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第二次拥抱 > 第六章 梁文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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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立群早饭刚吃一半就接到梁文达的电话。梁文达约他马上到公司去面谈有关工程的事宜,并告诉他总经理已经同意了,而且全权让他负责。魏立群兴奋的放下手机把碗一推,“太好了,终于盼到了。”说着站起来就要穿外衣。杨丽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谁的电话?什么事把你乐这样?”魏立群眉飞色舞地说:“一个高中时期的老同学给我们找了一个修水泥路的活。行了,回来我再详细跟你说。”“你再高兴也得把饭吃完哪!”“不吃了,中午回来一块吃。”母亲也说:“看把你乐的,听丽颖的把饭吃完。”“放心吧,饿不着。”魏立群衣服扣都没扣就出了屋。

  魏立群兴冲冲地骑着自行车飞也似的赶往梁文达的“宏达房产建筑开发公司”。这一路他只想笑,要不是怕行人误以为他是“疯子”,他真想使劲的喊两嗓子。到了公司他把自行车往楼外墙上一靠,车锁都没来得及锁就进了楼门。这是个位于铁路职工住宅附近一块空地上盖起的一座二层小楼,门脸装饰的挺漂亮,而门两边的墙面却很粗糙。红砖只勾了缝,没有抹墙面,一看就是个临时建筑。楼的西半部是两个车库,东半部是售楼大厅。魏立群一进屋,一位售楼小姐笑着迎上来,“欢迎光临,先生要购楼吗?”“我找人,请问梁文达经理在吗?”“在,上楼往左拐尽里边屋,上面有‘副总经理’标牌的就是。”“谢谢!”魏立群一步两个台阶上了二楼。二楼是八个办公室,有设计室、总工程师室、财务室、供应科、材料室、总经理室、副总经理室。魏立群看准了门牌进了屋,见梁文达正埋头写什么,头也没抬,“你先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他见来人没吭声,便抬起头,“哟!立群哪!我还以为是财会室孙姐呢。”说着连笔也没撂下就从写字台后面迎出来。同老同学紧紧握了握手,又把他让到沙发上坐好。转身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挨着坐了下来。“立群哪!上次见面没跟你多聊一会儿,真是抱歉,你不介意吧?”魏立群摆了一下手,“老同学嘛,哪有那么多说道。”梁文达又说:“分手又是一个多星期才给你信儿,真不好意思,着急了吧?”魏立群看了梁文达一眼说:“着急是真话。哎!我说文达,你这客气劲儿还是像你念书那时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呀?我可告诉你,你现在是副总经理了,谦虚过度就是虚伪了。”梁文达笑了,“想起高中那段日子真是难忘啊。立群,你的人品我那时候就很敬重。”魏立群忙一摆手,“你个‘书呆子’也会奉承人了。”“不是奉承。”梁文达认真的说:“我是心里话,那时候别人叫我‘书呆子’拿我取笑,总是你给我解围。那时咱班上我最佩服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你,再就是郝向博,他的聪明好学我想比都比不了。”魏立群拍了一下梁文达的手背,“你的学习成绩也不错呀。可真的,我正想问你呢,你已经考上了大学,为什么没念?”梁文达叹了口气,“唉!那一年正赶上父母全下岗,家里吃饭都靠政府补助,哪有能力上学,到现在母亲还常常说对不起我。”魏立群接过话头,“老人家也不必自责,工厂下马,职工下岗,不是哪个人好扭转的。不过也是,做父母的就是这样。”“是啊!”梁文达点点头,“我劝母亲说我现在不挺好嘛。”“就是嘛,人生道路千条万条,不管哪一条,只要努力了就用不着遗憾。”魏立群停顿了一下,“说到这我还没问你,那时候没上大学,你干什么去了?”梁文达把水杯又住前推了一下,“喝水,我忘问了你吸烟吗?”“没学会。”梁文达一听笑了,“没学会,说明你这些年过的还算顺。”“你这算啥逻辑,不会吸烟就顺?”梁文达又一笑,“这是根据我这些年的体会推出来的。当初上不起学我一度挺悲观的,心想什么青春什么理想都完了,能干点儿啥。你想啊,我这‘书呆子’当年跟女同学说句话都脸红,到那时候我才感到自己独立能力太差了,对千变万化的社会我真不知道该迈哪条腿,更别说走路了。那阵子整天用烟卷消愁,最多时一天抽两盒而且全是劣等香烟。”魏立群喝了一口水望着梁文达,“后来呢?”“要不说人生有一逆境就必有一顺,后来我的一位邻居大哥给我领出了一条路,他比我大十多岁,社会经验特丰富。他是来往中国与俄罗斯边境做买卖的,也就是当时所称的‘国际倒爷’。每次从绥芬河边境到俄罗斯的哈巴罗夫斯克,倒卖布匹、鞋帽、服装,再从那往回倒弄俄罗斯的工艺品、工业品什么的,连望远镜都往回整。一趟下来就是几万块钱。我就跟着他干起了这个,开始时我没有本钱,是这位大哥给我垫的资。虽说是小打小闹,一年下来也弄个好几十万块。”魏立群插言,“你这不挺好嘛,步子一迈开路就好走了。”梁文达接着说:“都是靠这位大哥帮扶着,进什么货、卖什么价、哪便宜,人家是轻车熟路。干了四、五年后,这位大哥挣的钱也比较可观了,再加上那一段时间由于种种原因国际倒爷的生意不太好干了,这时候大哥又看到房地产兴旺起来了,转行当了包工头。我又给他当了跟班的,一直到去年大哥又当上了开发商,我也混到今天的模样。”魏立群如梦方醒,“原来你的总经理就是你的邻居大哥呀!”梁文达笑了,“你可别怪我故弄玄虚呀,话就得从头到尾的说。该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魏立群把自己从当兵到电子一厂下马说了一遍。梁文达点点头,“虽说不太理想,但你应当比我骄傲哇!你时时想的是为大伙谋利益,而我处处都是为自己私利,不可同日而语呀!”魏立群一摇头,“话不能这么说,现在不就是你帮我的忙嘛!”“别这么说,这是缘份。十多年没有音信,让我们一朝见面不是缘份嘛。”

  梁文达起身走到写字台前说:“来,立群,旧也叙了,话也说了,咱们来正题吧。”魏立群也起身坐在写字台旁的椅子上。梁文达从台面上拿起一张图纸递给他,“看看吧,这是去年盖完的三十栋楼。你们的工程都在上面标着呢。”魏立群接过图纸,平铺在台面上仔细看了起来,然后自言自语道:“水泥路,纵横加起来约15千米。宽8米的12条,宽12米的6条,铺人行道地砖……”梁文达听到他轻声念叨的数字,很佩服的说:“行啊!看来对图纸你是内行呀!”魏立群头没抬问道:“你说什么?”“我说你看图是行家。”“啥行家呀?在西藏修路成天跟图纸打交道。”梁文达把两手往台面上一摊,“妥了,对你这个明白人我就不用多讲了。你说吧,你打算进多少人?多长时间完工?”魏立群不假思索的说:“我可以组织一百五十多人,如果从四月初正式开工到十一月末可以全部竣工。至于原材料,我得回去好好算算。”“好!”梁文达又拿过来一张图纸,“这是今年开始干的二十栋楼盘的图纸。你看看,我估计到八月份可以完成十栋。这里的小区工程你们也可以接手,怎么样?”“可以。”魏立群又接过这张图纸,但没有细看,抬头对梁文达说:“这些工程我先不看,咱们下半年再谈。”梁文达收起图纸说:“也好,竣工再说。”然后又递过一本工程合同和几张对工程的质量要求的文件,“这是合同,这个是质量要求明细,你拿回去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好尽快签合同。”梁文达站起身来往魏立群肩上拍了一下,“立群,有你这个行家带队我就放心了。另外我再告诉你,总经理说了,工程的一切事宜都交给我做主,你们提条件可以不必顾及什么。咱们是老同学,我会让你们多得一些实惠。”魏立群一听更高兴,“那可太好了,我代表我们的职工谢谢你。”梁文达摆摆手,“不必客气,尽量提。我了解下岗工人的难处。”魏立群很受感动,“当前这种一切以金钱为前提的环境下,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高兴啊!我高兴能有你这样的同学。”说着也抬手拍了拍梁文达的肩头,“文达,我提不出更多的要求。我们这些下岗工人都是现挣现花,你每月如果能先支付我们一半工资我们就满足了。我知道你们的建筑工人都是南方来的农民工,你们与他们都是年终工程完毕才算账。”“可以。”梁文达一口答应,然后把台面上的图纸、合同等都叠好,装进一个档案袋,推到魏立群面前说,“我每月先预支你们每个人800元钱,剩余的部分工程完工后再结帐,可以不?”“行。”魏立群拿起档案袋说:“我回去了,跟大家通个信儿,再找几个人商量商量,咱们争取三天后签合同。”“好!”梁文达一面答应一面看了看墙上的表,“快十一点了,咱哥俩聊了小半天了。走,找个好地方吃饭去。”魏立群摆摆手,“今天就免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还是快回去办正事吧。”梁文达有点遗憾地看了老同学一眼,“也好,那就改日再说。”

  梁文达送魏立群出了办公室,来到走廊时,魏立群看到对门的总经理室关着门,问道:“总经理贵姓?”“张敬义,四十一岁,中等个头,略胖。不笑不说话,特别随和,但人很精明。讲义气,是个好人哪……”梁文达介绍的很详细也很动情。魏立群从他的口吻和表情上都看出他对总经理的敬重,“我能有机会拜会一下你这位邻居大哥吗?”“当然可以。”梁文达指了一下总经理的门说:“不过这几天不在家,去哈尔滨了。等回来我给你们引见一下。”说着又伏在魏立群耳边小声说:“他有个小情人,家在哈尔滨,是当包工头时认识的。”“他这个情人现在干什么?”“在我们公司财务室当出纳员。”魏立群眉头一皱,“这么说公司的实权都在他手上了。”梁文达一笑,“自家的公司很正常嘛。”魏立群瞅了梁文达一眼,“难道你一点儿股份也没有?”梁文达伸出两根指头,“我占这些。”“20%?”“对!”梁文达很坦然的说:“我这个大哥,我放心。他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没有他我也不会有今天,当然他也很信任我。就说现在吧,公司所有的事都让我管理,也由我做主。他很少来上班,一个星期也就来一两回。来了只是过问一下财务,完了就走。”“那么他一天忙啥?”“炒股。”“炒股?”魏立群迟疑一下,“这可是高风险的买卖呀。”梁文达不以为然,“自己的钱想干啥就干啥呗。听说是有赔有赚,我从来不问。”魏立群又注视了一下梁文达,心想:这个老同学仍然象当年一样忠厚得可爱。便随便问了一句:“哎!文达,你是不是比我小两岁?”“是啊!”梁文达笑着回答:“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又不愿意花钱送我上幼儿园,六岁就托人把我送去上学。咱们班属我年纪小,个头小,又瘦。你忘了,出去玩别人都不带我,说没功夫哄孩子玩。连女同学都不爱搭理我,到哪去总是你领着我。”魏立群也笑了,“是有这么回事。”接着故意向他眨眨眼,“咱班的女同学要是知道你现在出息得这样,看到你小伙漂亮的像刘德华似的,非悔死不可。”梁文达的脸立即红了,“你老兄怎么也拿我开玩笑。”魏立群重新拿好手中的档案袋,“别送了,我走了。”说完下了楼。梁文达跟了下去说:“饭不吃,送送总可以吧。”

  思云大酒店是位于市中心的十八层大楼,是市里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老板是一位叫尚华仁的台湾商人。尚经理四十三、四岁,中等偏高的个头,带一副金丝框的眼镜。平时总是笑容可掬,平易近人。对员工从不发火,即使是员工出了什么差错,他也只是微微收起笑容,心平气和地讲明道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从不随意开除员工。他常说:“我来这里做生意全靠大家对我的帮衬,你们的努力工作就是我的福祉,我谢谢您啦!”而且这声“我谢谢您啦!”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所以员工们也很敬重他,俗话说和气生财,员工们也自然愿意出力。

  同尚经理一起来大陆的还有他十九岁的女儿尚迎霞。尚迎霞高挑身材,留着标准的女学生头,眉目清秀,鼻嘴小巧。更主要的是她继承了父亲的形象,整天笑容满面。一早起来,她就愿意到员工们中间去走走,随便同大家聊几句。脸上的笑容象灿烂的彩霞,一笑两酒窝,两排小白牙,完全是一个纯真的阳光女孩。尚迎霞对每个员工都相当尊重,说话前总是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称呼着。许多员工说:“一早起来见到尚小姐真象看到朝霞一样,一天都会顺顺当当的。”

  但是尚迎霞来大陆不是做买卖来了,她是遵照爷爷的愿望到大陆读书来了。她每天坚持复习功课,准备今年考大学。所以,她除了早晨走走,大部分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顶楼一角的卧室里看书。不过,自从刘永志的到来,却给她平添了一缕心思。这个小伙子英俊帅气的模样象一缕阳光映入她的眼帘,并深深地印在她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连书也有时看不进去了。她常常站在卧室的窗前向下望着宾馆门前正在值勤的刘永志发呆,有时就干脆跑到一楼大厅站在门里透过玻璃向外看。刘永志那笔直的身影,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庞,身上是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大檐帽,像警察又不是警察。左肩到腰间斜挎着皮带,垂挂着两条金黄色的勋带,倒像是天安门前的升旗兵,显得英武潇洒。尤其是他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她看来是那么深遂和神秘,使她脸红让她心跳……总之,这一切都在她心中掀起层层涟漪,在她脑中引出阵阵遐想。在沉思中她曾问自己,“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真不害羞,你才多大呀!”于是她转过神来,向身前身后看了看,绯红着脸上楼看书去了。然而她的心还在刘永志身上,从此,她便自觉不自觉地寻找一切机会接近刘永志。

  下午两点,上早班的刘永志下班了。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坐在更衣室里看起了英语。屋里很静,只剩下他一个人。正是看书的好地方。这时,尚迎霞也是经意不经意地从门前经过,透过更衣室的门玻璃,她看到刘永志正看书。便轻轻停下脚步,,见到刘永志一边看一边读出声来,原来是学习英语。突然她听出一组读音不准确,借此机会,她拉开门进了屋,“刘哥,你刚才有一句读的……,读音不太准确。”刘永志见是经理的女儿,便站起身来,“尚小姐,你……”尚迎霞打断他的话,“别叫我什么小姐,叫我迎霞,叫小尚也行。对了,你刚才那句读音应该是……。”“……”刘永志重复了一遍,又连续读了两遍,“谢谢,尚小姐。不!小尚。”尚迎霞笑了,“你学习英语是?”“哦!”刘永志合上书,“我今年准备考学,我英语差,闲着就看几句。”一听这话尚迎霞立即来了精神,“巧了,我也是准备今年考大学。太好了,咱们一起复习好嘛!这几个月我一个人快闷死了。”刘永志迟疑了一会儿,尚迎霞微微红着脸说:“你不愿意?”“不!不!”刘永志笑了笑,“我是想不太方便吧?”“有什么不方便的?”尚迎霞挥了一下手,“我跟爸爸说说,让你每天上半天班,留出时间咱们学习。”刘永志心中好笑,没想到这位台湾小姐来的时间不长,北方的“咱”字倒用的挺是地方。便连连摇头,“别!千万别的。那样不好,还是我下班了,再一起学吧。”“也行。”尚迎霞没有勉强他,“我帮你学英语,我的国文基础差,你帮我怎么样?”“可以,这回我的英语算找到老师了。我对语文也算是偏爱吧,咱们共同学习。”说着他看了尚迎霞一眼,“我真羡慕你们英语好的。三年前我就是英语分拉的太多,没考上。”尚迎霞摇了一下头,“我也谈不上好,就是小时候基础打得扎实一点儿。我小姨是英语教师,我四岁起就跟她学习发音。”刘永志感到很高兴,今天遇到这么个小老师,比自己一个人学习英语可把握多了。尚迎霞也非常庆幸,自己今后有了更多与刘永志接触的机会了。两个人愉快的攀谈起来。

  魏立群与梁文达商定的工程合同签完了,两个人的交情酒也喝了。下面的事情就是组织队伍进工地干活了,从工厂下马以来罩在魏立群心头的一块乌云终于散去了。几天来,他一直沉浸在兴奋之中。然而事情决不象他想的那么简单,当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杨丽颖时,妻子当时就变了脸,坚决反对,“不行!你痛痛快快给我上班去,你又不象他们没有工作,不行。”魏立群陪着笑脸,“你看吧,合同都签了。我不能撒手不管哪。”杨丽颖头摇的象货郎鼓,“我不管,我就是不让你去。”魏立群急得围着妻子身前身后来回打转转。一会儿立正,一会拱手,杨丽颖硬是憋住笑继续绷着脸,“你少跟我来这套,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算个什么角儿?说你是书记吧,工厂没了。说你是工头吧,你一分钱不多挣。行了,明天把你这件脏衣服换了,到钢厂上班去。你刚转业时放着公安局的好工作你不去,偏要进这个小工厂,那时我不认识你,想管也管不着。现在安排你进国有大企业,你又不当回事。我真弄不明白,你怎么想的?”魏立群正色道:“丽颖,你听我说。正因为我曾经是书记,我就不能不管大家的事。你没有看到,但我也多次跟你说过。这半年多来,多少人家的日子过得多难哪!而且到现在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找到工作。坐吃山空啊!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我……”杨丽颖打断他的话,“是啊!你也尽心了。现在活你给他们找到了,就让他们干去呗。你还跟着掺合啥?”“可合同是我签的,对方是我的同学,正是看在我的面上才给我们这份活。我不干,算个啥事呀?”杨丽颖脸色更加严肃,“立群,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有点儿胡搅蛮缠不讲理?”魏立群忙陪笑脸,“不!不!你的话没错,是我事先没跟你商量。都怪……”杨丽颖又打断他的话,“你错了,这不是商不商量的事,咱是普通老百姓,要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你毕竟不是政府的领导,心系万家。再说了,哪个领导也都是讲讲话、指指挥,具体干起来也用不着亲自上阵。”魏立群还想开口说话,杨丽颖摆摆手,“别说了,什么大道理都不要说了。我怎么的也是个中学教师,台面上的道理我也懂一些,这件事没商量。”争辩到这里,魏立群真的感到跟妻子的话没法说了。他低下头,坐在床沿上不吭声了。两只手使劲挠着头皮,看那样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头发揪下来。杨丽颖看着丈夫的样子,心软了下来。从结婚以来,他们夫妻从没有象现在这样为了一件事争执不休。她走到丈夫身旁坐下,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柔声的说:“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魏立群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往下说,“是我不好,你说的没有错。可是……”妻子也没让他往下说,“咱们再听听爸爸妈妈的意见好嘛?”没等魏立群表态,杨丽颖已经起身去了东屋。不一会儿,母亲进了屋像裁判员似的指着儿子说:“丽颖说的在理,我和你爸完全同意。明天你就老老实实给我上班去。”母亲裁判完了,回东屋去了。夫妻二人一时全沉默下来。也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于是他也笑了,说:“是该听听老人的意见,明天我去一趟军区大院,到那也听听两位老人的意见。”杨丽颖一听忙摆手,“不用你去,我正好有一个月没回家了。明天下班我直接去。”“行,你去更好。”魏立群了解妻子,知道她是个心口如一的人。他俩谁去都一样,而杨丽颖为什么要去?她是怕魏立群去了,软磨硬泡的说服自己的父母,自己今天的话算白说了。再说丈夫是个当过兵的,三个当兵的凑在一起,哪还有自己的理儿。

  第二天晚上快八点钟了杨丽颖才回来。一进屋把挎包和大衣往床上一扔,坐在沙发上不说话。魏立群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胜利了,于是献殷勤的把妻子的挎包和大衣挂在衣架上,然后笑眯眯看着她,“吃饭了吗?”杨丽颖点点头。“爸爸妈妈怎么说?”“没说上话,都开会去了。”魏立群从她的语气上就听出她是故意撒谎,还没等他再问什么,杨丽颖扑哧一笑,“什么都别问了,你胜利了。”原来杨丽颖回娘家后,把事情向父母一说,本想自己会得到支持,谁知坐在沙发里看报纸的父亲一拍大腿说:“好,我这个女婿没选错。这才叫当过兵的人呢!”接着母亲也说:“是啊!好男儿就是不能只盯着自己的家。我跟你爸当初大学毕业了,不也是分配了工作没去,都去当了兵嘛!立群做的对,难得呀!”杨丽颖一听心想:啥也别说了,不但没听到同情自己的话,倒受了一回革命传统教育。她默默地坐下来吃了一顿娘家的饭,连母亲特意给她做的当姑娘时最爱吃的锅包肉都没吃出个香味来。临出门时父亲还说:“正因为立群是个这样的人,他才会在部队上立功受奖。丽颖啊!你要支持他的工作呀。”回家的路上,杨丽颖心中很不平静,父母的话再明白不过了,而公婆的话虽不一样,那也都是故意偏向自己说的。看来只有她这个当中学教师的觉悟低了?她反反复复地想:上学的时候书本上的雷锋、刘英俊、欧阳海、焦裕禄……这些英雄模范的共产党员,总觉得离自己太遥远,甚至觉得都是作者笔下生花。结婚后从丈夫口中得知老班长用自己生命换来了丈夫的生命,同时丈夫也把自己的生命融于了革命事业中去。看起来这实实在在的雷锋式的人物还是大有人在呀!如果自己再想不通,那只能怪自己今生今世偏偏摊上了这样的人。

  但是杨丽颖毕竟是杨丽颖,乖巧调皮又带点任性的她,不愿意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服输。她要输出个面子,输出个自认为恰当的理由来。于是杨丽颖颇不服气地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现在也不过是个三比三刚刚扯平,要论输赢还没到最后。”魏立群依然笑容满面,“你说怎么办才算定局?”“抓阄。”杨丽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信纸来,“行!抓阄就抓阄。”魏立群笑了,他知道妻子平时就爱搞出一些与众不同的举动来。便从兜里摸出一支圆珠笔来递给她,杨丽颖扯下一张纸,撕成两半说:“背过脸去,一会儿你抓着‘是’字就最后证明你赢了。如果你抓到‘不’字,你啥话也别说了。”魏立群转过了身子,杨丽颖快速地在两个半张纸上各写了一个字,之后揉成两个纸团,说:“转过身来吧,开始抓吧。”魏立群伸手抓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是个“是”字,但他没动声色。杨丽颖伸手把剩下的纸团拿到手,打开看了看,随后便撕碎了扔到地上。一脸无奈的说:“行了,你赢了。”说着站起身,“洗脸了,我还没批作业呢,没功夫跟你闲扯了。”说完推门去了。魏立群弯腰从地上拣起妻子撕碎了的纸片,放在桌上拼了起来。一看,这半张纸上写的也是个“是”字,他心中有一股酸酸的感觉。他想笑但笑不出来,这就是妻子的“小把戏”,也是妻子的良苦用心,更代表了妻子那洁白无瑕的品格。他望着桌上那被撕成几瓣的“是”字,他觉得两只眼睛热辣辣地。魏立群这时听到厨房里的倒水声,表明妻子洗完了脸。于是迅速地收起那几块纸片。他知道妻子不愿意让自己看穿她的“把戏”,便把碎纸片重新扔到地上。杨丽颖洗完脸进屋后,特意走到魏立群面前,看着丈夫的脸说:“你是如意了,但我可告诉你,只给你这一年的时间,工程完了就得听我的安排了。”魏立群双脚一并拢,咔地一个立正说:“是!”杨丽颖笑着到桌子旁去了,拉开了台灯,坐到椅子上,开始批改学生的作业。魏立群也心情舒畅的翻开日记本,他要把妻子对他的支持写进日记里。不过还没等他写完一行字,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魏立群一看是搬运工汪海的妻子刘巧芝,忙起身,“嫂子,请坐。”刘巧芝没有坐,跟杨丽颖打了一声招呼后很伤心地说:“魏书记……”“叫我立群吧。”刘巧芝虽不是本厂的职工,但因丈夫是电子一厂的,又住在家属区,平时跟厂里人都很熟,加上她本人处事厚道,厂里人都愿意与她来往。如今她的单位服装厂也下马了,前不久进了老厂长的家政服务公司。魏立群见她面带泪痕,再次让她坐,“嫂子有什么事慢慢说。”刘巧芝眼泪汪汪的,“立群,你汪大哥学坏了。”魏立群心一沉,“怎么回事?”刘巧芝揉了一下眼睛,“上了耍钱赌博的道,把家里孩子上高中的钱都输了。今天晚上我想取点儿钱给孩子做套衣服,我们家志凯的裤子短得快露腿肚子了。找出存折一看,上面的两千块钱只剩下一千元了,一看取出的日期不到一星期。我问他钱是不是你动了?他点头承认。我问他动钱干啥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诉我打麻将了。我朝他要钱,他说全输了,我们吵了起来,他还动手打了我。”刘巧芝的眼泪下来了。杨丽颖放下笔,过来给刘巧芝倒了一杯水,“嫂子,喝口水。”“谢谢!”刘巧芝接过水杯,“我真是没招了,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找你,我们家那口子平时最佩服的人就是老厂长和你,老厂长那么大年纪了,我不想给他老人家添麻烦。”魏立群点下头,“嫂子,你找我就对了。”“真不好意思,工厂不在了,还给你添乱。”魏立群一摆手,“别这么说,工厂不在了,党支部还在,党员还在。这事我正应当管。嫂子,我大哥在家吗?”“又走了,可能又去了。”刘巧芝无奈的摇摇头,“听说那地方叫福来社区什么中心。”“走!”魏立群站起身,“咱们找他去。”杨丽颖拉住刘巧芝的胳膊说:“嫂子,别太伤心了。好好劝劝,大哥会明白的。男人嘛,家庭负担和心理负担都重。大哥也许是想弄点过日子的钱,就忽视了别的。”刘巧芝勉强笑了笑,“杨老师,你说的也有道理。前一阵子他干装卸的活,钱真没少挣,心情也好。自从胳膊落下了毛病,确实是有点走投无路了。我也是想,他要是能回头,就是再打我一顿也行啊!”说着话的时候,杨丽颖把刘巧芝送出了屋。魏立群跟刘巧芝出门时回头说:“把门插好,别等我。”

  路上,魏立群问刘巧芝,“志凯学习咋样?”刘巧芝一说起儿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听老师说学习不错,在班里能排前五名。说是上重点高中没什么问题。”“好哇!这就是希望嘛。嫂子你没白操心,就是眼下的困难也不用愁,出路有的是。你在家政服务公司活怎么样?”刘巧芝开心的舒展一下眉头,“挺好的,天天都有活干,我知足了。”“那就好,回头我给汪大哥找一份工作,事不就解决了嘛。”刘巧芝一脸的愁云全没了,“那敢情好了。立群,我可要好好谢谢你啦。”说话的功夫到了刘巧芝家门口,魏立群说:“嫂子,我不进去了。你看看大哥回来没有,没回来咱们就到福来社区活动中心去。”刘巧芝进屋不一会儿出来了,“没回来。”“走!”魏立群刚要转身见到刘巧芝的儿子汪志凯出来了,喊了声:“志凯!”“魏叔,进屋坐一会儿吧。”魏立群招了招手,“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回屋吧。”

  魏立群和刘巧芝来到福来社区活动中心门外,魏立群说:“嫂子,你在这等我,我进去。”他进了楼门,在一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打麻将的屋。正巧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女人从餐厅里出来,魏立群向她打听,“棋——牌室在几楼?”女服务员一指楼上,“二楼右拐第二个门,经理办公室对面就是。”魏立群按女服务员的指点上了二楼进了棋——牌室。屋里设了十几个麻将桌,桌桌满员。吆五喝六地喊叫声合着麻将落桌的“啪啪”声,宛如一间地下拍卖行。灯光下烟雾缭绕,人们脸上表情各异:有的两眼瞪得似铜铃;有的两眼眯得如细线;有的嘴张开后半天合不上;有的咬牙切齿象屠夫;有的则是如丧考妣似的一脸哭相……好一幅喜怒哀乐的百丑图。魏立群在墙角处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抬头寻视了两圈,在靠墙的一张牌桌边发现了汪海。他正面对着魏立群坐着,只见他一脸的喜气,一只手悬在半空,另一只手去抓牌,大有一牌即“和”的架式。然而,他抓起牌还没落桌双眉就紧锁起来,是留是打他犹豫了片刻才下决心打了出去。下家一个胖子突然咧开大嘴喊了一声:“和了!”汪海沮丧地推倒面前的麻将牌,“倒霉!上听半天了就是不来牌,到底给你点了炮。”说着从兜里掏出两个筹码放在胖子面前。魏立群起身来到汪海身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大哥,咱回家吧,我找你有事。”汪海回头见是魏立群,怔住了,“魏……魏书记,你咋来……”“有话出去说。”魏立群拉了拉他的衣袖。汪海刚站起来,对面一个瘦子不干了,“回去,那不行!今晚上尽是你一个人‘和’了,兜装满了说走就走,没那个规矩。”魏立群盯了瘦子一眼,“我们有事你不让走,这是哪家的规矩?”瘦子语塞,刚“和”了牌的胖子开口了,“你走了,我们三缺一,今晚上不是白来了嘛,有事早干啥了?不能走。”剩下那个没吭声的也说了话,而且声音还挺大,“要走可以,把赢的钱都吐出来。”汪海一听火了,亮开嗓门说:“怎么?我卖给你们啦?”几个人的吵闹声惊得各牌桌的人都扭头往这边看。于艳红也从对门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进门就双手叉腰问:“怎么了?怎么了?”她看到魏立群是个陌生人,怕有什么麻烦,便扭着腰走过来,“这位贵客有什么要求?请讲。”魏立群看她象个老板,十分严肃地说:“我们有事想提前走一会儿,这几位不让走,难道这里还有这种规矩吗?”于艳红媚眼如星的在魏立群脸上转来转去,她的人一下呆住了。这个漂亮中带着威武的男人太有魅力了,太有品味了。她多年来接触过数不清的男人,从未见过这么有吸引力的异性。她不由自主的猛然心动进而想入非非,但又一转念,这个威武之中含着严正神色的人又使她觉得不对。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这不象个普通人,莫非是个便衣?她从魏立群身上默默地离开她那妖媚的目光,落在胖子脸上,并厉声说:“就是玩玩嘛,也不是赢什么的,干啥不让人走?”说着又瞄了魏立群一眼,“到这来不就是图个高兴嘛!来,妹子陪你们来两圈。”然后又瞄了魏立群一眼,“这位哥有事办事,事完了再回来,老妹一定好好招待。”说完又抛了一个媚眼。魏立群根本没有再看她,也没应声转身走了。汪海向胖子三人“哼”了一声出了屋。于艳红的两眼一直把魏立群送出了屋才呆呆转回头。胖子似乎看出了什么,嘴一咧笑道:“哎!红妹是不是相中这个帅哥了?”于艳红脸色一变上前一步伸手扭住胖子的一只耳朵,“我叫你不长记性,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没准他是个便衣,上次站前派出所来搜查,你胡咧咧一句话,就险些给我露了底。”瘦子见胖子被扭得直叫唤干笑了几声,“便衣倒不是,刚才听汪海喊他魏书记,可能是那个下马电子一厂的书记。”于艳红撒开手说:“我就看他不像一般人嘛,果然是个官。”胖子一边揉耳朵一边又开始挑话,“红妹还是相中了。”于艳红又狠狠瞪他一眼,“你那只狗耳朵也痒痒了是不?”

  回家的路上,魏立群、汪海、刘巧芝都默默不语。汪海知道魏立群找到麻将馆一定是妻子告的状。想埋怨她几句又觉得理亏,想向魏立群解释几句还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刘巧芝则是懒得跟他开口。魏立群是不愿意在他妻子面前说他什么。三个人在沉寂中回到汪海的家。进了屋,刘巧芝到儿子的西屋去了,魏立群被汪海让进了东屋。两人先后坐下后,汪海要给他倒杯水,魏立群一摆手,“晚上吃的面条,不渴。”汪海坐下后低下头搓着自己的手指。魏立群盯着他也不说话。好半天,汪海沉不住气了,“有什么话说吧,我听着呢。”但是依然没有抬头。魏立群笑了,“没有啥事,我是要告诉你,我给你找了一份工作,来跟你商量商量。”“工作?”汪海抬起头眼睛一亮,“什么工作?”“在楼盘内修水泥路、铺地砖、栽花种草植树,还有其他一些小建筑。”汪海抬起左手摸摸右肩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说:“修水泥路,这活,我这条胳膊?”魏立群看了看他的右臂,“你可以栽栽花种种草呀!”“不行!不行!”汪海直摇头,“我这五大三粗的,那是妇女的活,不叫人笑话吗?”魏立群正色道:“谁笑话,都是咱们自己人。”接着他把工程的情况简单向汪海说了一遍。汪海高兴了,“好!我干了。一个月能给多少钱?”“1500元,但是每月答应先付800元,剩下的年末工程结束后一次性结清。”魏立群话音一落,汪海兴奋的站起来,“给这么多钱,太好了!先给800也不错,过日子不犯愁了。”魏立群看着他的高兴模样也开心的站起身,“好了,你在家等信儿,用不了几天就能进工地,到时候我来找你。”魏立群刚走到门口,汪海很不自然的说:“我打麻将拿家里钱的事,巧芝都跟你说了?”魏立群点点头。汪海微微红着脸,“你不说我几句了?”魏立群一摆手,“说啥?我知道你不是那样人,以后那种地方不去就行了呗。”汪海的脸上现出了懊悔的表情,他觉得魏立群不说他倒比说他一顿还难受。他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他妈的真浑,光听堂叔的一句话,把孩子上学的钱都动了,我……”魏立群不让他再说了,“明白就行了,一会儿好好给嫂子道个歉,谁能保证一辈子不走弯路。”说完出了屋门。汪海把他送到房门外,魏立群用手一拦说:“别送了,记住,一定要把嫂子哄高兴了。”说话时,他看到刘巧芝和儿子志凯都已经站在汪海身后了,便笑笑转身走了。刘巧芝也笑了,说道:“立群慢走。”志凯也喊了声:“魏叔再见。”在汪海要插门时,魏立群又回来了,问汪海:“刚才在麻将桌上,我看到你掏出两个圆的硬纸板给了那个胖子,那是什么?”汪海说:“那是筹码,是在老板那花钱买的,玩完后到老板那去兑换现金。”“啊!是这么回事,你身上还有吗?”“有。”汪海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递到他面前。魏立群从他手上拿了两个筹码,借着屋里的灯光一看是一张拾元的和一张伍元的,“借我用用。”魏立群转身走了。汪海疑惑地望着他走远了,看不见才关上房门。

  魏立群没有回家,他直奔站前派出所,找到值班民警,把福来社区活动中心聚众赌博的情况向民警作了反映,并拿出了筹码做为证据。魏立群回到家时已经是快夜里十一点了。

  紧接着站前派出所对福来社区活动中心进行了突击检查,人赃并获。棋——牌活动被勒令停业整顿,听候处理。事后,于艳红分析举报者一定是电子一厂书记魏立群。从此她记住了这个见一面便使她心动也更让她忌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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