你最好不要动。免得伤口崩裂。”
法融只得趴在地上说道,“我叫法融,来自江南,几个月前,前往沙州石窟学经,就此遇到了一些麻烦。”
那人见法融介绍自己,就地盘腿而坐,也淡然地说道:“我本是嵩山少林的武僧,僧名觉明,跟着李世民打了多年的仗,最近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边说着,边呵呵冷笑,接着道:“大小几百仗打下来,最后被莫名其妙地关在这里。”
法融苦笑道:“看起来最近大唐的和尚被关起来不少,莫非您也是‘三种人’?”
觉明哈哈大笑。两人又聊了一会,原来觉明也受“杨文干事件”牵连,皇帝李渊把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左右开弓,互削一番,觉明作为李世民部属受到了流放发配,更因为他是佛门子弟出身,而被关押于沙州监狱中。
这两人同是佛门子弟,又受“杨文干事件”牵连,由于这种渊源,倒是有了一层天然的亲切感。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法融因受觉明照顾,自己也精通医学,所以刑伤恢复较快。
一段时间,他们各自互诉经历,交流佛学,切磋武技。
那觉明也甚是了得,出身少林武僧,身怀绝技,又勇猛善战,在其进监狱前,就以昭武校尉之职在李世民麾下服役,颇具实战经验。所以平时两人也不时地切磋一下。几次切磋之后,法融感到武技上觉明远远地超过自己,于是两人互取所长,由法融讲解佛学,由觉明提升法融武艺,两人恍然间就过了一些日子,倒是在牢房里苦中有乐。
冬日,铁窗外雪花满天,寒风呼呼。
一日,牢房外传来了动静,一名狱卒匆忙地奔走到铁栏牢门前,大声喊道:“法融,有人来看你。”
法融此时正值无聊,自从受刑后,很长时间张护也不理睬他,让他在牢房里养伤,法融想着自己不被张护搞死,也许是张护想从他嘴里套到他们师兄弟们的下落,毕竟张护这些事情又不是他一个人知晓。所以心里这么想定,对觉明关系要好的,又同一监房,他也只字不提。
见有人看望,无聊中的他,突感又惊又喜,几步抢了过去。
那狱卒仔细地打量他一番,仿佛在确定是他本人,就从腰身间取下一大串的钥匙,开了铁栏门。挥动一下脑袋,让法融跟着去。
法融带着SHOU铐脚镣,叮叮当当地拖着,跟着那狱卒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接着又是打开一道铁门,然后狱卒关门、锁上,呯呯地开关牢门的声音响了几下,前面走廊中有三个人的脚步声音响起,朝着他们走来。到了中间,有一个房间,摆放着桌椅,他们就在那里汇合。
法融心中充满着喜气,手心里捧着一大把的铁链,脚下也拖着镣铐,急急地向前走,他看到房间里的三人,更是欣喜若狂,大声喊道:“干爹,刘苇妹妹!”
来人正是法融的干爹刘老头儿与干妹子刘苇。法融出家十多年,家庭亲情本已淡薄,但在苏干湖的一段日子,让他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温暖,他对这父女俩充满了救命之恩的感激,同时也把他们作为世上的两个亲人。
这时候房间内的两名狱卒退到了门外,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法融几步抢上前,握住刘老头儿的双臂,“干爹你可好?”倒身就行跪拜礼。
刘老头儿拉起他仔细地看了看,法融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和尚的模样,光头上长出了密密的长发,受过刑伤后,他的身体显得虚弱干瘦。刘老头儿眼中流露出爱惜之情,点了点头说:“一切都好。”
刘苇见到法融也激动欣然,喜极含泪,在旁一把拉住法融手臂,说道:“法融哥,你瘦了。”
法融以手相抚她的手臂,撇了一下嘴:“妹子,哥在坐牢,那能不瘦?”
说完,拉开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接着说:“你变样了嘛。”
原来刘苇今天穿着碎花棉袄,乌发垂肩,脸上薄施胭脂花粉,显然跟苏干湖边的农家小姑娘大有区别。
“好看吗?”刘苇原地转了一个圈,脸上的酒窝笑得很甜,已不再是原来的红苹果,有层薄薄的红粉在上面。
“好…好…”法融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感觉变化太快,不由冲口而出,“真是女大十八变。”
刘苇见他这样说自己,把手指一紧,狠狠地拧了一下法融的手臂。啐道:“让你胡说。”
法融一躲一闪,急道:“我都不认识你了,那是城里的小姑娘啦。”
刘老头儿连忙拉开他们,“你们消停一下,不要见面就吵。”
两人这才停手,三人开始说起分开后的情况。
原来刘老头儿父女俩确实去了石窟。但他们到时,法融已被押去沙州,而显法师也关在石窟监狱中,联系不上。所幸官府并没有为难他们,吐蕃武士去押送经书,也并没有回来追究。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父女俩就搬离了苏干湖,去紫亭安家。现在紫亭非常热闹繁华,托着熟人,刘老头儿找了一个运送石头的活。
说来竟然是法融住过的客栈,哪个彭祝掌柜所开的采石场,刘老头儿就赶马拉车,运送采石场石头去玉石加工场。这彭祝生意倒是做得很红火。
说到此,刘老头儿压低了声音说道:“李秋、华烨他们都好,我们都在一起,都在等你。”
法融明白刘老头儿所指,现在李秋,也大师兄静悟,以及华烨,也就是智圆,他们师兄弟五人都在彭祝的采石场与玉石工场做工,这些都是彭祝的安排。
法融离开后,五位师兄弟住在这个客栈日子一久,彭祝就看到了贴在城墙边上的朝廷通缉告示,按上面的画像,逐步地推断出他们一行人是朝廷的要犯。但彭祝一家崇佛信教,见一行人并非坏人,又互相交流一些佛学心得,问清楚是追缉杀人盗经的凶手,维护汉地瑰宝,这一系列的情况。之后,彭祝感觉到自己身为汉民,又是崇信佛教,至此生出义不容辞的的心理,所以毫不犹豫地帮助了他们,安排他们到自己的采石场与玉石工场做工与吃住,既避开了官府在城内的耳目,又能给五人维持生计,对他们多有照顾。
法融听罢,了解到干爹与刘苇以及五位师兄弟都生活得很好,内心大喜大安。
于是也把自己去石窟以及到沙州衙门经历也说了一遍。
刘苇听得沙州官府以及朝廷都要取法融性命,不由得慌乱起来,说道:“爹,这如何是好?得救救法融哥。”
她想到法融一行受尽苦难,又落不得好,甚是可怜,说完后,不由得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刘老头儿搓了搓手,来回走动,很是着急。
刘苇抽抽噎噎地对法融说道:“我们去筹点钱…上衙门打点一下…也许就能救了你。”
法融皱了皱眉,内心有些恼怒感,着实说他是很喜欢刘苇,否则也不会处处让着她,跟她玩闹。但听此一说,本能地有些恼火,感觉刘苇变了很多,短短时间,从一单纯的小姑娘,变得有些复杂。法融是一个很正的人,不喜欢给官府上钱那一套,当然他明白这些都是为了他。
于是轻声说道:“干爹、妹子,不需要担心我。我这里,也属查无实据,也没杀过一人,其它都是言语上的事情,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就是时间问题,迟早会放我出去的。”
刘苇接道,“那还说得明白吗?官字两张口,你落在这里,还能有好?”
法融一愣一怔,这妹子真的懂了很多事情。
突生出又爱又怜的心,不由得把刘苇拉过来,手抚着她的黑发,满眼怜惜地说,“知道太多的事,并不会快乐的,你还小,不要想这些。一些时候,人知道的越多,越痛苦。”
这瞬息,他内心感到的暗暗痛楚,有些许不安,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在她身边照顾是一种罪过。
此时刘苇突地满面涨红,从内到外身心变得酥软,她不敢看法融的眼睛,只是把头默默地靠在法融的肩膀上,想说几句,甚至拧法融一下,但感觉喉咙舌头变得一样的酥懒,不想发出任何的话语。
刘老头儿见到他们这等样子,突感觉到自己成了多余,想叫喊,又把话吞了回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喜欢法融,也爱自己女儿。所以觉得自己说啥也是多余,张了几次口,没有支出声,于是转过了头去,不去瞧他们。
片刻之后,双人始终没说出一个字。忽听一声咳嗽声,就扭头寻声,刚好看到刘老头儿盯着他们。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急地分开两边。
法融侧身刹间脸色涨红,低头不语,后悔自己的唐突之举。刘苇也闪到一旁,象是做错了事的小女孩,低头不语。
刘老头儿脸上略显狡色,说道:“你们俩的事以后再说,看起来对上了眼。”
又沉声对法融接着道,“你现在多想想你自己,得想办法出去,难道你真想等死?”
看着刘老头儿朝自己瞪来,法融定了定神,想了一下,说道:“能救我的,左丞相房玄龄与我有数面之交,我可修书一封,陈明此事件的前因后果,可拜托李秋、华烨他们送交过去。”
法融此刻已恢复常态,沉思时候,微凹的双眼又显得冷峻起来,“以我对房玄龄的了解,还不至于颠倒黑白,当然不能跟他说朝廷政策的事情,而是单就杀人盗经这事件,只要实事求是地讲明,他不至于置之不理。”
说到此,刘苇回过脸来,已然恢复平常神态,说道:“法融哥,那你赶紧写信吧,我们帮你带给房玄龄丞相。”
法融摇了摇头,“你们带不过去,得让李秋他们送去,此路途也是万分危险。”
他看了看站在房间外不远处的狱卒,压低声音对父女俩道:“干爹、妹子,你们出去肯定被他们跟踪,所以得想法子甩掉尾巴。这个一定要保证的,否则那边就不安全。这里现在写信也来不及。”
法融顿了一下,思考片刻后,接着道:“之后,有二个办法。第一个,叫李秋、华烨他们来接应,我写好书信,从监房里送出去,如果方位能正确搞清楚,我可以把书信包在石头里扔出监房外,让他们捡到就是。这个不难办到。书信纸张我可向狱卒讨要,只说写招供书,他们不会阻拦。第二个办法,凭借我那几个师兄弟的武艺轻功,在牢房窗口外接应我,送来纸笔,我写完交于他们就是。反正这两个法子都不难,难的就是你们出去,一定要甩掉尾巴,注意便装的捕吏,保证后面没有人跟去,还得消除去路的痕迹。”
刘老头儿点了点头,“你放心吧,这些没有问题,我老汉打猎那么多年,消除痕迹难不到我。”
法融笑道:“我知道干爹行,老江湖,没有什么能难到您的。”
刘老头儿开心地微笑道:“别贫嘴了,继续说下去”
法融再次压低声音道:“干爹你出去后,侦看一下这个监狱的大致格局方位,可以给李秋、华烨他们说一说,他们来时,我们以口哨声为暗号,如果监房远了,那就唱歌叫喊都可以。”
“好吧,我都记下了。”刘老头儿点点头。
交代这些事情完毕后,狱卒已经开始在外催促:“你们的时间到啦。这里是重囚房,专门囚禁重犯的。本来也不许人探望的,上面要是知道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好啦,好啦!”刘老头儿闻声走出门外,掏着胸口里的碎银,又次去打点那三名狱卒。
“法融哥,你保重。”刘苇双目含泪,伸手拉着法融的手臂。
此时三名狱卒前后进得房间内。
刘苇朝向他们求道:“大叔,我们还有几句话说。”
边伸手重重地捏住法融的手臂,柔声说道:“法融哥,你放心好啦,我和干爹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说着在身边桌子上,将一只小竹篮拎起,塞到法融的手中,说道:“那是些熟鸡蛋、糟肉、干鱼,还有一两银子。法融哥,我隔天再来看你,你保重…”
旁边的狱卒已经等得不耐烦,喝道:“好啦,以后再说吧。”
见此,刘老头儿也冲着他们轻声说:“好啦,你们就别磨几啦,回吧。”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刘苇该走了。
狱卒又连声催促,法融轻轻地扳一下刘苇捏在他手臂上的手指。
刘苇显得无可奈何,只得低头向房门外走去,显得委屈与不舍,三步一回头地撇向法融。
法融一手提着小竹篮,微微抬手,挥手向他们父女俩告别,目送着他们离开,内心非常不舍与悲戚。
直到看不到人影时,法融伸手到竹篮中,翻了翻。忽然旁边狱卒伸过手来,一把抢住竹篮子,“法融师傅,让我检查一下。”
他边笑道,边去翻看,“我们不是为难你呀,法融师傅,请你多包涵,只是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
法融笑道:“你就使劲地看吧,找出违禁物品,或者串供信函之类,我法融认栽。”
“别这样说,你是大人物,我们只是狱卒,身不由己。”说那话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翻看下去,又把竹篮提交回来,还给了法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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