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湖海天子 > 第七章 不白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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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人急匆匆从后院奔了过来,神剑山庄的人都识得此人是向广的孙子向安。向安奔到近前,向广抢先问道:“是不是大小姐……”他以为向婉初受不了打击,寻了短见。

  向安道:“不是大小姐。”先向知州大人行了一礼,随即向向乘风道:“庄主,向姑姑有几句话要问牛少侠,派我请牛少侠过去。”向乘风见姐姐不来当面询问,心知自有她的道理,也不多问,说道:“牛少侠,你随他去吧。”牛思年急欲洗清自己,自然全力配合,说道:“是。”跟着向安去了后院。

  这时仵作禀报道:“大人、向庄主,验尸完毕。”知州道:“讲。”仵作道:“此人大概死在亥时,也就是二更天,与终军镇上的那桩命案相隔有半个时辰左右。身上没有中毒迹象,但伤口多达十三处,乃是利器切斩所致。断骨也有五处,左肩骨骼碎裂,显然受到了猛烈的捶打。但真正致命的伤口,一个是胸口上的剑伤,另一个就是斩断他脖子的这一剑。他的首级被斩下来之时,血液尚未凝固,由此可以断定凶手先在他胸口刺了一剑,在血液凝固之前,割下了他的首级。”田万海听说儿子死的这般凄惨,心痛难当,忍不住蹲在地上,以手掩面,嘤嘤而泣。

  乔振道:“这两件案子之间,到底有无联系?田大侠身上也有那么一副手绢,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他昨晚去了终军镇,找客栈老板娘……叙旧?”他不想再刺激田万海,只得把嘴边的“幽会”两个字换成了“叙旧”,却不知“叙旧”二字虽然字面上看很委婉,可用“叙旧”却有“不止一次”的意思,比之“幽会”更加不堪,田万海的一张脸都成了酱色。

  不少人也都在这么想,可是在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谁也不敢妄加推测,以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把案子引向歧途,耽误了办案。人人都在心中梳理线索,推研两件凶杀案之间有可能存在的联系,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便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杂沓,一群人从后院走了出来,为首的两人正是向乘云和十三太保之首、山庄侍卫统领吕长城。身后则是一大群山庄弟子和武士,更有几个男仆。更奇怪的是,那些弟子和武士,个个神色激愤,犹如凶神恶煞,而且全都手执刀剑,如临大敌。群豪均知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向乘云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吕长城高举手中的一个包裹,冷峻而又犀利的目光,从左往右,挨个从周围的豪杰身上扫过。

  不少人道:“他手里是什么东西?”一人道:“当然是包裹了。”先一人道:“废话,谁不知道是包裹?我是说包裹里面是什么。”又一人道:“这应该是谁送给山庄的贺礼吧。”吕长城耳力极佳,将此人的话听在耳中,高声道:“不错,这正是一份贺礼。”将包裹解开,从中取出一个木匣,托在手中,大声道:“不知这份贺礼是哪位英雄好汉赠与敝庄的?”众人均道:“不知这份贺礼有什么古怪?”左瞧右顾,想要看看这贺礼是谁的。

  旁人都是好奇,但云雷师徒四人却已惊异失色。连晴道:“这不是咱们的贺礼么?”龙在渊问云鹤道:“云师兄,是不是咱们的贺礼有什么问题?”云鹤也摸不着头脑,低声问道:“爹爹,怎么回事?”

  云雷心里也直打鼓,向向乘云瞧去,却见她正在盯着自己,已心如明镜:“所有的贺礼都已登记在账目上,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份贺礼是谁的,分明是要让我自己承认而已。”虽然如此,却不得不承认,上前一步,尽量让声音不发颤,说道:“这份贺礼是我们龙虎派的,不知有什么不妥么?”

  吕长城冷笑一声,道:“妥当,妥当的很啊。你自己看吧。”随手一掷,将木匣丢了过来。云雷双手接住,一颗心惴惴不安,看了向乘云一眼,又看了向乘风一眼,见向乘风也是满脸迷茫之色,心道:“这贺礼到底有什么问题?”心念之中,左手托着木匣,右手揭开了盖子。

  因为视线问题,他旁边的连晴、龙在渊、云鹤率先看到了木匣中的东西。龙在渊和云鹤都“啊”的一声惊呼了出来,身不由己的往后退了一步。连晴更是大声尖叫了起来,一跃扑入了龙在渊身上,把脸埋进了他的怀中。

  现场本来静的吓人,连晴这一声尖叫突如其来,吓得众人心头一颤,寒毛直竖。云雷本就心里发虚,再被连晴一吓,手一抖,木匣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一件东西。

  向乘风等在场的人一见那样东西,全都变色,更有不少人失声惊呼:“人头!怎么是颗人头?”

  向怀仁等人一看,均颤声道:“这是……这是……”洪雨声也吃惊无比:“啊?这好像是……是……”向怀仁凑前一看,顿时变色回头向向乘风道:“爹爹,是宋大哥的人头。”他这一嗓子声音虽然不算太大,但听在云雷师徒耳中,却宛如晴天霹雳,当真是惊天动地。原来木匣中滚出来的竟是一颗沾满鲜血的人头。众人经向怀仁提醒,全都凝神去看,随即惊叫之声四起:“是宋天扬。”“真的是宋天扬!”“宋庄主的首级怎么在龙虎派的贺礼当中?”

  众宾客惊呼不断,云雷师徒四人却是表现各异,连晴吓的魂飞魄散,龙在渊阅历太浅,也是手足无措,云雷从骨子里就胆小,见此变故,也惊的如木偶一般,几乎无法思考。云鹤虽然还不至于吓呆,可是他见连晴扑入了龙在渊怀中,顿时万念俱灰,竟然忘了身在何处,正在经历着什么事情。

  向乘云将宋天扬的首级捡起,放回了盒子中,交给向怀仁拿着。向怀仁见宋天扬已死,不禁为姐姐伤心,险些落泪。

  向乘风道:“二姐,这是怎么回事?”向安道:“回庄主。贺礼全都送去了夫人那里。夫人她们不知道迎亲的人出了事,还在怡心阁中闲聊。二……二……”向旁边的一个丫鬟道:“春梅,还是你来说吧。”这丫鬟穿着华贵,一看便知是山庄中管事的丫鬟,地位比较高。

  春梅道:“我……还是你说吧。”向安道:“还是你说的好。”向乘风皱起眉头道:“春梅,你说。”春梅只得道:“贺礼都放在内阁,二夫人和三夫人知道……知道庄主你最疼夫人和几位小姐,怕你把精美贵重的礼品全给了夫人和小姐,她们就前脚跟后脚,一同去了内阁,悄悄翻看贺礼,打算若是看到了喜欢的礼物,就……就先拿后奏,请你赏给她们。”向着云雷一指,道:“谁知三夫人打开他们的礼盒之后,却发现礼盒里面有个血肉模糊的人头,三夫人吓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夫人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二夫人也吓破了胆子,已经被送回房中休息了。我们……我们认出这颗人头正是姑爷……不不,正是宋庄主的,赶忙去叫人。”向乘云已经吩咐了下人,提到宋天扬不能再称姑爷。

  向乘云道:“我听春梅说了事情的经过,进去一看,见那人头真的是天扬的,可……可是这颗人头的额头上却有一道疤痕,似乎已经有些时日,不像是刚刚落下的。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天扬的额头上并无疤痕。我觉得有些蹊跷,唯恐弄错了,就派春梅去请吕师兄,问他知道不知道。一问之下才知道你们对女眷隐瞒了天扬在海州遇刺的事情。”

  人头上有多处血迹,众人一开始并未细看。众人听他这么说,又都朝那颗人头看去,见那颗人头的左侧额角上果然有道伤疤,从伤口的愈合程度来看,的确不是一两天之内形成的伤疤。

  吕长城道:“我虽然知道宋贤侄额头多了个疤痕,但那伤疤究竟是什么样,我却没有见过。我不敢断定那就是宋贤侄的首级,就让向安把牛少侠请了去。经牛少侠辨认,这颗人头正是……正是宋贤侄的首级。”

  向乘风弄清楚了原委,抬眼斜睨云雷,淡淡的道:“云兄,这就是你们的贺礼么?”

  云雷早已六神无主,看了那颗首级一眼,道:“不……不……不是!我们的贺礼有七……不不,是八件。”向怀仁道:“到底是几件?你们的贺礼有几件,你们都不知道么?”

  云雷道:“本来只有七件。第一件是两颗龙眼大的珍珠,是我掌门师兄专门托人从泉州买来。第二件是两块精致的布料,上面绣着鸳鸯图,乃是我师嫂亲手所绣,虽不算什么贵重之物,却是我师嫂的一番心意。这两件礼物都是送给向小姐的。第三件礼物是一件由珍贵的玉石雕刻成的精美印章,章文是‘武林泰斗’四个篆字,是准备送给向庄主你的。第四件是一个玉雕老虎,是送给向少庄主的。另有金银首饰三份,是送给三位夫人的。昨天晚上,我连师侄外出游玩,买了一对彩塑泥人,那泥人塑的是……是……哦,是张敞画眉的故事,是用来预祝向小姐和宋庄主婚后和谐美满的小礼物。这大大小小加起来,共有八件礼物。”

  向怀仁道:“可是你们的包裹里一件礼物都没有,有的却是我宋大哥的首级,你作何解释?”云雷道:“我……我不知道。”

  宁靖道:“你们的贺礼你们不知道?”云雷道:“我真的不知道。”忽然想起某事,霍地转身看着龙在渊,质问道:“龙儿,这是怎么回事?昨天吃晚饭之前,晴儿把那对彩塑的泥人放到礼盒当中的时候,贺礼还在,可现在怎么就变成了宋天扬的首级?盒子里的礼品呢?”

  龙在渊虽然生性聪慧,可是他一点江湖经验也无,应变的能力还差的远,陡然间遇到这种大的变故,早就懵了,呆呆的望着宋天扬的人头,说道:“我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云雷道:“昨天晚上,我、鹤儿还有晴儿,跟着沈少侠去了绿柳别院,你留在客栈里看守贺礼。你不知道?”

  龙在渊脑海中乱作一团,神色很是痛苦,呻吟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连晴道:“师叔,你莫要逼问他。我看咱们的贺礼被人掉了包啦。”柔声对龙在渊道:“龙弟,你仔细想想,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碰过咱们的贺礼?”

  龙在渊看着她温柔似水的关切眼神,渐渐镇定了一些,仔细回想:“昨天晚上……昨天傍晚,咱们在千佛楼投宿,然后你拉着我和云师兄出去逛街。从大明湖游湖回来,已是三更时分,再然后咱们就和师叔一块用饭,跟着就听见外面有人喧哗,咱们出去一瞧,见是辛家庄的辛棠因赌博和别人发生了争执,最后打了起来。不一会儿,葛平葛大侠便带了宁少侠和沈少侠去制止辛棠他们。”

  辛棠也在现场,听龙在渊公然谈论他的丑事,不禁有些着恼,却也只能干生闷气。

  只听龙在渊道:“再然后,师叔带着我们和葛大侠他们相见,最后沈少侠邀请咱们去绿柳别院下榻。”向乘云道:“君儿,可有这回事?”沈君道:“回师姑,确有此事。不过有关他们的贺礼的事情,我实在不知。”

  龙在渊道:“可是……可是……”向乘云道:“可是什么?”龙在渊镇静下来之后,脑袋就转的快了些,心想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必须有什么就说什么,只得道:“可是我师叔存了私心,他一来想要我师姐和我云师兄多相处一会儿,好让云师兄讨我师姐欢心,二来是他想带我云师兄去拜见一些武林前辈,为云师兄多搭建一些人脉,不想我在一边碍手碍脚,因而他不让我跟着去,非让我留在客栈看守行李。”

  云雷听他当众揭露自己打的小算盘,本来有些着恼,但转念一想,这样更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当下冷哼一声道:“我让你看守行李,你看守好了没有?贺礼被人家掉了包啦,你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

  连晴维护情郎道:“师叔,你明明知道龙弟不会武功,又没有江湖阅历,却非要留他一个人看守行李,出了事又全赖在他身上。”云雷见她当众编排自己的不是,气得脸色铁青,却不敢呵斥她。

  白杰冷笑道:“我看未必是被人家掉了包吧。”连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白杰冷笑道:“我是什么意思,你们应该再清楚不过了。”连晴还要还嘴。云雷道:“晴儿,你先莫要他吵架。”向龙在渊道:“你接着往下说呀。我们离开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龙在渊用力回想,喃喃自语道:“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我想起来了。”云雷、连晴、云鹤一起问道:“想起什么来了?”

  龙在渊看了看他们三个,又看了看宋天扬的首级,再看了看向乘风,道:“一个做商贾打扮、手持金算盘的老者。”现如今人命关天,他却稀里糊涂的成了疑犯,而那个金算盘老者有莫大的嫌疑,他不得不背弃承诺,吐露有关那个金算盘老者的事情了。

  云鹤想起他在来神剑山庄的路上曾问起过一个手持金算盘老者的事情,心中一动道:“你早上为何要问有关金算盘老者的事情?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纠纷?那老者怎生模样?”

  龙在渊只得道:“他生的长身大耳,白发短须,颧骨高耸,双目深陷,脸色不黑不黄,神情不阴不阳……”

  他说到这儿,几个人已经喊了出来:“‘活不好’莫进言!”龙在渊心头咯噔一跳,道:“难道他真的是莫进言?”云雷追问道:“他左手背上可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龙在渊至此已经确信无疑,不禁呆了。云雷道:“我问你话呢,他手背上可有一道疤痕?”

  龙在渊呆呆的转头看着他,突然神智恢复,道:“师叔,你曾告诫云师兄千万不要招惹莫进言,说是莫进言不是善类?”云雷皱起眉头,看了云鹤一眼,道:“是又怎样?”

  龙在渊道:“莫进言是个大恶人么?”云雷道:“他每杀一个人,就在算盘珠上刻上那人的名字。你说他是好人是坏人?”龙在渊大吃一惊,想起那个金算盘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名字,至少有数十人之多,不禁头皮发麻。

  云鹤心头烦闷,大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莫进言?你们之间有何瓜葛?”龙在渊思绪太乱,说道:“你让我……让我静一静,理理思绪。”

  白杰冷笑道:“仔细想想要怎么编谎话,是不是?”向乘云却道:“杰儿,先听听他怎么解释再说。不能让人家说神剑山庄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客人无礼。”

  龙在渊双手抓住头发,理着思路。连晴站在他旁边,一脸焦急之色。龙在渊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我和莫进言之间的事情,还得从去年前说起。”

  白杰道:“你不如从十年前说起。”连晴怒道:“你这人怎地如此刻薄?”白杰道:“我说话刻薄,总比你们行事心狠手辣要好的多。”连晴还欲还击。龙在渊忙拦住她,生气的看了白杰一眼,对她道:“师姐,去年六月,你随着师娘去景德镇祭拜你外公外婆,回山之后,大病了一场。我……我担心不已,想让你早日康复,就偷偷的跑到深山老林中去寻药草,希望能找到一两支上了年岁的灵芝。”

  他武功差劲,却敢独自去猛兽毒蛇出没的凶险之地为连晴寻找宝贵的药物,实乃豁出性命不要之举。这件事情,龙虎派上下全都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连晴渐渐变得爱他多过云鹤了。

  云鹤心中一阵酸楚,随即又暗暗自责:“我只对师妹有心,却不会用心,比龙师弟差了太多,怪不得师妹更爱和龙师弟在一起说笑。”

  只听龙在渊继续说道:“我在那片山林中转了大半天,来到一处陡峭的悬崖边上,攀沿着绳索,在悬崖之上寻找药草,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我正要爬上悬崖,去别处寻找,却忽然听到下面的山谷中有呼喝之声。我吓了一跳,以为是山鬼或者是野人,我本想立刻离开,可最后却压制不住好奇心,慢慢的沿着绳索向下攀爬,结果却发现下面有一个人正在追赶一条白蛇,从谷底飞奔而至。”

  连晴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龙在渊微微苦笑一下,说道:“那条蛇有三丈多长,身子和水桶一般粗细,最奇特的是,那条蛇通体雪白,在崎岖的山石之上行走,如同御空而飞。我从未见到那般情景,好奇心大起,就把身子紧贴着山壁上,凝神往下观看。”

  连晴道:“然后发生了何事?”龙在渊道:“只转眼间,那条白蛇就逃窜到了谷口,眼看便可出谷逃走,不知怎地,它却陡然刹住了身形,不再向前游走,反而掉转蛇头,盘起身子,吐着长长的蛇信,对准了身后那人。那人追到近前,我能看到他发白似雪,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裹,两手都握着匕首。但由于我是居高临下,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却看不到他的脸。”

  众人均想:“这却合乎实际情况。”只听龙在渊道:“那人见那条白蛇盘着不动,也放慢了脚步,慢慢靠近,最后在距离那条白蛇一丈之处停住身形,再也不动了。”

  有些熟知莫进言的人却已经猜到那追赶白蛇的人必是莫进言无疑。原来莫进言这几十年来走遍了大江南北,专拣人迹罕至的名川大山游历,目的就是要采集奇珍,猎杀异宝。他采集来的奇珍、猎杀来的异宝,有的被他售卖了,换成了银两,更多的则被他炼成了药。有人听说过他捕杀奇珍异兽的事情,因此便对龙在渊的话深信不疑。天机道长等道门中人则想:“那条白蛇大概若非是先天而成白色,那么必然有些年头了。”

  云雷道:“龙虎山中确有一些年岁久远的奇珍异兽,或许是岁久通灵之故,也或许其它的缘故,总之它们的确很少伤人,只是山中的飞禽走兽却被它吃了不少。”

  连晴道:“然后呢?”龙在渊道:“一人一蛇相对了有一刻钟,那人似乎不敢再和那双蛇眼对视,稍稍侧转了头。那条蛇似乎是认为时机已到,突然一窜而起,朝那人咬去。那人舞动匕首,和那条白蛇相斗。那条白蛇绕行如风,出口如电,一颗脑袋时不时就能攻破那人的门户,但却总是不咬他,似乎那人身上带有能够驱赶蛇虫的药物。那一人一蛇搏斗了半天,那条白蛇终于带到一个机会,尾巴一扫,打落了那人右手中的匕首。那人手脚并用,按住了蛇头,左手中的匕首对着蛇头斩去,谁料仓促之间,他却把匕首插入了身旁的一棵树上,急切间拔不出来。机会稍纵即逝,那条蛇顿时反客为主,身子一绕,将那人给缠住了。那蛇似乎惧怕那人身上的味道,把蛇头伸的远远的,并不去咬那人,但是蛇身却越收越紧,那人的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显然是快要给活活勒死了。师父师娘常常告诫我,要行侠仗义,多做善举,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我就要下去相救那人。可是我急着下到山谷之中去救那人,一个不留神,双脚一齐踩空。我武功低微,臂力不够,最终绳索脱手。我本能的挥动右手,企图把右手中的柴刀插入山壁上的岩缝之中,可惜没有砍准,一刀砍在了坚硬的山壁上,柴刀被反震的弹了出去,我的手腕也被震的一阵剧痛。”

  连晴明知龙在渊没有摔死,可听他这么说,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不自禁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龙在渊道:“我丢了柴刀,再也无力回天,只能无可奈何的从半空中掉了下去。不料就有那么巧,不偏不倚,我正对着那条白蛇的脑袋掉了下去。那白蛇见我从天上落下,以为我要攻击它,伸头就要咬我,一眨眼间,蛇头就到了我身前五尺之处,蛇口一张,腥臭扑鼻,差点将我熏晕了过去。我骇破了胆,心想我命休矣。不料就在此时,被弹飞的那把柴刀却从天而降,刚好插入了蛇头之中。那蛇吃痛,像发了狂一般,身形急舞,撞的四周树木齐断,山壁动摇,着实骇人。但它也因此松开了紧紧缠绕着的身子,那捕蛇之人因此得以捡回了一条命。我扶着那捕蛇之人躲到了一边,看着那条白蛇乱碰乱撞。那白蛇在地上滚了几滚,蛇腹上却已鲜血直流,原来那人早已在谷口的落叶之下插满了钢针和竹签,这便是那条白蛇走到谷口却又掉头的缘由,那条白蛇在翻滚的时候,不小心被割破了蛇腹,故而鲜血直流。那白蛇被割破了蛇腹,不久便即死去。”

  连晴道:“那个捕蛇之人怎样了?他死了没有?”龙在渊道:“没有。捕蛇的那人是个老者,他说他姓王,叫王进言。我又问他为何要杀那条白蛇,他却不回答,而是提起匕首,走到那条白蛇面前,先斩断了蛇头,随即剖开了蛇腹,在蛇腹中翻了两翻,取出来一颗蛇胆,随即又从蛇腹中取出一颗珠子,色泽纯白,尺径盈寸,在昏暗的山谷中,泛着晶莹的光芒。”

  两个真武派的道士脱口而出道:“内丹!?”道家理论中,有一种以身体为鼎炉,精气神为药物,在体内凝结成丹的一种修炼方式,以这种方式修炼成的金丹便是内丹。一些畜生也能够吸收天地之灵气而修炼内丹。因此这两个道士本能的就想到了那捕蛇之人取出来的是内丹。

  龙在渊道:“没错。我先是大奇,随即便想到那颗珠子是那条白蛇辛苦修炼多年,吸纳天地灵气,在体内结成的内丹,乃是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那捕蛇之人答谢了我的救命之恩,便寻问我的身份,问我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我一一如实相告,并问他猎取蛇丹有何用处,他却不肯言明,只是说他猎取蛇丹,并非是为求财,而是为了炼制治病救人的丹药。我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也就相信了他。我又和他闲谈了几句,就要离开,接着去找药材救我师姐。他却又唤住了我,我问他还有什么事。他却说我不用再去寻找药材了。我说不找药材,怎么救我师姐?他便把那个蛇胆给了我,说那个蛇胆比十支千年灵芝都管用。我将信将疑,他看出了我的疑虑,就又取出一支千年灵芝,说只要我答应他一件事情,他就再把那支灵芝给我。我问他是什么事情。他便要求我不可吐露我和他有交情的事情,我问他为什么,他也是不肯说。我急着救我师姐,也就没有多做考虑,就一口答应了他。我们分手之后,我匆匆回了双灵宫,我怕泄露救过那捕蛇之人的事情,没敢把蛇胆交给我师娘,只把灵芝给了她。我自己悄悄服用了一点蛇胆,发现至少没有毒,心想反正吃了无害,就悄悄熬成了汤剂,给我师姐喝了。不想功效果然比千年灵芝还要管用,不出七日,我师姐便已痊愈。”

  连晴只知道他找到了千年灵芝的事情,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想象着他偷试蛇胆的事情,不禁又是感激,又是后怕,情不自禁的握住了他的手,深情款款的低低唤了声:“龙弟。”龙在渊转头看着她,见她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不禁如痴如醉,竟忘了自己已经遇到了绝大的麻烦。

  在场的群豪大都经历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可是却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全都听得饶有兴致,竟有些入了迷。

  向乘云问云雷道:“云大侠,可有这回事?”云雷道:“他拿灵芝救我连师侄的事情属实,但是其它的事情,我却不知真假。龙儿,你接着说。”

  龙在渊道:“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王进言。就在昨晚,你和师姐、云师兄跟着沈少侠去了绿柳别院。我正要回客栈休息,王进言却正好前来投宿。他看见了我,说正有事找我。我问他找我有何事。他说于我有莫大的好处,最好到我房中去说。我不虞有它,就带他去了我和云师兄同住的那间客房。”

  连晴道:“这么说,定然是他把宋天扬的首级塞到咱们的贺礼之中的。”龙在渊苦笑一声,当下把昨晚和莫进言之间的谈话细细说出,包括帮助连晴询问向婉初好不好看的事情,全都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众人也插不上嘴,就那么仔细听着。等听到他说到从莫进言那儿得了一颗灵丹妙药之时,都大为艳羡,等听他说他只能享用两年的功力之时,又倍感可惜,当然,是在为他们自己可惜,可惜他们没能得到这么一颗丹丸,反而被龙在渊给白白浪费掉了一半。

  龙在渊讲述完毕,说道:“我所言全部属实,还请向庄主明察。”云雷便道:“不会错了。莫进言……”

  向怀仁却朗声打断他的话:“龙少侠,汝之言谈太过荒诞不经,难以让人信服。”左瞧了瞧乔振,右瞧了瞧宁靖和白杰,向他们挤了挤眼。

  白杰会意,大声道:“正是。你休要花言巧语。师父,不将他们严加拷打,他们是不会说真话的,让徒儿把他们拿下吧。”不等向乘风有什么表示,纵身而前,施展大鹰爪功,犹如一头饿鹰,对着龙在渊面门便抓。

  连晴又惊又怒,喝道:“你敢。”纤腰一扭,素掌劈出,拍向白杰腰间。人影飘动,宁靖斜刺冲出,挥掌拦住了她。云鹤则道:“且慢动手。”也去阻拦白杰,但乔振也同时出手,朝他攻去,掌风凌厉,他只得回身自救。

  云雷虽想借此重创龙在渊,但龙在渊毕竟是跟他出来的,万一龙在渊就此回不了龙虎山,就是他这个师叔无能,保护徒弟不利。不管怎样,他都要请神剑山庄退让一步,让他带龙在渊回山,向连衡禀明情况,由连衡和神剑山庄交涉。因此他不能任由白杰把龙在渊杀了,只得隔空劈出一掌,向白杰攻去。

  白杰虽然出色,但和云雷相比,却还差了许多,被云雷一掌震退。云雷正要护住龙在渊,向怀仁却已赶到,发掌向他攻来。云雷心头暗怒,只得还手。白杰身形一转,又向龙在渊攻到。

  宁靖是向乘风的三弟子,入门已久,已得了向乘风的真传。连晴则是连衡的独生爱女,自小受连衡夫妇悉心调教,虽然常常偷懒,却仍然颇有修为,尤其是在拳掌的招式之上,更是得心应手。宁靖使用“泰岳神掌”,连晴使用“双灵神掌”,正好斗了个平手,三掌过去,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双灵神掌又名龙虎双形掌法,既蕴藏了龙爪手的神,又有虎形拳的韵。双灵神掌用到极致,甚至能和向家的泰岳神掌相抗衡,只是龙虎派虽然有点实力,可始终算不上兴旺,已经有好几代都没有出过特别优秀的弟子,云鹤是最近几代出现的资质最好的弟子,因此派中元老都很看好他的前途,连衡夫妇也倾向于把连晴许配给云鹤。只是儿女的感情有时候并不由父母控制,连晴偏偏更和龙在渊投缘,若是连晴寻死觅活的非要嫁给龙在渊,连衡夫妇也没只得由他,这才是云雷忌惮龙在渊的根本原因。

  乔振是向乘风的大弟子,入门最久,修为最高,武功又比宁靖高了几分,和向怀仁在伯仲之间。云鹤与向怀仁同在“十三杰”之中,武功和向怀仁也差的极为有限,因此乔振对云鹤也是平分秋色,两个照面下来,也是谁都不落下风。

  向怀仁的天分虽然很好,也得到了向乘风的倾力栽培,但只有十六岁而已,比之早已成名的云雷,毕竟还差了些火候。若然云雷全力抢攻,他必定落败。但云雷只想阻止他抓龙在渊,并不敢得罪他,是以出手只守不攻,威力不够,一时之间,也和他打成了平手。

  龙在渊却没那么走运。白杰入门虽晚,但天分不差,在后起之秀中,算不上特别出色,可是面对着资质平庸到了家的龙在渊,却占尽了上风。他出手如电,大鹰爪功用的凌厉异常,转眼间已经攻出十几招。龙在渊的招式虽妙,怎奈几乎没什么内力修为,力气不如白杰,虽然拦得到,却挡不住,不出五招,必定被白杰抓到,三五个照面之间,他胳膊上、胸口、腿上、后背上的袍子已被撕出来七八个洞。但白杰只是抓破他的外袍,并未伤及他的肌肤。

  连晴看得心惊肉跳,娇呼道:“龙弟小心。”急欲去相助心上人,怎奈宁靖紧紧缠着她,叫她无法抽身。云鹤也是难以分身。

  云雷却已看出白杰并未存杀心,否则龙在渊已经横尸就地,何况他若要摆脱向怀仁,只有打伤向怀仁一条路可走,这是他不愿见到的事情,因此他虽能摆脱向怀仁的纠缠,却也不去相助龙在渊。

  此时白杰身形一起,右手食中二指往龙在渊双眼插去。龙在渊大惊失色,忙抬右臂护眼。白杰立时变招,手指一收,右腿膝盖朝着龙在渊的下身顶去。不少人以为白杰真的要下狠手,看到这里,都下意识的吸了口凉气。连晴吓得花容失色,呼道:“龙弟。”就要合身扑过去相救。宁靖伸手急抓,一把拉住了她。白杰的膝盖就要顶到龙在渊,可龙在渊却还没有做出反应,白杰眼睛一转,改直顶为侧踢,踢中了龙在渊的左腿,跟着手掌在龙在渊额头一按,将他推倒在地,随即停止了进攻,退了回去。

  龙在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却见白杰罢手不攻,倒有些手足无措了。

  白杰罢手之后,向怀仁、乔振、宁靖一起退开。白杰道:“师父,我要踢他的要害,他都不抵挡,而且我按住他额头的时候,他的护体真气也是稀薄如雾。也许他真的只会一些不入流的功夫。”一开始不知道白杰真实用意的人,此时方知白杰是在试探龙在渊。额头乃是人体要害,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下身更是要害中的要害,甚至比脑袋还要重要,绝不会有人舍弃这两个要害而不顾。龙在渊被白杰打到了额头,没有用强劲的护体真气去抵挡,险些被踢中下身,也没有什么反应,由此可见,他真的没什么内力。

  云雷道:“向庄主,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师侄内力平平,怎么杀的了宋庄主、杜大侠、牛大侠、周帮主和曹帮主这五个一流高手?众所周知,莫进言性情乖张暴戾,就算人家曾对他有恩,但哪怕只是冒犯他一句话,他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我师侄虽有恩于他在前,但不知无意间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他。定然是他杀了宋庄主,把宋庄主的首级塞到了敝派的贺礼当中,以此陷害我龙师侄。”

  向怀仁看了向乘风一眼,向乘风轻轻把头一点。向怀仁走到丐帮副帮主黄金标身边,行礼道:“黄副帮主,有礼了。”黄金标稍感诧异,道:“未知少庄主有何吩咐?”向怀仁道:“晚辈想向贵帮的某位弟子借条毒蛇。”

  黄金标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龙在渊一眼,脸现迟疑之色,说道:“少庄主可是要试验一下,看看那位龙少侠是否真的百毒不侵?”

  向怀仁道:“你无需多虑。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一切都由敝庄负责,与丐帮无关。”黄金标还是颇为踟蹰。要知丐帮虽和神剑山庄交好,可是和龙虎派的关系也不恶,他可不想害的丐帮得罪龙虎派,还被人家说巴结神剑山庄。

  向怀仁猜中了他的心意,看到一个弟子背后的布袋中,有东西蠕蠕而动,心知里面必是毒蛇,当下目光直视右侧,大声道:“李帮主来了。”所有人都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向怀仁绕过两个舵主,右手一抬,作势插一个弟子的双眼。那弟子大吃一惊,双手用招“烘云托月”,要架开他手臂。向怀仁脚下往侧里一滑,左手已将他背上布袋取了下来,跟着倒退而回。

  从他骗人到倒退而回,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尽的潇洒飘逸,不少人都喝了声彩。那两个舵主本可以阻拦他,但是却心念一致,故意抓他不住,让他退了回去。

  向怀仁提着布袋,来到龙在渊身边,说道:“龙少侠,这布袋之中有些毒蛇,你若没有撒谎,就请把手伸进去,让这些毒蛇咬上几口。”连晴气得柳眉倒竖,怒道:“你不如把你自己的手放进去。”向怀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和她争吵。

  龙在渊道:“莫进言说我不畏百毒,我可没有试过,万一他是在撒谎骗我,我岂不没命了。”白杰道:“我们要验证你所言是真是假,这一道测试,是免不了的,你不自己伸手进去,我莫怪我们无礼了。”

  知州道:“你再推三阻四,就是做贼心虚,你若不按照向少庄主说的来做,本官就把你们拘押起来,大肆用刑。”

  连晴心中害怕,颤声道:“你们……你们不能不讲道理。”龙在渊只得把心一横,道:“好,我愿意一试。”连晴大惊失色道:“龙弟,你疯了么?”龙在渊苦笑道:“我若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要背负冤屈而死,倒还不如冒险一试。”说着撩起右臂袖子。

  向怀仁打开了布袋。龙在渊不敢去看,略一迟疑,猛然将手臂伸了进去。众人的心也随即提到了嗓子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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