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第二次拥抱 > 第四章 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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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子一厂家政服务工作培训班,是被王一谦安排在市政府小会议室进行的。一百二十多名女职工参加了培训,其中绝大多数是四十岁以上的,也有少部分四十岁以下的,还有十多位男职工的家属(非电子一厂职工)也报名参加了培训。今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课程全部讲完后,王一谦同志来了。他向全体参加培训人员讲了话,他勉励大家做出骄人的成绩。他说:“你们是优秀的,我相信你们会干一行爱一行,虽然这项工作你们将会不断遇到困难和烦恼,但我请你们记住一句话: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是安心的、光荣的。”他的话赢得了一阵由衷的热烈掌声。

  又是一个华灯初上的晚上,“福来社区活动中心”的门前,霓虹灯象往常一样闪烁耀眼。女老板于艳红照例浓妆艳抹的站在门口,她迷人的俏脸上带着动人心弦的微笑,她在迎接着每一个前来“活动”的客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穿了一身工作服的男子向门前走来。这个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叫汪海,是电子一厂的搬运工。于艳红见这个人面生,便向前跨了一步用唱歌一样的声调说:“大哥,第一次来吧?”“第一次。”汪海粗声粗气的回答。“欢迎!大哥,我们这个娱乐中心项目完善,设备精良,要玩什么随便挑。”汪海回答:“麻将。”只听了两句话,于艳红就看出这位壮汉是个头脑简单的粗人,便直截了当的说:“大哥,你就放心大胆的玩吧,我们这贼安全。”“好!”汪海咧开嘴笑了,“安全就好。”

  这时顾春萍走了过来,她二十分钟前接到表姐的电话,让她马上过来说有事要商量。顾春萍来到于艳红面前,“大姐。”她一看到跟表姐说话的是本厂的汪师傅,上前打招呼:“汪师傅,过来玩呀?”“小顾啊。”汪海笑笑,“我第一次来,闲着没事。”于艳红见他们认识忙套近乎,“汪师傅,好了,都是熟人了,走!进屋。”说着右手一摊,“请。”三人先后进了楼门。于艳红一指楼上,“汪大哥,麻将在二楼。”三人上了二楼后,顾春萍见汪海往麻将室走去,便紧跟了两步,“汪师傅,这屋可是动真格的。”汪海一挥手,:“没事,我是小打小闹。”顾春萍仍很担心,“小心点儿,再说这种地方不是……”她本想说不是咱们来的地方,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她感到汪海比自己大了将近二十岁,这种话还是不说好。汪海进了麻将室,顾春萍望了一眼消失在门里的身影,转身进了表姐的办公室。

  于艳红笑眯眯的把顾春萍按在沙发上,又是开饮料,又是递水果,之后开门见山的说:“姐今天找你来,是给你介绍一个人。”“啥人?”顾春萍有点明知故问。“对象呗!”于艳红岂能听不出她的话音,“姐是啥样人你是清楚的,姐说过的话是要算数的。既然姐管了你的事,姐就必定要负责到底。”一连四个姐差点儿没让于艳红透不过气来。她喘了一口气坐在顾春萍对面,“这些日子,姐连觉都睡不好,就惦记你的事。还好,真就给你找了个合适的人选。”她又卖关子的问:“你猜猜是啥样人?”顾春萍摇摇头,“我上哪猜去。”于艳红盯着她那单纯而天真的脸,“当然是符合咱们要求的人。”于艳红笑嘻嘻地从上到下的把表妹打量了一遍,“咱们春萍是谁呀!那是百里挑一的,一般的我能看上眼嘛。实话告诉你吧,这个人特有钱的,在咱们市是数一数二的。”“特有钱?”顾春萍迟疑了一下,“那得多大岁数呀?”于艳红瞪了瞪眼睛,“这叫什么话?岁数大了姐能给你介绍嘛!人家满打满算才二十九岁,大你六岁还算大吗?”于艳红是瞪着眼睛说瞎话,顾春萍还是疑惑的问:“这么年轻能有多少钱?怎么会在市里数一数二呢?”“要不说人家有能耐呢,不跟你绕圈子了,告诉你吧,你可听好了,这个人是我在广州做生意时认识的,叫柯政礼。因为他是地地道道的广州人,我叫他‘小广州’。”接着她就把柯政礼的情况添油加醋又连真带假的玄乎一阵,其中有多少水份只有她自己知道。“总之这可是个人上人,不但精明强干,而且人品好长的帅,要不是一心扑到买卖上,人家早结婚了。他的愿望就是找一个年轻漂亮、朴实贤慧的好姑娘。这也许是他到东北来发展的初衷。”“大姐你比他小一岁,不是正般配吗?”于艳红没想到表妹将她一军,假意叹了口气摇摇头,“姐哪有那福气,当年在广州时,我年纪小没想这个事,如今再见面,姐又嫁人了。”顾春萍又说:“你现在是一个人不正好吗?”于艳红假意变了脸,“你这丫头,是我给你介绍还是你给我介绍?”顾春萍笑了笑没吭声。“我现在是残茶剩饭,人家是没结过婚的处男。”于艳红缓和了一下口气,“你把人家看哪去了?人家要的是你这样的黄花大姑娘。”她说完觉得口渴了,抓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问:“怎么样?满意不?”顾春萍仍没有作声,她觉得自己象是在做梦,又象是在听一个童话故事。说穿了,她是在听一段“灰姑娘”的故事。过了好一会儿,她问道:“那么有钱,身边追求的女孩子不有的是?还能轮到我?”于艳红一口气把一个苹果吃完,摆摆手说:“你想错了,人家是认真的。剜筐就是菜,人家不干。再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嘛,人家是先干事业后结婚。”顾春萍仍然是心有疑虑,“大姐,我可是听说,男人有钱就学坏呀!象他这样的有钱人能干净得了?”于艳红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接着她的话茬反问道:“照你那么说,那一定是女人学坏就有钱呗?”顾春萍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于艳红冷冷扫了她一眼,“姐虽然算不上有钱,但是也挣到几个。照你这么说,姐也是先学坏了呗?”顾春萍连忙解释:“那不一样,大姐我是了解的。大姐是凭本事挣钱。”于艳红听到这话高兴了,同时,她也抓住了理由,“这话对,人与人不一样。那些一夜暴富的人或者钱不是好道来的人,自然是有几个钱就忘乎所以了。象柯政礼这样的人,年轻轻就做成这么大的事业,哪有功夫……”于艳红觉得自己用词不当,忙改口说:“人家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你想想,走歪门邪道的人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嘛!”“是啊!表姐的话是对的。”顾春萍心里想。于艳红在她眼中,一直是十年前那个朴实纯洁的小表姐,而这十年来小表姐已经从人变成鬼的经历她并不知道。就是眼前这个打扮风流、举止轻浮的大表姐,她也是见怪不怪,毕竟时代不同了,哪个有钱的女人不刻意装扮自己。而且她还觉得自己正缺乏表姐这样的气质。此时的顾春萍已经被于艳红彻底的征服了,她正一步步陷于表姐设下的圈套。更不会想到等待她的是一个悔恨终生的火坑。

  就在姐俩儿说话的过程中,“小广州”柯政礼早就站在门口。于艳红嘱咐他,今晚顾春萍来的时候他不必急于见面。可以在门缝中看一眼,如果满意就静候佳音。所以顾春萍前脚进了屋他后脚就跟了上来。他轻轻地把门拉开一道缝,向屋内偷偷地张望着。对坐在沙发里的顾春萍他一眼就相中了。虽然说她不如表姐风流气派,但绝对够得上他理想中的女人。特别是她外露的朴实,娴淑稳重的气质是于艳红那种女人所欠缺的。自己正是要找一个这样的女人做为自己的终生伴侣。柯政礼的心中别提多高兴了,他兴奋的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想拉开门一步冲进去,但是他不能,于艳红曾反复训示过他,“我这个表妹可是个透精百灵的主,你要想得到这个纯情处女,收起你那双吊死鬼似的色眼,给我正儿巴经的谈恋爱。”这些话开始他不太往心里去,觉得自己是千万富翁,哪个女人不眼热?现在听到她们的谈话他信了。这个顾春萍还真是个一尘不染的雏儿。随着姐俩儿谈话的进展,他感到事情有成功的希望,同时心里也暗自骂于艳红,“这个骚货还真能忽悠。”

  屋里的姐俩儿已经到了定局的时候了,于艳红站起身盯着顾春萍的脸,“话已经唠到这份上了,你该表个态吧。”她见顾春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我想想吧,我总觉得回去跟爹妈说一声好。”于艳红在屋里转了一圈后,走到顾春萍面前,“也好,终身大事嘛!不过,你可想好了,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时间一长让别人插一脚,可别怨我没提醒你。”“我知道。”顾春萍站起身来,“大姐,要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柯政礼赶紧离开门口进了麻将室。

  于艳红把表妹送下楼刚上来,柯政礼就迎了上来。于艳红笑着问:“看见了?”“看见了。”“怎么样?”“行!”于艳红收住笑容,“什么叫行?”柯政礼忙改口,“好!”“这还差不多。”柯政礼皱了皱眉头,“好是好,可是人家没表态呀。”于艳红正色道:“你当我表妹什么人,能象你找的那些女人,一听到你的钱,贱的不能再贱了。”“对,对!那是,那是。人家是纯情淑女嘛!可是……”柯政礼急的直搓手,“可是我这心一点底都没有。”于艳红撇了撇嘴,“现在着急了,早干啥了?熊样!告诉你吧,我有八成把握。至于回去想想,告诉父母一声,那是必走的过程。你呀,就知道那些破烂货,真正的好姑娘你不懂。”柯政礼频频点头,“那是。谢谢你了。”于艳红紧跟话茬,“怎么谢?”“你说吧。”她瞅了柯政礼一会儿,“这回呀,你可不能拿那些破铜烂铁糊弄我。”柯政礼明白她指的是金银首饰,“你要什么?”于艳红眼珠一转,“我是没几个钱,但是那些玩意我还真没看上眼。实话说吧,事成之后咱们就是亲戚了。”她故意停了一会儿,重新瞅了柯政礼一眼,“我想在你的买卖里分几股,怎么样?”柯政礼心中一怔,他没想到于艳红贪心这么大,事前满以为一条项链,或者其它价码差不多的东西就行了。没想到她在这等着呢。说是分几股,那是客气话。自己跟于艳红混在一起已经十年有余了,对于这个女人他不说是了如指掌,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他想这事不答应她可能拿一把,今天见到顾春萍真可说是“一见钟情”,他实在是舍不得。答应吧,自己太吃亏了,这个得寸进尺的女人,一旦掺合进来,今后还不知道怎样狮子大开口呢。柯政礼脑子转了一会儿说:“这我可做不了主,买卖是我父亲的,我只不过是代为经营。说白了我只是个打工的。”于艳红眼睛瞪的象两个铃铛,“编,好好编。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直说吧,行不行,不行就当我没说。”柯政礼忙解释:“我骗谁也不敢骗你红妹呀!你给我点儿时间,跟我父亲透透话,听听他意见。”于艳红知道这种事逼不得,只好眯细了眼睛不笑装笑,“我就知道礼哥不会一口回绝,我静候你的佳音。”柯政礼眨了眨眼睛,“那顾春萍……”于艳红似笑非笑,“你也静候佳音。”她准备好事多磨,放长线钓大鱼,等将来成了亲戚,就不信自己的要求办不到。

  汪海摸上来一张“五万”,而他缺的是“七万”,只差一张牌就“和”了。他琢磨再三还是把“五万”打了出去。牌刚落下,下家喊声“和”了,汪海后悔不迭。一摸裤兜,兑换的二百块钱的筹码输没了。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九点十五分,仅仅两个小时不到,他就输得一干二净。虽然自己也“和”了几把,但都是小“和”,根本扭转不了局面。他失望地站起身,一脸沮丧的出了麻将室。下了楼走出了福来社区活动中心,他回头看了一眼耀眼的霓虹灯,“福来社区活动中心”八个大字,闪着五彩缤纷的光芒,象是在说欢迎您再来,运气在后面呢!是啊!汪海有点怪自己今天的运气不佳手气不好。他一向对自己的牌艺很自信,在工厂那时候,过年过节几个师兄弟凑在一起玩两圈,自己从不输钱,是大家认可的高手。可是今天,他反复思考差在哪里呢?自己常常是上“听”了别人就“和”了,再不就给人家点了“炮”。汪海有些些疑惑,虽说这种地方自己第一次来,但是他觉得自己不比他们差,莫不是他们做了手脚?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最后还是自认今天不走字。他心里记着一个在农村种地的堂叔说的话:“别怕输,胜败仍兵家常事。打牌也一样,只要你坚持下去,总会有翻身的那一天。”而且这个堂叔还告诉他:“你叔我就是靠牌发了,开始时我输的精光,连你婶都要跟我离婚,大闹一场回娘家去了。最后我借钱也要坚持下去,真是老天不负苦心人哪,我不但翻了身,还赢了一座三间大瓦房外加一头大骡子。你婶也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其实这位堂叔的话,他听了后就扔一边去了,他也不想走进这种地方,他认为是事逼到这个地步。工厂停产后,汪海凭着一身力气,不愁找不到活干,还专门去扛大件,每天钱挣的比师兄弟都多。不幸的是在一次卸火车时被货物砸了肩膀,锁骨骨折。伤好了以后就觉得那只胳膊抬不起来,使不上劲,力气活干不了啦。搬运工出身的汪海手上没有半点儿技术,他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闷在家里的那些日子他一筹莫展。这时,他突然想起堂叔的话来,自己何不也去碰一碰运气,没想到第一天就走了麦城。

  汪海一边往家走一边心里犯嘀咕,在这个家里,能归自己支配的钱就是这二百元,今天输得一文不剩。在服装厂工作的妻子两年前就下岗了,靠打零工帮他维持这个家。前些天才报名参加了老厂长组建的家政服务公司,刚刚参加完市里的培训班。虽然已经正式上班了,但距离开资的日子还远着呢。就是开了工资,也是用在过日子上,哪有钱去给他玩麻将?而且儿子下半年就要上高中了,总得攒点学费吧。想到这汪海猛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存折,虽说是妻子存下的,上面的钱数他知道,何不……但他又一想,不能这么办,说什么也不能动这个念头。那可是关系儿子前程的钱哪!可是,今天的二百块钱象打水漂似的没了,他又不甘心。自己差啥?就不信自己总是不走“字”,坚持就是胜利。他仿佛觉得有一只手从嗓子眼伸了出来,并对他说:“一定要找到那个存折,等赢了以后再给她补上。”

  改革开放使许多人找到了致富的契机,但是也有一些人趁机干起违背法律、扰乱社会的罪恶勾当。年近三十岁的吕学文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父亲是一家国有大厂的高级经济师,为儿子起了个学文的名字,初衷本意是祝愿儿子长大有出息,做一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材。但是这个吕学文偏偏逆道而行,上学后就打架逃学,不学无术,不认书本只认拳头。虽经父母和老师多方管教均无结果。初中毕业后,便闲散在家无所事事。整天不是录像厅就是游戏厅,看了几场港台武打片后开始迷上了西方生活方式,尤其是对黑社会帮派的吃喝玩乐场面垂涎三尺。接着便一头闯进一家私人开设的业余武术馆里学起了跆拳道。目的是弄一套闯荡江湖的本钱。一年下来,掌握了一些招式后,开始混迹于社会的阴暗角落。在一次为人暴力讨债中打伤了人被判三年徒刑。出狱后,父亲把他安排在一家朋友开的汽车修配厂学习修理技术。由于经过了一次刑事处罚,吕学文暂时消停了几年,实际上仍是恶习不改,暗中还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吕学文的头脑不再那么简单了,他已经不满足于跟别人吃下眼食了。他更不愿意干那个整天油渍满身、地沟里钻上钻下的汽车修理工了。他要自己创立一番事业。所以两年前就以父亲的名义和资历创建了一家“学文经济咨询所”,业务是帮助一些私人的工厂、公司和商店搞好经济管理工作。一开始父亲极力反对,说他连经济两个字是什么都解释不通,拿什么给别人咨询?吕学文说:“我自己可以边干边学,另外我可以招聘几个有能力的人材嘛。”听了儿子的话,父亲不再反对,好歹算是儿子走了一回正道。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吕学文只是拿经济咨询所当做一块招牌和幌子,暗中却是干一些强买强卖强占强抢,打人绑架等暴力犯罪行为。为此,他纠集了一些社会上的残渣余孽,特别是那些不计后果不思悔改敢于玩命的“两放”人员,都成了他的座上客。黑子、肥子等人便纷纷投到他的名下。

  而黑子所说的大哥正是吕学文,为了掩人耳目,平时吕学文决不让这些人进他办公室的门,有行动全是电话联系。在酒店和其它娱乐场所集合,行动结束后,相互不再见面。

  此时,吕学文坐在咨询所的办公室里,喝着茶水看着美国枪战片。前一天为一个个体工厂老板抢占厂房挣了一把,为此心情不错。他翘着二郎腿,晃着脚尖,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着鼓点,同时还象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吕学文高挑个头,白面书生般的脸庞,平时显得十分文静、儒雅。看其相貌说他不是位教授也够个讲师,还真给人一种名如其人的感觉。尤其是他心顺志得的时候,一脸的笑容让人感到既亲切又博爱,只有在他皱眉、瞪眼、咧嘴的时候,才露出本来的凶相和狠毒。一阵手机铃声扰了他的雅性,他放下腿,停下一切活动,不情愿的从桌上抓起手机,“喂,啊!是黑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唔,唔,好!”黑子在电话中把准备招聘纪庆祥的事向他做了汇报。吕学文高兴的咧嘴笑了,“好,太好了!我就需要这样的人。我最感兴趣的是他是个缓刑犯,好,他既有夹板套在身上,两条腿又是个自由人,正好明晚上有个“绑活”,你把他带来,让他跟着干一把。对,今后他想洗手都难了。”“那么我们在哪见面?”“王朝大酒店。对,晚上九点准时,说的对,好小子!干的不错,明晚上的活结束后,大哥给你发红包。”“谢谢大哥。”“不用谢,按劳取酬嘛。不用,不用,谁让我是你大哥啦。好!就这样。”放下手机后,吕学文高兴之余,再没心思看“打片”了,他要到按摩厅里去“轻松”一下了。

  黑子把大哥的指示,按纪庆祥留下的手机号通知了他,纪庆祥接到招聘的信儿心里很是高兴,他立即来到大师兄李家贵的摊上,“李哥,我找到工作了。”李家贵看到他欢天喜地的样子,也跟着高兴,忙问:“在哪工作?”纪庆祥坐在一只小凳上,“我也不知道,只是说明晚九点在王朝大酒店见面。”“在酒店见面?晚九点?”李家贵疑惑的看着他,“那就是在酒店里干点儿啥了?”“不是。”纪庆祥又摇摇头,“说是在那面试。”“既然工作不在那,怎么跑到酒店面试去了,还定在晚九点?啥意思?”“我也不知道。”“谁给你介绍的工作?”“一个初中同学,绰号叫黑子。”李家贵见他糊里糊涂的便不想再问了,只是点点头说:“好事,有工作干就好。明天晚上去了见机行事,给人一个好印象。”纪庆祥点点头。

  纪庆祥走了。李家贵总觉得这事有点儿不对劲儿,到底哪不对劲儿,自己也说不清,便给魏立群打了电话。魏立群听了李家贵的疑问后也感觉到有些奇怪。两人商量,明晚上纪庆祥应聘时,他俩在暗中跟着去,摸一下到底是个什么工作。

  第二天晚上,魏立群和李家贵提前二十分钟来到王朝大酒店,在二楼一个能看到店门的栏杆边的餐桌旁边坐下。魏立群点了两个菜,还没等菜上来,纪庆祥和黑子、肥子进了酒店。魏立群一看表,差三分九点。纪庆祥被黑子领进了一楼一个大包厢,接着有七、八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拥着一个三十多岁、高挑个的人也进了那个包厢。之后又出来两个年青人,站在包厢门口。李家贵看了魏立群一眼,“立群哥,我怎么看象电视剧中的帮派似的。门口还站着两个保镖。”魏立群点点头,“是有点儿新鲜,这是些什么人?”魏立群想了想掏出手机给表哥关涛打了个电话,“喂!大哥吗?我立群,我和一个哥们在王朝大酒店呢。是,你过来一下,有事请教你,顺便喝一杯。好,我等你。哎,别撂,你来时最好换上便衣,再戴个口罩,尽量快点儿,越快越好。我在二楼,你进酒店一抬头就能看到我。好,等你。”

  大约过了十分钟,关涛进了酒店。他换了便衣,脸上戴了口罩。他一抬头就看到魏立群和李家贵向他招着手。关涛来到了二楼,魏立群和李家贵都站起身。“是家贵呀?”关涛向李家贵伸出了手。李家贵向前跨了两步,把手伸给他。两人握过手后,关涛摘下口罩坐在魏立群对面的椅子上。这时服务员把他们点的菜端了上来。李家贵对服务员说:“再添两个菜。”他回头看着关涛,“关哥你点两个。”关涛摆了摆手,“你点你的,什么都行,不要太破费了。”李家贵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谱,点了两个菜。服务员拿着菜谱走了后,魏立群指着一楼大包厢的门前站着的两个年青人,“大哥,你看看,这两个象是什么人。”关涛朝那两个人看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认出来了,一对都是刑满释放人员。”魏立群又把刚才的情景说了一遍。关涛点了一下头,“是不太正常。你分析的对,这些人的举动的确可疑。”李家贵很佩服的说:“关哥你的记性真好。刑满释放的你还能认出他们。”关涛笑了,“我不是在看守所当过副所长嘛。是凡从我手过去的,我不会忘记。”

  大包厢内,黑子伏在吕学文的耳边说了一阵话。吕学文摆了一下手,黑子退到一边。吕学文用温和的目光看了纪庆祥一眼,又指着对面的空座说:“坐下说话。”纪庆祥忙摇摇头,“谢谢经理,我站着说吧。”吕学文站起身目光中又增添了几分热情,“坐下说,今天见面了就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客气的?你要是不坐,我还怎么坐?”一句话就打动了纪庆祥。听听,人家一个功成名就的实业家,原来是这么平易近人。看来黑子的话没错。他又说了声:“谢谢经理。”坐在那张空椅子上。吕学文笑着说:“庆祥,从现在起就不要叫我经理了,叫大哥。咱们都是出来混饭吃的,不要分什么经理、员工的。”纪庆祥点头称是,紧接着叫了一声:“大哥。”吕学文盯了他一眼,“你的事黑子都跟我说了……”说着他却把话停住了。纪庆祥听这话心中微微有点紧张。吕学文又盯了他一眼,突然“叭”的一掌拍在桌面上,拍得其他人都一愣,纪庆祥的心也咯噔一下慌了起来。吕学文咬了咬牙说:“不就是那么点事嘛,真他妈的小题大做,那些当官的口口声声说什么拯救失足青年,说的好听做起来都是赶尽杀绝。手——铐、审训、加刑一古脑向你砸过来。”说着他扫了大家一眼,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最后他把目光落在纪庆祥的脸上,纪庆祥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也跟着轻松了。吕学文接着愤愤的说:“庆祥,你说这社会还有公平吗?那些厂长书记吃够了,搂够了,谁也不敢说个不字。你一个小学徒工每月挣不上一个屁钱,不就是弄那么几个铁疙瘩嘛!就把你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你活活不起,死死不得。庆祥,今后跟着大哥干,不会再让你吃亏了。他们不把你当人,大哥不会。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哥的亲弟弟。在我这里谁也不敢给你一个冷眼。”他扫了大家一眼,周围的人全应了一声:“大哥说的对!”吕学文又说:“庆祥,大哥从进社会那天起,心中就容不得不平,眼里就看不了委屈。”纪庆祥激动的站起身,向吕学文鞠了一躬,“大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哥,庆祥今后一切听大哥的。庆祥今天才明白了谁亲谁厚。大哥,庆祥……”吕学文摆手示意他坐下,“庆祥别激动,坐下,兄弟情谊的话咱们今后有的是时间聊。”纪庆祥坐下来,他的心上下翻腾感慨万分。自从出事以来,他听惯了埋怨声、批评声和训斥声,他看惯了白眼、冷眼和蔑视。八、九个月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出这么关切和同情的话语。同时他凉了半年多的心也第一次见到了热气。他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吕学文,心中有一种与大哥相见恨晚的感觉。当然此时他心中更恨魏立群。接着他又用歉疚的眼神看了黑子一眼,过去自己一直看不起黑子,认为他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今天要不是黑子主动给自己找工作,及时给自己引见这位大哥,自己怎能受到这种礼遇?看起来谁是谁非谁厚谁薄我纪庆祥真该好好想想了,而且今后也应重新面对自己的人生了。纪庆祥有些热泪盈眶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一个中等个头,长的很壮实的年近三十岁的人进了店门。这个人进门后,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停住脚步四处张望。并向楼上注视了一阵。随之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易被查觉的冷笑。他快步走到包厢门前,向门前的两个年青人递了一个进屋的眼神后,拉开包厢的门进去了。随后两个把门的也进了屋。刚才进店的这个人是吕学文的副手,手下人称他为二哥。此人看似一个壮汉,其实是个精细之人,是吕学文的狗头军师。每次行动他都是迟来一步,以便观察情况防备万一。

  楼上的关涛向魏立群使了一个眼色,“刚才进去的那个壮汉看到没有?”“看到了。”“那更是个惯犯,最少也是‘三进宫’了。”魏立群摇摇头,“已经是三个有前科的了,看来先进去的也好不了。”关涛笑了,“有这种可能。”

  大包厢内,大餐桌上已摆满了酒菜,看起来是提前点好的。吕学文坐在正面主座,其他的人围坐一圈。吕学文一脸笑容的对纪庆祥说:“庆祥,你别嫌大哥啰嗦。你既然想到大哥这干,大哥就不能不问个明白。”“那是,应该的。”纪庆祥已经被吕学文的魅力所感染和折服,他也一脸开心的样子。这时众人见二哥进来了,纷纷站起身,并齐声说:“二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敬畏的微笑。二哥一招手,示意大家坐下,他直接来到吕学文身边向他低声耳语一阵。听着军师的耳语,吕学文先是一怔,接着是阴下了脸,随后干笑了一声,又恢复了笑容,对纪庆祥说:“庆祥,咱哥俩今天就聊到这儿,你给我的印象不错,先回去吧,哪天上班听我的信儿。”然后看了黑子一眼,“送送你的同学。”纪庆祥朝吕学文敬重的点了一下头,“好!大哥再见。”同黑子一起出了包厢。出门后没等纪庆祥开口,黑子笑着说:“看来大哥对你挺满意的,没问题了。一定是录用了,你等我的电话。”纪庆祥也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同时又感激的连连点头说:“还是大哥能容人哪,要不谁会看得起我这种人。”“说的对,大哥就是佛心,对弟兄们不带差样的。”黑子把纪庆祥送出了店门又说:“庆祥,以后咱哥们儿都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老同学呀!”纪庆祥忙说:“看你说的,我能上班还不是多亏你嘛。”两人握了一下手,纪庆祥走了,黑子进门回了包厢。

  黑子送纪庆祥都看在楼上三个人眼中。关涛指着进了包厢的黑子,“这小子是个劳教释放的。”李家贵一听就来气了,“今天他们是大聚会呀!立群哥说一定要来看看,现在看真是来对了,否则纪庆祥糊里糊涂的跟他们混在一起,还不知道是啥结果呢。”魏立群看着关涛,举起酒杯,“大哥,今天多亏把你请来了,才看清了这个局。来,咱哥仨干一个。”三人碰了一杯。

  黑子一进屋,吕学文笑眯眯的向他招了一下手,“来,黑子,你过来一下。”黑子觉得自己是介绍人有功,兴冲冲来到大哥的身边。吕学文问道:“这个纪庆祥真是你的同学?”“那还有错?”黑子一脸的得意,“大哥,这个人不错吧?”吕学文忽的站起身,抬手抡圆了手臂,狠狠搧了黑子一个大耳光。打的黑子一个趔趄,捂着脸怔怔地说:“大哥,你咋打我呢。兄弟错在哪了?”吕学文坐下来怒气没消的说:“让你二哥说。”人称二哥的瞥了黑子一眼又扫了一眼肥子,“今天大哥是手下留情,换我非把你们这两个东西废了不可。”黑子赶忙用央求的目光看着二哥,“二哥,你说给小弟听听。小弟错在哪,你不能让我糊涂哇!”二哥指着门外说:“二楼现在就坐着个警察,还是个所长。”黑子不解的问:“警察坐在那有我啥事?”“可是和警察一个桌上还坐着电子一厂的书记。我问你刚才那个纪庆祥是不是电子一厂的人?”“是……是电子一厂的,不过已经下岗了。”黑子的声音有点软了,他也感到问题严重。二哥两眼逼视着黑子,“你说电子一厂的工人来了,为啥他们的书记和警察也来了,是巧合吗?我看这个纪庆祥是卧底来了。”黑子还是有点不服气,“二哥,你怎么知道是电子一厂的书记?”二哥冷笑一声,“你拿我当你哪!要想在地面上混,不了解人行吗?”然后又扭头看着吕学文说道:“大哥,我看先饶他们一回,不过这个月的红包就免了。”吕学文点点头,“就按老二说的办。”说完又笑了一声,向黑子和肥子分别招招手,“都过来吧,坐下喝酒。你们还年轻,不能全怪你们,以后多长点心眼,今天要不是你们二哥及时发现问题,咱们都得栽进去。”黑子和肥子怯怯的蹭到餐桌旁坐下,二哥也坐在他们身边,分别看了他俩一眼,“别记恨大哥,吃咱们这碗饭的不多一个心眼不行啊!做为大哥和我不严厉一点儿,就是坑了你们。”黑子、肥子连声说:“二哥说的是,说的是!我们一定长记性。”吕学文扫了众人一眼,“今晚上的行动取消,喝酒。”

  关涛当晚派了两名警察,监视了吕学文他们半宿。直到半夜十二点多他们才散伙回家。由于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行动,关涛只好撤了暗哨。但是心里却多了一个疙瘩,他不断问自己,这伙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是不是与市里的一些打砸抢暴力案件有关?关涛的心静不下来了。

  第二天,纪庆祥早早就来到李家贵的摊前。李家贵看到纪庆祥那高兴的样子,说:“昨晚上会见你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纪庆祥一听更来了精神,满脸笑容的说:“这个人可太好了,绝对是个实业家。而且特平易近人,对我的过去不但不计较,还鼓励我一阵子。”他见师兄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停了一下说:“我说的是真的。”他微微低了一下头,“自从我出事以后,他是除了师兄你之外第二个瞧得起我的人……”“行了,别说了。”李家贵打断了他的话,“我看这份工作就算了。”“为什么?”纪庆祥有些不解,“难道我有份工作你不高兴?”李家贵摇摇头,“庆祥,你有工作师兄当然高兴,可这份工作不行!”“到底为什么?”纪庆祥有点急了。李家贵拉住他的胳膊,“你先坐下,听我说。”纪庆祥坐在他对面小凳上后,李家贵一五一十把昨晚上去酒店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问纪庆祥:“你说的那个人和他周围的人一共九个人,七个是刑满释放的,你不觉得不正常吗?”纪庆祥低下头,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嗖地站起身。李家贵看到他暗暗地咬咬牙,脸上的肌肉也颤动了几下,问:“怎么了?”纪庆祥扭过脸去讪讪的说:“让我说什么好吧?连我找个工作他魏书记都要拉一个警察来监视我,我还是个人吗?”李家贵听这话后顿时急了,他抬手一掌拍在三轮车车沿上,瞪圆了眼睛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那是监视你吗,那是关心你。”“行了吧!”纪庆祥脸上的肌肉又抖动了一下,“别说好听的了!我纪庆祥什么德行受得了他这么关心?再说了,刑满释放咋了?刑满释放就不允许人家在一起吃饭哪。我还是个服刑人员呢,人家也没嫌弃我。”说完转身就走。李家贵赶上几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给我回来!”他把纪庆祥拉回来又摁在小木凳上,强压住胸中的怒火说:“我看你小子是越来越不进盐酱了。这半年多来,你真是变态了,好歹不分,是非不辩。我真替我从前的那个好师弟纪庆祥悲哀。”说完他把脸扭到一边,伤心的泪珠在眼睛里直转。纪庆祥瞥了师兄一眼,低下头,两人半天无话。过了好一阵,李家贵回过头,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庆祥,我知道你到现在仍在恨立群哥。这是你的想法,我不管也管不了。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他见纪庆祥翻了翻眼睛,接着说:“这件事就说到这,说什么这份工作你也不能去干。另外你送来的那些自行车到底是什么道来的?”“怎么?”纪庆祥使劲的盯了他一眼,“连这个也有问题了?”“有。”“有什么问题?”李家贵从车上的木箱里掏出那捆自行车证递给他,“自己看。”纪庆祥打开车证,“你让我看什么?”“看里边的发证地点和填写人的笔体。”纪庆祥看了几本,“没看出什么呀!”李家贵又瞪了他一眼,“不是一个地区签发的车证,为什么填写人的笔体全一样?你怎么解释?”纪庆祥又翻看了一阵,抬起头,“这……这笔体是有点像。”“啥叫有点像?”李家贵严肃的说:“就是一个人写的。”纪庆祥没敢看他的脸,又翻了几下车证,“你的意思,这车证是假的?”“我看是。”纪庆祥笑了笑,“你怎么看出来的?”李家贵挥了一下手,“我还没那个警惕性。”“那是谁看出来的?”“是立群哥看出来的。”“又是魏立群。”纪庆祥的脸上立即阴了下来,“怎么都少不了他呢?”李家贵有点急了,“怎么?人家给咱们提个醒还不好吗?”纪庆祥咬了咬牙把头扭到一边,“怎么说,我也恨他。我那点事,他在全厂大会上点我的名,还一个月只给我一点生活费。我的名声前途都让他给毁了。否则,对象也不能和我分手。”李家贵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突然举起手,纪庆祥吓得退后一步,“你要干什么?”李家贵慢慢的放下手,一脸愤怒的说:“你要是我的亲弟弟,今天我非揍扁你不可!”纪庆祥又往后退了一步连声说:“别揍扁了,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别忘了,你揍了黄老板可是进了局子。”李家贵板着脸,“你也知道进局子,你干了那个馊事,要不是立群哥保你,说你是初犯,你根本就不是判一缓二的问题,而是直接判一年。到头来你倒恨上他了,你他妈还有点良心没有?”纪庆祥不吭声了,他红着脸坐在小板凳上。过了一会儿一脸无奈的说:“可是……可是让他在全厂大会上那么一点,满世界都知道了我是个盗窃犯,害的我现在连工作都不敢找。就怕人家知道我是缓刑分子。”听这话李家贵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伸手拍了拍纪庆祥的肩头,“兄弟,这也不能怪立群哥,那天去看守所接你我不也去了嘛。经手你这个案子的民警特别交待对你的事情一定要全厂通报。”停了一会儿又拍了拍他的肩头,“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了,好汉做事好汉当,知错就改嘛。今后咱不还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嘛!”纪庆祥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头问:“自行车的事,你打算咋办?”李家贵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说实话,那些自行车到底是哪来的?”纪庆祥站起身,“我不是说了嘛,我的一个哥们从外地收来的。别的我真不知道,我只不过想从中挣几个。至于车证的问题我也说不上来。”“你看这样好不好,”李家贵把车证重新捆好,“咱们到派出所认证一下好不好?”纪庆祥想了想,摆摆手,“不好!好歹他也是我的哥们儿。万一不是好道来的,我不是把他往局子里送吗?顶多这自行车咱不卖了,我给他退回去。以后他自己犯事就怨不得我了,你说行不行?”“不行!”李家贵毫无商量的说:“绝对不行,一是你卖出两台了,已经违法了;二是及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对你的哥们也有好处。将来陷的更深受到的处罚更重,后悔就晚了。你说是不是?”纪庆祥点点头,“理是这个理,不过……不过我去认证万一有问题,不等于我亲手把他送进去了吗?咋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呀!”“错!”李家贵一掌拍在三轮车车沿的木板上,“错了,兄弟,在法律面前怎么能讲交情呢?你好好琢磨一下,眼看着哥们犯法你不管,这叫交情吗?”纪庆祥无话可说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对,我跟你去。”

  李家贵和纪庆祥带着那捆车户证来到站前派出所。值班民警逐本看了车户证后,说:“你们分析的对,车户证上的笔体确实像一个人填写的,我们到自行车管理所去查查。”值班民警领着二人到了自行车管理所,管理人员立即在网上进行了查询。结果在车户证上标明的签发地均没有这些车,事实证明,自行车来路不明,车户证均属伪造。

  当天晚上,站前派出所出动警力,对纪庆祥提供的人员进行了抓捕。进而一举破获一个有二十多人参加的自行车、电动车盗窃团伙。

  一个星期过去了,纪庆祥没有接到吕学文的招聘消息。他很失望,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与“大哥”分手时,自己给大哥留下的印象挺好哇,怎么会变卦呢?难道说又是魏立群他们坏了自己的好事?他不由得咬牙切齿更恨魏立群。不过一个意想不到的事让他高兴的了不得,站前派出所在破获那个盗窃团伙后,鉴于纪庆祥检举有功,与有关方面沟通后,给他减掉十个月缓刑期。纪庆祥的刑期只剩下半年了。

  李家贵的奶奶去世了,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走了,李家贵悲痛得肝肠欲断。奶奶病重时,多次问他:“春萍有多少日子没来了?她怎么还不来?她怎么了?”李家贵知道,自己与顾春萍的婚事是奶奶最后的一点牵挂。顾春萍在奶奶心中就是自己的孙媳妇,但他怎么向奶奶解释呢?奶奶已经受不了任何打击了,他只有骗奶奶说:“春萍出差了,到外地去办点事,快回来了。”奶奶临终前嘴里还叨咕着:“春萍,春萍……”

  从奶奶闭上眼睛那一刻起,到殡仪馆、火葬场、饭店一路回来,李家贵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落泪,更没有哭过。程才说:“他这是忙的,没倒开功夫哭。”刘永志说:“人要是伤心过度了,没有眼泪,泪水都泡在心里了。”姜燕和戴晓慧则说:“是李家贵太刚强了,心太硬了。”只有孟学君没有说话,她最理解失去亲人的滋味,她心疼的看着李家贵忙里忙外,苍白的脸,两眼红红的,嘴唇干干的。给师傅、邻居、亲朋好友鞠躬行着礼,同哥们姐妹们打着招呼、握着手。人们也不断对他说着宽慰的话,把李家贵送回了家便陆续走了。最后屋里剩下师傅万春生、魏立群、曲桂兰和他的哥们程才、刘永志,姐妹孟学君、姜燕、戴晓慧。大家劝他坐下来歇一歇,谁知道李家贵却噗通一下跪在奶奶的遗像前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将头叩在水泥地面上,瞬间,额头就红肿起来,有的地方还嗑出了血。脸上的泪水象决了堤的江水,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下面的领口里。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不管不顾没遮没拦,大家怎么劝怎么拉他也不起来。惹得师傅万春生、魏立群、程才、刘永志等人的眼泪都在眼眶里转,曲桂兰、姜燕、戴晓慧的泪珠连成了线儿。一向刚强,轻易不流泪的孟学君此时却陪着他一起哭出了声。师傅万春生抹了一把泪说:“让他痛痛快快的哭吧,比憋在心里头强。”

  李家贵三岁时母亲因肺癌离开了人世,没过半年,父亲同一个大龄女青年结了婚,继母婚前就提出了不带孩子,父亲同意了。三岁的李家贵被爷爷奶奶接到身边。东北有句俗话,“有后妈必有后爹”,头一年父亲还来看过他两次,等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后,父亲就不再回来了。接着连李家贵的生活费也不给了。李家贵就是这样从三岁起没有了母爱,也没有了父爱。在爷爷奶奶的关爱和呵护下过了童年直到小学、初中、高中。可是就在他高中毕业要考大学的那一年,爷爷病逝了。奶奶要求他父亲供他上大学,父亲来信说:“没钱,让他自谋职业吧。”按李家贵的学习成绩满可以考上重点大学,但是李家贵没有报考。一是读不起,二是奶奶年岁大了,身体不好,身边不能没有人。他托人进了电子一厂。那一年,工厂只招收他一个人,分在“老劳模”万春生的名下当一名样板和模具钳工。他在厂里认真学徒,奶奶在家操持家务。祖孙俩日子过的还算平静。谁想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入厂一年多的时候,奶奶因病住进了医院。虽然病愈回家了,却因此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先期生活上还能勉强自理,近两年奶奶就完全瘫痪在床。李家贵一个人忙里忙外,在厂里是个好工人,在家里是个好孙子。冬天为奶奶灌好热水袋暖和被褥,夏天为奶奶洗澡擦身子,怕奶奶寂寞,星期天还用三轮车推着奶奶溜街逛公园。奶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他都掉样做。工厂停产放假后,他为了照顾奶奶,放弃了许多好工作好机会,在街头找了一块地方修起了自行车。这样他可以晚出早归,中午不耽误侍候奶奶。这一切都被师傅们、邻居们看在眼里,夸在嘴上。就连他的女朋友顾春萍也曾感慨的说:“家贵对奶奶的孝顺真是没挑,我遇上了天底下心眼最好的人。”奶奶也常说:“我没养一个好儿子,却得到了一个好孙子。”不过奶奶更心疼孙子,有时流着泪说:“是奶奶拖累了你呀!”李家贵说:“奶奶,我是你带大的,只要你活着就是孙子的福。”人世间的不平,生活的艰辛锤炼了李家贵刚直强悍,嫉恶如仇的性格。亲朋的关切、集体的温暖又造就了他心热如火、知恩图报的情怀。如今奶奶走了,同自己相恋一年多的女友也离他而去,他怎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劝住了李家贵以后,除师傅以外的人都走了。程才出了李家贵的院门后,没有回家。他要去保险公司找顾春萍问个明白。在李家贵奶奶的丧事上,没见到顾春萍的影子。他抽空曾问过李家贵:“为什么顾春萍没来?”李家贵简短的告诉他:“分手了。”“为什么?”“性格不合。”这个理由程才怎么能信,“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程才看见李家贵那因悲伤而扭曲的脸,他的话问不下去了。现在葬礼结束了,他要到顾春萍那里讨个说法。绝不是程才多事,当初他是他们的介绍人,程才又是个事情整不明白就睡不着觉的人。到了保险公司后,在挂着“保险一科”牌子的办公室里找到顾春萍。顾春萍站起身,“程哥,今天这么有功夫?”“我刚参加完李家贵奶奶的葬礼。”顾春萍愣住了,“奶奶去世了?”“三天前走的。”顾春萍哭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的流下了眼泪。她找出面巾纸擦着自己的眼窝和脸颊。她忘不了奶奶那慈祥的面孔,她忘不了奶奶对她的疼爱,如今奶奶的葬礼她却没能参加,她深深的感到痛心和惭愧。程才等顾春萍伤心一阵子后,开门见山的问:“你们分手了?”“是的。”“为什么?”“性格不合。”程才没想到两个人的答案竟是一字不差,尤其是看到顾春萍回答的神色是那么尴尬,他感到这种搪塞之词只能说明他们都不想说出真正的原因来,再问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了,顾春萍几次让他坐下,程才始终站在她对面没有坐。他冷着脸看了顾春萍一会儿,说:“你忙吧,我走了。”说完转身出了保险一科的办公室。连顾春萍在他身后说了什么话他都没往耳朵里去,至于顾春萍是否出屋送他更没注意。

  程才出了保险公司去了设在一马路“光大银行”的股市大厅。因为忙于李家贵奶奶的丧事,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到股市来了。程才进了大厅后同几个老股友打了打招呼,径直来到股情信息显示屏前,浏览了一阵后,觉得自己持有的几支股票都没有什么明显的上升或下跌,心中有些索然无味。他找到一个角落里的椅子坐下,往常他这一坐最少是三四个小时不动地方,以静观股情的变化。然而今天不行,他的心象有只无形的手揪住一样使他坐不稳站不牢。因为好哥们李家贵那里还是让他惦记着。奶奶刚走家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自己一定要陪他几天。尤其是今天晚上自己必须住在他那儿。程才最后看了显示屏一眼后,便起身出了股市大厅,往李家贵家去了。

  今天晚上是李家贵最悲伤的时刻,一天来,他的泪也流了,哭也哭了,但是心中的痛仍然无法倒出来,只从上午在饭店里陪客人吃了几口饭外,一直到晚上他没吃过一口饭,没喝过一口水,程才把饭菜端到他面前,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呆坐着不说话。

  九点多钟时,李家贵开始劝师父和程才回家,他说:“师父,程才,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奶奶病重这些日子你们都没得闲,太累了,回去吧。”见俩人不动地方,他又说:“回去吧,我也想好好歇歇。”俩人仍没有走的意思,李家贵看了一眼墙上挂的奶奶的遗像,“你们放心,你们走后我一定吃饭睡觉,奶奶在我梦里一定会回来看我。”俩人拗不过他,程才只好答应替他把师父送回去。

  师父和程才走后,李家贵坐在床沿上还是不想吃饭,他望着奶奶的遗像,泪水又流了出来,爷爷走了,如今奶奶也走了,这间屋子只剩他一个人了,那种从未有过的孤独,那些难忘的往事带着挖心摘肺般地苦与痛再一次涌现在眼前。

  李家贵五岁那年的冬季,有一天他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小朋友在冰上溜冰玩,那个小伙伴不慎跌倒了,一边哭着一边扑向站在旁边看护他的妈妈怀里,妈妈又是搂抱又是抚摸,哄了半天领回家去了,剩下李家贵独自玩着,不一会他也摔倒了,鼻子跌出了血,他伏在冰面上半天才默默地爬了起来,一个眼泪没掉,用衣袖擦了擦鼻子和脸上的血慢慢地走回了家。奶奶看到他脸上和袖子上的血污,心疼的给他洗了脸,又换了一件衣裳,李家贵摸了摸鼻子问奶奶,“奶奶,我妈是什么样子?我为什么没有妈妈?”奶奶看了他一眼,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一个扎着两条大辫子的女人说:“她就是你妈。”他捧起妈妈的照片流着泪问:“妈妈为什么扔下我不管了?她到哪里去了?”听这话奶奶的泪珠在眼眶里转,“你妈妈到很远的地方去了,等你长大了她一定会回来看你。”李家贵想到刚才溜冰时那个小伙伴,他的妈妈是那么爱护他,便把照片贴在自己的脸上说:“奶奶,你说妈妈回来了能亲我抱我吗?”“能……”奶奶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她转过身赶忙用衣袖擦了一把泪水。从此,为了不让奶奶操心与上火,他一有了委屈就偷偷地拿出妈妈的照片看看,并小声地对妈妈说:“妈妈,我好想你,你咋还不回来看我?”

  李家贵六岁那年,有一天他踩着凳子把爷爷挂在墙上的一把二胡摘了下来,然后坐在凳子上吱吱嘎嘎的拉了起来,爷爷年轻时爱好拉二胡,拉的也不错,后来年岁大了加上生活的重担,就再没心思去摆弄它了,今天看到小孙子拉了起来,问道:“你想学?”“想学。”爷爷又问:“学它干啥?”李家贵仰着脸两眼露出期待的神情,“我学会了要拉给你和奶奶听。”说着又低下头,“我还要拉给妈妈听。”爷爷听了心头一酸,李家贵又问:“爷爷,你说我拉出的声妈妈能听到吗?”爷爷看了他一会,“能,你学吧,爷爷教你。”从这一天起,爷爷开始教他练指法,弓法,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爷爷的讲解一点就通,不到两个月,所有的音符、音阶他都拉得有模有样。

  一天晚上,爷爷问他,“你想拉个什么曲?”怕孙子听不懂又改口问:“你想拉个什么歌?”李家贵想都没想,“我要拉前院赵奶奶唱过的歌。”“什么歌?”李家贵给爷爷背了两句,“小白菜地里黄,两岁三岁没了娘……”爷爷的心一沉,“为什么要拉这个歌?”李家贵眼里闪着泪花,“我想我妈,我要拉这个歌给妈妈听。”爷爷只好教他拉这支曲子,没用多大的功夫,李家贵小手中的二胡就响起了“小白菜”的节奏,当那揪人心肺的音符传到爷爷的耳中时,爷爷不敢再看孙子,他扭过头去,早就在眼眶里打转转的泪水刷地流了下来。

  从此,李家贵迷上了二胡,爷爷闷了他给爷爷拉一曲,奶奶愁了他给奶奶拉一段,小小年纪二胡成了他的伙伴与知音。上初中后他得到音乐老师的指点,二胡的演奏水平不断提高,同时他也学会了简谱和五线谱,而且常常在学校举行的文艺演出中露一手。参加工作以后,他的二胡水平日臻成熟,懂得音律的人听了他拉的曲子后,说可以比得上专业的水平,有人还劝他去报考音乐学院或者去文艺团体应聘,李家贵只是淡淡地一笑,别人不会知道李家贵拉二胡并不是要靠它吃饭,拉二胡是李家贵从小到大表露心声发泄情感的一种特有的工具,二胡拉出他童年的苦难、少年的烦恼、青年的忧郁;二胡拉出他对爷爷奶奶的感激与对母亲的思念;当然也拉出了自己昨日的梦想、今朝的欢乐、明天的企盼;二胡是他生命激情与青春咏叹的特殊语言;喜怒哀乐尽在其中,这也是他二胡水平不断飞跃的内在原因,因为他是用心在拉,真正做到了心琴合一。

  到了夏天,左邻右舍前后趟房家家敞开门窗,晚上,每当星星布满夜空,月亮升到天边,李家贵一定会坐在自家门口拉起二胡,悠扬的琴声传到各家各户,感染了男女老少,或喜或悲,人们都会猜到李家贵今天是什么心情,连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都会说:“听这音儿,小伙子今天准是有高兴的事儿。”几位老头在闲谈时说:“你说李家贵那彪形大汉,手指头象小胡萝卜似的,硬是把那两根弦摆弄出那么好听的音儿来,真是神了。”

  想到这,李家贵从床下掏出琴盒,打开盒盖拿出二胡拉了起来,他哽咽地自语道:“奶奶,让孙子拉一段你生前最爱听的曲子吧。”含着泪水伴着心中的哀痛,一曲《二泉映月》悲悲切切的流淌出来,在乐曲声中李家贵想了更多更多:他想慈爱和善的爷爷,他想含辛茹苦的奶奶,更想了自己三岁就失去的妈妈,也想了多年置他于不顾的父亲,他想起爷爷去世那年,父亲回来处理丧事,当天忙完之后,李家贵只告诉了奶奶一声到同学家住去了,父亲在家住三天,三天没见儿子的影儿,他明白是儿子不想见他这个无情的父亲,临走时对母亲说:“告诉家贵,我对不起他,我不配做他的父亲。”李家贵又望了一眼奶奶的遗像,“奶奶,如今你也走了,家贵还有亲人吗?”忽然他觉得奶奶好像在对他说:“家贵,不要难过,你还有亲人,而且是最亲最亲的人,那就是你的师父万春生。”李家贵的琴声嘎然而止,奶奶说的对,奶奶生前曾多次说过,你师父师母就是你的父亲和母亲,“是啊,他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他不会忘记:自从拜在师父万春生名下为徒后,师父就象父亲一样疼爱自己,关心自己,手把手教技术,心贴心问冷暖,自己是学徒工工资低,与奶奶两个人的生活很清苦,师父就经常资助他,每逢月末年终,师父总是要掏出一百二百的塞到他手里,说:“拿着,千万别苦了奶奶。”因为日子过的紧巴,自己常常是中午饭对付一口了事,师父看到后,每天中午都多带一盒饭菜,并慢声细语的告诉他,“吃,你师母专门给你做的,你要不吃你师母该生气了。”师母不在他们车间,所以李家贵第一次吃了师母做的饭后,便央求师父领他到师母所在的车间去认认人,师父只好领他到了那个车间,隔着窗玻璃指认了师母,李家贵看到师母那敦厚的面容,他的眼睛湿润了,从小就没尝到父爱和母爱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企盼了近二十年的那份爱。

  李家贵更不能忘记:每逢星期天、节假日,尤其是新年、春节,师父、师母都要拎着东西到他家,同他们祖孙一起包饺子、炖肉,师父家买煤买拌子也要给他家带一份,每到换季师母做衣裳、换被褥也要给他们祖孙带一套,师父师母把奶奶当做他们的母亲,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儿子。为了回报师父与师母的深情厚意,李家贵也象儿子一样孝敬他们,有了好东西不忘送去一份,有一口好吃的不忘给他们一半,师父家的力气活他全包了下来,天冷了运煤劈拌子,天暖了扒炕刷墙,过年过节打扫房间从不用师父师母开口。有一回师父患阑尾炎住院,李家贵在病房护理了一个星期,端屎接尿,尽心尽力,医生护士还以为他是万春生的儿子,一个劲的喊道:“去,给你父亲……”其实李家贵早就把师父师母当成了自己的父母,只差没有开口叫一声爸和妈,六年来,他时刻从师父身上感受到慈父般的爱,更从师母的眼中看到一颗慈母心。

  奶奶临终前不止一次叮嘱他,“家贵,今后你忘了谁也不要忘了你师父和师母,你要一生一世把师父当做父亲看待。”

  魏立群吃过早饭就出了门,他要继续去寻找用工信息。老厂长的家政服务公司已经办起来了,只有自己这边的事情毫无进展。报社、电视台他全去了,求工广告也发了,劳动用工和人才市场他更是多次光顾,并给办事人员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央求人家只要有用工招人的地方一定给他个信儿。此外,市里的许多私人中介他也跑了个遍……然而,魏立群的心里真象滚油在煎。他今天打算往市郊跑跑,想寻找一下写给农民的招工告示。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成了一只瞎猫,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撞上一只死耗子。

  魏立群苦笑着出了院门,刚要往左拐,忽听身后几声汽车喇叭响。他扭头一看,一辆“桑塔纳”黑色轿车停在自己跟前。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从车里下来。“老班长,你这是要去哪呀?”魏立群一看是乔松林,忙招招手说:“是松林哪,我想出去办点事儿,你是……”乔松林一把拉住他的手,“我就是找你来了。”魏立群向院里指了指,“走,咱们进屋唠去。”乔松林摆摆手,“不了,我就一件事,说完就走。一会儿我还要见一个客户。”“好吧,什么事?你说吧。”乔松林没开口先笑了,原来乔松林是魏立群在部队当班长时班里的兵。因为也是临疆市人,在部队时魏立群常喊他“老乡”。两人的关系自然要比别人密切一些。乔松林三年服役期满后复员回了家乡,但他没接受有关单位给他安排的工作。而是自己做起了小买卖。乔松林高高的个头,身板虽然略显单薄点儿,但经过部队三年的锻炼,什么苦累他全能忍,特别是他头脑灵活,办事本分讲究情义。结果小买卖让他越做越大,几年下来,他开了一家远大物资经销公司,资产达到了几千万,公司人员也增加到一百多人。魏立群转业的时候,乔松林本想请他来公司帮自己一把,就是把经理的位置让给他也行。后来见魏立群舍弃公安——部门的工作而去电子一厂当了书记,他的打算再没敢说出口。前些天他从报纸上看到了电子一厂下马了,老班长的书记也下岗了,他原先的想法又活了起来。所以今天来找魏立群的目的就是请他到自己的公司去任职。但是又怕老班长没看得起自己的小门脸儿,所以他没开口先笑了笑。魏立群也笑着说:“你笑什么?有话说话别吞吞吐吐的,这可不是你的性格。”乔松林有点儿不好意思的低了一下头,“我……我是怕说出来遭到你的拒绝。”魏立群拍了拍他肩头一下,“看你说的,我咋那么不通情理?说!别婆婆妈妈的,亏你还当过几年兵。”“好,我说。”乔松林清了几下嗓子,说:“老班长,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公司的门脸儿小,我想请你来公司任职。我的总经理给你当……”乔松林没有往下说,他停下话头认真地看起魏立群的脸色。“往下说呀!”魏立群的脸色虽然有点儿凝重,但还是欣慰地笑了笑。乔松林长出了一口气,释然的仰起了头,“说完了,就剩下听你的意见了。”魏立群收住笑容十分感动地说:“松林,我的好战友。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没有忘了我。我真从心里住外感谢你。”他一把拉住乔松林的手,“按理说我应当答应你的聘用,但是现在还不行。松林哪,我们厂还有二、三百人没有吃饭的地方呢。我这个当书记的不能不管,更不能一走了之。所以我首先领了你这份情义。接着还真要求你帮忙。”“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知道你们公司人员都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没有闲人也没有空位。但我还是求你给我安排两个人。”魏立群说着开始看起乔松林的脸色。乔松林看出老班长的为难,心中一阵酸酸的。赶忙说:“老班长,你跟我说话还需要用求字吗?说吧,是两个什么样的人?”魏立群把万春生和何冬梅的情况向乔松林介绍了一遍。乔松林听完介绍,感叹地说:“这是两位多么优秀的师傅哇!行!我接收了。”乔松林说完稍微想了一会儿,脸上现出一丝歉意,“不过暂时还真找不出什么空位来。我看先干点儿临时工作行不?”魏立群忙点头,“怎么不行,你怎么安排都行。我们下岗工人只求有活干有钱挣,只要力所能及干什么都不挑。”乔松林说:“万师傅的条件我看让他看收发室怎样?”“行。”“何师傅呢……暂时……”魏立群看出他有点儿为难的样子,忙解释说:“别有啥顾虑,什么工作她都不会计较的。”乔松林仍是吞吞吐吐地说:“暂时……暂时只能安排她当个清扫员了。当然我们缺少推销人员,我是考虑她家庭负担重,推销人员出差在外的时间太多不适合她。等以后有了能施展她能力的位置我一定调换。”说完乔松林仍是一脸的歉疚。魏立群拍了一下手,“太好了!我先代表他们谢谢你。松林,你可帮我大忙了。”乔松林忙摆摆手,“老班长,快别这么说。我们公司太小,更多的忙我也帮不上。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我没有请动你,心中还是有点儿遗憾哪!当然你刚才说了,做为工厂的领导你不想一走了之,实在是可贵呀!但不知你还有什么打算?”魏立群把四处寻找工作的情况说了说,乔松林感动的说:“老班长啊!可难为你啦。我要是打听到什么用工信息一定告诉你。”魏立群表示感谢。接着二人又简短地聊了几句家常话,之后乔松林看了看表,“老班长,我走了。还有半个点儿我还要去见个客户。你回头通知万师傅和何师傅明天就可以到公司上班去。”魏立群抬手拦住他,“你先别走,这两位师傅你咋说也得看看呀!别光听我的介绍哇。”乔松林笑笑,“不用看了,你说的我还能不信吗。”“那也不行,你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这两个人住处离这都不远。走,见个面,保证误不了你的事。”“好吧,咱们去看看。既然要聘用人家,连面都不见是有些不礼貌了。”乔松林锁上车门同魏立群去了何冬梅家。

  何冬梅家就在魏立群家后面第三趟房。他们进院时正赶上何冬梅在房门前整理拣回来的废品。塑料瓶、纸壳箱、废铁分了好几堆。何冬梅见魏立群进了院,身后还跟了一个陌生人。她忙站起身打招呼,“是立群哪,快进屋,你看我门前弄的这个乱,真不好意思。”魏立群笑了笑,“何姐,看你说的,我们又不是外人。”接着他把来意说了,并向她介绍了乔松林。何冬梅用身上的围裙擦擦手,再一次让他们进屋。乔松林上下打量一下何冬梅,说:“何姐,我和立群哥就是来看看,顺便通知你明后天上班。”何冬梅感激地说:“乔经理,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我明天就去报到。我也代表我丈夫和女儿向你道谢。”乔松林连忙说:“何姐千万不要说谢字。你到我们公司是帮我做事,按理说我谢谢你才对。”魏立群说:“谁都不要说谢了,何姐你忙吧。我们还要去万师傅家,就不多呆了。”何冬梅抱歉地说:“你看乔经理连口水都没喝。”乔松林一边随着魏立群出院一边回头说:“何姐,以后不要叫我经理。叫小乔,叫松林都行。”何冬梅摇摇头,“那怎么行,还是叫经理吧。”乔松林笑了,走到院门时又转回身说:“我们公司你能找到吗?”何冬梅赶上几步说:“知道,我父母家就住在远大物资经销公司附近,我每次回娘家都经过公司门口。”乔松林停下脚步低了点声音说:“你现在的工作是暂时的,一有空位一定调换,对不起你了何姐。”何冬梅两眼露出感激的目光,连连摇头,“不用,不用!这工作就挺好的。”魏立群和乔松林走了,何冬梅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现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们到万春生家时碰到了门上的锁头,主人不在家,乔松林看了一眼魏立群,“我改日再来拜访这位老劳模吧。”魏立群抬手摸了摸门上的锁,“也只好这样了。”二人只好奔回原路。

  乔松林走了,魏立群也往郊区去了。一路上他见到广告就看,树上贴的,电线杆上粘的,房屋墙壁上写的他统统不漏过。正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他发现一堆人围在一棵树下看着什么。他挤进去一看,原来看的是一张“征婚”广告。魏立群没有心思看钻出了人群。刚要奔东边马路忽听有人说:“快看,两个司机打起来了。”魏立群扭头一看,十字路口南侧果然有两个人撕打在一起。他们身后停着两台车,一台是黑色“奥迪”轿车,另一台是加长的“凯迪拉克”轿车,也是黑色的。由于两个人在那吵架堵住了路口,后面一长溜车辆无法通过。魏立群走了过去,这时围观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听一位目睹者正在向大家说着前因后果。原来是开“奥迪”的司机在绿灯亮后起车慢了一点儿,紧跟在后面的“凯迪拉克”司机脾气粗野,从车窗内伸出头就骂道:“喂!会不会开车?不会开少在马路上装孙子。”“奥迪”司机探出头回了一句,“哎!你这人怎么出口伤人呢?没教养!”谁知开“凯迪拉克”的司机把“没教养”听成了“没娘养”,立刻大怒。将车抢在前面一脚刹车停下来,开门下车说:“你敢骂我?找打呢?”说着就拉开车门把“奥迪”司机拽了下来,扯住衣领子抡起拳头就打。那位司机躲过两拳并没还手。一边往下拽打人司机的手一边说:“我没骂你,别打人嘛。”打人的司机大叫道:“老子就是要打你!”说着又是一拳。被打的司机仍不还手,不过前胸还是挨了一拳。魏立群听明白了原因后快步抢上前,就在打人的司机再次抡起拳要打的时候,抡起的拳头被魏立群牢牢扣住。“怎么,管闲事哪?”打人的司机冲着魏立群叫起来。魏立群劝道:“别动手嘛,你已经打了几拳了,人家连手都没还,你该住手了!”那司机两眼一瞪道:“拉偏架咋的,你们是一伙的吧?”“我既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他,你们有什么矛盾不会到马路边好好讲吗?非要在十字路口打架。你看后面堵了多少车?”那人仍旧蛮不讲理,见自己的一只手被攥在对方手里,随之抡起另一只手向魏立群打去。魏立群没有躲闪,而是用劲将他的胳膊一扭,被扣住的胳膊立即翻转过来。整个人也低头弯腰的动弹不得。围观的人立即爆发出一阵呼声,“好功夫!这下可碰上硬茬子了!”“这种人就得这种调治法!”魏立群这时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这个人,只见他二十五、六岁,身宽体胖,个头粗矮,剃着光头,滚圆的脑袋不见脖子,只是脖子上带的那条筷子般粗细的金项链才显示出那个部位是脖子。那人被扭得哎呀了几声后连忙告饶,“快松手,我服了还不行吗?”魏立群把他往前一送,那人一个趔趄才站稳身,忙抬起手揉起了被扭的胳膊。手指上的大金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时交警赶过来了,发现两台空车堵住路口。呼叫说:“这是谁的车?快开走!没看到堵车吗?”打人的和被打的都上车把车开走了。可惜交警没见到打架场面,否则他不会放他们走。打人的司机临上车前扔下一句话,“你们等着!”说完扬长而去。被打的司机只对他报以一个蔑视的冷笑。魏立群看了一眼这位司机。这个人比打人的司机足足高了半头,匀称的身材,清秀的面孔,戴着一副平镜。身穿一套浅灰色西装,里面是驼色绒衣。看上去倒象个大学生。魏立群暗暗点点头,他挺佩服这个人的修养。在刚才那位矮胖子的粗野行为中他既没还手也没骂人。

  魏立群转身走了。忽听身后有人说:“这位先生请留步。”他转过身来看到正是那位挨打的司机在喊他。“有事吗?”“不,没事。”那位司机说着一张脸先红了起来。“你看,刚才要不是你帮忙,还不知发生什么后果呢?我还没好好谢谢您呢。”魏立群笑着摆摆手,“不用谢,我只是看不惯那种人的粗俗而已。”那位司机刚要再开口,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哎呀!你是魏立群吧?”魏立群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竟认识自己。他仔细地打量了他一遍,随后摇摇头疑问道:“你怎么认识我?”“我怎么能不认识你!”那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大哥,我是梁文达呀!”“你是梁文达,不象。”魏立群仍旧有点儿疑惑。梁文达摘下眼镜,“好好看,是不是当年的‘书呆子’?”魏立群再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可不是咋的!这鼻子,眼睛还真是你老弟。”“错了管换,不是我还是谁?”魏立群摇摇头,“不过你这一副模样让我上哪去看哪?记得在学校那时候你是又瘦又小象个柴火棍儿似的,整天低个脑袋就知道啃书本。”“要不能给我起个‘书呆子’的绰号嘛!”魏立群仍是摇头,“没想到!没想到!真没想到你现在出息得标杆溜直,简直成了美男子。”梁文达的脸又红了,“走,咱们到车里去聊一会儿。”两人向路旁梁文达的那辆“奥迪”轿车走过去。魏立群感慨的说:“我说这个司机修养这么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原来是你这个‘书呆子’呀。好!你这忠厚老实的性格和品质现在真是不多了。”梁文达摇摇头,“立群大哥,我不是怕他。我是觉得犯不上跟这种人起冲突。你没看见他那付架式,整个是一个钻改革开放空子一夜暴富的小人。充其量也就是附在金钱上的一块铜锈而已。我真怀疑他的钱是怎么挣来的。根据我多年从商的经验,他那台‘凯迪拉克’是走私来的。”魏立群赞同的点下头,“我有同感。”这时路边一个烟摊旁一位卖烟的老人插言道:“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说着指了指梁文达,“这位先生真是好修养,否则今天的事就闹大了。刚才的那个矮胖子我认识,过去是我们家的邻居。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三岁时父母离婚后跟着整天喝大酒的父亲过。正象这位先生说的那样从小就没教养。从十来岁起就开始不干好事,打架斗殴,小偷小摸什么都干。记得当年我劝过他几句,他竟然把我家的门窗玻璃全砸了。唉!那是个人见人嫌的‘滚刀肉’哇!谁料想,这两年跑了几趟南方后倒发了。又是买房又是买车,左邻右舍没有不纳闷的。你说人家那钱怎么挣的那么快呢。接着,身边又聚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小兄弟,如今是天老大他老二……”老人也感到自己的话说得太多了,便笑了笑,“别的不说了。”他又指了指魏立群,“这位先生可要注意了,那小子临走时说你们等着,弄不好他事后要找茬报复你们。”听了老人的的话,魏立群和梁文达同声说了句:“谢谢!”随后两人坐进了轿车里。

  原来梁文达是魏立群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由于梁文达年龄偏小,人长的又瘦小,仁厚真诚的魏立群多处关心他,从而深得梁文达的好感与敬重。俩人的关系也比较密切,在学校时梁文达就常常称他为大哥。俩个人坐进车里后寒喧了一阵子。梁文达问:“立群大哥,这些年你在哪高就哇?”“电子一厂。”听说是电子一厂梁文达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挺好的一个单位说不行就不行了。唉!”他叹了口气又问:“那你现在在哪?”“下岗待业。”梁文达看了他一眼,“没想干点儿啥?或者到哪个单位去?”魏立群摇摇头。梁文达一把拉住他的手,“你要是不怕低就,到我们公司去吧。”“你们公司是……”梁文达从上衣兜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手上。“宏达房产开发建筑公司”副总经理梁文达。魏立群看了看名片抬头看着梁文达,“行啊!难怪开上轿车了。好!这张名片归我了。”魏立群揣起名片,盯着梁文达的眼睛说:“不过光要我一个人不行,我们还有二、三百人等着挣钱吃饭呢。”接着他把自己正寻找集体性工作的事情说了一遍。梁文达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这可难了。”说着突然又问道:“哎!摆弄水泥的活你们能干吗?”“怎么不能干!有吗?”梁文达说:“去年我们公司建了三十栋楼,楼前楼后的道路和设施还没修呢。正好要请工程队,请你们来干行不行?”“那可太好了。”魏立群一拍大腿,“我们求之不得啊!”梁文达笑了笑,“你先别高兴,我上面还有总经理,我回去跟他碰碰头。一有信儿我立即通知你。把你的名片给我,咱们好联系。”魏立群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条递给他,“喏!名片,上面有我的名字和手机号。”梁文达笑着接过去。象这样的白纸条魏立群有的是,他是专门为寻找工作而准备的。一阵手机铃响,梁文达掏出手机听了听后,说:“真不凑巧,总经理叫我回去。本想找个酒店咱哥俩好好聊聊。”“改日吧。”“行!改日再聊,真抱歉。”魏立群一边下车,说:“能遇到你就是大喜事了。”梁文达刚要下车送他,被他按住了,“别动,你快回去吧。咱俩还客气啥。文达,我等你的电话。”“好。”梁文达招招手起车走了。魏立群目送渐渐远去的“奥迪”,高兴的说出了声,“这个‘书呆子’还真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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