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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明白了吗？”霜华嘴角一扬，问道。
风玄点点头，说道：“明白了，到时候我会去的。对了，还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处名曰：三老峰。还有一老正在闭关。风玄，你记住，女娲泪是你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将引来无穷祸患。”
至人女娲娘娘，她所留下的东西岂会简单？
风玄再次点头，女娲泪的重要性两人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
听闻此处叫“三老峰”，他不由得瞥了霜华一眼，暗道：“这最少活了两万年的人，可真是够“老”的。
“不知道云泽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师姐、长老他们，会不会被丹朱子为难。两位前辈，如果话已交代完，能否……”
烛离颔首道：“嗯，这便送你回去。不过……你且记着：生生死死，皆是世间造化，而非谁人导致。凡事，不要太过在意。”
风玄以为他是在为南洋的死安慰自己，默默点头。尽管无法释怀，但斯人已逝，自责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两“老”对视一眼，随后，霜华一挥袖，一片白光便将风玄笼罩，下一刻，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三老峰上。
“这样的打击，他能承受吗？”霜华喃道。
“成长，总是伴随着许多刻骨铭心的痛。我想，他不会比他父亲差的。”
唉……
霜华幽幽一叹，又道：“兵主残魂降临，十日鸟也已苏醒，只怕天地之间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呵呵，何必去在意这些，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守护好天齐建木的遗泽而已。”
————————
光影一错，视野再次清晰时，已是身在一片群山中。
“这……怎么会这样！”风玄骇人惊呼。
眼前所见，已不是熟悉的云山。倾塌的山体，弯折的巨木，漫山横躺的野兽……还有，还有原本的山谷此时已被湖水灌满，随处可见死去的鱼虾，乃至于水妖。
这是云仙山？
“不，不可能！”
他大吼一声，凌空飞起，朝着记忆中玉合峰的方向飞去。
百里山水脚下划过，如同一张末日的画卷。四下里，除了水流声，竟无一声鸟叫兽吼，连悲鸣也无……
风玄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远远的，他看到了玉合峰。昔日指天的高峰已经断下了一截，仙巢树静静躺在观潮崖下，只是那里，再也看不到一点云潮。
东面标志性的明心殿，是由八株巨木与山体相嵌铸成。而此时，八株巨木已有一半向外倾斜着，与地面相连的高大石墙和两扇大门全部破碎在地，宽阔的明心坪裂开几道怵目惊心的裂缝……
风玄的心在滴血。
“原来……原来令云门破败的人，居然是我！”
大荒山恍惚的一瞬，果然不是假象。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
扑通一声
风玄径直落下，双膝跪倒，破碎的明心坪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广阔的明心坪，零零落落躺着几位白衣人。他们洁白的衣衫已被鲜血和泥土染成了杂色，脸上神情惊惧，双目圆睁。却一动都不能不动。
明心殿废墟里传来嘤嘤的哭声，不用猜也知道是陆离。而风玄，根本没有勇气进去见她。
半日前，这里还是宁静祥和的仙家胜地，半日后，却成了一片炼狱。前不久还欢笑逗闹的兄弟姐妹都已倒在地上。数百山头，无数生灵，此时存活的，只怕寥寥可数。
此时他才明白方才烛离为何要和他说那句话，原来不止是南洋，还有更多的人，为他而死。
“生生死死，世间造化？非人之过？若不是我一念之差，又岂会造成这般惨剧……”
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喷在地上。
他听到有脚步踩着废墟，来到了他面前。
“你回来了。”
本是关怀的语气，此时却不带半分感情色彩。赵青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如同一尊木人，只有泛红的双眼证明他曾流过泪。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什么意思？”师姐带着哭腔问道。
风玄不敢抬头，却也知道此时师姐的双眼一定哭肿了。
“是我把丹朱子放出来的，是我害了……唔”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已倒飞而出，身子在明心坪上翻了好几个跟头，口鼻之间溢出鲜血。
“你还敢回来！”赵青怒喝着，一步跨越三丈远，揪起他的衣襟，对着脸又是一拳。
“对不起，对不起……”
砰
又是结结实实的一拳。
即便没有动用法力，但以蜕凡期坚韧的肉身，力量也是不弱。连续三拳风玄不躲不闪，一下子被打得头昏眼花，口鼻充满了鲜血，连呼吸都觉得十分难受。只是最难受的，却远远不是身体上的疼痛。
“够了。”
见赵青抓起风玄又要挥拳，陆离出声打断。
她走到两人身边，蹲下身，颤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看着我！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抓着风玄的肩膀，十指都深深掐了进去。
“我……”他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低着头，将进入山洞之后的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只有关于女娲泪的一段被他略去。
直到这时，赵、陆两人才第一次听闻风何的事，知道定字辈中曾经还有这么一号人。
讲完后，风玄苦笑一声，暗道：父亲当年顽劣，被人称为小祸害。而我乖巧老实，却是云门的大祸害。
“那你刚才去哪了？”
“我被高人救走，重聚了真元和气血，而后……便被送回来了。”
那两人的事，不好对他人提起，于是只好隐去。这是他第一次对陆离撒谎。
“高人，就是之前打跑邪魔的那位吗？”
“打跑邪魔？”风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疑道：“刚才又发生了什么事？”
陆离又把他们离开湖底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风玄也才知道，原来是仙君降临，才免去了一场灾祸。否则一旦巨浪掀落，自己身上的罪孽又将加重无数倍。
其实，从霜华和烛离口中，风玄知道即便没有他，最多几个月后，丹朱子照样会脱困。以丹朱子的心性，这样的事未必不会发生，而且那时外出的云门精锐只怕也已归来，云门蒙受的创伤将更加巨大。
说起来，他所做的，或许对宗门有功。但摆在眼前的，却是云仙山的破败，和漫山生灵的惨死。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摆脱那深深的罪恶感。
知晓全部经过之后，赵青的愤怒消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在仙人面前，一切挣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就连修为已臻第三道门巅峰的无尘长老，都在丹朱子一掌之下被震得元神破碎、金丹爆裂而亡。真仙的力量，当是无法估量。
“仙人！”他仰望天空，拳头握得咯嘣直响。
沉默间，却见一道白芒自西而来，片刻后，一身白衣的云真落到三人不远处。向来面带和煦笑意的他，此时只剩满脸的惊愕。
————————
云州，城主府。
莫问带着魅姬和伤势刚好的鬼影站在内府厅外，好似恭候着什么人。
这些天因为化仙山之事，他可谓伤透了脑筋。那无人涉足之地，谁也不知道究竟会有着怎样的机遇。云洲地界大大小小的宗门无不想从中分一杯羹。
有机遇，有纷争，流血在所难免。
不过幸好，师尊来了。有他在，天底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在莫问心中，师尊就是全知全能的天神，有他在，困难将不再是困难，奇迹将不再是奇迹。
丹朱子刚刚逃离不久，仙君便径直来到了城主府上。
青色身影凭空出现在院中，莫问当即单膝跪倒。
“莫问参见师尊。”
“魅姬/鬼影，参见仙君。”魅姬和鬼影同样跪下，暗道：骄傲如主人，也有真心被折服的时候。
“不必多礼。”慕青云的脸上没有像之前面对丹朱子那样严肃，他一伸手，三人便被无形的力量扶了起来。
“师尊，方才那红云……”
“听他所说，应当是前代仙人，因犯过错被镇压在云仙山下。而今脱困，放浪形骸。”
“好在师尊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仙君微微点点头，道：“所幸因缘际会，恰在途中。否则来迟片刻，便是生灵涂炭。”
恰在途中？
莫问微露讶色，随后又释然一笑，道：“师尊要接小仙回去了？”
仙君颔首。又有些无奈道：“她似乎不愿见我。”
“这……”
莫问迟疑着，神情之中的无奈比仙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本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被誉为神州最有望成仙的人之一。但在这已然成仙，和两仙结合所生的女儿面前，却是显得平凡了许多。他很傲，傲到骨子里，但他此生却被折服过三次，其中两次，便是拜这对父女所赐。
傲，是一种心境，比自信更自信，所以傲的人，都有着非凡的能力。所以这种人……大多很倔。
遣退两位仆人，莫问引着仙君朝其书房走去。
小小城主府，以两人的本领一步即可跨越，但他们却一步一步，绕着回廊别院走。
堆满书卷古籍的书房里，青衣少女神情专注，一手霜毫蘸墨，一手揽扣腰间衣角，微微俯身，在宣纸上描摹。
伊人作画，却不知斜阳也如墨笔，将她玲珑身姿勾勒，映在窗口。
素素皓腕，纤纤柔荑。一勾，一顿，一转，一揉，无不姿态翩然。屋中明明是寂静无声，却似有鸾鸣鹤饮相伴于她。
叩叩叩
书房的门被敲响。
小仙笔下顿住，嘴角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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