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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达失眠了。他一闭上眼睛,姜燕的面容和身影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挥之不去赶之不走。到了白天,他也常常是呆坐在办公桌旁,双手托着下巴两眼一动不动的犯傻。公司的同事跟他说话,他听不到,半天才问人家:“你说什么?”结果是几天来他睡不好吃不香,人整个象丢了魂似的。属下议论:“咱们副总经理遇到了什么事?这么心事重重。”甚至有人说:“许是精神出现了问题,没准是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这话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自从梁文达那天偶遇姜燕,姜燕的青春形象无处不使他震撼和痴迷。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使他难以忘怀。尤其是她那闪烁着异国神彩的眼睛,不禁使他想起在俄罗斯做生意时,那些美艳惊人的俄罗斯姑娘。姜燕的身上正具备这种异国女性的气质,而她身上那种东方姑娘独有的柔美,又是俄罗斯姑娘所欠缺的。总之,姜燕在梁文达眼中真正达到了巧夺天工之美,使他不由自主、难以自制。
自从高中毕业以后,梁文达跟着邻居大哥一直忙于生意,即使接触了几位女性,也是即见即忘。这些年父母和亲友也曾给他介绍过几个姑娘,但由于种种原因高低不就,都没有留下什么印象。这次不同了,梁文达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他明白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姑娘,尤其是她那纯厚的品质。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难道一见钟情的魔力就这么大吗?”同时,他也恨自己这种与生俱来的内向和腼腆,恨自己在异性面前的拘谨和懦弱。他没有勇气向女性表白,尤其是姜燕这样美丽的姑娘。他会心慌脸红的说不出话来,也难怪同学们当年给了他一个“书呆子”的绰号。当他想到自己与姜燕的年龄差时,他的心又顿时凉了半截。他又恨自己与姜燕相见太晚……就这样,思念与暗恋的情潮折磨得他不得安宁,不能解脱。最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请老同学魏立群帮忙。
魏立群的工程队自从进入工地后,工作进展很顺利。虽说这些工程类的活对他们这些企业工人是陌生的,好在技术含量不高。何况队伍中还有一些人多少也接触过这类活计,至于栽花种草植树则是人人皆会的了。大家明白只要肯吃苦不怕累,流点儿汗不算什么。几天下来一切都渐渐适应了。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把握工程质量和工程进度。魏立群不止一次地对大家讲:“建筑工程是百年大计,质量好坏关系到千家万户。将来住户们聊起来时,会说:‘这段路、这些地砖、这么多花草树木……都是电子一厂的下岗工人干的。’我们是让人家夸奖还是让人家唾骂,这个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我们虽说是来挣吃饭钱的,但我们也是来工作的。我们绝不要忘了电子一厂的爱岗敬业的老传统。我们要象在工厂里做好每一个电子元件那样,搞好这里的每一寸土,每一块地,每一样活。”他同时又要求副队长何建新和每一个队的领导及各项负责人做好检查监督工作。
今天上工不久,魏立群刚刚检查完各队的工前准备工作,正在跟修路队商量着什么。梁文达来了,他来到魏立群面前光看着老同学的脸不说话。魏立群扭头问:“文达,有事吗?”梁文达小声说:“我想求你一件事。”“说吧,什么事?”梁文达拽了拽魏立群的衣袖,“走,找个地方说。”两人来到附近一垛地砖的后面坐了下来。梁文达把自己与姜燕相遇的过程向魏立群说了一遍,同时也红着脸把这几天的心思告诉了魏立群。魏立群听完笑得前仰后合。梁文达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看!看!我就怕你笑话我。”魏立群止住了笑声,“谁笑话你了,我是为你高兴。你小子真有眼力呀,姜燕那是我们电子一厂数一数二的好姑娘。人品好、工作好,当然容貌也出众。”“她多大了?”“可能是二十三吧。”梁文达摇摇头,“不好办。”“什么不好办?”“我比人家大了整整六岁呀。”梁文达有些泻气了。魏立群追问:“你找我到底想干啥?”梁文达没有正面回答,“你说我这个岁数……”魏立群盯了梁文达一眼,“我想年龄差不算个问题,眼下不少女孩子还愿意找比自己多大几岁的朋友,说是这样更疼爱自己。”梁文达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魏立群又盯了他一眼,“那有啥难办的,求爱呗!”“这就是你的办法?”梁文达摇摇头,“我这个性格,你是知道的。”魏立群明知故问:“你性格咋的了?”“我……我张不开嘴呀。”魏立群一摆手,“张不开嘴就别说,那这件事就算拉倒。”梁文达急了,“我找你过来,就听你这么一句话?真不够哥们。”魏立群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真是本性难移,到什么时候能改了你这‘书呆子’的性格。行了,哪天我和你一起去把姜燕约来,找一个像样的饭店,给人家赔礼道歉,透透话。”梁文达笑了,连声说:“行!行!”说着站起身来,脸上象开出了一朵花。魏立群见他乐得像个孩子似的,又跟了一句话,“不过,到时候就看你的了,我把话说在前头,我可不做介绍人哪!”梁文达收住笑容,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托底,“你说人家要是拒绝不来呢?”“那我就没办法了。”梁文达一屁股又坐了下来不吭声了,半天两人无语。魏立群看着他发愁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你呀!真是老实得既可怜又可爱更可恨,难怪你快三十岁了找不到老婆。你想想,咱们念中学时,语文课本上就学到了诗经上的名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不答应你就继续求嘛。”梁文达抬起头,“我这一脸抹不开,咋求哇?”魏立群抬手拍拍他的肩头,“这种事你应该有信心。你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哪一点都不差。我还认为哪个姑娘找到你这么个丈夫,还是她的福气呢。”梁文达的脸上又有了笑模样,但是魏立群话头一转,“不过那天的事你办的还是有点儿过了。”“什么事?”“你跟人家初次见面,就给人家买了一件风衣,你不觉得太快了吗?反过来讲如果不认识的人送给你一件风衣,你能要嘛?”梁文达微微点下头,“可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只觉得赔人家一件衣服是天经地义的。嗨!真是欠考虑。”说着他抬起头望着魏立群,“你真行,还是你有经验。你当初跟嫂子谈恋爱时……”魏立群忙摆着手截断他的话,“别提我,我可能还不如你。当初我们处对象时,两个多月后我还没敢拉人家一下手。结婚后你嫂子笑话我说我是木头人。”说完逗得梁文达也笑得前仰后合。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咱们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呀!”
尚迎霞从台湾回来了。从机场接她回来的“宝马”轿车到宾馆门前刚停下,她就急忙下了车,左顾右盼地看了好几遍,没见到刘永志的身影。她掏出手机看了看表,十点过九分。她心中暗想,“他可能是晚班。”便随着为她提着大旅行袋的司机进了宾馆大门。进到大厅时,她吩咐司机把旅行袋送到父亲的办公室去,就马上去找前厅领班。前厅领班面带笑容迎了上来,“小姐您好!小姐您回来了!”尚迎霞回答了一声:“你好!”直接就问:“刘永志是下午班吗?”领班顿时冷下脸,“对不起,小姐,刘永志已经辞职了。”接着他把刘永志辞职的过程说了一遍,然后又自我表现的说:“咱们宾馆绝不能要这种人,他不辞职,我早晚也会把他开了。”尚迎霞用疑问的目光盯着他,“这件事你调查清楚了吗?”领班自信的一摆手,“那还用调查,跟他一起执勤的全都看在眼里了。”“刘永志他没分辩什么?”“没有。”领班又冷笑一声,“不过这小伙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我把事点出来,他就……”尚迎霞没有听完他的话就转身走了,她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她知道是他们错怪了刘永志,因为这件事自始至终看得最清楚的是她。她不想责怪领班,更不想去问那个和刘永志一起值班的保安,她只是在心里为刘永志叫屈。离开领班,尚迎霞直奔父亲办公室,并一边走一边不断同自己身边的员工打招呼问好。
虽然在领班那里生了一肚子气,但尚迎霞一进父亲的办公室,马上就面带微笑地喊道:“爸爸好!我回来了。”尚迎霞见女儿回来了,高兴的从办公桌旁站起身,“迎霞回来了,你爷爷的病好了吗?”尚迎霞高兴地说:“我走的时候,就已经能下地活动了,吃饭也正常了。爷爷让我告诉你,他好了,不要惦记他了。我本想多陪爷爷几天,是他追我回来的,怕时间长了耽误复习功课。”尚华仁点点头,“好了就好哇!”接着又叹了口气说:“唉!你爷爷这一辈子不容易呀!他老人家主要是心病。”尚迎霞点点头认同父亲的说法。爷爷的故事她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回。爷爷说:自己十七八岁就从山东老家出来闯关东,一路上靠打零工和乞讨生活。直到临疆市才站住脚,在一家米店做了一名杂工。算是有了个吃饭的地方。由于爷爷勤快肯干,米店老板很是喜欢这个山东小伙子。一年后把他从后屋打杂提升到前屋卖货。三年后又把自己一个亲戚的女儿嫁给了他。第二年妻子怀孕了,他决定回老家把父母都接过来,便怀揣着自己与妻子的结婚照,告别了妻子登上了去山东的火车。谁想刚到家门口当着父母的面被国民党军抓了兵。不到半年,又随着这支部队撤到台湾,那一年是一九四九年秋。五三年爷爷从军队退伍了,他靠一点儿微薄的退伍金,又从战友那借了点儿钱开了一家米店,生意经营的还不错。他本想能有机会回大陆去,然而十年过去了,两岸仍是炮火不断。恐怕今生今世也没有回家的日子了,他彻底绝望了。后来同一个退伍老军官的女儿结了婚,也就是尚迎霞的奶奶。一年后,父亲尚华仁出生了,又过了两年,姑姑也出生了。九十年代后期,大陆改革开放后,许多台湾商人到大陆投资发展。这时候爷爷的买卖早已交给了父亲和姑姑,而且扩大了房地产、电气、机械加工等产业,资产总额达到了上亿美元。爷爷吩咐父亲到大陆来投资经营。刚开始时,爷爷吩咐尚迎霞的父亲先去山东老家打听自己父母的情况。家乡的政府经过调查后告诉他,两位老人早在五二年就先后去世了。爷爷得知后,眼望着大陆方向,跪拜痛哭了一阵后,决定让父亲到东北临疆市去投资创业。一是为家乡做点儿贡献,二是寻找分别了快半个世纪的妻子和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所以尚迎霞的父亲就在临疆市投资创办了这家四星级宾馆“思云大酒店”。因为大陆奶奶的名字叫朱彩云,爷爷给酒店取名为“思云”,其寓意可想而知了。但是过去两年多了,虽经有关部门的多方查找,仍无大陆奶奶和孩子的音信。这期间尚迎霞在台湾的奶奶也去世了,孤单一人的爷爷,情感越来越脆弱,经常一个人在屋里看着先后两个妻子的照片叹息流泪。这次尚迎霞回台湾还劝爷爷把心放宽,临疆市政府一定会帮助他找到她们母子。但她也明白,大陆的亲人一天找不到,爷爷的心病就一天好不了。
尚迎霞看到父亲在擦眼泪,劝道:“爸,爷爷整天抹眼泪,你又流上泪了。”尚华仁伤感地摇摇头,“我没有完成你爷爷的嘱托,我心不安哪!”“您再着急也无济于事。公安和民政部门已经尽力了。耐心等待吧,总会有结果的。”为了缓解父亲的情绪,尚迎霞随即转移话题说:“对了,爸,我听姑姑说,爷爷打算过两年,再投资在这里建一个大商场。”父亲“嗯”了一声,并没往心里去。尚迎霞自己也觉得这已经是老话题了。春节时回台湾时,爷爷就提起过。于是尚迎霞借机把刘永志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想了想,“是有这个事,领班的向我反映过了。没想到把这个小伙子冤枉了,看来这个刘永志真是个挺不错的年青人。”他又皱了一下眉头,“可是,人家已辞职走了,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了。”尚迎霞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我要去找他,工作不干可以,但我们还要一起复习功课呢。”两个多月来,女儿与刘永志在一起复习功课的事尚华仁都看在眼里。女儿从小到大就是十分懂事的孩子,女儿的事他从不干涉。今天听女儿说到刘永志擦车问题的真象,他对这个小伙子有了进一步好感。之前他就了解到这小伙子一边打工一边复习功课考大学。他认为这是个有出息的年青人,所以对女儿要去找刘永志,他微笑的点点头。
十点刚过,程才把正在家中复习功课的刘永志找了出来,他们一起来到李家贵的摊前。三个好朋友从工厂那次大会以后再没有聚过。正好李家贵暂时没活,三人兴冲冲地坐了下来。因为小板凳只有两个,程才便坐在了三轮车车沿上。他从兜里掏出了香烟让了让,李家贵和刘永志都摆摆手。“还没学会呢?”说完自己抽出一支点上了。冒了一口烟后说:“你们说,这个顾春萍算是啥事。当初死气白咧的非要求我给她介绍李哥,现在她倒先踹了一脚……”李家贵摆摆手,程才的话没说下去。刘永志插言道:“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人各有志,这样也好,起码她提前亮出了自己本象,免得给一辈子留下后患。”程才点点头,“这话也对,不提这档子事了。”说着又吐了两个烟圈儿,“哥们最近炒股赚了一把,一会儿我请客,咱们搓一顿。”刘永志笑了,“这话我爱听。”程才又吸了两口烟,把剩下的烟头掐了,又拣起刚才的话来,“我看她顾春萍有后悔的那天,有眼不识泰山。我李哥是啥人,那是天下……”李家贵又摆摆手,“别提了行不行。”程才两眼一瞪,“不行,我非说不可,我不说出来心里憋的慌。我李哥那是天下最讲情义的人,就冲你搬到万大伯家,认了他老人家做义父这件事,我就从心里往外服你。我程才敬重你这个朋友,我程才有你这个朋友,是我一辈子的荣幸。”刘永志点点头,“程哥,你这话说的好。李哥的人品我佩服,好人必有好报。”李家贵只好又摆摆手,“唠点儿别的行不行,干嘛这是,评先进呢?”然后,他看了刘永志一眼,“永志,说说你吧,怎么保安不干了?”“离考试时间不长了,我想集中时间把功课复习好。”“也对!”程才看了看表,“走,咱们到饭店去唠。”李家贵指着车上放的保温饭盒,“算了吧,午饭我带来了。”程才伸手拍了拍饭盒盖,“留晚上回家吃吧,走。”刘永志站起身拉了李家贵一下,“走吧,李哥,程哥刚才都说赚了一把,不吃白不吃。”程才认同的笑了,“就是嘛!”转身指了指对面的一家大饭店说:“就那了,离这近,还能照顾一眼李哥的摊。”李家贵简单地把工具收拾了一下放到车上。三人过了马路进了那家叫“天津包子馆”的饭店。
三人在靠窗户的一张桌旁坐下来,程才往窗外看了一眼,“就这了,李哥的摊看的清清楚楚的。”李家贵也扭头看了一眼,“看不到也没关系,那点儿破烂没人动。”程才望着柜台敲了一下桌子,“服务员小姐,点菜。”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服务员微笑着走过来,“欢迎光临。”把手中的菜谱递给程才,程才翻了几页,看了一会儿,“来一个油焖大虾,再来一个红烧猪蹄。”然后把菜谱递给李家贵,“李哥点。”李家贵没有接,随口说:“地三鲜。”“不行!”程才一摆手,“那叫啥菜?怎么每回上饭店你都是地三鲜。重点,点两个能上台面的。”李家贵仍然没有接菜谱,反而顺手一推,“永志点吧。”刘永志接过菜谱,“李哥不点我点,咋的也得让程哥出点血呀。”“就是嘛。”程才眯缝着眼睛笑了笑,“多出点血免得有高血压。”刘永志指着本子说:“尖椒干豆腐。”程才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呢,磕碜我哪?”随手抢过本子,看了几行后抬头问服务员,“有鲍鱼吗?”“有。”刘永志抢过菜谱递给服务员,“有个大虾就行了,海鲜多了容易闹肚子。”程才瞥了刘永志一眼,“就你肚子金贵,那就来一个熘三样吧,再来一个……”李家贵一摆手拦住他,“四个了,够了。不够吃再点。”程才点下头,“也行,再来一斤半包子。”李家贵笑了,“怎么,撑大肚啊?”程才一瞪眼,“就兴咱们吃啊!我要给万大伯送半斤去。”
“菜上齐了。”女服务员把最后一盘菜放在餐桌上后,餐桌上已经摆了六大盘。梁文达看了姜燕一眼,“姜小姐再点两个吧。”姜燕笑了,“再来三个人也吃不了,这可都是大盘呀。我说梁哥,你能不能不叫我小姐,叫姜燕。”梁文达点点头,“好。”然后问魏立群:“喝什么酒?”“客随主便。”梁文达又看了一眼姜燕,姜燕摇摇头,“酒,我不懂,梁哥你自己定吧。”梁文达扭头对服务员说:“来一瓶‘人头马’,再来一瓶‘茅台’。”魏立群拦住服务员,“就来茅台吧,洋酒就免了。”姜燕也说:“给我来一听果汁就可以了。”梁文达又对服务员说:“那就一瓶茅台,一瓶张裕葡萄酒,三听果汁。”女服务员回答一声:“好。”出了高间。
今天的饭局姜燕本不想来,一是梁文达开着车来接她,不好让人家白跑一趟;二是又有魏立群参加,盛情难却;三是梁文达确实给她留下了一个良好的印象,喝顿酒又有何妨。她便跟女老板请了假,上了“奥迪”轿车。梁文达把这顿饭安排在“思云大酒店”,并要了三楼的一个高等包间。说实在话,这个四星级的大酒店,魏立群和姜燕是第一次来。
女服务员用托盘端着一瓶“茅台”,一瓶张裕葡萄酒和三听果汁,走进了高间。放在墙角的高脚桌上,问:“先生,先起哪一瓶?”梁文达说:“再拿九个杯子来,三瓶都起开。”女服务员打开墙边的厨柜,从里面拿出九只高脚杯,在三人面前各放三只。然后起开两瓶酒和三听饮料,把三人面前的九只杯子分别斟满后退到一边。梁文达扭头对女服务员笑了笑,“小姐,你忙你的去吧,有事我叫你。”“好!小姐先生请慢用。”女服务员很有礼貌的退出去了。
此时,程才给万大伯送包子回来了。一进屋他看到桌上的菜已上齐了,李家贵和刘永志都没动筷。他抱歉的说:“都怪我,让你们干等。刚才走时忘了给你们上酒了。”他没回桌直奔柜台要了一瓶酒,回到桌边刚坐下来。刘永志问道:“大伯怎么说?”程才笑了,“万大伯说我,就你小子事多。我把他安排在旁边的‘好再来’饭店里了,给他要了二两酒,整了一个菜,喝上了。”刘永志一伸大拇指,“我就知道程哥你干这事是行家。”说话功夫,女服务员拎着一瓶酒过来了,刚要起盖。李家贵看着酒瓶觉得不对劲,忙伸手拦住,“我看看。”他接过酒瓶看了一眼上面的商标:“五粮液”。“多少钱一瓶?”女服务员回答:“二百五十元。”“二百五!”李家贵重复了一句,“换了,换‘北大仓’。这种酒不是咱……”程才一把夺过酒瓶,“不换,今天就喝这个了。你的意思是说这酒不是咱下岗工人喝的?那今天就更得喝这个酒!”没等李家贵开口,刘永志接过话茬,“李哥,就喝这个吧。咱们今天就满足一下程哥这个虚荣心。”“啥叫虚荣心,这是喝的争气酒!”“对!对!争气酒。”刘永志忙改口。李家贵看了看程才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由地笑了,“喝!喝!喝还不行嘛。”女服务员看着三个人争论的样子很有感触的说:“我也是个下岗工人,刚才这位大哥说的对,是应当争气,不过你们说的都对。”她接过酒瓶起开盖,给三个人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谢谢!”程才端起杯对着两位好友一举,“来,咱就先干了这杯争气酒。”三人的杯子碰在一起。
梁文达端着酒杯站起身,望着魏立群和姜燕,“今天请姜小……”他立即改口说:“请姜燕和立群吃顿便饭。一是我们老同学叙叙旧,一是给姜燕赔个礼道个歉,那天真是不好意思……”姜燕站起身截住他的话,“梁哥,多大的事呀!你再提我可就走了。”梁文达忙说:“不提了,不提了。今天算是喝个认识酒。”姜燕更正说:“我们早就认识了,就算是喝个友谊酒吧。”魏立群看到梁文达的脸又微微红了,站起身说:“姜燕说的对,大家喝个友谊酒。”梁文达把酒杯一举,“对!喝友谊酒。”魏立群和姜燕端起酒杯,三支杯子碰在一起。姜燕看着两人干了,她轻轻地润了一下嘴唇。一口茅台下肚后,梁文达的神情自然多了,他没话找话的对姜燕说:“听说你正在读电大?”“刚上半个月,闲着也是闲着,学学总比不学强。”梁文达夸赞的说:“我真羡慕你,工作之余抓紧时间去深造,太不简单了。”“梁哥又客气了,我只是不得已而为之。高中毕业时家里没条件,上不起大学。我是一直不甘心,上电大也算是了了自己一番心愿吧。”听到这话,梁文达感觉找到了共同语言,他一改“书呆子”的神色,落落大方地看着姜燕,“这话可是说到一起了,上大学也一直是我的一个梦。当年我也是因为家庭条件原因,考上了大学没能去上,才不得已做了生意。如今年龄又过了,听你这一说,我的心又活了。你刚才说的对,学学总比不学强。好!明天我也报名上电大。”姜燕回了一个赞同的笑容,“好哇!那咱俩就是同学啦。”魏立群这时只顾低头喝酒吃菜,见两人聊得挺热乎,他只出耳朵不插言。看到梁文达注视姜燕时那种热切的目光,姜燕的两眼也是熠熠生辉,他想到自己该退场了。他又吃了两口菜,把杯子里的酒喝光,站起身,“失陪了,工地上正干着活呢,我得回去了。”梁文达抬手一看表,“才十二点多,还有半个多小时才上班呢,你走了,这一桌子菜咋办?”魏立群一语双关的说:“吃不了兜着走嘛。”梁文达听出他的含意,借伸手拦住他的机会,在他的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姜燕见魏立群要走,也站起身,“立群哥,你走,我也走。”梁文达慌了,魏立群被梁文达拧了一把,心里暗笑,忙用手示意姜燕,“坐!你坐下,请的就是你,你可要给我这个老同学的面子呀!我是工地确实离不开,你不能走。”说完转身出了高间。梁文达追出去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转眼功夫下了楼。他明白魏立群的用意,是要把空间留给他与姜燕两个人。
这时姜燕站在桌旁,心中也打起了鼓,她也在琢磨自己走还是不走。姜燕是个何等聪明的姑娘,魏立群的退出,使她有点儿明白了今天这桌饭的真正用意。她想自己现在走还来得及,但是又一想,自己如果找借口走了,是不是有点儿太伤梁文达的自尊了。梁文达小心翼翼地进来了,又怯怯地说:“立群有事走了,你不介意吧?”姜燕看着这个厚道直白的人,心中好笑口上却说:“不介意。”她重新坐下来,“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再说能结识梁哥,我也很高兴。”“谢谢!”梁文达释然地坐了下来,并红着脸看了姜燕一眼。姜燕从他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什么,尤其是梁文达那羞怯泛红的脸,她在几天前就领会过了。她心中好笑,这样脸皮薄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尚迎霞一进“天津包子”饭店的门,就看到刘永志和两个朋友喝酒。由于刘永志三人坐的桌子靠近窗户,所以离门也近。刘永志是背着门坐着,尚迎霞没有看到他的脸,当然他也没有查觉尚迎霞的到来。尚迎霞先是站在门口没有动,静静地看了李家贵和程才一会儿。聪明的尚迎霞已猜出了这两个人是谁。因为在他们复习功课之余,刘永志不止一次在闲谈中告诉她,自己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李家贵,一个是程才。尚迎霞曾经认真的问他,他们都长的什么样。刘永志一边比划着一边说:“膀大腰圆、四方大脸、浓眉亮目的是李家贵。稍矮一点儿、稍瘦一点儿、脸稍长一点儿、眼睛稍小一点儿的是程才。”尚迎霞轻轻地踮着脚步,走到刘永志身后。刚要伸手去捂他的眼睛,程才偷偷地给刘永志递了个眼神。刘永志会意地一回头,尚迎霞赶紧把手缩回来,还被刘永志吓了一跳。尚迎霞跳着脚说:“你吓着我了,不玩了,不玩了。”“是迎霞!”刘永志惊喜地站起身来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尚迎霞抓住他的手,“到现在还没超过两个小时。”接着她又噘起了嘴,“你让我好找,走了十几家饭店才把你逮着。”刘永志颇意外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饭店里?”尚迎霞得意的眨眨眼睛,“我到电子一厂宿舍找你去了,伯母说是一位叫程才的朋友把你约出去吃饭了,并说还要约一个叫李家贵的朋友。伯母还告诉我李家贵修自行车摊位的地点,我就摸来了。”尚迎霞由于说的话太急太快,一时没换过气来,所以停了片刻,喘了口气,“可是到了摊位上光看到三轮车,没见人。”她回身指着马路对面说:“我顺着三轮车西侧见饭店就进,一连串了八九家都没有,所以我又过了马路,算这里是第四家,终于把你摸着了。”说完她又看了三个人一眼,“怎么样,我这个大侦探还够格吧?”刘永志一伸大姆指,“你就是福尔摩斯第二。”尚迎霞咯咯地笑了。刘永志指了指李家贵和程才,“我给你介绍介绍我的两位朋友。”尚迎霞按下他的手,“你先别介绍,让我自己来认。”然后她假意想了想,先指着程才,“这位是程才大哥。”又指着李家贵,“这位是李家贵大哥,怎么样,对不对?”“真是神了,没见过面就猜这么准,神了。”程才伸出手一面与尚迎霞握了握手,一面夸赞,“这哪是福尔摩斯第二,简直是福尔摩斯再现。”接着李家贵也同尚迎霞握了握手。程才搬了把椅子过来请尚迎霞坐下。刘永志把尚迎霞介绍给两位好友,程才仔细的看了尚迎霞一眼,“好哇,还是台胞呢。来,一起吃饭。”尚迎霞没有见外的意思,“正好我还没吃午饭,我就不客气了。”程才回头喊道:“服务员,把菜谱拿来。”刚才那位女服务员拿着菜谱过来了。程才接过菜谱递给尚迎霞,“点两个菜。”尚迎霞看看桌上的菜,“还有这么多呢,够吃了。”程才摇摇头,“那怎么行,你是台胞,我就叫你胞妹吧。我这个胞哥怎么能让你吃剩菜呢。”尚迎霞让程才逗得咯咯直笑,“程哥真幽默。那好,我就点两个。”尚迎霞接过菜谱胡乱地翻了几页,“一个是醋熘土豆丝,一个是尖椒干豆腐。”程才笑了,看了刘永志一眼,又看着尚迎霞说:“你们是怎么啦,考大学的都跟尖椒干豆腐拼上了。不行,重点。”刘永志说:“我看迎霞点的挺好,你得尊重点儿胞妹呀!”女服务员听说尚迎霞是台胞,也高兴地跟她打招呼,“小姐,欢迎你光临小店!”尚迎霞站起身,很有礼貌的回答:“谢谢!”但是听到她点了这样两样菜,服务员脸上带着点儿遗憾的神色到后厨报菜去了。程才看着服务员的背身喊了一声:“再来瓶葡萄酒。”尚迎霞连忙摆手,“程哥,我不喝酒,来听饮料吧。”她扭过头对服务员喊道:“不要酒了,换一听饮料。”女服务员回头问:“要哪一种?”“什么都行。”不一会儿女服务员把饮料拿来了。程才把饮料的拉环起开放在尚迎霞面前,紧接着两个菜也上来了。尚迎霞夹了一口土豆丝放在嘴里,嚼了两下,“贼好吃。”一个贼字把三个人都逗笑了。程才边笑边称赞:“行!你够得上咱东北人啦,这可是东北的名菜呀。”尚迎霞又夹了一口尖椒干豆腐,点点头,“果然名不虚传。”程才端起酒杯,“为欢迎迎霞胞妹的到来干一杯!”四个人碰了杯,尚迎霞举起饮料罐喝了一大口。程才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后,瞟了刘永志一眼,“永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么漂亮聪明的胞妹,为什么不早介绍给我们?”说完又笑着看着尚迎霞。其实程才和李家贵心中都明白尚迎霞所以能猜出他们俩,全是刘永志透的话。只是不愿意当着这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面点破罢了。刘永志却十分认真的回答:“我不是说了嘛,我和迎霞只是在一起复习一下功课,我怎么好随便给你们介绍呢。”“不对!”尚迎霞马上反对,“他撒谎,我提出多少次让他带我去见你们,他不干。连我提出到他家看看他都不同意。”三个人又都笑了。尚迎霞起身给三个人夹了菜又为他们斟上酒,举起饮料罐说:“来,为认识两位大哥干一杯。”四个人又碰了杯。尚迎霞放下饮料罐带着点儿歉意望着刘永志,“刘哥,我刚才揭了你的底,别不愿意呀!我可是找你来替我父亲给你赔礼道歉的。他们冤枉你了,请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往心里去。”刘永志摇摇头,“言重了,没有这件事,我也准备不干了。考试的时间眼看就到了。”“也对。”尚迎霞点点头,“那宾馆你不回去了,我们还能一起复习吗?你不帮我学国文了?”“当然帮了,我的英语还靠你呢!”尚迎霞欣喜的笑了,“那好,一会儿吃完饭,你就跟我一起回宾馆,我还从台湾带了礼物给你呢。”她又看着程才和李家贵,“当然也有程哥和李哥的,也有姜燕、孟学君、戴晓慧三位姐姐的。只可惜她们哪一位我也没见到。”一直没有与尚迎霞交谈的李家贵开口说:“会见到的,以后我们通知她们去见你。”尚迎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是小妹,理应先去拜访她们。刘哥,你答不答应领我去见她们?”“一定领!一定领你去。”刘永志连连点头。
此时,顾春萍正跟“小广州”柯政礼在星光夜总会里喝着咖啡。他们刚在一家大饭店里吃完饭,来到这里后,柯政礼找到夜总会的老板,要求为他俩开一个午间专场,并请最好的歌手出来演唱。顾春萍与柯政礼见面后的第二天,柯政礼就带着她参观了自己的家电商场。颇有气势的店面让顾春萍惊叹,而个别营业员异样的目光又使她不太自在。之后柯政礼又开着自己的“宝马”轿车带着她出城兜风。这之后,柯政礼两三天就要送她一件礼物。不过顾春萍对这些价值几千或几万元的金银珠宝等饰物只是看看之后便婉言谢绝了。柯政礼并不生气,他有的是耐心。接着便要求顾春萍带他去她家里看望她的父母,顾春萍没有拒绝。柯政礼又开出了一台“奔驰”轿车,拉上顾春萍,让自己的专职司机开车拉了几乎半车的礼物,浩浩荡荡地来到顾春萍的家。
晚上把顾春萍的父母接到“思云大酒店”吃了一顿丰盛的台湾菜,顾春萍的父母自然是十分惊喜。但是,两位老人毕竟是普通的纯朴工人出身,冷静下来后,告诫女儿,有钱人跟咱们想的不一样,你可要看仔细了,想明白了。之后顾春萍的父母专程找到大红媒于艳红,了解柯政礼的情况。于艳红当然是又夸大其辞的渲染一番。两位老人算是放下心,但是仍然嘱咐女儿,一定要谨慎行事,千万别轻信。柯政礼是多么精明的商人,顾春萍再聪明,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雏儿。他深深地掩藏住自己的真实嘴脸,暂时戒掉恶习,装出一副纯情男士的风度。有时他刻意做出敦厚、率直的表现,使顾春萍颇受感动,心中想:“看起来有钱人也不完全是人们说的那样,表姐的话没有骗我。”一个月以后,柯政礼又花了几十万给顾春萍的父母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多平方米的楼房。柯政礼逐渐从两位老人的眼中看到了信任的目光,也从顾春萍的脸上看到了一日浓过一日的笑容。他为自己的初战告捷而欣喜。
小舞台上的歌女正唱着香港歌星叶倩文的歌曲《潇洒走一回》。她那自我陶醉的姿态,甜美醉人的歌喉,撩人心肺的媚眼,让柯政礼实实在在的多看了几眼。但他还是自我控制的把目光移到顾春萍身上,并闪过一个不被人发现的笑容。他确信,顾春萍这个可爱而纯真的姑娘,成为自己的怀中之人那只是时间问题了。他喊来服务员要了一个高级果盘,此刻顾春萍已经沉浸在歌女的歌声中。“……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有时……”顾春萍深深地感到与李家贵相处时,心情是那么开心,轻松和安稳。而与柯政礼相识这一个多月来,她感到既朦胧又疲劳,自己的心好象时刻飘浮在半空中。李家贵她一眼能看到心底,而柯政礼的身上总是浑浑沌沌的让她看不透。虽说他的所说所做已经让她心感身受,但她的心里仍存在一些说不清的疑虑。“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顾春萍最担心的也是在这里,自己的青春到底能不能换来真情,她不敢下出可靠的定论。她明白,这种赌和换只是人们的企盼,赌正了,换对了是一辈子的福。可是赌错了、换差了,那就是一辈子的苦。而面前这个有钱人谁能说得准说得清呢?金钱显示了他的身价,证明不了他的“心价”……
顾春萍低下头下意识的看着脚下的红地毯,她突然想到如果不发生这些变故,她也许已经和李家贵踏上了红地毯。顿时,李家贵的音容笑貌又出现在她的眼前。自从那天大会以后,她再也没见到李家贵。自从表姐替她推掉了这门婚事后,她再也不敢见李家贵。有时出去招揽保险,她本应路过李家贵的摊位,但她绕开了。想看到他又没有勇气没有脸面去见他。热恋了一年多的情和义就这么被自己一脚踹开了……顾春萍的心一阵酸痛,她忘不了李家贵那憨直纯厚的面容,忘不了他那一眼就能看透的滚热心肠。他对奶奶的孝心,对自己的疼爱,听说他最近又认了“老劳模”万春生为义父,她更为他那金子般的心所折服。她为此还偷偷地哭了几次。假如工厂不下马,假如表姐不把婚事推掉,假如……歌女最后的歌声惊扰了沉思中的顾春萍,她慢慢地转过神来,叹了口气,“一切假如都已经过去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小舞台上的歌女,她发现柯政礼也正目不转睛的望着鞠躬谢幕的歌女。而此刻那位歌女也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顾春萍。顾春萍一怔,这目光这么熟悉,这么似曾相见。她想起来了,那天柯政礼领着她参观电器商场时,个别营业员看自己时正是这种异样的目光。到现在她也没能猜透那是什么目光。是羡慕?是妒忌?还是……柯政礼从歌女身上收回目光,他看到顾春萍的脸色有些不对。温柔的问:“不舒服?”“不,挺好的。歌唱的真好。”顾春萍摇摇头又笑了笑,然后她剥了一颗荔枝放进嘴里,故做自然地问:“政礼,有句话我想问问你。”“说,我听着。”柯政礼送上一个温情的笑。顾春萍望着柯政礼的眼睛说:“你的商场那么多女营业员,其中有许多漂亮的姑娘,你为什么不处一个呢?”柯政礼正色道:“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同自己的雇员谈情说爱呢!”他盯着顾春萍的脸,“再说了,她们怎么能跟你比呢。”顾春萍摇摇头,“我不信。”柯政礼信誓旦旦的说:“我说的是心里话。我要是有一句谎话就让我……”顾春萍举手制止了他的话,“我只是随便问问,何必当真。”她释然地看着柯政礼,柯政礼趁机抓住她的手,“春萍,你还让我说什么?我是真心爱你的。”顾春萍慢慢地抽回手,“我信。”她比较中意柯政礼的仪表,也许是江南的青山绿水太养人了,三十六岁的柯政礼依然象个二十多岁的小伙。白晰细嫩的皮肤,绅士般的气度都让她默默心许,从而对他的29岁年龄她也从不曾怀疑过。但是刚才顾春萍的一句问话却让柯政礼迟疑了好一阵,他暗暗问自己,“她怎么想起问这些话呢?难道她听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莫不是那几个跟自己……不会的,她们好象还没有机会接触到顾春萍。”但是这连续几个问号仍搅得他心慌意乱。他不愿意失去这个年青的姑娘,从交往以来,他目睹了顾春萍的天真和纯洁,这正是自己所企求的终生伴侣。虽然他仍热衷于那些风月场所,痴迷于那些风尘女子,但他毕竟是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再说亿万家产也必须后继有人。他要重新审视自己近期的行动,同时也要想办法封住那几个女人的嘴……小舞台上又上来一个歌女,似乎比头一个还靓丽,并且出来了六个伴舞的姑娘,柯政礼已经没有功夫想下去了。
严坤在家住了两天,明天就要归队了,临走前她想为爸爸做点儿什么,所以一吃过早饭就来到老厂长的屋里,替他们接接电话,记记出工记录。这时电话铃响了,严坤拿起电话听了听,“大伯,是找你的。”老厂长从严坤手中接过电话,“喂,是王秘书长啊!”市政府副秘书长王一谦在电话中告知老厂长,市社保局为下岗职工免费举办几个专业学习班,其中有理发、烹饪、服装设计裁剪、服装模特、汽车修理等,欢迎电子一厂职工报名参加,培训期限根据专业的技术含量定为三至六个月不等。老厂长接完电话,立即同老会计商量,决定以贴广告通知和电话通知的方式尽快传达到各家各户。
老会计从柜里取出大白纸,倒了墨水,提起毛笔就开始写通知。严坤协助老厂长草拟了十几个重点职工的名单,以便用电话通知他们。名单拟好了,严坤开始按名单打电话。她翻开了电子一厂职工联系电话号码本,第一个拨通的电话是戴晓慧。电话通了,严坤面带微笑问:“是晓慧吗?”正在服装专卖店上班的戴晓慧听着手机说:“你是哪位?”“我是严坤。”“严坤?哪个严坤?”戴晓慧一时没听出来是谁。“我是老会计的女儿,是你的严坤姐。”戴晓慧忙歉意地说:“是严坤姐呀!我确实没想到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两天了,晓慧,告诉你一件好事。市社保局举办了服装设计与裁剪学习班,是免费培训。对了,还有服装模特学习班,我看这两项都挺适合你的,有兴趣吗?”戴晓慧高兴的回答:“太好了,我一定参加。服装模特我也挺喜欢的,可是……”严坤问:“可是什么?”戴晓慧有些吱吱唔唔地说:“可是……可是就怕我妈不同意。”“为什么?”戴晓慧放低了声音,“不好说。这样吧,严坤姐你先把服装设计和裁剪学习班给我报上名,等晚上回家后我去找你,咱们再详细唠。”“好,再见。”严坤挂了电话后便笑了起来。老厂长问:“小坤,你笑什么?”严坤说:“晓慧想报服装模特学习班,就怕她妈不同意,都什么年代了。”没等老厂长开口,正在写通知的老会计插言,“晓慧她妈那可是个人物。”严坤问:“怎么是个人物?”老厂长笑了,“那可是个古典式的淑女。我记得她是文——革刚结束进厂的,当时正是伏天,全厂女工都穿着半截袖薄衫来上班,唯独她一个人穿着长袖衣服。别人问她不热呀,她说不热。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她就是这个习惯。到现在过了半辈子了,就从来没穿过裙子。你说不是个人物嘛!”听这话,严坤笑不起来了。只是默默地点点头,“也难怪晓慧说不好说。”老会计的通知写完了,他撂下笔说:“晓慧从小就是个聪慧的孩子,硬让她妈管的象小猫似的。否则这孩子在许多方面都有发展。”严坤也赞成父亲的观点,“我虽不常在家,但每次回来看到咱厂这些好姑娘,就数晓慧身材最高,也最好。那可是跳舞、模特和体育运动的上乘之选。不会做做她妈的工作吗?”“难!”老厂长摇摇头,“难哪!我记得晓慧在读小学三年时,学校组织舞蹈队第一个就选上她,她妈死活不同意。晓慧因此哭了好几回。老师没办法找到工厂里来,我找她妈谈了两次话都没谈通。还有一次,可能是晓慧快初中毕业了,一天拿回一张外国电影明星的画片贴在自己床头的墙上。她妈看到女明星露着半截肚皮和肚脐儿,趁女儿不在家的时候,剪了一张彩纸把肚皮和肚脐儿给糊上了。晓慧回来看到了气得哭笑不得。你说吧,这份工作谁能做得了。”老厂长的故事逗得严坤笑弯了腰,半天透不过气来。笑过之后,她又惋惜的说:“只可惜晓慧这么好的条件了。”严坤想起每当她回来探家,电子一厂许多女孩子都要挤在她家里,与她聊天听她唱歌。她们把严坤当做自己心中的偶像,也是她们明天的想往。她不会忘记在这些女孩子中,她最喜欢的是姜燕、戴晓慧和孟学君,她在她们身上看到了许多使她赞叹的品格和潜质,尤其是戴晓慧。所以她听了老厂长和父亲的话,她怎能不为她惋惜。她决定晚上戴晓慧来时,要好好跟她谈谈。如果时间允许,她还要找她的妈妈唠一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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