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第二次拥抱 > 第十章 白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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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进入七月,按季节比较气温比往年要高。大厅里夏承俊正指导着模特班的姑娘们进行体形训练。十几个动作下来,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泌出了汗珠,有的人后背也浸湿了。少数几个人的动作明显松懈下来,夏承俊喊道:“要认真,一定要注意要领,不能泄劲。”他看了一眼后排的戴晓慧,眼里闪过一个满意的神色。这个最高个的姑娘参加模特学习班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来,他感到她是班上最能吃苦的学员。她的动作最认真,她完成的动作也比别人好。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骄人的潜质和希望,他认为这棵苗子没选错。

  休息的时间到了,戴晓慧坐在靠墙边的地板上,翻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夏承俊来到她身边问“看的什么书?”“《我的模特生涯》。”她把书递给他,夏承俊接过书指着书皮说:“这是外国一位模特世界冠军以自身的经历写的自传性的书。我看过,对你一定有帮助。这书你是从哪找来的?”“我妈妈从新华书店给我买的。”“好哇!你妈妈太支持你的学习啦。”戴晓慧点点头,“是,我妈说,什么时候我要能参加比赛,她还要到场去观看呢。”夏承俊把书还给她,“快了,市服装协会已经决定了,等你们学习结业,就要举行全市九个区县的首届模特大赛。好好练吧,到时候有你展示的机会。但是你要记住,一个模特看似简单,不就是那么几步走嘛!其实远远不是这样,一个优秀的模特,从她的外表到内涵,从她的动作到心里素质,从她的业务水平到更宽的知识层面都要有很好的修养和很深的积淀。”接着他小声说:“晓慧,我相信你会取得好的成绩。”夏承俊用鼓励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到别的学员那去了。

  戴晓慧望着夏承俊的后身会意的笑了。那天她随刘老师第一次到这里来找夏承俊,当时她对这个人并没有太深刻的感觉,认为他也就是比自己大那么两三岁。刘老师却把他夸的那么好。她真有些怀疑,尤其是他那奶油小生一般的脸庞,虽然给人的印象挺稳重,但心里还是琢磨,不就是一个跳舞的嘛,能有什么内涵,能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地方。然而仅仅两个月就使她明白了,她从夏承俊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从艺人员特有的品格和气质。特别是他那深厚的专业知识,扎实的舞蹈功底,强烈的敬业精神,以及谦逊随和的态度,都深深地让她折服。就连他那自己认为的奶油小生似的面容,在她眼中也变得那么有个性有魅力。她感到这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戴晓慧从懂事起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这样品味和思量一个异性,为此,她多次为自己的心跳脸红而羞愧。

  另一个让戴晓慧惊讶的是母亲,这个从小就对自己严加管教、严加看守的妈妈,为什么一下子从保守变得这么开放?她真想不出魏立群的思想工作是怎么做的,妈妈竟一反常态的支持她学习模特专业。但是妈妈是怎么转变的那是她自己的事,做女儿的不便多问。她记得自己参加模特学习班已经一周了,还没敢告诉妈妈,还是一天晚饭后妈妈主动问的她,“模特班你参加了吗?”戴晓慧不知如何回答,告诉吧,怕妈妈责怪,不告诉吧,自己从没对妈妈说过慌。好半天她才点点头,妈妈却很开通的说:“只要你认为好,你就学吧。立群已经找过我了,妈不拦你。”妈妈的话音刚落,戴晓慧一把搂住妈妈的脖子,把脸紧紧贴在妈妈的脸上,“妈!你真好。”第二天妈妈就上街买了这本书送给她,她从妈妈手中接过书时表示,“妈!我一定好好学,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戴晓慧感激妈妈的支持,有一回她问妈妈,“女儿穿着泳装走在台上,你能受得了吗?”妈妈慈爱的笑了,“别人能走,我女儿为啥不能走。等到你走在台上的那一天,妈妈要亲自到现场去为你助阵。”当然她也感谢魏立群,等哪天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你究竟跟我妈说些啥?”

  北京某电子研究所,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郝向博一个人还在试验室里工作,他从读研以来,同时也在常思源教授的带领下,在这个国内最先进、在世界上也算顶尖的试验室里,研究国家当前最需要的项目。他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满意这里的试验条件,更珍惜常教授给他的这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他从到北京以来,基本上没在前半夜睡过觉。为了节省开资,他吃住都在岳父家,当然这也是岳父母刻意安排的。

  郝向博一遍又一遍的做着试验,也一遍又一遍的记录着数据和结果。常教授走进来了,他轻轻地迈着脚步,来到郝向博身后。为了不影响他这个得意门生他没有说话。常思源教授高高的个子,五十三四岁,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显得儒雅睿智。过早的全白了的头发表示了他曾经付出的努力和辛劳。犀利的目光给人以智、灵、慧集一身的感觉。仿佛能把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看得透彻明了。郝向博已觉察到教授的到来,他记完一组数据后站起身,回头叫了一声,“教授”。他深切的感到能跟随这样的导师一起搞项目,真是上天赐给他的福气。常教授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眼里露着关切的目光,“向博,工作要干,身体也要保重。你总是这样拼是受不了的。”郝向博笑了,“我就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常教授伸手拿起桌上的记录看了一会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他也笑了笑,“看到你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刚到美国留学那段日子,我也像你一样钻进试验室里就不想出来。”郝向博拉过一把椅子让教授坐下,常教授也示意让他坐。郝向博坐下后,心感身受的说:“您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这里的分分秒秒我都舍不得呀!今天我能坐在这里,我是从心里往外想说一声,‘谢谢您!’。”“不!”常教授摆摆手,“我们要从心里往外说一声谢谢,那应当是对祖国说谢谢,就是说一千声一万声,也不为过。”郝向博频频点头,“是啊!一切机会都是祖国赐予的。”常教授没有说话,他低下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象是在想着什么。郝向博看着教授也没再说话。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常教授才抬起头,“向博啊,其实你不知道,我曾经是个忘恩负义的人。”郝向博忙打断他的话,“教授,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常教授苦笑了一下,“这是我的心里话,除了你岳父外,你是听到我这话的第二个人。我是新中国建立以来第一批公费留学生,但是学业完成以后,我没有回来。”常教授的眼圈红了,“做为一个国家一手培养出的大学生、留学生,我没有回来报效祖国,一是我舍不得那里的工作环境和先进的试验条件,当然也有优厚的待遇;二是我当时跟一个华侨的女儿结了婚,他们全家都不想离开美国。就这样我舍弃生我养我的祖国,来满足我的一己之私。”郝向博插话安慰他说:“你不是经常回国讲学嘛,而且培养了不少优秀的中国留学生,这不都是回报嘛!”常教授摇摇头,“滴水之情怎报大海之恩,那些年我无时不在责备自己是不忠不孝之人。我的原名叫常则成,我给自己改成常思源。如今岳父母已经做古,妻子出于我于祖国的歉疚,主动提出同我回国定居。”常教授长长出了一口气,慈爱的望着郝向博,“我是你岳父的大学同学,而且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也常常把你看做是我的孩子,我不是夸你,你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年青人,在学术上我是你的老师,但在道德上你可以做我的老师。”郝向博忙站起身,“教授言重了。”常教授示意他坐下,“不!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人常说要知恩图报、公私分明,我没做到。我当年的老师曾说做学问要先做人。你做到了,你能时刻不忘电子一厂对你的恩德,并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一颗回报之心,难得呀,你真是我的良师益友啊!”郝向博想再说点儿安慰的话,常教授没容他开口,站起身来说:“快后半夜两点了,咱们回家吧。”“好,回家。”

  常教授刚走出几步又回转身说:“就冲这些,我很愿意同你一起努力尽快拿出象样的成果来,为祖国也为你们电子一厂的复兴,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常教授的话深深感动了郝向博,他恭恭敬敬地向教授鞠了一躬,“教授,我代表电子一厂的职工向您致谢。”常教授两手托住他的双臂,“不必谢,是我应该做的,这也是我回报祖国、回报人民的机会。”

  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工地上的电子一厂的职工们也到了难熬的时候,对于这些没有在太阳底下干过活的人来说,真是一件不轻松的事。太阳垂直照在身上,好比在火上烧烤。特别是傍晌午的时候,后背、肩膀之处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安全帽下的头发、脸上都不断往下滴着汗水。年轻一点儿的工人干脆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仅仅几天过去,身上的皮肤就被晒得通红,并曝起一层层白色透明的落皮。身上火烧火燎的疼痛。偶尔一块云彩遮在头上真比喝了一碗冰水还爽。要是赶上一个阴天,一天的活干得比过年还高兴。正在铺地砖的张福顺站起身来,扔掉手上的抹板和胶锤,先伸了一阵懒腰后,拽出别在腰间的毛巾擦了几下额头、脸颊和脖子上的汗。走到旁边的大水壶旁,倒了一碗凉开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上。用毛巾擦擦嘴回到原地坐了下来,摘下安全帽,又用毛巾擦擦头,然后把安全帽当做扇子搧了起来。一抬头看见何建新正站在他面前,审视着他刚刚铺过的一段砖路。“看啥呢?”张福顺有点儿不高兴的瞥了他一眼。因为质量问题,这个副队长昨天已经挑过他的毛病了。何建新指着脚下的一块地砖说:“昨天我说过你一次了,你还这么铺。”“又咋的啦?”张福顺又瞥了何建新一眼,何建新蹲下身来,用手按着地砖的一头,地砖的那头立即翘了起来。何建新掀起这块砖,“下面的混合土没摊平能稳当吗?这活你要是总这样干可不行。”张福顺不以为然的说:“你看这天热的,蹲在这象烤肉似的,差不多就行了。”何建新又按了几块砖,大部分是两头活动,便站起身说:“不行,这是差不多吗?重铺。”张福顺一听让他重铺,急了,把手中的安全帽往地上一甩,“干嘛这么吹毛求疵?”说完把被何建新掀起的那块地砖重新放好,用脚踩了踩,“这不就行了嘛!踩两脚不就平了。”何建新笑了,“福顺,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呢,这是工程,百年大计在于……”张福顺一挥手,“行了!行了!我听够了。”何建新仍耐心地看着他,“听够了我也得说。”张福顺冷笑道:“在厂里你管着我,我是不听不行,你是车间主任。你现在是啥呀?”何建新仍没有生气,还是笑着说:“福顺呀!不是我管你,咱不能因为这一段路影响整个工程的质量啊。”张福顺不吭声了,坐在一旁的砖垛上,但也不过来干活。何建新便激了他一句,“你要是个爷们就把砖重铺一遍。”谁知一句话把张福顺惹恼了,他走过来一脚把一块地砖踢得老远,瞪着眼睛说:“我就不是个爷们,怎么着吧!我还不干了呢!”说完抬腿就走。

  原来张福顺在工厂时就有些怕苦怕累,工作上一碰硬就好躲,加之性格有点儿男作女态,说话也细声细气的,个头不算矮,胆子却不大。因此有人说他不像个爷们,起码不像有阳刚之气的纯爷们。今天何建新又提起爷们的话,正冲了他的肺管子,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岂能忍受得了。其实何建新一点儿也没有拿他取笑的意思,只是想拿话激他一下,结果无意中犯了他的忌讳。何建新在工厂时是他的车间主任,老党员,五十多岁了。平时对张福顺是管得比较严一些,那也是为了他好。从内心说何建新就把他当做自己跟前的孩子,觉得自己的儿子比他还大,说他几句算不了啥。

  正在低头铺地砖的纪庆祥见张福顺这种态度,一时气不过,便站起身朝他喊道:“姓张的,你回来!要干就干出个样来,你还算个男人吗?干嘛像个娘们似的,真没劲!”张福顺听纪庆祥这样说话,立刻急了,“你多像个男人,为了女人去偷东西,你别忘了自己还是个缓刑犯,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何建新见他当众揭短,厉声喝道:“张福顺,你说什么呢?太不像话了!”纪庆祥是个倔脾气,也是个说打就打的人,当即喊道:“你是找打了!”说着就朝张福顺冲过来。张福顺慌忙后退躲在了何建新身后,这时魏立群赶了过来拦住了纪庆祥。

  正在打水泥地面的魏立群早就看到何建新和张福顺说着什么,但没当回事。后来发现张福顺甩掉安全帽转身走了,接着纪庆祥朝张福顺冲上去,他才感到问题严重。立即放下手中的板锹赶了过来。他先把纪庆祥拦住后,又把张福顺喊了过来。问清事情的原因后他没说什么,让何师傅替自己去干一会儿,接着就蹲下身子为张福顺返起工。他一口气拆下了所有没铺好的地砖,重新摊平了混合土,从头开始铺起来。这一下张福顺受不了啦。他把毛巾别在腰里,拣起地上的安全帽戴上,也蹲下来,同魏立群一起铺起砖。魏立群用两眼的余光看到他认真的摊平垫土,稳稳地放下地砖,又用胶锤反复地敲打稳固。他脸上飘过一丝满意的笑容,便一边干活一边与张福顺聊了起来。“福顺,听说你特爱看蓝球比赛?”一提起蓝球张福顺顿时来了精神,“那当然了,尤其是NBA,只要转播,我是场场不拉。要是有姚明上场,我不吃不喝都得看完。”“除了姚明外,中外球星你还喜欢谁?”张福顺如数家珍,“那可多了,中国的王治郅,巴特尔,刘玉栋,NBA的乔丹、约翰逊、奥尼尔……”张福顺说得眉飞色舞,魏立群笑着溜他一眼,“你说这些球星为什么能打得那么好呢?”张福顺十分在行的说:“他们除了有过人的天资外,那就是艰苦训练了。有的球员不到十岁就开始打球了,流过的汗水我看还不得有几百斤……”魏立群又笑了,“那么你说咱们铺砖与他们打球谁更辛苦?”话聊到这里张福顺才明白魏立群一连几个问题的真正目的。他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当然是人家辛苦了。”说着把一块没有铺好的地砖重新掀起来,重新刮平了垫土再铺好,用胶锤反复敲打平稳。魏立群指着他重新铺好的地砖,“你这块砖铺得真好!所以说人生在世要干好一件事,必须付出辛苦。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不管你干什么,只要认真,尽力了,他就是个成功者。”张福顺点点头一时无语,只听到地砖的摆放声和胶锤的敲打声。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张福顺掏出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你忙去吧,我一个人干行了。”魏立群站起身,拍了拍张福顺的肩头没说话,转身走了。

  晚上下班讲评时,魏立群批评了张福顺,同时对纪庆祥的认真工作表现给予了表扬。

  第二天早晨,纪庆祥上班时正好路过李家贵的修车摊,李家贵喊住了他,“立群哥昨晚收工时表扬你了?”纪庆祥撇了一下嘴,“我干的是活,挣的是钱,用不着谁来表扬我。哼!邀买人心。”李家贵瞪了他一眼,“屁话!邀买你呀!你值得一买吗?真是不知好歹!”纪庆祥一脸无所谓的说:“反正我这个人是完了,不过魏立群这个人还真有让人佩服的地方。放着好工作不去跟大家一起来吃苦,也算是一条汉子。”李家贵笑了,“立群哥让人佩服的地方多着呢。小子,慢慢学吧!哎!我说你刚才又说什么混帐话呢?什么叫你完了,既然完了工作为啥还往好了干?”纪庆祥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个人再不行也不能拿工作当儿戏。要干就干好,要么就不干。不能让人家说我是个孬种。”李家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就是嘛!这说明你这个人根本没完。”纪庆祥叹了口气,“唉!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好后悔呀!嗨,也就是你李哥还能瞧得起我,还能始终把我当人。”李家贵又瞪了他一眼,“谁不把你当人了?不把你当人为啥表扬你?庆祥啊,首先咱得自己把自己当人。”纪庆祥低下头不吭声了,大师哥的话深深触动了他。李家贵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催促道:“走吧,快上班去吧。”纪庆祥没应声,只点下头转身走了。

  刘永志和尚迎霞一起考入了北京科技大学无线电专业。尚迎霞本来是要考北京师范大学的,但她听刘永志说要考北京科技大学,她就改写了志愿。刘永志心里明白,这个小妹妹是下决心要缠上自己了。从她那跟前跟后的举动,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然他自己也很看好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接到入学通知书那天,刘永志决定请几个好友聚一聚。尚迎霞也很赞成,她说:“李哥、程哥我早都见到了。姜姐、戴姐、孟姐我也先后见过了,这顿酒应由我来请。”刘永志摇摇头,“这都是我的朋友,怎么能让你请呢?到时候你坐陪就行了。”尚迎霞一把拉住他的手,“那不行!他们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再说程哥上回还请我吃过东北名菜尖椒干豆腐、醋熘土豆丝呢。”说完自己先开心的笑了起来。刘永志仍是坚持说:“还是我请吧,借机会也好感谢你帮我过了英语这一关。”听这话尚迎霞更不同意了,“你还帮助我复习国文呢,我也要感谢你呀!”最后两人商定一人一半一起请。

  第二天晚上,刘永志把魏立群、李家贵、程才、姜燕、孟学君、戴晓慧都邀到了“思云大酒店”。尚迎霞特意选了四楼最好的高间,并上了一套名贵的台湾菜。酒筵一开始,尚经理进了屋,他进屋后让服务员起开一瓶名酒,接过酒瓶要给大家斟酒。八个人都站了起来,魏立群连忙拦住他,“这不行,怎么能让您给我们倒酒呢?”尚经理示意大家坐下,微笑的看着大家,“你们是刘永志的好友,也是我女儿的新交,更是我的贵客,这杯酒一定要由我来斟。”尚经理为每个人斟完酒后,端起了酒杯,“为我们初次会面,也为你们的友谊干杯!”大家高举酒杯碰在一起。尚经理干了酒后向大家招了一下手,“不打扰了,请诸位尽兴。”说完向大家分别点点头退出了高间。大家起立目送着他出了屋才坐下。程才伸了一下大拇指,“真讲究,不愧是做大买卖的。”大家也跟着赞叹了几句。刘永志给大家斟满了酒。魏立群起身端起了酒杯,“这第二杯酒为祝贺迎霞、永志双双考上大学干杯。”大家起身高举酒杯碰在了一起。吃了两口菜后程才起身为大家斟满了酒,并举起杯说:“这一杯酒是立群哥的压惊酒。”魏立群问:“压什么惊?”“你和李哥大战歹徒呀!”魏立群一摆手,“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压的哪份惊。”程才看了大家一眼后十分正经的说:“事是过去了,可我们是才知道哇。”其他人都点头说:“是呀!我们都刚知道。”只有戴晓慧瞪着不解的大眼睛,“什么大战歹徒,我怎么不知道?”程才看着魏立群,“怎么样,还有不知道的呢。”接着他放下酒杯把魏立群被歹徒袭击的事绘声绘色地给戴晓慧说了一遍,最后说:“他们二位不好意思说,我是代劳,有不对和遗漏的地方请魏哥和李哥指正补充。”戴晓慧听完直摸胸口,“哎呀!真是太吓人啦!”李家贵瞥了程才一眼,“你就编吧。”魏立群摆了摆手,“你们别听他玄乎,他那是在演武打片呢。”姜燕说:“你这可是冤枉程哥了,张福顺跟我说的比这还激烈呢。”魏立群一伸筷子,“吃菜,这事过去了,不提了。”尚迎霞站起身看着魏立群和李家贵说:“太激动人心了,这事必须祝酒庆贺。”说着举起酒杯,“为两位大英雄干杯!”大家响应的站起身再一次高举酒杯,“为英雄干杯!”

  三杯酒过后,程才用筷子夹起一口菜举着问尚迎霞:“胞妹,这叫什么菜,这么爽口?”尚迎霞说:“这是福建一道传统菜,据说是丈夫考上举人妻子做了这道菜为他庆贺,菜名叫‘金榜题名’。”程才把菜送到嘴里嚼了几口说:“真好吃,可惜我吃就吃瞎了。”尚迎霞问刘永志,“什么叫吃虾了?”刘永志解释说:“他的意思是说他没有资格吃这道菜。”程才望着刘永志和尚迎霞说:“金榜题名是人生一大快事,恭喜你们呀!今生我是没有这个福气了。”姜燕盯了他一眼,“你也是堂堂的高中生,也可以重新考学嘛。”“我?”程才一摇筷子,“你饶了我吧,我现在是一看书就头疼,我不是那个虫啊。”姜燕起身特意先给程才满上酒,并歪头看着他的脸说:“你是啥虫?我看你是懒虫加馋虫。”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戴晓慧小声问孟学君,“孟姐,你还卖菜呢?”孟学君点点头。戴晓慧劝道:“别卖了,凭你的条件啥工作找不到。”孟学君摇摇头,“我这人懒散惯了,卖菜自由自在。”姜燕看了姐姐一眼对戴晓慧说:“我姐就是倔,我妈说她不知有多少回了,不让她再卖菜了,她就是不听。”孟学君笑了笑没吭声,她岂能不懂姨妈的心。姨妈是心疼她卖菜太辛苦,尤其是看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整天穿不象穿的心中不忍,特别是姜燕处了男朋友以后,姨妈的心就更不是滋味了。就是姜燕也没少劝过她,这些孟学君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李家贵见刘永志和尚迎霞只是听着大家聊天,他们一直很少说话,深觉有喧宾夺主之感。便对尚迎霞说:“迎霞,你给大家介绍一下台湾的风景名胜吧。我们都想听听。”尚迎霞左右看了看各位大哥大姐,“好哇!阿里山和许多其他风景名胜都想听吗?”大家一致点头。接着她给大家介绍了日月潭、阿里山和许多其他风景名胜和古迹。听完尚迎霞的讲述,程才说:“听胞妹这么一介绍,我是更得抓紧时间挣钱了,将来好去台湾观光旅游啊。”姜燕赞同的说:“会有机会的。”

  大家在欢声笑语中放下酒杯和筷子,酒会结束了。程才问李家贵:“我求你设计的小立柜图纸带来了吗?”“带来了,我正要给你呢。”李家贵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图纸,把其中一张递给程才。刚要把那一张揣起来,程才问:“那张是什么?”“啊!这是我给我爸设计的小房。在外面掌鞋光靠遮阳伞不顶事,到了冬天就更不行了。”魏立群说:“对,是应该有一个小屋,把图纸给我看看。”李家贵把图纸递给了魏立群。程才看着手中的图纸称赞说:“太棒了,李哥就是行。这七十二行就没有不会的。这张小立柜图设计的够申请专利的水平了。”大家听这话都接过图纸传看起来,并纷纷称赞。魏立群看完手中的图纸说:“家贵,你这小房设计得可是工程不算小哇,你打算怎么做?”李家贵笑了,“我自己慢慢干,入冬前咋的也做完了。”“不行!”魏立群把图纸放到桌上,“你哪有功夫?白天出摊晚间上电大,星期天还要去学修摩托。这事你交给我,我找梁经理帮忙,他那里材料、木工有的是,再说他还欠我一个……”他马上看了姜燕一眼,发觉自己说走了嘴,便立即停住自己的话。姜燕明白魏立群想说什么,心领神会的站起身,伸手从桌上拿起图纸,“这事我来办。”程才趁机插话,“这事姜燕去办最合适,这可是考验他的好机会。”说完他又有意看了孟学君一眼。孟学君一笑把头扭到一边。这刹那间的动作没有逃过姜燕的眼睛,她明白程才心中到现在还没有放下姐姐。她故意瞥了他一眼,“你不说话能憋着是不?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得了。”一句话说得程才不吭声了,这个从不轻易脸红的人也红着脸低下头,心想:“这个鬼灵精,我程才的心思永远也躲不开你的眼睛。”李家贵说:“这不好,不麻烦人家了。再说这工料太多,将来怎么还人家的情啊?”姜燕瞪了李家贵一眼,“谁说让你还这个情了?啊!就许你为万大伯尽孝,就不许我们为他做点儿啥。你是不是太自私了?”李家贵说不出话了,默默地看着姜燕把图纸装进挎包。

  大家告别了尚迎霞陆续走出宾馆。当魏立群最后一个与尚迎霞握手告别后,刚刚走下宾馆门前的台阶,戴晓慧迎了上去,“立群哥,我想问你一个事。”“说吧。”戴晓慧小声说:“我学模特的事,我妈的工作你是怎么做通的?”魏立群笑了用称赞的口气说:“你妈可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没做什么工作。”戴晓慧摇摇头,“我不信,我妈那老传统,你没做工作就能转变,我不信。”魏立群很认真的说:“我说的是真话,我只是问你妈妈一句话。”“问什么话?”“我问她,你愿意让你女儿一生都幸福快乐吗?你妈妈说这是她一辈子的希望和祝愿。我又问,如果你女儿选择了能使她一生都幸福和快乐的专业,你支持吗?你妈妈说她一百个支持。接着我把你要参加模特学习班的事告诉了她。你妈妈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就点头同意了,就这么简单。你说这能算做工作吗?”戴晓慧信服的说:“立群哥,你真了不起,几句话就解开了我妈妈几十年的思想疙瘩。”她又高兴的说:“我妈真伟大。”魏立群十分认同她的话,“做为一个母亲是伟大。”借着宾馆门前的霓虹灯光,他看到戴晓慧那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但那是快乐和幸福的光。

  戴晓慧紧走了几步来到姜燕身边,姜燕看到她一脸兴奋的神色,小声问:“什么喜事这么高兴?”“我有啥喜事,我是为你高兴。”姜燕不解地看着她,“为我高啥兴?”戴晓慧俏皮的说:“高兴你找到一位如意郎君呀!”姜燕抬手朝她肩上打了一巴掌,“好你个戴晓慧,连你这大老实人也学会贫嘴了。”戴晓慧跑了几步咯咯地笑起来。姜燕紧赶上去说:“我还没给你揭老底呢,老实坦白,前天晚上跟谁压马路啦?”“没有哇!”姜燕抬手一比划,“高高的个头,明星般的漂亮脸蛋,一身运动装。真帅!快说,还是等我往下讲?”戴晓慧想了想立即红了脸说:“别瞎猜了,那是我们模特班的夏指导。那天训练晚了,他担心我一个人回家害怕,就送我一段路。”姜燕一脸诡密的伏在她耳边说:“指导?那么年轻,我不信!他咋不送别人呢?太关心你了。”戴晓慧急了,“真是我们的指导老师,那天晚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训练,所以送我。”姜燕更是抓住把柄,“还不是嘛!单独训练,这感情……”戴晓慧急得脸通红,“我们真的啥关系也没有,我发誓……”姜燕咯咯的笑起来,“看把你急的,我信还不行嘛!”她还是盯着戴晓慧眼睛不放,“不过,暂时不是不要紧,慢慢来,我看你们真般配,绝对是一对金童玉女。”“好哇!你个姜燕!”这次是戴晓慧追赶姜燕了。这时,李家贵来到姜燕身边,伸手说:“还是把图纸还给我吧,我不想无缘无故的求人。”姜燕脸一沉,“李哥,你怎么也学会婆婆妈妈的了!又没让你求人。”“可是……”姜燕打断他的话,“什么可是?行了!我看万大伯的面子行了吧。”李家贵无话可说,加快脚步走了。但走了几步又回头说:“我替我爸谢谢你。”姜燕绷着脸说:“你就外道吧,告诉你吧,这事与你无关,你谢什么?”

  乔松林的办公室里,文书白玲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书。她看的聚精会神,看的津津有味,面前的桌面上已堆了不少的瓜子皮,脚边的地上也落了一片。乔松林匆匆地走了进来,把一张提货单放在白玲面前,“这是提货单,下午一上班就用。你立即送到销售科去,区里有个紧急会议我马上就走。”白玲看都没看那张提货单只点点头,“放那吧,知道了。”乔松林看了她一眼,有点儿不高兴的说:“说你多少回了,上班时间不要嗑瓜子,影响多不好!”他又看着白玲手上的书问:“看什么书呢?”白玲翻过书皮,“《情深深雨濛濛》,琼瑶的,我争取这两年把她的书都看完。”说完带着一丝自豪的神色笑了。乔松林用迟疑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白玲,你看什么书我无权干涉。但是我劝你趁年轻应当看些长知识的书。”白玲一脸委屈的说:“我那高中都不知道怎么念下来的,我还能长啥知识?能看小说就知足了。”乔松林摇摇头,“好!好!你看吧。”说着转身走了。刚走到门边又转身嘱咐她,“别看了,也别嗑了,赶快把提货单送去。”白玲应了一声,目送着乔松林出了屋。她头一扭嘴一撇,自语道:“管的倒挺宽,看什么书还用你安排?”

  上午要下班的时候,何冬梅一手拿着扫帚、抹布,一手拎着铁撮子进了办公室。开始第二次清理各屋的卫生。白玲的半斤瓜子已经完成任务,桌面上的瓜子皮又增高了一倍,地上更是一片狼籍。手中的书也看了快一半。她翘着腿,脸上浮着笑容,眼睛盯在书页上的字里行间,那目光仿佛是一个雕刻家看着自己的一件心爱的作品。突然笑容没了,换上的是一副恼怒的神色。是何冬梅进屋来打扰了她,还是书中的情节刺激了她,只有她自己明白。何冬梅搂干净桌面上的瓜子皮,又用抹布抹了抹桌面。白玲瞥了她一眼,扭过身子继续看书。何冬梅拎起扫帚开始扫地上的瓜子皮,因为白玲的腿横在那里碍事,何冬梅抬起头轻声说:“白文书……”白玲扭头眼皮一翻,“叫我白秘书!”“白秘书,请你让一让,我扫扫你脚下的瓜子皮。”白玲没吭声,也没抬腿。何冬梅看了她一眼,“你忙吧,对不起,打扰了,等下班了我再来扫。”说着出屋去了。白玲对何冬梅的后背甩了一眼,“一个扫地的,干的倒挺欢。”

  还有五分钟就要下班了,一阵手机铃声把白玲从书本上唤过神来。她拿起手机一听,立即高兴的站起身,“云鹤呀!好!行,我马上下楼。”原来是热恋中的男朋友打来的电话,约她中午出去吃饭,正在楼下等着她呢。白玲手舞足蹈的关了手机,从挎包里掏出小圆镜照了起来。由于嗑了小半天瓜子,嘴唇上的口红已经弄得不成形状。她掏出口红急急忙忙地描了几下,又掏出眉笔、毛刷收拾一遍眉毛和眼影。之后收拾好东西,拎起挎包要走。忽然看到急促中弄得两根手指上满是口红,一摸挎包面巾纸用没了,情急之下从桌上抓起一张纸擦了擦手,走到门边把纸搓成个团丢进了门后的纸篓里,兴冲冲的出门去了。心不在蔫的白玲怎么也没想到,被她扔掉的正是乔松林交给她的那张提货单。

  下午上班以后,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白玲还没有回来。只有乔松林一个人在办公桌边写着什么。销售科的人进来了,他是来要提货单的。乔松林问:“上午我交给白玲了,她没给你们送去吗?”那人摇摇头,“没有,根本就没见她的影。”正说着白玲哼着歌迈着欢快的脚步,小脸红扑扑地进了屋。乔松林问:“那张提货单你上午给销售科送去了吗?”白玲愣了愣神没答话,慌忙到桌子上翻了起来。半天才说:“没有哇!你什么时候给我的?”乔松林瞪了她一眼,强压住火,“我到区里开会去,临走之前放在你面前的。你当时正看书嗑瓜子呢。”白玲没吭声,连忙又把桌子上的东西翻了一遍。接着又拉开所有的抽屉,统统翻一遍,还是没找到。她转身看看墙边的卷柜,摇摇头,卷柜都锁着。她上午根本就没动地方。她冷丁想起来,上午会男朋友临走时从桌上抓起一张纸擦了手上的口红。她更慌了,急忙跑到门边的纸篓旁,一看纸篓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刚才还红扑扑的脸刹时变得灰白,随口低声骂了一句:“这扫地的手真欠,动作倒挺快。”然后耷拉着脑袋说:“找不到,可能是让我当废纸扔了。”乔松林险些没气晕过去,“什么!当废纸扔了!那可是八十万哪!你……你……”他本想说你给我滚出去,又一想发怒也解决不了问题。便改口道:“你赶快到楼下的垃圾箱里去找找,快去!”白玲这回可傻了,八十万!?她的脑袋“嗡”的一下,长这么大头一回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她吓得几乎要哭了,一溜小跑下了楼翻垃圾箱去了。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白玲哭着回来了。“没找到,上午的垃圾已经被环卫车拉走了。”说完奔到自己办公桌旁,趴在桌子上呜呜地拉长声哭了起来。乔松林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完了,八十万完了。没有提货单人家能付货吗?白玲呀!你算是……”他没有往下说,说什么都没用了。此时,正在走廊里擦对面屋门玻璃的何冬梅听到乔松林说到提货单的话,放下活走进办公室。她放下手中的抹布,撩起蓝工作服大衣襟,从腰间的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递到乔松林面前,“是不是这张提货单?”乔松林接过一看,顿时两眼一亮,露出笑容,“何姐,你从哪里找到的?”何冬梅指着纸篓说:“中午我倒纸篓时,发现里边有一个纸团上露出半个红印章。我拣出来一看,是张提货单。我寻思可能是作废的,可是一看日期是昨天的,我就把它收起来了。”乔松林用感激的目光望着何冬梅,“何姐,你可是给公司立了一大功啊!让我该怎么感谢你呀?”何冬梅连连摇头,“乔经理,看你说的,我也是咱公司的人哪。”乔松林看到提货单上的红颜色问白玲:“白玲,你用它擦什么了?”白玲头没抬拉着哭腔说:“口红。”

  第二天一上班,乔松林在公司办公会上宣布:白玲调到销售科当推销员,改固定工资为效益工资,她的工作由何冬梅担任。同时决定:为了表彰何冬梅为公司挽回了重大损失,奖励何冬梅三千元奖金。会后,何冬梅找到乔松林为白玲求情,“白玲还年轻,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再说办公室是公司的门面,白玲这么漂亮,还是留在办公室合适。你看我这个样子,还是干我现在的活吧。”她又低下声说:“乔经理,说什么她也是你的表妹呀,你这样做怎么向你姑姑交待?”乔松林无奈的说:“就是因为她是我表妹,我才将就她到现在,再让她这样混下去,我这公司就别干了。从另一方面讲,我也是为她好,再呆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她这一辈子也完了。”何冬梅说:“另外那三千块的奖金我不能要,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亲自上门给了我一份工作,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乔松林用信赖的目光看着何冬梅,“何姐,那是两码事。你要是看得起我这个兄弟,就什么都不要说了。”何冬梅见他主意已定,只好点点头。

  三伏天到了,天气闷热闷热的。人坐在哪都直冒汗,所以到了晚上,来江边游泳、洗澡的人越来越多。沙滩上纳凉的人也是数不胜数。一阵江风吹过,人们的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泡在江水里的人就更显出一身轻松和舒适。仿佛一天的疲劳和烦闷都被江水冲的干干净净。家住江边的电子一厂人更是近水楼台,尤其是年青人,不吃晚饭也要到江里去游一圈。同时也向人们展示,只有我们电子一厂的人游泳才是最棒的。

  魏立群和妻子杨丽颖吃完晚饭后,也双双来到江边。魏立群刚脱了长裤和T恤,张福顺光着膀子、穿着裤头、背心横搭在肩头上走了过来。魏立群向他招招手,“来!福顺,下去来两圈。”张福顺走到他跟前,“不游了,这一天下来太累了。我是找你商量个事。”魏立群看到他那无精打彩的样子问:“啥事?”张福顺头不抬眼不睁的说:“这一天活晒的头发昏眼发胀,我是实在坚持不下去啦。我想告诉你一声,我不想干了,我受不了啦。”魏立群盯着张福顺的脸说:“你受不了啦?那些五十多岁的师傅们不都在干嘛!”张福顺摇摇头,“我不跟别人比,我也比不了。反正我是干不了啦。我妈看到我累的样子都心疼的哭了。”说完低下头眼圈红了。魏立群仍然盯着张福顺的脸,“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的眼睛。”张福顺抬起头看了魏立群一眼后又低下头。魏立群笑了,“你一天到晚没个精神头,象霜打了似的。我就不信你一天精神儿的、乐呵儿的,你妈能心疼你?”张福顺使劲的摇摇头,“我可精神不起来。”魏立群指了指他的头,“你是这里有问题。我现在就让你精神精神。”说完从张福顺肩上抓过背心扔给妻子杨丽颖,拉住张福顺的胳膊就往江里拽。张福顺想往后挣,但没有魏立群力气大,被拽得一遛小跑进了水。魏立群知道张福顺虽然娇嫩了一点儿,毕竟在江边长大,游泳的基础还是不错的。因此,张福顺一进水又被他推进深水区。张福顺只好游了起来。魏立群看着他大笑起来,“怎么样,这下精神了吧。”话音刚落突然听到有人喊:“快救人哪!孩子被水冲走了!”魏立群往江心一看,果然有个小脑瓜在水中一上一下时隐时现,高举着两手挣扎着。警戒线外的浅水区有三个孩子正大声哭喊着:“救人哪!小胖给冲走了!”魏立群向张福顺喊了声:“快!救人!”自己先扎到水里,向江心孩子的方向游了过去。张福顺随着也跟了上去。幸好孩子所处的位置离他们不算远,魏立群和张福顺双双潜入水中追了下去。追了二十多米,魏立群终于从水底摸到了孩子的胳膊,把他举过头顶。张福顺就势托住孩子的腰,两个人架起孩子游到了浅水区。这是个十多岁的男孩子,由于溺水时间太长,已经失去了知觉。魏立群立即双手托住孩子,跑步向岸上奔去。把孩子放在沙滩上,迅速做起了人工呼吸。魏立群在部队参加游泳训练时,学过溺水救护的常识,所以做起来很有效果。不大一会儿,孩子开始咳嗽,接着一口口地吐出灌进肚子里的江水,渐渐有了知觉。这时纳凉的人们和那三个吓哭了的孩子都围在周围,看到孩子慢慢睁开了眼睛,都松了一口气。三个孩子也破涕为笑,“醒了!醒了!小胖醒了!”这个叫小胖的溺水孩子可能是记起刚才的险境,眼睛向周围看了看,便哇哇的大哭起来。魏立群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哄着说:“别怕,别怕,小胖没事了,没事了。”然后抬起头问:“这里有孩子的家长吗?”那三个孩子说:“小虎、小柱子他们回去找他妈去了。”魏立群站起身,“没事了。”说完拉起张福顺的手,离开了人群。杨丽颖也随后跟了过来。魏立群问张福顺,“这回精神了吧?”张福顺笑了,“不但精神了,差点儿没吓着。”杨丽颖插言说:“你象个疯子似的把人家张福顺往水里拽,真没正形。”魏立群正色道:“全靠我这一拽才及时救了一个孩子。”杨丽颖笑了,“也是,我看当时江心就你们两个离孩子最近,别人赶上去真就来不及了。”魏立群拍拍张福顺的肩膀,“刚才救人时,我看你一身的精神头儿,真象个英雄。”他回头看了妻子一眼,“谁敢说我们福顺不行,到了紧要关头那是真过硬。”杨丽颖也附和说:“那当然了,电子一厂的人嘛!”张福顺不好意思了,腼腆的说:“我那是一股激劲。”魏立群又拍了他一下肩膀,“男子汉要的就是这股激劲。”

  小胖的父母被虎子、小柱找来了,他们火速打出租车来到江边。下了车慌忙跑进沙滩直奔江边而来。孩子的母亲由于心慌着急,跌跌撞撞地接连跌了两三个跟头。留在现场的那三个孩子迎了上去,把他们领到小胖身边。小胖见到了亲人又哇的一声扑到母亲怀里。母亲见儿子得救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紧紧搂着小胖,连声问:“吓着没有?喝了几口水?”父亲见儿子没事了,站在一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也松开了。原来小胖一放学就背着母亲同五个要好的同学来到江边,脱了衣服就跳进水里。先是在浅水区扑腾,玩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同学提议,“谁敢往深水区里整一圈?”一个同学跟着说:“对!整一圈过过瘾。也让他们大人看看,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十多岁的孩子正是不知深浅的年龄,也是逞强好胜的岁数。小胖一想:“这里数自己身高体壮,这出头露脸的事非自己莫属,何况自己前两天还从一个大人那学了一套“狗刨”。想着他喊了一声:“看我的!”第一个冲过了警戒线。扑腾了两下双脚没够到底,心一慌一口水灌进了嘴里,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刚刚学过的“狗刨”全忘了,只剩下乱扑腾了。没等他喊出一声“救命”,一股急流儿把他卷了进去。警戒线外的五个同学本想看看小胖的本领,转眼之间小胖被冲走了。几个孩子全都吓傻了,顿时哭叫起来。幸亏小虎小柱子胆子大一些,告诉其他三个同学快喊救人,他俩则回去找小胖他妈去。

  小胖父母在众人的帮助下,来到魏立群和张福顺面前。两人双双跪倒,趴在沙滩上就磕起头。万分感谢的说:“感谢恩人救了我们的孩子……”魏立群和张福顺二人忙扶起了他们。小胖父母站起身抬头一看,双方都愣住了,接着是一阵意外和尴尬。魏立群意外的是小胖的父母竟是黄老板夫妻,而黄老板夫妻尴尬的是救自己儿子的恩人却是想起来就恨的魏书记。黄老板万分惭愧地说:“是魏书记,我……我过去对不起你们哪!”说着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你的大恩大德可让我怎么报答呀?”说着又要下跪。魏立群扶住他,“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今天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必须做,我只是没想到小胖是你们的孩子。这也是我们的缘份。不过今后你们可要千万加小心哪!”黄老板夫妻忙点头称是。黄老板又拉住张福顺的胳膊,“这位兄弟贵姓?”魏立群介绍说:“他是我们电子一厂的张福顺。”黄老板鞠着躬说:“我叫黄长福。张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也不能忘啊!”张福顺摆摆手,“千万别这么说,孩子没事就比什么都强。”这时一位一直跟在现场的四十多岁的男子说:“你们夫妻俩真得好好感谢这二位。不是这二位水性好,你们的孩子是追不回来了。江心那里流急水深,孩子冲的没影了。这二位几个猛子就给摸上来了。险透了!”又指着魏立群说:“救是救上来了,要是不遇上这位,也是白废劲。刚抱上岸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没气了,硬是让人家一顿人工呼吸给抢救过来了,再晚一点儿也完了……”魏立群笑着截住那男子的话,“看你说的,没那么严重。”那男子说:“我可说的都是实情,我自始至终都跟在现场。”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插言说:“我可以做证,他说的句句属实。”黄老板的妻子又要跪下给魏立群磕头,魏立群一把扶住她,劝道:“大嫂,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们也别在这耽误时间了。赶紧把孩子送医院检查检查。”黄老板夫妻千恩万谢地背起儿子上了出租车到医院去了。

  张福顺望着远去的出租车,问魏立群:“你们认识?”魏立群告诉他:“这二位就是拖欠曲桂兰工资,李家贵找上门去的黄老板夫妻。”张福顺一听就火了,“原来是他们,这种人真是可恨。今天要是他黄老板掉江里去了,我说啥也不救。”“那更得救。”“凭啥?”张福顺两眼一瞪,魏立群笑了,“你不救他,小胖你养活呀?”张福顺和杨丽颖都笑了起来。

  黄老板夫妻把儿子送到医院,经大夫检查后,告诉他们:“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受了惊吓。服几天镇静药就可以了。”带儿子回家后,夫妻俩直到后半夜两点钟也没睡觉,一会儿看看睡了的儿子,一会儿谈论一阵魏书记和张兄弟的恩情。妻子抹着眼泪说:“没有魏书记和张兄弟,咱们养了十一年的儿子就算没了。你说吧,这份大恩大德该咋报吧?”丈夫红着眼窝说:“看起来电子一厂的人是咱们的贵人哪!我当初那样对待人家,你说我还叫个人嘛!”对怎么报答两位恩人的问题,两口子一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最后黄老板说:“我看下岗工人需要的就是钱。咱们就一人送一万块钱吧。”妻子摆摆手,“一万块能顶咱儿子的命吗?”“你说多少?”“两万!”黄老板点点头,“两万就两万!咱孩子的命多少钱也买不来,就算是一份心意吧。古语说,大恩不言谢。因为你想谢也谢不起呀!“

  第二天晚饭后,黄老板来到魏立群家。说了几遍感激话后,从随身带的布兜里掏出两万块钱放在桌面上,“不成敬意,略表寸心。”魏立群拿起钱重新塞进他的布兜里,“这不行!黄老板,这事不能跟钱扯到一起。”黄老板又把钱掏了出来,“魏书记,你总得让我们表示表示呀!我和小胖他妈……”魏立群把钱推了回去,“钱是绝对不能要,咱们今后就算交个朋友吧。”黄老板看出他是不会收的,只好无奈地收起钱。随后黄老板到了张福顺家,也得到同样的结果。

  黄老板回家后,一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看到已经恢复正常的儿子心中高兴,想到报恩之举遭到拒绝,心中更加不安和惭愧。黄老板低着头坐在沙发里搓着手指说:“过去我总认为人没有不爱钱的,今天我算是领教了。做了这么大的好事,送去的钱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唉!你说这人和人怎么就不一样呢?”妻子瞥了丈夫一眼,“你是啥人性?人家是啥人品?乌鸦怎么能跟凤凰比呀!”夫妻俩一阵叹息,半天沉默无语。

  突然黄老板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疼得他揉了半天手指头。一边揉一边下决心的说:“我想好了,只有这么办了!”“怎么办?”黄老板把自己与于艳红、吴山等人谋划换水泥和于艳红雇人袭击魏立群的事情说了一遍。妻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有这缺德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呢?”黄老板哭丧着脸说:“都是丧良心的事能告诉你嘛。”妻子咬咬牙恨恨地说:“你看看,你们这一伙都是些啥人哪?”黄老板又要一巴掌拍下去,但是手停在半空没落下去。刚才疼得他直咧嘴,他再不敢比划了。妻子瞪他一眼,“行了,有话说话。别比划你那只爪子啦,小心吓着儿子。”黄老板一伸舌头,看了睡熟的儿子一眼,压低了声音,“其实昨天在江边我就想到了,就是没那个勇气。现在我豁出去了,明天我就到公安局去自首。把他们那些事都抖搂出来。说什么也不能让咱的恩人受委屈啦。”妻子表示支持说:“这就对了,你也该走走正道了。”黄老板攥了攥拳头,“法律给我啥处罚,我都心甘情愿。”

  第二天早晨,黄老板找到魏立群,把事情的真象告诉了他。随后两人来到站前派出所做了自首和检举。公安人员立即对于艳红、吴山、黑子和肥子等人进行了抓捕。通过审训、调查和取证,一举破获了一个以打砸抢偷为主要犯罪手段的流氓暴力团伙,并迅速通过公审等法律程序,使所有犯罪分子都受到应有的惩罚。号称大哥的一干主要暴力犯罪人员分别被判处死刑、无期和有期徒刑。于艳红因组织赌博卖——淫、策划伤害等罪行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三万元;吴山因参加策划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黑子和肥子因为是初犯,并有检举立功表现,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和六个月拘役;黄老板有主动自首和检举表现,免于刑事处分;裴德、柯政礼等一干人员因参加赌博均受到罚款处理。福来社区活动中心宣布关门停业,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被彻底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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